第24章
午憩之後, 江容坐在軟榻上,看著窗外忙忙碌碌的太監宮女。
好多人。
她之前進門時乍看一眼,大概有將近二十個, 站在一起迎接她。
太監和宮女分邊站。
太監隻有五個,倒是一眼就能看出來。
宮女人數有點多, 似乎按了某種順分地位排著。站在最前麵的兩個看起來三十歲左右, 她們身後站了兩個嬤嬤和兩個宮女。
四人之後還站了一排宮女,年齡看起來都不大。
那麽多人……
江容手撐在小案幾上,揉了揉額角。
此情此景,就好像把一個還在全心準備高考的高中生, 放到一個大集團公司裏, 讓她當部門主管,去管理那些身份複雜的員工。
真是太為難她了。
之前在越國皇宮, 她身邊隻有青梔一人。青梔對她忠心, 她讓做什麽就做什麽。該問的不該問的絕不過問, 好管得很。
後來在來晉國的路上,金嬤嬤等人都隻是暫時在她身邊, 不是她的人, 管教起來沒意思, 她隻把她們都趕到一邊,眼不見為淨。
又因為暴君的惡名在外, 她始終覺得自己在晉宮裏活不過一年,就更沒想過要學習馭下之術了。
以至於現在, 簡直就是趕鴨子上架。
那麽多人。
江容想抓腦袋, 抓不了。
以前的她是一頭齊肩短發, 心情不好的時候在頭上隨便亂抓**,揉得再亂, 用手指隨便梳一梳就好了。
現在可不行,頭發長了一抓就亂,還有可能會嚇到青梔。
小姑娘膽子小,把她嚇著了,自己還得找理由和借口安慰她,那就更煩了。
心情煩躁的時候,除了揉腦袋,她還喜歡拿了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待把思路都理清來,事情幾乎都能迎刃而解。
可現在,她隻有宣紙和毛筆。不能亂塗,隻能勉強寫點字。但是她的字又寫得那麽醜,要是真的把思路都寫紙上……
看著紙上像蚯蚓亂爬一樣的醜字,她的心情估計會更差。
所以她現在真是,心情複雜又煩悶,卻半點紓解情緒的辦法都沒有。
相比之下,青梔的適應能力比她強多了。
小姑娘站在不遠處的桌旁插花,一邊吩咐屋內的小宮女做這做那。
那些小宮女也不知道是在新環境裏不熟悉,還是她們本就這麽沉默寡言,行走間竟然一個交頭接耳的都沒有,更不會抬頭打量四周。隻管低頭忙忙碌碌,像工具人。
江容低下頭,輕輕地歎了口氣,抬眼見青梔捧著花瓶朝她走來。
青梔把花瓶放在案幾上,關切地問江容怎麽了。江容搖了搖頭,叫她把那些宮女都遣了出去。
待房間裏隻剩下她們兩個,江容把青梔拉到身邊坐下,湊近了問她:“你是什麽時候來這金華殿的?”
青梔回答:“公主進了紫宸殿之後,奴婢就被人帶到了這裏。”
江容:“你來的時候,外頭那些人都在了?”
青梔點點頭:“幾乎都在了。”
江容若有所思。
她一進紫宸殿,青梔就被帶到了這裏,殿裏的人手幾乎是齊的,說明宮中早有準備。
要是不知道皇帝有意想拿她當槍使,這一係列的提前安排如此妥當,她說不定要懷疑對方別有居心。
“公主方才小憩的時候,薛公公又親自送了三個人來。”青梔說。
又來三個?
江容看著窗外:“是哪三個?”
青梔也跟著往窗外看,搖搖頭:“好像不在這裏。”
前麵的人都是宮裏分派給她的,這下再來三個,還是薛公公親自送來的,該不會是皇帝專門找來監視她的吧?
見江容微蹙著眉頭,青梔問:“奴婢去把他們叫來?”
