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推開人群, 肖老師再顧不得半點風度地衝進了宿舍後的第一反應,就是重金求一雙沒有竄進來的腿,或者說, 重金求一雙能讓他火速逃離這裏的飛毛腿。
原因很簡單, 因為宿舍裏除了哭哭啼啼不止的蘇芳外, 還有一個看起來就十分難纏不好惹的老太婆、一對人高馬大的兄弟, 還有就是幾個穿著公安製服的公安同誌。
一見有人進來,屋裏幾個人的目光是全都聚集在了肖老師身上。
那幾個公安同誌的眼神最多就是帶幾分審視, 可偏偏坐在地上的老太婆的眼神裏充滿了凶惡,連帶著那對身材高壯的哥倆也都十分不善地看著他, 直給肖老師看得渾身不自在。
更別說, 旁邊還有個見自己回來, 就像是有了撐腰的人而哭得更加淒厲的蘇芳在一旁添亂, 哭得肖老師是心煩意亂的,可又礙於這麽多人看著,便也隻能壓下心中的不耐煩,邊看著屋裏有沒有被禍禍, 邊打算問問這是什麽情況。
好不容易才又有了這份穩定工作的肖老師可不想在學校的宿舍裏又鬧出什麽事情來,便在確定宿舍裏表麵上的物品沒有被損壞後,沒去看一旁對自己麵露不善的三個人,隻看向公安同誌, 問道:
“同誌您好,我是這所學校的老師, 不知道您幾位來我們學校的職工宿舍, 是有什麽事情嗎?需不需要校方出麵提供幫助?”
肖老師這話問得十分圓滑。
既沒有表明自己是這間宿舍的主人, 以及和正癱坐在地上哭個不停的蘇芳的關係,也沒有八卦訪事的態度, 反而是十分義正言辭,問得合情合理。
但可惜的是,他這番做派純屬給瞎子拋媚眼,白費功夫。
這幾個公安同誌早就知道他和蘇芳的關係,對他的行為十分不齒。
而坐在地方的老太婆就是劉淮他老娘,對肖老師這個和蘇芳勾搭成奸的野男人更是恨之入骨,要不是剛才單方麵給蘇芳收拾了一頓,實在沒力氣了,她恨不得現在就撲上去,將這對狗男女逮回村子裏頭,讓他們浸豬籠!
至於一直沒吭聲的哥倆,是最後才趕到的蘇遠誌和蘇宏誌兩人,對肖老師他們倒是沒啥別的想法,隻心裏惦記著蘇芳的錢到底在哪兒,懊惱於他們趕來得太晚。
一屋子人,心懷鬼胎,誰都沒工夫搭理裝腔作勢的肖老師,心思全在蘇芳手裏的錢到底在哪兒上麵。
這讓肖老師有些尷尬。
但在下一秒,公安同誌的回答,隻讓肖老師恨不得撤回前一秒的尷尬,和前一分鍾的問話,直接遁走——
公安同誌:“你就是肖任對吧?據我們了解,蘇芳就是為了和你私奔才會私自賣房,她本人剛剛也承認了,是受到了你言語上的誘導,才會有私奔的行為,所以你也得和我們走一趟!”
肖老師:“……”
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
蘇盼再次聽到關於蘇芳等人消息時,她人正在看小賣部的賬本,打算用這小半年賺到的錢將小賣部旁邊的那塊空地用租或是買的方式從學校搞來,到時候等寒假加建個房子,將小賣部擴大經營。
鄭小娟自打知道蘇盼和蘇芳的關係,和之間所發生的事情後,十分打抱不平,將對蘇芳這件事情的跟蹤工作攬到了自己的身上,哪怕之前蘇盼在得知三方人馬已經抵達京市並找到蘇芳後,對這事的後續已經不怎麽關注了,她也還是堅持要和蘇盼匯報相關進度。
“盼盼姐,蘇芳和她那個野男人要被帶回蘭花市了——”
“???”
