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失竊 同床

良久的寂靜。

林譽之還握著林格的手, 壓著她觸碰自己。

預想中的情況並沒有出現,林格不需要男人了,她現在隻需要錢。

林譽之自嘲地笑了下:“你真是, 要的東西真是越來越廉價了。”

他低頭, 貼靠著林格的額頭, 呼吸熱潮,均勻溫柔,最後,也隻能在她額頭,不驚動地吻一吻。

林格木呆呆看他。

真醉了,醉得什麽都不清楚了。

林譽之低頭,往下移,移到她唇角, 又親一口。林格沒有給他任何反應, 什麽酒後亂性都是胡扯, 人在醉酒狀態下不會有絲毫的雜念,隻想睡覺。

回顧過往,林譽之從沒有強迫過林格。他從不用強, 向來都是尊重妹妹的意願——

包括第一次察覺到林格的心意時。

林格那些稚嫩的想法令兄長想要歎息,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什麽關係比“兄妹”更持久、更不能改變呢?他能在這段關係中占據著年長者的位置, 擁有著主導的權利,供給、哺育、照顧著她,林譽之經曆過太多太多的拋棄, 更渴望能夠穩穩掌控在手中的關係。

父女?也行,讓格格作為他的孩子誕生, 從她剛到這個世界就開始細心照顧, 教她牙牙學語, 毫無瑕疵地珍愛她。

但一想到她還會有個同樣重要的母親,林譽之便難以接受。

孩子也不會永遠依賴父母,很多事情,她們更樂意向同齡人傾訴。

這是林譽之不能接受的部分,他迫切地需要獨一無二的關係和毫無保留的愛。

最好的便是兄妹。

做她唯一的兄長,成為能照顧她的哥哥,陪她一起單身,一同擁有著不能和父母分享的秘密,做她無話不談的同輩人。

她不明白“親兄妹”會是多麽美妙的存在,她不知道血緣會如何成為兩人之間永遠斬不斷的紐扣。她不理解,所以才會躍躍欲試地最先跨越兄妹的界限,在喝了啤酒後親吻他的手指。

她真得什麽都不懂。

短時間分泌的荷爾蒙如何能與常年累月的兄妹之情相提並論?單純的肉,體歡,愉怎能比肩朝暮廝守的情誼?林譽之望著她的眼睛,隻看到赤誠的勇敢無畏,身份讓她不能開口,而愛意為她一切冒冒失失的行為做腳注。

林譽之花了近一年時間接受她做自己的親妹妹,又花了半個月時間來說服同她開啟情人這一層關係。

一切都是引誘。

替妹妹洗她被經血染髒的衣服,林格大大咧咧,完全不會去考慮,哥哥給妹妹洗衣服是不是有些不應該;她的貼身衣服,她的襪子,她擦拭臉的毛巾,甚至她洗澡後那一塊兒專門擦拭私,密的白色小方巾,三個月一換,林譽之購買,林譽之手洗,林譽之仔細晾幹。林格不知道這種事情已經越界,一直在做這些的林譽之知道。

為林格做一日三餐,早餐的紅豆粥,中午的小炒菜,夜晚煨在小火上的菌菇雞湯。盛飯時“不小心”觸碰的手指,她偶然間提起的一道菜、第二天便會出現在飯桌上。她有一顆柔軟的心,溫柔的感化,偶爾的**,林譽之暗地裏觀察她的交友情況,密切關注著她和所有異性的聯係。

他需要確保自己是獨一無二的。

在兼職結束後,林譽之再累,回家前,也會給她帶些小零食小禮物。他必須要讓格格對“哥哥回家”這件事充滿期待。

給她帶最愛吃的街角那家店中冰激淋,放進保溫杯中,塞進包裏,到家後打開,隻化了底部,上頭的冰激淋球仍舊是圓圓的,用小勺一點點吃;

給她買她逛街時看好幾眼、摸好幾遍又放下的連衣裙,林譽之對自己已經到達幾乎苛刻的地步,他基本沒有任何娛樂開銷,不抽煙不飲酒,所有攢下的錢都花在格格的家庭和格格身上;

