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天的沈知意剛一起床, 就發現了不對勁。
她平時睡醒的時間大概在七點左右,這時候的窗外一般早就天光大亮,她房間的窗簾上也會有一束黃色的光照在上麵, 那光暈外圍有時候甚至黃的泛紅, 那是早晨的太陽。
但是今天卻什麽也沒有, 連溫度都降了許多。
她起來拉開窗簾, 平時能直接看到院子裏的窗戶此時卻什麽都看不見,像是一團一團乳白的雲朵被壓在了外麵, 她甚至有一種感覺,隻要她打開窗戶,這些白霧能瞬間撲進來占據她的房間。
她換好衣服下樓, 平時一直專注晨練的沈知陽和雲牧野今天也安安分分的待在家裏。
她打開自己的臥室的時候, 外麵走廊上都已經充斥著淡淡的霧氣, 要不是這霧純白又稀少, 她差點以為自家是上天了。
“外麵……那是霧?”沈知意剛一打開門,白色的濃霧一團一團的湧了過來。
沈知意嚇得直接關上了門。
這霧來的太過怪異, 她從來沒見過這種情況,好像空氣中的氣體被硬生生積壓成了這種霧一樣的形態。
“這些霧氣大概是昨天晚上三四點的時候出現的, 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太陽也看不到了。”
沈知陽吃著昨天蒸的饅頭,旁邊小木餐桌上還有一盤酸蘿卜,配著清粥和饅頭, 異常下飯。
“怎麽知道是三點多的時候出現的?”她翻看手機,查了查天氣預報,發現整個南城省都出現了這霧。
網絡上倒是對這霧有討論度, 可能是早上,大部分人覺得正常, 隻有少部分人覺得這霧範圍太大,有貓膩,不過那部分聲音太小,被覆蓋掉了,大部分人都覺得有這霧氣溫沒那麽高了,是一件好事。
“牧安這小子昨天晚上玩遊戲玩到這時候還沒睡覺。”沈知陽有些佩服這孩子,那麽晚了都不困,今天早上還這麽早被雲牧野叫起床晨跑也沒見困。
接著沈知意就聽到院子裏有人在敲門,聲音還挺大,沈知陽已經吃完了早飯,正端著洗臉盆到院子裏洗臉,聽到敲門聲,他把水倒到院子旁邊的水溝裏就去開門了。
沈知意也跟著湊熱鬧,出門之後順便把家門也關上了。
一直走到院子門口才能清楚的看到人影。
原來是趙路民和他爺爺。
“陽子啊,我們這也是沒辦法,你手藝好幫幫忙,我們那房子就差收尾工作了,誰知道就出了這事。”
趙德柱臉上的愁容清晰可見,趙路民也從兜裏掏出一根煙,先遞給了沈知陽,沈知陽擺手沒要,趙德柱就自己塞嘴裏用打火機點燃了。
沈知陽說道,“沒事,我過會兒就來。”
趙德柱布滿溝壑的臉上出現了笑容,露出了微黃的牙齒,“好好好,麻煩你了,我和路民再去看看老黃家看看他有沒有空。”
接著兩人就走了。
沈知陽回到家裏之後,幾隻眼睛都盯著他瞧,沈知意也是聽得半懂不懂的,什麽房子的事,她是真不知道。
沈知陽也不賣關子,“趙家請的工人今天早上開車的時候,因為霧太大了,沒看清楚路況,出車禍了,好像還挺嚴重,一車的人全部進醫院了。”
趙路民家建的房子用的是本地買的材料,水泥是鎮上唯一一家水泥廠產的,瓷磚也是鎮上買的,比沈家的這些材料便宜了不止一星半點。加起來一共也才花了一萬多塊。