蘇盼最近一直忙於學習與社團管理,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來關注食堂和小賣部的經營,幾乎都快忘了蘇芳這件事還有後續,猛地聽鄭小娟提起這事,還真是讓她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回蘭花市?”蘇盼想了想,點頭道:“也對,他們的戶口應該都還在蘭花市,包括蘇芳和劉淮的婚姻關係也都還在,想解決的話,必須得回蘭花市。”
看著手裏的賬本,蘇盼一心二用地同鄭小娟問道:“那小娟你打聽到他們什麽時候回去了嗎?有時間的話,我想去火車站親眼看著他們離開京市。”
鄭小娟嘿嘿一笑道:“盼盼姐你問我就問對了!我認識的那個在火車站賣票的姐妹跟我說了,公安同誌買的火車票是明天上午出發去蘭花市的,你要是想過去看的話,明天下午一點半過去就準能碰上!”
“碰上還是算了吧,我不想和他們見麵。”蘇盼坦言道,“以我對他們的了解,蘇芳回去以後,不是被劉淮他老娘留在身邊折磨,就是被老蘇家的人安排嫁給其他人。我要是被他們看見了,肯定也會被他們給扣上一頂‘孝道’的大帽子,大義凜然地讓我給那個家當牛做馬。”
已經被坑過一輩子的蘇盼自然不會再沒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敢想法,至於為什麽還要去車站目送他們離開,那純純粹粹是為了能看到他們的倒黴樣啊!
想到上輩子因沒有發生被舉報捉丨奸事情,而在大專畢業留校工作後,順利地在眾人的祝福下,嫁給了肖老師那個利用冷暴力而逼瘋了原配妻子的渣男,還無恥地跑來和自己炫耀幸福的蘇芳的醜惡的嘴臉,蘇盼就很想知道明天被公安同誌羈押回鄉的蘇芳的樣子。
肯定是狼狽又淒慘。
蘇盼這樣想著,心情就跟著雀躍了起來,並期待起了明天的“車站歡送會”。
……
事實上,蘇芳的實際情況遠比蘇盼所想得還要慘。
因為……
在公安同誌終於找到了蘇芳藏錢的地方後,蘇遠誌、蘇宏誌和劉淮他老娘三個人,第一時間就都朝著那個裝滿了錢的布包伸出了手,想將布包拿到自己手裏,卻都立刻被公安同誌給嗬斥住了。
公安同誌:“你們想幹什麽?這些錢都是贓款!需要在調查清楚後,一部分會作為劉淮的賠償金賠償給利益受損的廠子,另一部分會充公,你們最好別惦記!”
在場幾人:“???”
劉淮老娘想要發問,可一聽公安同誌提起了現在還沒找到的自家兒子的名字,又想著自己趁著他們沒來之前已經從蘇芳那拿了錢,便沒敢吱聲,隻隱晦地看了看旁邊蘇芳的傻大個哥哥們,心想:槍打出頭鳥,要是他們的錢都沒辦法要回來,我就不吭聲,但要是他們能把錢要回來……哼,反正別想甩開我!
要不怎麽說是人老成精,劉淮他老娘小算盤打得脆響,都沒用她激,旁邊這倆傻大個就如她所願地當了這“出頭鳥”——
“啥?公安同誌您別開玩笑!那都是我們家的錢啊,是蘇芳那丫頭從我們家裏偷走的,足有一千二百四十五塊七毛!這錢怎麽就成了贓款,還不能還給我們了呢?那我們的錢咋辦啊!”
蘇遠誌和蘇宏誌一聽這話,理智全無,立刻就都急眼了。
他們為啥奔波勞碌來京市,就是為了把錢追回來,可這錢怎麽稀裏糊塗的就成了贓款了呢?兩個人急得不得了,也顧不得占其他便宜,說來說去就是這些錢裏麵有蘇芳從家裏偷走的錢,是家裏的錢,和劉淮沒有任何關係,更不可能是什麽贓款!
但公安同誌也有話說:“你們家丟了這麽多錢為什麽不報案?誰能證明你們丟錢了?你們又怎麽證明這裏麵的錢就是你們家丟的錢?”
蘇遠誌&蘇宏誌:“……”
是誰殺了我?而我又殺了誰![注1]
劉淮老娘:幸好我沒開口。就是不知道這公安同誌能不能給我報銷車費……
公安同誌:別想了,沒門!