這回該江容搖頭了:“不用。”
她心事忡忡,青梔看了有些著急。
忠心的小宮女想了想,去不遠處的櫃子裏搬了兩個不大不小的木箱過來,放在案幾上。
等江容看過來,她才低頭從身上戴著的荷包裏拿出鑰匙開鎖,掀開了木箱的蓋子。
一箱子的金銀錠,還有一箱子的珠寶。
窗外陽光好,江容差點被金銀元寶反射的光閃到眼睛。
她拿過箱子裏的那疊銀票,蓋在元寶上,遮住了那些亮瞎眼的光。目光落在另一個箱子上。
那是原身這些年來用過的珠寶首飾,數量不多,卻也堆得滿滿當當。質量比不上江德音用的那些,但宮中的東西再差也差不到哪去,拿出去還是能賣幾個錢的。
不然她也不會想著把這些東西送給青梔。
江容把箱子拿到眼前,隨意撈了一把,在手中揉捏把玩。
“入宮覲見,這些東西不能帶,奴婢就把它們都放進了嫁妝箱子裏。”
青梔說:“嫁妝箱子在奴婢之後進了金華殿,現在正放在偏殿裏,等公主閑了去看看,是要拿些出來用,還是全放進小庫房。”
“都收進庫房吧。”江容說。
她不信餘皇後能給她準備什麽好東西。
再說了,她現在可是“寵妃”,那些珠寶首飾之類的,自然要從皇帝那兒討要,不然怎麽凸顯出她有多受寵?
“這些也……”她說著,又隨手撈了一把。
聲音突然停了下來。
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東西,江容眨了好幾次眼,確定自己沒看錯,才將手伸向它。
那是一片青銅色的圓片吊墜。
比現代一毛錢硬幣還要小點,厚度也和硬幣差不多。吊墜質地古樸,混在光澤亮麗的珠寶堆裏,顯得十分突兀。
江容拿起吊墜,大拇指在圓片繁複的花紋上輕撫。
就好像她以前做題時,無數次勾過細細的紅繩,把圓片從衣服裏取出來那樣,感受它的紋路。
這東西,看起來不值錢,卻是他們老江家的“傳家寶”。
是她奶奶的遺物。
來曆不明,看起來也不值錢。
她小時候看了一部古裝片,之後就纏著媽媽要“傳家寶”,爸爸從小箱子裏把它拿了出來,說這東西看起來雖然不怎麽樣,卻能被奶奶放進首飾盒一直收著,裏麵肯定“另有玄機”。
因為它上麵有個小圓孔,媽媽搓了根紅繩,把它做成了吊墜。
小江容懵懵懂懂,爸爸說什麽她就信什麽。
從那以後,就一直戴著這吊墜。直到後來她長大了,因為習慣了吊墜的存在,也就沒換過別的。
所以說,這東西……
還真的另有玄機?
竟然跟著她穿了過來?
江容陷入沉思。
眼前這東西,雖然隻是一塊小圓片,沒有紅繩也不是吊墜,但它上麵的花紋和她那個一模一樣。
她摸了這麽多年,閉著眼睛都能認出來,不可能認錯的。
“這是公主突然清醒那天,從公主身上掉下來的。”青梔的聲音自耳邊響起。
江容看向她,見她也正看著圓片。
“奴婢以前沒見過它,但是想到它可能是公主的東西,奴婢不敢亂丟,就把它收進了箱子裏。”
江容把圓片放在掌心,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分析。
她想了想,問青梔:“可會搓紅繩?”
青梔點頭:“會。”
江容:“去搓跟細點的來,要結實。這是母妃的遺物,我要時時戴著它。”
青梔領命,去外麵吩咐人拿了紅繩來,坐在江容對麵開始搓。
江容看著青梔的動作,想到了江媽媽。
紅繩方便又便宜,但是不耐髒,戴久了也容易斷,媽媽每年都會給她換兩次繩子。
她當時太習慣那種日常相處,不曾仔細觀察過媽媽是怎麽搓的,現在想想,腦海中的記憶竟然有些模糊……
怕自己會陷入思念的情緒中無法自拔,她不敢再細想下去,又把目光落在眼前的圓片上。
穿越時空,借屍還魂,她明明換了具身體,這東西卻能跟過來,這代表了什麽?
這個看起來一點用處都沒有的小圓片,會不會是一個契機……
讓她穿越到這個地方的契機?
那她還能不能借著它穿越回去?
可是……
前世的她,已經死在病**了,屍體估計已經被火化了吧?
她要帶著這具身體一起穿回去嗎?