村裏人坐在一起聊天的時候,聽說這房子到現在差不多收尾階段,也才用了二十萬左右,接著村裏一些人又開始明裏暗裏貶低沈知陽家,說他們累死累活忙活一個多月,最後建的房子卻是別人的,花那麽多的錢,建出來還沒趙路民家一半氣派。
沈知意也聽到過一耳朵,也沒生氣,真實情況自己知道就行,嘴長在他們身上,他們想說她還能不讓對方說不成。
趙家的房子現在差不多也建好了,隻差房頂的瓦片沒蓋好,從外麵能看出來這房子的大致外觀了。
趙家的房子並不像沈家隻蓋了兩層小樓,他們家蓋了三層,因為地勢原因,占地沒沈家廣,外麵牆上全是白色帶花紋的瓷磚,家裏也是貼了地板磚的,二樓三樓還有一個小花園式的陽台,因為屋頂還沒蓋上瓦片,所以裏麵的裝潢還沒開始裝。
路過的人誰都能對著這樣一棟房子誇上一句“氣派”,自從開始建房子,趙德柱連說話都硬氣了不少,話裏話外都是對自家孫子的誇讚。
但是今天的突**況讓這麽氣派的房子停工了,趙路民是無所謂,覺得等兩天就等兩天,趙德柱卻怎麽都覺得不得勁,聽說那幾個人還在動手術,怎麽著不得躺個十天半個月,他可等不了。
反正隻剩下房頂的木頭架子沒釘好,還有瓦片沒蓋,不是什麽難事,叫幾個村裏人也就行了,所以才有了早上的事。
沈知陽到趙家祖宅建房子的地方的時候,已經來了好幾個人了,趙德柱怎麽也算得上是村裏德高望重的老人了,還是一村之長,請的人看他麵子基本上都答應了來,沈知陽也來的不算晚,等最後兩人來了之後就可以上屋頂幹活了。
“這工人臨時出了狀況,真是不巧,今天要辛苦大家了。”
趙德柱拿著一包包的香煙遞給新房前的來人,沈家沒人抽煙,沈知陽也收著了,放家裏有時候請人幫忙的時候可以送人情,實在沒人吸煙也可以拿到街上的小賣鋪裏換點日常生活用品。
等人到齊了之後,大家就開始幹活了。
“團團,前兩天高嬸子告訴我,七灣那裏的桃子熟了,你們去把桃子摘回來吧,不摘也是掉地上爛掉,可惜了。”奶奶戴著眼鏡在家裏縫補自己衣服的時候,突然想起來這件事,對著旁邊玩手機的沈知意說道。
沈知意放下手機,“好,你們倆要不要跟我去?”接著去廚房裏提了個籃子。
“要去要去!”雲牧安第一個積極響應,隻要是不待在家裏做作業,讓他幹什麽都行,摘桃子這種活動他也非常喜歡。
沈知意出來的時候,雲牧野雖沒說話,但是在看到沈知意出來之後,也一副起身準備出門的模樣。
“知意姐,七灣在哪?”雲牧安跟著沈知意出門了,對自己今天的目的地非常好奇。
“跟我走吧,跟著這條路走,差不多拐四五個彎就到了,那裏是村裏分給我們家的地,我還小的時候,村裏搞的扶貧項目,種了很多果樹,就七灣那塊地裏的桃樹活了,還長的不錯。”沈知意邊走邊和雲牧安說話。
接著,三人走到一個田坎上,旁邊的水田是村裏一戶人家的,但是他們一家人早已經搬到了城裏,一年回來那麽一次,莊稼也沒種了,地當然也荒廢了,現在這田裏雜草叢生,差不多要和她膝蓋一樣高了。
沈知意還沒注意,接著她的手就突然被雲牧野溫熱的手拉住了,她不得已停住了腳步,這一瞬間她心突然加快,白瓷一般的臉上浮現出紅暈,想到了前不久雲牧安對她說他哥暗戀她的事,難道這是真的?怎麽突然就這麽主動,她還沒同意,怎麽就牽上手了。
