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10.14日更新
大年初一, 他們這幾個人倒是都不用走親戚。
沈卿睡到差不多中午才醒來。
她在**翻了個身,滾到身旁人的懷裏。
季言禮下意識抬手抱住她。
沈卿扯著被子往男人懷裏拱,頭埋在他的頸窩左右蹭了蹭。
嗓音帶了困困的啞, 糯糯的:“季言禮, 季言禮?”
摟著她的人還未睜眼,但聽到這聲音已經輕勾了唇, 唇壓在她的發絲上,低低的“嗯?”了一聲。
昨夜睡的時候忘了拉窗簾,盡管這落地窗是正對西側,但日上三竿的這個時間, 溫暖的日光還是透過玻璃, 灑滿了床鋪。
淡米色的床鋪,輕薄的羽絨被被淩亂地揉成一團。
沈卿占了一大半的被子, 縮在裏麵, 仰了些頭,額頭抵著季言禮的下巴摩擦了兩下。
“我初三可能要去趟挪威, ”沈卿小幅度地打了個哈欠,想到今早收到的信息, “沈江遠跑到了那邊,警方聯係我,沈家在那邊的一些賬目要我親自過去核對。”
沈江遠跑到挪威的事季言禮知道。
沈家在挪威有不少產業, 沈卿要去一趟是遲早的事。
隻不過沒想到是在大年初三的這個時間。
季言禮睜開眼, 伸手摸了床頭的手機看了眼時間, 再轉回來時攏著被子把被他抱著的人裹得更嚴實了一些。
“這麽早?”男人聲線帶了晨醒時的疏懶困意。
他低頭瞧懷裏的人, 幫沈卿把亂掉的頭發往後撥了撥:“我沒辦法陪你去。”
因為季鬆亭的犯.案, 季言禮作為集團的最大股東和季家多家公司的法人代表,暫時被限製出境。
“沒關係, ”沈卿眯著眼睛還是想睡,“我會早點回來。”
季言禮垂眸看她。
還是覺得過年的這個時間點讓她自己去那麽遠不太好。
季言禮把沈卿臉上的發絲捏開:“有沒有可能往後推幾天?”
沈卿搖搖頭,手交叉抱在他的腰後:“挪威那邊催得緊。”
說罷,沈卿往後撤了些,眯著眼睛望他,挑著眼角笑:“沒你之前我也是到處跑。”
季言禮挑著眉笑了下,沒再說話。
-
晃眼兩天過去,季言禮最後一次去醫院拆線。
從醫院出來,兩人回到菩洛山腳下的別墅收拾東西。
少則三五天,多了也就一周,其實也不需要帶什麽。
沈卿拍著身旁的行李箱:“除了餘曼,我會再帶兩個助理過去。”
跟著的還有幾個高層的人。
確實也沒必要擔心。
季言禮靠在臥室的床邊,瞧著遠處的人在穿衣鏡前試大衣。
“這個好看嗎?”沈卿回頭問他。
季言禮點頭,慢悠悠的:“嗯。”
男人神情懨懨,情緒不大高。
沈卿把手上的衣服扔在**,提步走過去。
她張牙舞爪地要去捏季言禮的臉,明明往後仰下頭就能躲過的人卻沒怎麽避,任由她伸著手指往自己頰邊點。
“你幹什麽,”沈卿衝他笑,軟著調子摻點撒嬌,“我會每天早晚給你打電話的。”
季言禮抬手握住沈卿的手腕,手往上滑了滑,把她的手包在自己手心裏捏了捏。
他眸光微垂,盯著她看了看。
“不是這個。”季言禮輕聲回答。
可能是有了牽掛,他不再是那個事事都不在意的人。
他會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多想。
也會為看起來並沒有必要的事擔心。
季言禮拇指壓在沈卿的手腕上,指腹輕輕蹭了蹭她的皮膚。
沉默兩秒後,把心裏那點不安壓下去,稍稍提了唇:“早點回來。”
沈卿墊腳,親了親他的下巴,笑得明媚:“好的,大管事。”
季言禮握著她的手腕顛了顛也笑。
從禦前小禮子晉級到大管事。
這叫法好歹讓他身體上沒再缺什麽東西。
也不是不能接受。
......