……
錢被充公了……
拿不回來了……
在再三確定這筆錢很難拿回來以後,蘇遠誌和蘇宏誌再看蘇芳時的目光,就已經不再是單純的之前因她偷家裏錢和男人私奔而產生的嫌棄、鄙夷,而是充滿了仇恨!
盡管公安同誌也說,隻要他們能證明這錢是蘇芳從家裏偷來的,的的確確是他們家丟失的錢,這筆錢就還能有還給他們家的機會,可蘇芳卻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承認偷錢的事,怎麽問都是這錢是賣房的錢,和老蘇家沒有關係。
蘇芳是壞,不是蠢。
她敢賣房,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和劉淮還是合法夫妻,就算是把房子給賣了,她也能利用和劉淮的夫妻關係給自己脫罪。
可偷錢的性質就不一樣了。
別人不知道,蘇芳自己還不清楚?她從家裏偷的,可是足足一千多塊錢,外加她奶奶留下的一對銀鐲子,那是個老物件兒,和她拿走的錢加起來得有兩千塊錢,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蘇遠誌和蘇宏誌從始至終都沒提起那銀鐲子的事,估計是還沒發現,這要是等他們發現了家裏的損失比想象中的還要多,那自己就算不蹲監獄也肯定得不好過。
更別說,涉及兩千塊的偷竊算是重罪——
蘇芳傻瘋了才會承認這種會蹲監獄的事!
所以,哪怕在她打死也不承認偷了家裏的錢,隻一口咬定那些錢都是賣房子的錢以後,蘇遠誌和蘇宏誌總是用想殺人一般的目光盯著她,蘇芳也隻能咬牙堅持下去。
反正公安同誌也說了,隻要劉淮他老娘願意諒解自己私自賣房的行為,就不會給自己定罪。所以蘇芳早就想好了,到時候就用劉淮他老娘之前從自己那裏拿走的錢作為要挾的理由,讓她必須諒解自己,還得護著自己別被老蘇家的人帶走,不然她就魚死網破,誰都別想好過!
蘇芳是夠惡毒的。
但她還是太年輕,不知道劉淮他老娘早就看透了她的本性,並提前一步想到了自己這個短處,直接就背著她找上了蘇遠誌哥倆。
“我問過公安同誌了,我能替我兒子和你們妹子把離婚手續辦了。”劉淮老娘意有所指地說道,“蘇芳今年虛歲才剛二十二吧?這個歲數,就算是離過一次婚也沒什麽關係,隻要沒生過孩子沒有牽掛累贅,這想再婚就是容易事兒,尤其是她長得好,肯定有人願意出錢,給她娶回家。”
“!!!”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蘇遠誌和蘇宏誌一聽這話,都不用劉淮他老娘再往明處說,就已經各自在心中盤算起能拿得出彩禮錢娶蘇芳的,她的二婚對象人選了。
至於蘇芳的意願?
那從來就不重要。
……
第二天上午,蘇盼出發去了火車站。
看著被兩名公安同誌看管在中間的蘇芳,和跟在後邊滿鬱氣的蘇遠誌、蘇宏誌和劉淮他老娘,蘇盼莫名就想到了上輩子她在第一次逃跑失敗後的場景。
那時,逃跑失敗的她像狗一樣被劉淮拖著往回走,劉淮他老娘也是這樣,跟在後頭罵罵咧咧地,向她說著極盡刻薄、難聽的話。
蘇芳是暗藏綿裏針的告密者;蘇父蘇母是冷眼旁觀的路人;蘇遠誌和蘇宏誌是幫忙抓住她回來的幫手。
而現在,一切都變了。
蘇盼在公安同誌帶著蘇芳同京市公安以及鐵路的工作人員說話,而蘇遠誌、蘇宏誌和劉淮他老娘不耐煩地先進了車廂以後,故意出現在了蘇芳所能看到的視線中。
迎著蘇芳充滿了憤恨、痛苦、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蘇盼笑得一臉燦爛,一路目送著她上了車廂後,輕聲說了一句:
“拜拜了,我的妹妹。——
“祝你我,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