剛一回頭,疑惑的看著對方,雲牧野把沈知意拉到了自己身後,從旁邊撿了一根木棍在田裏的枯草堆上打了打。
隻見一條烏黑的蛇從裏麵爬了出來,蛇身最粗的地方大概有沈知意的手腕處粗,身上還有明黃色和紅色的花紋,雖然沈知意不知道這是什麽蛇,但是看這花紋,她也明白這蛇大概有毒。
她驚出一身冷汗,沒想到自己差點就踩到了這條蛇身上,要是雲牧野沒在這裏,她大概要被咬了。
“啊啊啊,蛇!蛇!蛇!啊啊啊”雲牧安也看到了這條蛇,在後麵嘰哩哇啦叫起來,大概把這條蛇也嚇到了,吐著蛇信子歪歪扭扭的爬進了旁邊的草叢裏不見了。
沈知意和雲牧安兩人被突如其來的一條蛇嚇成了小慫包,都躲在雲牧野身後,讓雲牧野走前麵,沈知意在身後給他指路。
雲牧野無奈一笑,棍子也沒丟,當探路棍使用。
沈知意拽著雲牧野的衣角的手在半路意識恢複之後才想到要放下來,放鬆之後,她看到了被自己拽成一坨鹹菜的衣角,有些不好意思。
“謝謝你啊。”沈知意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一顆荔枝,輕輕塞到了雲牧野手裏。
雲牧野手上感覺到了一個圓圓的東西,表麵還有點粗糙,拿起來一看,一顆圓潤飽滿表皮豔紅的荔枝。
“不客氣。”他斂眼笑了,剝開荔枝皮吃進了嘴裏。
很甜。
因為這個意外,三人走路的速度慢了很多,又走了十多分鍾才到了這棵黃桃樹旁。
這棵樹長的不高,沈知意站在樹下都能摘下桃子,樹上的桃子長的並沒有她空間裏的好,上麵有很多疤痕,還有些被蟲子咬過的痕跡。
雲牧安興致勃勃,他吃的桃子非常多,每天家裏的水果比這棵樹上的任意一顆桃子都要好,但是這可是他第一次從樹上摘桃子,其中的收獲的快樂比吃到最甜的桃子還要讓他開心。
雲牧野提著籃子,摘這棵樹上比較高的桃子,矮一點的留給了沈知意。
一顆小小的黃桃樹,滿滿一籃子竟然沒有裝下,雲牧野和雲牧安的衣服都兜了一大兜。
沈知意提著一籃子桃子,剩下兩人衣服前抱著一大兜桃子,回家了。
把桃子放進旁邊的竹筐裏,三人去院前洗了手,雲牧野和雲牧安還去換了衣服,黃桃上有淺淺的絨毛,不處理的話,會非常癢,沈知意也去洗了個澡,今天雖然沒有熱辣辣的太陽,但是那條蛇把她也嚇得不輕,身上出了些汗。
雖然黃桃長得醜,但是可能是今年的太陽大,白天夜裏溫差也大,這籃子裏的桃子的味道出乎意料的甜,雲牧安問過沈知意之後,就挑了幾個長的稍微好看一點的桃子給爸媽寄過去了。
“目前,我省已出現大霧天氣,預計大霧將持續到今天上午十二點,能見度小於五十米,請各位市民注意預防。
在這裏溫馨提示:
1、請有關部門和單位按照職責做好防霧準備工作;2、機場、高速公路、輪渡碼頭等單位加強交通管理,保障安全;3、駕駛人員注意霧的變化,小心駕駛;4、戶外活動注意安全。”
雖然看不見,但是冉大爺家的新聞播報還是在濃霧裏響起來了。
沈知意洗了一個桃子,拿著吃了一口,看著手裏的視頻,嘴裏的動作都慢下來,眉頭緊鎖。
她這才發現,這場大霧並不是隻有她們南城有,整個西南地區都被濃霧所覆蓋,好像還在向全國範圍蔓延。
