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奴婢說, 奴婢都說。”青芷情緒激動的仿佛已經崩潰了防線,咚咚磕著頭就要把事情都交代了。
“是我!”皇後遽然出聲。
迎著眾人看來的目光,皇後咬緊著牙關, 咽下滿口的血腥味,目光空洞一字一字道:“是我, 是我鬼迷心竅,是我一心想用邪法複活太子。”
“你這毒婦!”元武帝怒極, 一把將其踹翻在地, “朕念在你喪子之痛難解, 對你多般縱容,沒想到致使你徹底瘋魔!”
皇後跌倒在地, 口中還在重複, “都是我,都是我。”
她重重闔上淌淚的雙眸,她隻有攬下, 才能與汐寧無關, 才能把與母家的牽扯降到最低。
太後氣的渾身發抖, 抬起手指著她, “你竟然想要哀家的命!皇上,這樣的毒婦如何還當的起一國之母!”
元武帝盛怒之下就要下令廢後, 謝鶩行出聲道:“皇上,如今使臣還等著定下西幽王和四公主的親事,現在廢後,恐怕不妥。”
元武帝心頭怒氣難消,冷聲道:“傳朕旨意, 朕允了西幽和親之請,四公主即刻待嫁!至於皇後, 念子成魔,會行巫蠱妖邪之術或有人謀使,傳督察院禦史徹查。”
皇後聞言渙散的瞳孔駭聚,拚命搖頭,“全是臣妾一個人的主意,皇上,全是臣妾一個人的主意。”
謝鶩行漠然看著癱坐在地上,發髻散亂,神情灰敗毫無儀容的皇後。
他廢那麽大功夫,哪裏隻是為她這屈屈一條賤命。
謝鶩行淡淡掃向青芷,青芷對上他清寒的目光,輕飄飄的一眼,她卻感到了汗毛倒豎的陰冷寒意,後背更是直接滲出了冷汗。
青芷根本不用裝,慌亂就全數浮在了臉上,語無倫次道:“是,奴婢全是聽從皇後娘娘的吩咐,與四公主一點關係都沒有。”
話落,她才像說漏嘴一樣,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此事四公主也知情?”太後難以置信的拔高聲音。
皇後徹底慘白了臉。
*
玉漱宮。
蕭汐寧還全然不知外麵發生了什麽,怡然自得的倚在貴妃榻上,一個太監正跪在她腿邊,諂媚的替她敲著腿。
“公主今日心情瞧著不錯。”太監抬起頭,正是當初跟謝鶩行同在監欄院裏的仲七。
如今來了蕭汐寧宮裏,改了名字叫喜兒。
“有人要倒黴了,本公主自然高興。”蕭汐寧嘴角不住的上揚,隨手撚了顆葡萄捏出果肉放入口中。
低眸看見喜兒偷瞄著自己,蕭汐寧用略帶怒氣的聲音罵,“狗奴才,看什麽呢?”
喜兒被喝的哆嗦了一下,忙要低下頭,蕭汐寧聲音更冷,“還敢不回話。”
喜兒不敢抬眼,漲紅著臉說:“奴才在看公主吃葡萄。”
蕭汐寧一反常態,反而勾著眼笑出來,“你這狗奴才也想吃。”
喜兒模樣生的還算好,皮肉清清白白,聽了蕭汐寧的話臉上的紅意一直漫到了脖子,“奴,奴才不敢。”
蕭汐寧笑得更加譏諷輕慢,像逗狗一樣用腳尖踢了踢喜兒的下巴,“把頭抬起來。”
喜兒慢慢抬起頭,目光也隨著上移,蕭汐寧俯身靠近他,將手裏吃剩的葡萄皮放到他嘴邊,“張嘴。”
喜兒如獲至寶般張開嘴,蕭汐寧把葡萄皮往他嘴裏一丟,腳尖推著他的下頜命令他吃。
喜兒嚼著口中的葡萄皮,像是什麽人間美味,咽下後眼睛還盯著蕭汐寧幾乎碰到自己唇的腳,“求公主再賞奴才吃點。”
“狗奴才。”蕭汐寧嘴裏罵著,身子帶著嬌笑往後仰去。
喜兒跪伏在地上,捧著蕭汐寧的腳,往上親,“奴才想一輩子伺候公主,將來公主有了駙馬,能不能別丟下奴才。”
“你是個什麽東西。”蕭汐寧輕輕喘動著呼吸,口中鄙夷。
若不是當初重藥之後,她的身體就發生了變化,一個閹人也配用嘴碰她?