繞三條街去買她上一周說過好吃的冰栗子,在夏日炎炎裏回家,風輕雲淡地說順路帶回來的。

林譽之故意不擦自己手背上被太陽曬出的汗,讓她看自己長時間騎自行車而磨紅的掌心,令她主動去觀察他汗津津的T恤,誘她推理出“哥哥特意繞遠路隻為給我帶零食”這一事實。

他說著一個又一個能被聰明妹妹看穿的謊言,假裝對她的心疼一無所知。

看。

做兄妹多好。

永遠都不用苦惱,不必如他這般,處心積慮、大費周折地布置,確定讓自己和她喜歡的所有東西都相關聯——

很難說誰是被馴化的哪一個。

可惜妹妹還是太天真,她的勇氣僅限於接吻,還是林譽之下定決心,輕輕一拉,一按,一句誘導性的話,才促使兩人建立初體驗這一聯係。

他可憐、可愛的格格。

林譽之沒想到自己會被“拋棄”。

這是始料未及的結局。

同樣始料未及的,還有在清晨終於宿醉醒來的林格。

她頭痛得要命,驚醒後的第一件事是去衛生間檢查身體,沒有,沒有男人的**,沒有容納過什麽東西的痕跡,林格最近沒什麽想法,沒有試過小玩具,探手指會不舒服。

林格探出腦袋,看林譽之:“你有沒有趁著我喝醉,對我做什麽?”

林譽之平淡地說:“對你做了王子會對睡美人做的事情,這個回答是否能令我妹妹滿意?”

林格說:“林譽之,你現在真是越來越滿嘴跑火車了,這種鬼話你都說得出口,害不害臊。”

林譽之低頭泡茶:“起來,喝杯茶,等會兒就要走了。”

今天他們要去新天鵝堡,退房時,林格又問了句高級套房的銷售情況——今天一下子空出,有十多間空房。

林格目瞪口呆,暗想,此次出門不利,看來遇到教堂也去拜一拜,祈禱這異國的神明也能夠保佑一下他們這些可憐的旅客。

隻可惜,禍不單行。

不確定是否是大量的難民入境,還是因為物價上漲、通貨膨脹外加經濟不景氣,小偷愈發猖獗。

尤其是艋艋。

他興致勃勃地將手放入外套口袋,本想取手機拍照,卻冷不丁和小偷在外套口套中完成了一次牽手。

機械轉過臉,在同小偷對視時,艋艋爆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手機當然留下,但艋艋的錢包卻不翼而飛。同行中,丟掉錢包的不止艋艋一人,還有可憐的趙薔。

格格沒有笑話他們倆。

因為她的手機和錢包同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被狠狠劃開、咧著一張大嘴笑的書包。

林格:“……”

幸好護照還在。

林譽之挺平靜的,他有條不紊地打開錢包,告訴林格:“我還有些錢。”

林格:“……你瘋了?你為什麽會兌換500歐麵額的紙鈔?能花出去嗎?”

肯定不行。

那張500歐麵值的紙鈔,在當天下午就被林譽之去了銀行,兌換成小麵額的鈔票。零零散散一些,分給艋艋和趙薔。

林譽之說得挺妥切,隻當是借給他們救急的。至少他們手機還在,銀行卡和信用卡都丟了,先緊急掛失,現在去大城市補辦,還是等回國後再補——隨他們的意願。

林格要慘一些。

她小時候就喜歡丟東西,這次護照和林譽之放在一起,還好,沒丟。銀行卡和信用卡,也都打了電話掛失。

她不打算這個時候補辦,可以暫時用著林譽之的備用手機,直接去布雷根茨。

艋艋和趙薔在這個時候選擇暫時性的“分道揚鑣”。

她們不像林格,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林譽之那麽多的錢。畢竟是外人。四個人隻好約定,行程在這個時候分開,等瓦杜茲再見。

林格忍不住問了句,語言問題怎麽辦?

她可記得清清楚楚,艋艋和趙薔的英語都不怎麽樣。

前幾天還閃閃躲躲的艋艋,這次直挺挺地開了口:“沒事,我們可以用翻譯器。”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林格不好勉強,就此告別。

旅途驟然隻剩下林譽之一個人。

在布雷根茨訂旅館,是一個位於湖畔的半木質結構小別墅,當林譽之說出訂一間房時,不忘回頭,沉靜地告訴林格,他的現金不多了,需要節約些使用。

錢包被偷、目前身為分文的林格默默點頭。

和林譽之睡同一張床沒什麽大不了的,她想,倆人都已經同一間房那麽久了,不也是什麽都沒發生?