手機視頻軟件裏,大部分都是車禍相關的新聞,最嚴重的一起交通事故發生在今天早上八點多,因為霧太大,交通指示燈看不太清楚,一輛公交車在十字路口和迎麵而來的一輛油罐車相撞,油罐車直接造成公交車的爆炸火災,因為火勢太大,兩輛車裏的人沒一人幸免,路人在那一刻還聽到車裏的人在慘叫,甚至爆炸餘波還波及到了旁邊行駛的車輛,後麵的車輛根本看不清前麵發生的事情,隻聽到一聲巨響,還沒來得及減速,前方車輛又停在路口,看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直接造成連環追尾。
其他街道或多或少也因為這場大霧有交通事故發生,整個省市的交通直接癱瘓。
視頻裏絡繹不絕的急救車的警報聲、交警來來往往的身影、消防員跑向燃燒起來的車輛的背影配上應景的音樂,著實讓沈知意也跟著感動了一把,還在下麵評論了一句“辛苦了,南城市人民加油”。
接著下麵就是一則推送,政府官網最新播報了今天上午特大交通事故的傷亡情況,冰冰冷冷的數字就擺在了大家麵前,死亡人數直接超過三位數,受傷人數直接到達四位數,醫院的醫務人員也跟著忙的腳不沾地,甚至大多數醫院今天本該休息的醫生也被一個電話叫到了醫院,被迫加班。
網上因為這場大霧熱熱鬧鬧,但是他們村裏卻沒有因為這場大霧有過多的關注,因為他們村近山,一年四季都有大霧籠罩的情況,雖然這次的霧確實有點大,能見度非常低,但是也在他們接受範圍內,隻不過稍稍有點疑惑為什麽沒有在太陽升了起來之後消散,還一直持續到了晚上。
這場大霧沒有像官方推測的那樣在中午的時候就消散,甚至一直存在,還和沈知意預測的差不多,這場霧氣像是一個無法阻擋的巨獸,在向著全國範圍蔓延。
基本上被霧氣籠罩的城市,或多或少都有事故發生,其中發生最多的就是交通事故,這場大霧直接導致各省市的交通出行方式直接減少百分之八十,所有航空公司飛機直接停飛,公交車也被限速限量,平時十五分鍾一輛的車變成了一個小時一趟,高鐵火車也減少了排班。
非常多的人在網上抱怨這影響了他們的正常工作,一些激進分子甚至直接對著飛機高鐵官方開罵,也有理智的網名,在下麵表示現在是特殊時期他們支持,兩方罵的不可開交,一時間網絡上的氣氛烏煙瘴氣,怨氣衝天。
一直到八月二十七號的時候,三天不散的霧氣已經蔓延到了全國,整個國家都處在霧蒙蒙的世界之中。
這霧氣的異常,隻要腦子沒毛病都能明白這情況不對勁,網上也有很多對這個霧氣的探討,說什麽的都有,最多的還是“末世論”,還有人說這就是末世開始前的預兆,有鼻子有眼的把最近發生的一係列怪事都列了出來,神神叨叨的說道,“末世就要來了,我們都逃不過,亖了算了。”。
不過在這個帖子發散之前,就被官方給屏蔽了,據說還順著網線過去把那人給抓到了,擾亂社會治安,還給拘留了一個月。
官方新聞天天都在各個網站發布安撫人心的話術,表示中科院的院士已經聯合國家氣象局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霧進行研究探討,目前研究已經有了一定的進展,還安排了一場直播。
電視上頭發花白的發言人帶著眼鏡,穿著褐色的西服,坐在會場的桌子前,眉頭緊鎖的麵對著鏡頭,開始直播講解,“……這場大霧主要是由於前一段時間全世界性的高溫,海麵的水汽被炎熱的天氣……最後行成的拉尼拉馬爾效應。”