喜兒親的賣力,蕭汐寧眯起眼,咬著唇歎道:“你就是本公主一個玩意兒,不過你隻要乖些,本公主自然不丟了你。”
“砰——”門被一把推開,發出的巨響讓屋內的兩人都大驚失色。
“你們在幹什麽!”太後看著殿內放\\.**荒唐的一幕,眼前直接黑了一片,要不是嬤嬤在後麵扶著,隻怕要跌倒在地。
元武帝更是一口氣上不來,胸膛劇烈起伏,眼裏血絲暴起,目眥欲裂。
蕭汐寧睜開熏染的眼,看清出現在門口的太後和元武帝,驚得差點魂飛魄散。
喜兒早就跪倒在地,抖如篩糠,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蕭汐寧幾乎從軟榻上摔撲下來,滿目驚恐,“父皇……皇祖母。”
“我沒有你這樣的孫女!”太後怒喝,看著蕭汐寧的目光失望至極,她最疼愛的孫女就是這麽一副醜陋的模樣,謀害她這個親祖母,不要臉麵的和太監偷歡。
蕭汐寧被吼的渾身一抖,哭啞著說:“皇祖母,皇祖母您聽汐寧解釋。”
太後簡直一眼都不願再看她,轉過身對元武帝道:“皇上處置吧。”
“皇祖母。”蕭汐寧哭啞著哀求,皇祖母不能不管她啊。
幾番衝擊,元武帝的頭疾又發作,頭疼欲裂之下怒氣愈發不可遏製,“今日之事誰敢走露一句,朕要他的腦袋。”
蕭汐寧聞言心頭微微放鬆,父皇還是維護她,然後緊接著她就聽元武帝又說:“十日後使臣離京,四公主隨同出嫁西幽,即刻起就在宮中待嫁,一步不得出!”
“父皇!”蕭汐寧驚聲呼喊,“父皇,汐寧知道錯了,您再給汐寧一個機會,看在皇兄和母後的份上。”
蕭汐寧這時候提起蕭衍和皇後無疑是火上澆油。
“住嘴!”此刻蕭汐寧在元武帝眼裏就是自己的屈辱,“你該慶幸你還能替大胤和親。”
太後闔上眼讓自己不去聽蕭汐寧的哭喊,提醒皇上,“還有這個太監。”
元武帝眼裏滿是暴戾的殺氣,“來人。”
禁軍衝進殿中。
“殺了。”
喜兒瞳孔緊縮,眼裏全是麵對死亡的驚懼,身下更是失禁了一灘,“皇上饒命,皇上饒命,掌。”
他似乎想說什麽,禁軍手裏的劍已經刺穿了他的胸膛,血珠順著劍身一滴滴淌落。
“掌……”
長劍抽出,喜兒轟然到底,徹底斷氣。
蕭汐寧臉上是飛濺的熱血,她震驚看著倒在身邊的屍體,不斷抽氣,最後崩潰大聲尖叫。
“啊——啊——!”
