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滿桌子的東西並不多值錢, 卻都是花了心思,偏偏是不可估價的禮物才叫人頭疼。
林幼萱免不得發愁。
她是不是要回禮?
而且陸少淵離開的時候明明是帶著怒氣,怎麽扭頭就給她送來禮物。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 但她真的猜不透陸少淵的心思, 比身為女人的她還難懂,總讓她有力氣使不出勁兒的挫敗。
“姑娘快吃糖!”福丫高高興興地拆開冰糖葫蘆, 遞到她嘴邊。
她到底是咬了一口。
甜, 甜到齁嗓子那種, 不像是外頭買的糖葫蘆。
林幼萱眉頭都鄒起來了, 果真是花心思了, 這是伯府裏的廚房做的吧。
“姑娘是不是在想怎麽回禮?”馮媽媽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她發泄似的再咬了一口糖衣:“是啊, 算了, 先收了吧。回禮不回禮的, 過些日子再說吧。”
兩人得常來往, 上次的花茶她就還沒有回禮,等見麵了, 多了解一些他的喜好, 她再決定回什麽。
總要有點誠意不是。
馮媽媽就將小零嘴一應的都挑出來,林幼萱把大部分都分給了福丫,樂得福丫連著幾天都咧嘴笑。
這幾日馮媽媽出門去,林家人早就習慣了二房的人獨來獨往,並沒有引起多少注意。
嶽氏回到長房, 雖然不能收拾剛得寵的小妾,但主母立個規矩折騰人還是可以的。福丫沒事就跑去聽牆角,回來說給林幼萱聽, 嶽氏又怎麽為難人了。
期間林幼涵還往二房院子來,林幼萱都沒有見。
幼年的恩情, 她報了,嶽氏這些年拿的二房的東西也該還回來了。
她的想法林幼涵心裏清楚,原本還想化解這中的仇恨,但在林幼涵發現自己跟母親說不通後,便不再來找林幼萱。
身為子女,林幼涵自然不願意母親再受到什麽傷害,可沒有林幼萱,她恐怕已經被祖母拆骨入腹了,哪裏能反將婆母一軍。
所以林幼涵沒那個臉再來找林幼萱求情。
去了,那姐妹間的情誼就徹底結束了!
姐妹倆就那麽默默的保持著最舒適的關係,林幼萱在自家安安靜靜地等馮媽媽回來,哪知林老夫人不知道哪裏聽說宋家人要回去了,著急起來,把她喊到了祥福居。
“怎麽你舅舅上回說要提親,這又沒見動靜了?”林老夫人這幾日被大孫女氣得犯頭疼,帶了個萬字不斷頭繡紋的抹額,開口就是試探。
林幼萱淡然地喝茶,抿了兩口,在對方望眼欲穿的目光中終於抬頭道:“不知道呢,婚姻大事長輩做主,我不曾過問。”
林老夫人聽得嘴角一抽:“你不是三天兩頭就往宋記跑?你大舅舅就沒提?”
“祖母的意思是要答應和宋家定親嗎?那我這就派人去通知舅舅?”她根本不接話茬,一句話就把林老夫人憋青了臉。
哪裏能叫她跟宋家定親,自己這頭正吊著伯爵府呢,宋家本來就逃不出手掌心,誰會把雞蛋放一個籃子裏。林老夫人煩死了林幼萱現在的精乖,一句話總讓人下不來台。
“親家老爺要回江南去,我們是姻親,總得有點兒表示,不然說出去也太沒人情味了。隻是進來家裏亂糟糟的,你大姐姐回來住,你大伯母得全心照顧她,我年紀大了,家裏要操心的事太多,實在精力跟不上,我想著你遲早要出閣的……也該把管家學起來了。”
“就從給你舅舅辦個送別宴開始吧。”
林幼萱正要把茶杯放下的動作一頓,就那麽在半空懸停片刻後才放在茶幾上,抿出一抹柔和的笑容道:“好啊。有什麽做錯了的,祖母可別責怪我。”
林老夫人原以為她會直接拒絕,哪知她居然接下這並不討好的差事,反倒愣了,甚至猶豫起來:“二丫頭不考慮考慮?管家了,可不是說丟開就丟開的,到時候就不是我這個祖母不近人情,而是整個林家的人都會覺得你毫無擔當。”
“隻要祖母交給我全權處理,那我自然就有擔當。不然,我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麽擔當?”她不軟不硬的刺了回去。
管家不可能是個好差,就嶽氏中飽私囊的勁兒,林家現在賬麵上赤字是多少都不清楚,哪怕是持平,她祖母也會做手腳。讓她管家,就是要她掏銀子來貼補林家,不然嶽氏的鋪子她祖母絕對不會輕鬆給回她。
一切都在今兒這裏等她呢。
而在她舅舅離開前交管家權,不就是看中她舅舅疼她,怕她管家沒有銀子使,會甘願補貼嗎。
這算盤珠子都要被祖母扒拉得彈她臉上來了。
林老夫人就知道她難纏,可真要把整個管家權交給她,那怎麽可能!