大部分民眾聽完這充滿專業詞匯的解釋倒是相信了,雖然沒怎麽聽懂,但是畢竟是國家級的發言人,而且解釋的詞匯聽起來就非常高大上,他們沒懷疑直接就選擇了相信。
但是了解相關專業的,或者是在這方麵有些造詣的人卻從裏麵聽出了些門道,這位發言人說的這個效應他們根本就沒聽說過,聽起來非常像是編的,而且他說的這個解釋也完全不通,為什麽高溫天氣下會行成這麽大規模的霧氣,這個發言人所說的那些東西,在他們看來簡直就是東拚西湊湊出來的一個搖搖欲墜的積木,隻要抽出其中一塊,不…甚至隻要對著這積木上放一根草,這積木就得塌。
雖然這霧氣的來源成謎,誰都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其中有一項倒是真的,那就是這霧氣經過化驗,暫時倒是沒什麽危害,否則官方也不敢因為不清楚來源還要疏導流言就這麽糊弄人。
和普通霧氣一模一樣,裏麵甚至還帶有水汽,原本已經被太陽曬得蔫巴的各種植物經過霧氣的滋潤,倒是又活了過來。
這一切沈知意倒是不怎麽清楚,因為他們村裏的趙德柱村長家裏的房子已經建好了,房頂上的瓦片也是鎮上來的最新一批的洋貨,據說鎮上每家每戶建房子都是這種瓦,蓋上去確實漂亮。
沈知陽卻看不上這瓦,雖然厚度比他們家屋頂的瓦片要厚,樣式也漂亮很多,但是他幫著蓋屋頂的時候,他就發現這瓦最下麵的一層,直接被上麵的瓦片壓裂開了,這說明這質量根本不過關,不和他們家現在的比,就連村裏老式的黑色的那種瓦片都比不過。
不過看著趙德柱這幾天那開屏孔雀的模樣,他也就沒有說什麽,他又不傻,沒必要在他們正開心得意的時候充當這個惡人,到時候人家說不定不會感謝你,反而會覺得他嫉妒他家漂亮氣派的房子呢。
建好房子之後,沈知陽收到了趙家給的四百塊錢和兩條綿實的毛巾,他在那裏幫了兩天的忙,照著他們當地的工人工資,確實是四百塊,原本沈知陽沒想要錢,但是看著和他一起來幫忙的幾個村裏人都收下了,他也就沒推辭。
建好房子之後,趙家和沈家可不一樣,沈知意一家人是安安靜靜的就搬進去了,頂多那天爆了幾串鞭炮。
趙德柱可是個極要臉麵的人,家裏孫子出息了,給他建了個房子,他怎麽著也得讓街坊四鄰、三姑六婆全都知道。
於是沈家就收到了沈家會在八月二十九號的時候擺酒席慶祝建新房的消息。
沈知意在家切黃桃,旁邊的雲牧安和雲牧野挽著袖子一顆一顆的認真洗著桃子上的疤痕和絨毛,沈知意看著家裏的桃子吃不完了,她空間裏也還有兩棵桃樹,避免浪費,便準備做成黃桃罐頭。
她手底下揮舞著刀具,聽到沈知陽說這消息的時候,撇撇嘴,“他們家人怎麽這麽愛熱鬧,什麽大小事,事事都要擺一桌酒,我覺得他們就是想收錢。”
沈奶奶在旁邊給沈知意織毛線拖鞋,順手拍了拍她的大腿,“別胡說,你趙爺爺是個體麵人,愛熱鬧,這有些事擺酒席也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
沈知意聳聳自己有些紅通通的鼻子,雖然不喜歡趙家這種行為,但是也沒說話了,繼續從旁邊拿一個桃來切。
“他們擺酒席的時間怎麽這麽趕啊,前天才建好的房子,明天就要擺酒了。”沈知意突然想到這個問題,她還沒見過這麽趕時間的。