*
霧玥在宣銘閣睡夠了醒來,見謝騖行不在便先回了照月樓。
回到照月樓,霧玥就發現氣氛不對,蘭嬤嬤在庭中踱著步,不時抹抹淚,表姐也在,凝緊著眉在嬤嬤身邊安慰。
一看到霧玥回來,蘭嬤嬤就匆匆迎上前,滿眼噙著擔憂問:“公主可算回來了,你要急死我了。”
霧玥被蘭嬤嬤拉著上下左右的看,心裏忽然就打起了鼓,莫不是嬤嬤知道她與謝鶩行的事。
她躊躇著,不大有底氣地問:“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蘭嬤嬤受了驚嚇,一時難以說出話,還是賀蘭婠把聽來的事情,拚拚湊湊了說給他聽。
“嬤嬤方才與我說是太後先帶了個和尚來,說什麽你命格不對,緊接著皇上又來了,而和他一同來的玄清道人說法又不同,說是皇後宮裏有問題,之後就風風火火的都走了。”
至於在皇後宮裏發生了什麽賀蘭婠不得而知,她接著說,“我來前還得知皇上忽然下了聖旨,讓蕭汐寧與西幽和親,而且十日後就與使臣一起動身離京。”
霧玥聽到這裏心中微微驚愕,之前按太後話裏的意思,應當是不會讓蕭汐寧去和親才對。
賀蘭婠結合這些零散的消息,猜測道:“約莫是她想害你,拿什麽命格說話,結果遭報應了。”
霧玥卻不知為何,想起去到宣銘閣時,謝鶩行對她外頭吵鬧。
那時聽還沒明白,現在一想時間,她去宣銘閣的時候,照月樓裏必然是亂作一團。
霧玥輕輕咬唇,這次心裏的猜測比以往幾次都更確實,大約是有他的安排在其中。
回想之前的樁樁件件,她雖然不能想的很透徹,也知道這其中一定是環環相扣的計謀,若是旁人,霧玥會覺得此人心思太過深沉,不敢接近,但對於謝鶩行她似乎沒有任何會覺得害怕的想法。
也許是知道,他隻會保護自己。
今日他讓自己過去,也是怕她害怕吧。
“公主到底去哪兒了。”
聽蘭嬤嬤又問了一遍。
霧玥趕忙收拾起思緒,隻剩下心虛,目光也晃了一下,小聲說:“謝鶩行說找我有事,我就過去了趟。”
賀蘭婠注意著霧玥,一看她耳根紅紅,就知道不對勁,故意問:“那他找你什麽事呀?”
“就,說些閑話。”霧玥本來就心虛,連忙朝賀蘭婠使眼色,讓她快別問了。
賀蘭婠壞笑著打住話頭。
霧玥悄悄去瞅蘭嬤嬤的神色,好在她沒有懷疑什麽。
霧玥看著蘭嬤嬤泛紅的眼眶,知道她必然擔心壞了,心中更是心疼不舍,軟著聲安慰:“讓嬤嬤擔心了,我沒事的。”
蘭嬤嬤緊緊握著霧玥的手,哽咽著點點頭,“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若方才真的出什麽事,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跟貴妃娘娘交代。
萬幸沒事。
……
玉漱宮裏,所有的人都退出去,連帶著喜兒的屍體也已經收勢幹淨。
隻有蕭汐寧還失魂落魄的癱坐在地上,蒼白的臉上全是驚狀,身體不停打著抖。
她完了,徹底完了,祖母不會幫她了,父皇也生氣了,蕭汐寧不停的哭。
還有母後,她要讓母後來救她,蕭汐寧眼裏亮起一點光芒。
撐著癱軟地身體站起身,跌跌撞撞撲到門邊,然而門早已從外麵鎖住,她怎麽拉都不開。
“開門,快給我開門!”
聲音越來越瘋狂,越來越聲嘶力竭,可無論她怎麽叫都沒人來開門。
一直到天色變黑,屋內也因為沒有燭火而徹底變暗,蕭汐寧才絕望的哭倒在地。
她該怎麽辦,她現在該怎麽辦,蕭汐寧將頭埋近膝中。
一聲稀微的“吱呀”聲傳入耳中,蕭汐寧渾渾噩噩的抬頭,模糊看見一道白色的影子,從隻留著一小道縫的窗子處跳進來,跳到了窗邊的案幾上。
蕭汐寧定睛看去,是一隻白貓。
“喵——”白貓叫著從桌上躍下,一步步朝蕭汐寧走去。
蕭汐寧瞳孔縮緊,認出是當初那隻逃跑又抓破她臉的貓,她拔高聲音,“你是這畜生!”