沈卿走的第二天,沈煜辭給季言禮打了個電話。
時恒湫的體檢報告有幾份落在了他家。
沈卿先前帶回去的,現在要用,沈煜辭隻能給季言禮打電話。
季言禮接到電話時正在公司跟段浩確定一個收購案。
沈卿不在家,他左右也沒什麽事,索性來公司加班。
季言禮跟沈煜辭確定了一下報告的份數,在電話裏答應傍晚的時候送過去。
沈煜辭住在城西一個新開發的小區。
六層的洋房,頂樓是雙層帶閣樓的複式。
季言禮因為被公司的事絆住了腳,來的稍微晚了點。
沈煜辭晚上還有夜班,提前出了家門,所以季言禮到了地方之後,還真沒想到來開門的會是時恒湫。
天氣仍舊不暖和,季言禮身上是純羊絨的大衣,時恒湫卻穿得有些薄。
灰白色的線衫,很單薄的一層。
季言禮站在門口,垂著的右手拿著牛皮紙袋包裝好的體檢報告。
他抬眸,目光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從加拿大到現在,這是兩人第一次麵對麵地再打照麵。
時恒湫......瘦了很多。
精神看起來依舊不大好,但比上次撞到沈卿送他去醫院那會兒好一點。
抗抑鬱的藥都有穩定人情緒的效果。
穩定情緒意味著,吃藥的人鑽牛角尖的悲傷和陰鬱會少出現很多,但也很難輕易開心起來。
季言禮垂了下眼,食指在牛皮紙袋的邊緣剮蹭了一下。
他語調沒什麽起伏,但比平日裏放得輕。
“身體還好嗎?”季言禮問。
不止是沈卿,他對時恒湫也是有些愧疚的。
說不清是因為在這場戰役裏他裏略勝一籌,還是單單是因為對方的身體狀況。
人類的感情很複雜,不止有黑和白,是與非,還有很多夾在中間的灰色地帶,和複雜情緒的複雜源頭。
時恒湫手從門把上鬆下來,往旁側讓了讓,讓出進房間的空位。
他沒有直接回答季言禮的問題,隻是嗯了聲,模棱兩可地給了個答案。
季言禮這次來不僅是送體檢報告,還有兩份東西要從沈煜辭這裏拿。
他抬腳走進去,帶上了身後的房門。
客廳沙發旁有一個打包好的行李箱。
銀色的箱子上扔了件駝色的男士大衣。
季言禮掃了那處一眼。
站在茶幾前彎身拿藥的人解釋:“我也要去一趟挪威。”
他用了“也”,意味著知道沈卿也在那裏。
季言禮看過來。
“沈家在北歐的公司有部分一直在我手下。”時恒湫低著頭,從白色的藥罐裏倒了藥出來。
今天早上警方聯係他,讓他也到一趟。
時恒湫身上沒什麽力氣,倒藥的手不太穩,顛了兩下,終於從裏麵晃出兩片藥片。
大家都知道的情況,他也不用再避著誰吃藥。
季言禮站了幾秒,走過去,把帶過來的體檢單放在茶幾上。
再接著,起身時聽到時恒湫的聲音。
他嗓音幹澀,聽起來有種微微泛渴的啞。
“你們,”他頓了下,手裏的藥瓶瓶口正過來,語調帶了虛無的無力,“你們好嗎?”
季言禮沒有在別人心窩子上捅刀的愛好。
但他此時也不可能說不好。
他手離開壓著的牛皮紙,直起身來。
“你最近......”季言禮試著轉移話題。
時恒湫低頭,目光落在手裏的藥罐上,語調很低很低地笑了下:“很好是不是?”
沒回答,便已經是答案了。
時恒湫把瓶子放下,走到電視櫃前,把沈煜辭交代好要給季言禮的東西拿過來。
季言禮伸手接過那份透明的文件夾。
再接著,他側眼,目光在時恒湫打包好的行李上落了下。
轉過來視線時,稍顯低的聲線開了口:“到了那邊,如果出了什麽事,能不能照看她一下?”
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時恒湫沒回答,俯身去拿自己的體檢單。
片刻後,他仿似歎了口氣,口吻帶了極輕微的自嘲,低聲:“不用你交代。”
-
從到奧斯陸開始,沈卿就沒有閑下來過,處理各種交接,審核,提交材料的事情,連著轉了三天。
直到第三天傍晚,最後一次核對提交的文件,簽過字後,才算是喘了口氣。
沈卿跟餘曼一通回了酒店,洗過澡滾上床,本想給季言禮打個電話,但實在太困,等他開會的途中睡著了。
身心疲憊,還摻著錯了六七個小時的時差,沈卿這覺睡得死,中間醒都沒醒過一次,一覺睡到了第二天大天亮。
第二天清晨,天空泛了魚肚白,第一縷朝霞從沒有拉嚴的窗簾擠進來時,沈卿亂著頭發在枕頭上蹭了蹭眼睛,迷迷騰騰醒過來。
她合著眼從床頭摸了手機,看到屏幕上的未接來電。
大概也是知道她估計睡著了。
季言禮的電話隻打到第三個,便沒再打過來。
沈卿把手機塞到枕頭下,拉著被子蹭著緩了會兒神,從**慢騰騰地爬起來。
等下還要和當地警方見一麵,確定沈江遠現在所處的地方。
在奧斯陸周邊的小鎮,靠近山腳。
真要找的話需要當地警方協助地毯式搜索。
沈卿在床邊找了拖鞋,想著去浴池洗漱完出來,再給季言禮回電話。
然而摸到浴室,擠了牙膏,對著鏡子刷牙時,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事情忙完,人精神鬆懈下來,很容易想到些先前被忘到犄角旮旯的事情。
沈卿叼著牙刷,低頭戳著手心算時間。
已經二十四號了,但這個月的姨媽還是沒有造訪......