——異想天開。
江容暗自一嘲,低頭揉了揉額角,隨手把圓片放在一邊。
隻是圓片才剛離手,她就有些難耐不安,忍不住又把東西抓在手心,才能勉強定下心來。
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或許可以找找看這世上有沒有什麽得道高僧或者道士,去他們麵前溜上一圈,看他們能不能看出她的不對勁。
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真能讓她找到穿越時空的契機呢?
……
她們主仆二人,一人忙著神遊,一人忙著手中事,誰也不說話,屋子裏陷入短暫的沉默中。
不一會兒,有人打破了這份短暫的平靜。
是掌事宮女紫藤和首領太監瑞公公,帶著一幹宮人,來江容麵前露臉。
青梔似乎有些怕紫藤,聽到紫藤聲音的時候,就立刻下了榻,放下手中的活。
江容還沒來得及問青梔她們的情況,她們倒自己跑上來了。
還不知道要怎麽和這些人打交道,但是人都來了,她總不能找理由搪塞。隻能由青梔扶著去了正殿,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看紫藤帶著一眾宮人向她行禮。
聽完紫藤的介紹,江容才大概清楚這宮中宮女和太監的大概體係。
她有兩個掌事姑姑,一主一副,一個叫紫藤,一個叫紫荊。
另外還有兩個大宮女,兩個嬤嬤,小宮女六個。
再是一個首領太監,並五個小太監。
本來隻有五個小太監的,在她午休的時候,皇帝又派了個叫小瑞子的過來做首領太監。
宮女也多了兩個,名字聽起來有些奇怪,一個叫“紫紫”,一個叫“紫蔚”……?
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個字。
江容不由多問了一句:
“紫紫,可是紫色的紫?”
那個叫“紫紫”的宮女搖頭,笑著說道:“會娘娘的話,是‘之子於歸’的‘子’。”
……子子?
那還不如叫孑孓,寫起來可能更好看點。
江容在心中吐槽,又看向另一個宮女。
“紫蔚”看起來有點高冷,臉上沒有過多表情,和她背後的主人有得一拚。
她還沒開口,子子直接幫她說了:“她也是‘之子於歸’的‘子’,‘未’是‘幽人應未眠’的‘未’。”
幽人應未眠?
這首詩她小時候背過。
隻是……這個世界,怎麽會有她們那個世界的詩?
再想想“子子”這個名字,“子”字好像也在那首詩裏出現過。
——山空鬆子落,幽人應未眠。
江容狐疑地看著子子:“你們是不是還有叫子山的?”
子子笑著搖頭:“回娘娘的話,沒有。”
子未低垂著眼眸,斜瞥了身邊的人一眼,並不說話。也沒人發現她這個小動作。
“娘娘,子子、子未和瑞公公,都是陛下另行賞賜的。聽薛公公的意思是,娘娘可以給子子和子未另行起名。還有她們二人——”
紫藤說著,指著她身後的兩個大宮女。
“她們也沒有正經名字。”
江容想了想,覺得換個名字,自己以後叫得也順口。
“子子”什麽的,叫起來怪怪的。
她看了眼青梔,指著其他四個一等宮女。
子子笑起來可愛,江容給她改名叫“青梅”。子未冷冷淡淡,江容給她起名“青茶”。另外兩個宮女,一個叫青曇,一個叫青櫻。
還有六個小宮女,就用她們原來的名字:桔梗,桃花,含笑,萱草,芍藥,合歡。
她的宮裏,宮女太監加起來總共有二十個之多。
她還不知道該怎麽管教下人,更不知道這些人有幾個是值得信任的,又有幾個是被別的宮裏收買了來當奸細的。
真是想想就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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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_(:з」∠)_我以為把時間改到10點,我怎麽樣都能寫出來,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我今天被一隻貓貓纏住了,它長在了我的電腦桌上,讓我碼字不能。
舍友前不久才剛養的貓貓,特別特別粘人,舍友這兩天不在家,今天拜托我幫忙擼一下它。這家夥,一擼就長在我手上,走哪跟哪,我碼字它就踩鍵盤,不理它,它就喵喵叫,不然就在房間裏竄來竄去,然後趴在旁邊用那種可憐兮兮求擼的目光看著我_(:з」∠)_
貓咪怎麽會這麽粘人QAQ真是甜蜜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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