白貓還在朝著她走近,身上毛發炸開,蓄勢待發好像隨時要撲上來。
蕭汐寧感到了恐懼,踢著腳往後退去,“別過來,你滾開,滾開!”
“過來。”一道寡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白貓也一躍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跳去。
蕭汐寧嚇得一抖,趕忙扭過身,門不知何時已經被打開,說話的男人半彎著腰,伸手讓白貓跳到自己臂上,才悠悠直起身。
“是你!”蕭汐寧聲音尖銳。
是謝鶩行。
謝鶩行沒有看她,閑適地摸了把手臂上的貓,雲淡風輕道:“這會兒抓爛臉,可不好和親。”
蕭汐寧聽著他的話,又看看趴在他手臂上毫無攻擊力的貓,眼睛用力睜大,“是你!”
那次也是他讓這畜生抓破自己的臉。
蕭汐寧眼裏全是狠毒的恨意,“我不會放過你的!”
謝鶩行像聽到了什麽笑話,“四公主,咱家現在就是真的殺了你,你又能奈我如何。”
他說話時唇邊還帶著笑,眼神卻像在看一隻螻蟻,一個死物。
他一個閹人,一個最低賤的太監,怎麽敢用這樣的目光看自己,蕭汐寧用力呼吸,是憤怒,更像是為了壓下恐懼,“我母妃不會放過你的。”
“四公主還不知道。”謝鶩行恍然抬了抬眼,“皇後為了複活太子,不僅在宮中用邪術,還設計謀害太後,所幸太後吉人自有天相,沒死。”
他說沒死兩個字的時候,眉眼裏的譏嘲讓蕭汐寧心驚。
她腦袋一陣陣嗡鳴,把謝鶩行說得話一個字一個字的拆分,皇祖母是知道背後害她的人了?所以對她坐視不理,可什麽叫母後要複活皇兄。
謝鶩行看她想不明白的蠢樣子,又提點,“四公主不是知道的麽,這可是你和皇後一起串通的,結果謀殺太後不成,又想借機嫁禍咱家的公主。”
“我何時想謀殺皇祖母。”蕭汐寧話音戛然斷在喉嚨口,震驚望向謝鶩行,“……是你的圈套。”
她努力把事情串在一起,身體裏的血液一寸寸變冰涼。
謝鶩行笑了笑,“皇後就比你明白的快些。”
“也識趣,還想犧牲自己保住你和張家,真是讓人動容。”謝鶩行這般說著,笑意裏卻沒有一點動容的意思,“可咱家怎麽能讓她如願。”
蕭汐寧根本沒想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的情況,謀害皇祖母換皇兄複生,這樣的罪名,還怎麽會有翻身之地,就像謝鶩行說得,外祖父家都極有可能要被牽連。
完了,全都完了,蕭汐寧如墜冰窟,四肢冰冷發麻。
“你若是老實些,乖乖去和親多好。”
謝鶩行前一刻還憐憫緩和的語氣,陡然變得陰鷙,猶如一條淬毒的蛇,“偏偏不自量力,要動咱家的寶貝。”
蕭汐寧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如果不是她費盡心機要讓蕭霧玥和親,就不會掉入謝鶩行的圈套,現在她還連累母妃,連累外祖家。
謝鶩行欣賞著她的痛苦崩潰,看著每一個人蕭家人絕望,都讓他覺得愉悅。
“聽聞西幽王性情殘暴,好淩\\.虐,若是他知道四公主並非完璧。”
謝鶩行語氣稍頓,側目睥著蕭汐寧眼裏流露出的恐懼,笑笑說:“四公主放心,咱家保證他一定知道。”
謝鶩行走出殿門,還能聽到蕭汐寧哭喊不休的聲音。
他閑然的踩著步子往外走。
仲九不大放心地問:“四公主這樣鬧,會不會出問題。”
謝鶩行啟唇淡淡道:“派人盯緊了,隨她瘋了傻了,隻要還有口氣,十日後能完完整整的上轎出嫁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