她經期一向很規律,這次卻前前後後晚了六七天。
沈卿抿著嘴巴裏的泡沫,戳著掌心的手垂下來。
她單手支在洗手台上,拿下噙在嘴裏的牙刷。
距離她生日那回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天,她雖然並沒有這方麵的經驗,但隱約知道——如果真的是......現在好像能驗出來。
沈卿想事情想得太認真,沒注意到嘴巴裏的泡沫已經變稀薄,順著喉管流進去了一部分。
她被薄荷的涼氣嗆到,吐掉嘴裏的牙刷沫,開了水,想漱個口。
然而手摸到水龍頭流出來的冷水時,動作短暫停頓了一下,兩秒後把開關往左側掰了掰,等熱水出來。
這個時候好像用涼水不大好。
沈卿漱過口,把牙刷丟在腳邊的垃圾桶,兩手無意識地交握在身前,在浴室鏡前踱了幾個來回。
鏡前這處有點窄,但來回踱步的人卻不大在意。
幾分鍾後,習慣性抓上自己發尾的人終於停了腳,再次站著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推門從浴室走出來。
消息發給餘曼,幾分鍾後她便拿著沈卿交代的東西過來敲了門。
餘曼右手提著半透明的塑料袋,站在門口。
看到沈卿的那一刻眼睛裏還帶著點詫異。
她知道沈卿和季言禮感情好像挺好的,但沒想到這麽快。
“要不要去醫做檢查?”餘曼把東西遞給沈卿的時候問了句。
有一家很大的私立醫院就在離她們住處不遠的地方。
說不清楚是緊張還是惶恐更多,又或者是有點期待。
沈卿清了下嗓子,輕咳一聲,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又去摸了摸嗓子。
“不用。”她嗓音虛啞,從餘曼手裏接過袋子。
還不一定有沒有。
也可能是最近壓力大,或者激素原因,導致的經期推遲。
餘曼看著沈卿的樣子,伸手碰了碰她的唇角:“怎麽牙膏沫都沒洗幹淨。”
“你這兩天忙昏了頭嗎。”餘曼搖頭無奈。
沈卿用手背蹭了下。
垂眼看到指骨上淡白色的痕跡。
不多,隻有一點點,剛漱完口就出來找了手機,沒照鏡子,所以沒看到。
沈卿明顯不在狀態。
餘曼不太放心,指了下左側:“我就在隔壁,你有事情隨時喊我。”
沈卿點了下頭,垂眼檢查了一下塑料袋裏的東西,把房門帶上了。
......
驗孕棒出結果的時間很快。
十分鍾後,沈卿手裏捏著個白色的東西再次從浴室出來。
她還有點沒太反應過來,往外走的時候沒看到台階,踩空了一腳,右手驀地扶上門框,另一隻手卻下意識護在了小腹。
等緩過來神,垂眼看到自己的動作,楞了有半分鍾,沈卿才算是真的對這件事有了實感。
她搭在門框的手鬆掉,蹭了下自己的鼻尖,片刻後無聲地笑了笑。
沈卿肩膀鬆下來,緩緩吐了口氣,再接著慢騰騰地走到床邊,坐下來。
她這間房在最東麵,坐在床沿,抬眼能看到遠處懸浮在天際的朝陽。
清晨七點,日光從雲霧裏探出頭,四散在此刻安靜的城市裏。
沈卿坐著看了會兒。
直到太陽再升起了一些,陽光較之剛剛更加刺目,沈卿眼眶被映得微微發燙時,她才垂眸從手邊找了手機。
六個小時的時差,淮洲那麵應該是下午一點。
沈卿拇指劃在通訊錄上,點了兩下,把電話撥出去。
然而也是神奇,在那個清潤低沉的聲線從聽筒裏傳出來時,縈繞在她心頭一整個早晨的慌亂,在這一刻莫名地散掉了。
那顆不太安分的心髒終於緩緩落地,俯趴回原先的位置。
沈卿垂頭,不可抑製地再次彎了彎唇。
“醒了?”那端的季言禮問。
“嗯,”沈卿低低地應了聲,捏起自己睡衣裙擺上沾的毛毛。
“吃飯了嗎?”季言禮又問。
沈卿臉上的笑容比剛剛更大了些,眼睛都彎成了月牙,但聲調還是又軟又低。
“嗯。”
“怎麽光嗯,”男人聲音裏染了絲慢條斯理,帶著熟悉的調侃,“幾天沒見,話都不想跟我說......”
“季言禮。”沈卿輕聲打斷他。
灑進來的日光跳躍著落在沈卿白色的羊毛裙擺上。
溫和肆意。
她在一片日光裏,偏頭看了看那個被扔在手邊的白色長條。
軟軟地笑著,很小聲的,像在說一個令人欣喜的秘密——
“我們,好像有小寶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