沈奶奶卻不疑惑,“這兩個月就明天是個喬遷新居的好日子,其他日子也有合適的,但是都沒有明天好。”
華國人幹什麽都習慣性的先看日子,這可不分男女老少貧富貴賤,基本上都有這傳統,即使是不怎麽迷信的人,也會在某些重大場合先找人看日子。
沈知陽從外麵端著一盆子的洗好的衣服進來了,夏天的衣服都輕薄又換的勤,用不著洗衣機,直接手洗就行。
雲牧安在裏麵看到了自己的衣服,臉刷一下就紅了,“陽哥,你……你幫我把衣服也洗好了啊。”
雖然隻是一身外穿的短袖短褲,但是作為一個有良好教養的高中生,讓這裏的主人家給身為客人的自己洗衣服,確實讓他感覺到了不好意思。
沈知陽把衣架找好了,回了一句,“順手的事。”
他怒視著向自家哥哥,“我的衣服怎麽能讓陽哥洗呢,哥你早上起的早,就不能順手幫我洗一下嗎。”
雲牧野把最後一顆桃子洗好之後,淡定的甩甩自己手上的水,“對不起,你哥哥暫時不能提供此項服務,幼兒園老師都教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幹。”
雲牧安又萎靡了下去,行吧,他明天早點起來,把自己衣服洗了,不給他哥哥洗!
這天沈家一家沒人做飯,就連雲牧野和雲牧安都被熱情的趙德柱招呼到了他們家吃席。
“人多熱鬧嘛,我家專門備好的廚房,請了那麽多人做飯,多你們一家人也不多,都來都來,別客氣。”
雲牧安還真不客氣,當場就答應了,雲牧野連捂他弟弟的嘴都沒來得及。
宴席設在趙家新家門前的水泥壩頭上,地勢很寬裕,上麵擺了二十個圓桌,黃色的木頭圓桌上鋪了紅色的塑料桌布,桌子上坐了很多人,因為還沒到飯點,坐在桌子旁的人嗑瓜子的嗑瓜子,打牌的打牌,熱鬧非常。
沈知意看著站在角落顯得孤零零的雲牧野,因為不認識其他人,沒人找他說話,莫名覺得他有些可憐。
她便向他走過去,“牧野哥,走,那邊還有個空座,沒一會兒應該就要吃飯了,我們去坐著等。”
在沈知意到雲牧野身前的時候,他周身的冷硬氣場才消散於無形,猜測雲牧野被其他人孤立的沈知意根本沒意識到是因為雲牧野周身氣質太冰冷,加上那長久以來在雲家養成的上位者的氣場,才導致大部分人下意識的遠離他,沒人敢靠近。
兩人坐的座位旁邊正巧已經坐了好幾個村裏的中年大媽,正在聊村裏的八卦。
高嬸子說道,“你們是不知道,隔壁三石村的李老二把自己外麵找的媳婦兒又給攆走了。”
一個吃著瓜子的女人跟著接話,沈知意不認識這人,大概是隔壁村的,“他這媳婦不是才找三個月嘛,怎麽又攆走了,前一個二月底才走吧,這才多久。”
住在村口的王鳳嫂子也聽說了這事,“李老二他媽說是她自己跑的,這話騙鬼呢,我嫁到三石村的外甥女上回來我家和我說了,因為李老二他媽嫌棄二月跑的那女人生不出孩子,才給攆走的,這個才三個月,又給攆跑了。”
是這樣的話,高嬸子卻有些理解李老二一家了,“生不出孩子,攆走也沒啥。”
王鳳眼睛轉了一圈,看了看周圍沒有李家熟人才鬼鬼祟祟說道,“上次我到縣裏辦點事,你們猜我看到誰了?”
勾起了眾人的好奇心,連帶著沈知意也有些好奇了,難道王嬸子看到李老二了?他周圍又有了新的女人?