林老夫人麵上堆著笑:“盤子太大,一下接手恐怕你應付不來,還是一點點的學習才是。”
“那我就不學了,不會管家也無所謂。”她這下推得幹脆。
“你……怎麽油鹽不進!”林老夫人氣得直接說出了心裏話,對那個笑著的少女咬牙切齒。
林幼萱才不管她罵什麽,扶著膝蓋站起來,一甩袖子:“那孫女就先回去了,我舅舅那頭,我在宋記給他送行就行。”
林老夫人在她身後連喊了幾聲站住,也沒能喊停她的步子,隻能眼睜睜看她就那麽溜走了。
“果然是有什麽娘,就有什麽種!她和那個賤婦一樣滿身心眼,胳膊隻懂往外拐!”
對於庶子媳婦居然早早就做好盤算,把嫁妝暗中分配的事,一直就是林老夫人梗在心裏的刺。林幼萱撕破臉後,行事越發乖張,可不是叫她慪氣。
但轉念一想,宋家如今還得受自己驅使,哪怕不敢過分了,依舊是顆搖錢樹,林老夫人在罵過後心情才好轉一些,然後讓齊嬤嬤把管家的對牌給送過去。
齊嬤嬤拿著對牌,小心翼翼道:“您就不擔心她起亂子?”
“她起亂子?嶽氏的人會給她使絆子,我管家幾十年,難道也是個好拿捏的?對牌就是在她手裏,嶽氏留下的那些老油條也夠她受的!反正隻要她能吐出銀子來,不太過分我也無所謂。”
家裏人口多,開支一年算下來就不少。
以前她壓迫著讓嶽氏掏了六成,如今嶽氏掏不出來,那就得讓林幼萱補上。當然,補上就不補六成了。
林老夫人打得一手好算盤,林幼萱心裏明鏡似的,不過對牌送來,她並沒有推辭,直接收下。
不就是管家麽,管就是了,她正好找事情打發時間和練手。
林幼萱管家的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林家,下人們暗中議論,那個軟得麵團一樣的二姑娘能管好家嗎?
眾人都等著新的管家主子來訓話,哪知一連兩日過去了,林幼萱那兒都安安靜靜的,隻讓身邊那個傻丫頭跑了一趟說以前怎麽著,現在還怎麽著。
眾人更相信這就是個軟包子,什麽都不懂。
不過雖然是軟包子,但也是林老夫人讓出的管家權,指不定就是老夫人在暗中考驗他們也不一定。這樣想的更多是的嶽氏那邊的人,於是原來嶽氏的人不但沒有偷奸耍滑,反倒更兢兢業業起來。
林老夫人得知林幼萱什麽都沒做的時候,一時鬧不懂她到底要做什麽,隻能讓人繼續暗中觀察這個孫女。
到了第五天,馮媽媽回來,也到了宋家人離京的日子。林幼萱直接帶著馮媽媽一塊到宋記去,給宋迦齊父子送行。
林幼萱正在離愁中,林家就來了個管事媽媽說出事了,說是管廚房的采買和廚子打起來,把掌勺的廚娘氣走,今日家裏的飯菜都要沒著落。
宋迦齊一聽,才知道外甥女居然接手了林家那個爛攤子。
林幼萱在他想要說話前先開了口,吩咐那管事媽媽說:“不是隻走了一個掌勺的廚娘,那就換個人掌勺,總不能沒有她全家都餓著的事。”
那婆子支支吾吾的不說話,眼神不斷看向宋迦齊。
林幼萱當即冷笑一聲:“看來我是支使不動你,既然這樣,你也和廚娘一塊走吧。我讓馮媽媽去跟廚房說。”
對方沒想到她一句話就要人走,愣在當場,馮媽媽朝她福一禮:“老奴這就回家去看看,姑娘隻管和舅老爺說話。”
世上哪裏有那麽巧合的事,宋迦齊要走了,安靜幾天的林家就出事了。分明就是她祖母借著時機,給宋家要錢呢,這不她舅舅就知道她管家的事了。
婆子被雷厲風行的馮媽媽更是嚇一跳,沒辦法隻能跟著馮媽媽一路先回家裏去,畢竟現在對牌就在林幼萱手裏,真要她走雖然不可能,但沒必要為了傳個話給自己添那麽多麻煩。
這頭人剛走,宋迦齊就皺眉道:“那老虔婆又打你主意了!”
“舅舅不用管,林家的事,自然由我這個林家女來處理。您放心,她占不了我便宜。”林幼萱決意不讓他再多牽扯在裏頭。
宋迦齊明白她的心思,再一想到陸少淵,心裏還是不痛快的。
不管如何,宋家真是欠陸少淵的人情欠大發了,隻能按壓著煩悶囑咐道:“不管怎麽樣,我永遠都是你舅舅,永遠都比外人要親,是血脈親人!知道了嗎?”
“您放心,我當然知道,而且這麽多年了,跟您暗中學的本事總得施展施展。等我這個徒弟真做不好,我再找您這個師傅出馬行嗎?”
這話多半是哄他的,但宋迦齊聽著就是受用,又和她說了一些體己話,這才備馬車出城。
林幼萱一路送他到城門,不曾想,到了地方就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城門外。
那長身玉立的年輕公子見到她,揚唇露出笑容,目光像是能融化一切的火爐般熾|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