沒等其他人催促,王鳳一拍大腿說道,“我看到李老二去年談的那媳婦兒了!也是說跑了的那個,現在竟然懷上了!肚子裏像踹了個氣球,肚皮也尖尖的,大的嘞,我看哪,多半是個兒子。你們以為李家老二這麽多年了,怎麽沒生出個一兒半女來,還不是因為種子不行,要是種子壞了,碰到再肥沃的地也沒法。”
沈知意磕著瓜子,聽得津津有味,這各村的瓜可是真香啊,跟聽說書似的,比電視劇都精彩,她連手機都不玩了,就聽這些嬸子聊天,她都能聽一天。
接著她又聽說了哪家男人出門打工的媳婦兒和哪家女人生病的男人又搞上了,連時間地點都能說的清清楚楚,好像她們當時就藏在當事人床底下似的。
沈知意剝瓜子剝的“piapia”的,沒注意到桌上的瓜子盤已經要空了,雲牧野默默的把旁邊空桌子上的一盤瓜子端了過來,放到了沈知意旁邊。
旁邊幾個聊天聊的火熱的嬸子卻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的注意到了,開始對著沈知意輸出。
王鳳聽說了沈知意有男朋友的事,現在來打趣打趣對方。“團團,這就是你那當兵的男朋友啊?可真貼心,還給你端瓜子呢,剛談上的男女朋友就是不一樣,我家那口子,別說主動讓他幹什麽了,就是罵他,也罵不動人……不提他了,這個暑假是帶回來給奶奶看人的?長的真俊啊,工作也不錯,配你,準備什麽時候結婚啊,我們好準備禮錢。”
沈知意霎時間瓜子都剝不下去了,隻得尷尬的笑著不知道怎麽接話,臉上也染上了淡淡的薄紅。
雲牧野已經知道沈知意拿自己當擋箭牌的事,她前不久已經告訴他了,他出於一點私心,也沒反對,看到沈知意不自在的模樣,便想著解圍。
“我們還年輕,這些事還早。”
沈知意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混亂的思緒也有了一些思路,也有心情開玩笑了,“對啊,我還想多玩幾年,牧野哥也覺得有點早,嬸子們的錢還可以再在兜裏捂幾年。”
高嬸子理解的說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這樣,和我們那時候不一樣了,我家那孩子,都二十八了還不著急,我們大人著急也沒用,不說吧又擔心她,說吧,又嫌我們煩,現在一接到我們兩口子的電話,隻要一提到這方麵的事,就把電話掛了,她煩我們也煩,還不如不管了,緣分到了,自然而然就結了。”
沈知意倒是不知道她們村還有思想這麽前衛的嬸子呢,對著高嬸子說道,“嬸子說的有道理,現在人的想法不一樣了。”
聊著聊著,就到了正午十分,大家夥也準備要吃飯了,一個菜一個菜的上到了桌上。
因為趙家不缺錢,席麵不差,甚至可以算吃的非常好,雞鴨魚肉、海鮮湯水、水果幹糧,樣樣都有,一張桌子甚至因為放不下擺的層層疊疊。
沈知意倒是吃的非常開心,上一次吃這麽好的菜還是在他們家搬家那天,吃飽喝足之後,沈知意也不坐在桌子旁占位置,因為趙家人脈確實廣,還有很多人沒吃飯,一輪吃完之後還有第二輪的人要來呢,她拉著旁邊的雲牧野就走到了旁邊的公路邊。
這裏正對著趙家請來的樂隊,那幾個四十多的大媽穿著租來的五顏六色的演出服在自己鋪的紅毯上不走心的跳舞,放的歌是家喻戶曉的廣場舞神曲,大家都能跟著哼幾句,因為隔的距離大概有六七十米,霧氣圍繞在那些人身旁,倒也沒那麽難看了。
沈知意笑著仰起頭看旁邊的雲牧野,“沒見識過吧?”
雲牧野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眸,喉結動了動,轉過頭,身影溫柔又低沉,“沒。”
他確實沒感受過這種氛圍,無論是剛剛吃飯前鄰居們毫無顧忌的八卦,還是現在這種土裏土氣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熱鬧的表演,都是他以往從沒接觸過的。
“她們就是有點八卦,所以剛剛說的話……還是要謝謝你給我圓場,否則這裏的嬸子得到處搜羅適齡的男的和我相親。”沈知意剛說完,就察覺到有點不對勁。
她眼前乳白色的霧氣裏好像參雜了一些黑色的點點一般的東西,接著這些灰塵一般的東西轉眼又不見了,好像就像是自己的錯覺。
她轉頭仔細看了看空中的霧氣,仔仔細細,不放過一點痕跡,都沒有。
接著她眼前又晃過了一些片段式的景象,霧氣已經散了,那是一個醫院,裏麵穿著白色防護服的醫生護士來來往往,跑來跑去沒有一絲空閑。
到處都是擔架,上麵抬著的是帶著呼吸機的各種呼吸急促,麵色發白的病人。
和她上次見到的片段式景象相比,這次也差不多,甚至更短,隻有幾個醫院的救治病人的畫麵,但是這次的畫麵隻有醫院這一個畫麵,她看到了人滿為患的醫院,還有路上神色惶恐,戴著口罩行色匆匆的路人。
最重要的是,在一晃而過的醫生看手機的片段裏,她看到了時間。
九月十日
今天已經八月二十九號,離她看到的日子隻剩下十二天了,她心跳越來越快,身子開始不自覺僵硬,拿著手機不停的開始查看霧氣的最新消息。
但是網上關於“末世”、“大範圍傳染病”、“霧氣攜帶病毒”……等等的帖子一概沒有,搜出來的也都是一些網站裏各種作者YY出來的小說。
但是她也發現了在網上最大的視頻網站裏,有人發布了一條消息,他說他好像在霧氣裏看到了黑色的粉末狀的東西,不知道是不是什麽新型病毒,視頻發出來幾分鍾就被下架了,沈知意恰好就是看到視頻的人之一。
這給她提了個醒,她剛剛看到的畫麵裏,普通的病根本不可能有這麽大陣仗,肯定是有什麽大型意外才會出現這種情況,比如大型車禍,比如恐'怖襲擊,那個醫院明顯處於市中心,但是街道上隻有一兩輛車路過,這種情況在正常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出現,除非是遇到了政府的特別管控,為什麽要管控行人的出行?醫院還有那麽多病人,看到的醫務人員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這一切的線索,都在表明一件事,未來的幾天之內,肯定會有一場嚴重的傳染病爆發。
這場疫病肯定和這個突如其來的怪霧脫不了幹係,加上她剛剛看到的那發視頻的人地址顯示在北城,她有一個想法,這場疫病說不一定會蔓延到全國,甚至全世界。
“要是能幫到你,我就很開心……”雲牧野說著話突然發覺旁邊的沈知意周身的氣場變了。
淩厲的眼角餘光也瞥見她手臂上的肌肉緊繃,臉色也沒有了剛才的閑適安然。
這是一種典型的防禦姿態,好似身旁的人受到威脅,看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場景。
他周身氣勢瞬間變了,烏黑深沉的眼神順著沈知意的視線看去,就是幾個小孩子坐在那樂隊前方打打鬧鬧的,是再平常不過的場景。
她看到的絕對不是這個!
雲牧野轉過頭看著沈知意已經沒了剛才的難以置信的驚恐,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憂慮,從心底散發的憂愁的氣息。
他瞬間做好了決定,抓住對方的手腕,拉到旁邊安靜的地方,微微低頭,沉靜的問她,“怎麽了?”
沈知意此時有些不知所措,雖然以前潛意識裏知道世界會大變樣,但是她隻是知道而已,真要是讓她麵對,她還是會害怕,會膽怯。
此時的她唯一的念頭就是馬上要去買東西,物資越多越好。
事到臨頭了她才意識到,她以前做的那些準備,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