同床的第一晚的確什麽都沒發生,林譽之睡覺很規矩,甚至可以說得上直板。倒是林格,一晚上被自己驚醒好幾次,她睡覺不老實,習慣性往旁邊趴,總是忍不住趴到林譽之身上;又因長久沒和人同床共枕,冷不丁摸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忍不住把自己嚇醒——如此反複幾次,好不容易才挨到天亮。

意外發生在第二晚。

她們品嚐了餐廳特供的博登湖白魚和蔬菜燉鹿肉,沒點酒,但隔壁的女性請了他們一人一杯。林譽之沒碰,林格礙於禮貌,剛端起酒杯,林譽之就將她手按下,阻止她:“不知道自己現在酒量什麽樣?”

林格悻悻然放下,抱歉地對隔壁桌那個明顯拉丁裔的大美女姐姐笑笑。

對方不以為然,端著酒杯過來,用英語和他們交談。她自我介紹叫詹妮弗,可以叫她珍妮,出生在美國,目前在洛杉磯工作,這是公司休假旅行。她很喜歡中國文化,對傳統的東方娃娃也很感興趣,所以想要和林格談談——

林譽之在這個時候介入。

他客氣地拒絕了詹妮弗接下來的談話,有些強硬地拉著林格,要她站起來跟自己走,稱她是“生病了”。

林格皺著眉,勉強配合著林譽之,她不想在外人麵前鬧得過於難堪。

倆人的爭吵在回房間後爆發。

林格壓低聲音指責林譽之:“你不該對那個美人這麽粗魯,她隻是想和我聊聊。”

“看來你不知道自己這種類型在她們的性取向中多受歡迎,”林譽之鋪床,“格格,這麽大了,也該長點心眼了吧。”

“什麽性取向?”林格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又說,“你真是髒眼看人髒。”

“我髒?”林譽之鋪好林格的枕頭,折身,看她,“你是沒有注意到她身上關於LGBT的標誌,還是忽略了她對你的暗示?”

林格問:“什麽暗示?”

林譽之說:“隨時邀請你和她一夜,情的暗示。”

林格說:“你血口噴人!”

林譽之沒回應,他忽而皺眉,捂著自己那個傷腿,像是驟然間失去力氣,重重跌坐在**。他這副表現嚇了林格一跳,顧不上還在吵架,林格快步走到他麵前,半蹲下,問:“腿怎麽了?”

林譽之說:“可能是湖邊濕冷,受了點潮氣。”

架也不吵了,林格說:“讓我看看。”

林譽之攥著褲子,苦笑:“這怎麽讓你看?”

“你去換上睡衣,”林格皺眉,“在飛機上時你就腿疼,現在還疼……我看看傷口,別瞞我。”

林譽之說:“真沒事。”

林格抬頭,盯他。

再拗也拗不過妹妹,林譽之不得已,還是去衛生間換了睡衣,微微撩開衣擺,那個傷疤終於一覽無餘地出現在林格麵前。

因縫合線崩開過一次,傷口的愈合也不算平整,新長出來的肌膚有淡淡的凸起,不甚明顯,特屬於新生的粉白。

林格伸手,小心地觸了觸那塊兒疤痕:“疼嗎?”

林譽之搖頭:“不疼。”

頓了頓,他又說:“格格,剛才我的確不該粗魯對你,我當時是關心則亂,也的確不想你和她扯上關係。”

林格聲音也緩和不少:“我隻是覺得你太過於草木皆兵了,而且——我是你妹妹,不是你的玩偶,你剛才完全就是在替我下決定,這樣很不好。”

“是,我現在知道了,”林譽之聲音軟化,他說,“我們和她接受的文化不同,你和她再繼續談下去,她隻會以為你對她很滿意。沒必要,格格,在這裏,對方主動提及你的國籍也是隱形的種族歧視,更何況,她的表現是很明顯的yellow fever。”

“yellow fever?”林格說,“這是什麽?黃熱病?”

林譽之坐在床邊,低頭看半蹲在麵前的妹妹,解釋:“引申義為對黃色人種不正常的偏愛,舉個例子,有的人喜歡雙馬尾的女性,無論那個女性性格如何,脾氣怎樣,他都不了解,隻要是雙馬尾,他都會愛。”

林格聽懂了:“就像有人要找某個國家的人,不關心這個人怎麽樣,隻要是這個國家的就好?”

林譽之頷首:“對。”

林格的手指撫摸過林譽之的大腿,動脈裏的血液在有力運輸,緩緩緊繃的肌肉如被風喚醒的春草,她仰臉:“就像戀妹癖?無論她性格如何都不重要,隻要是自己妹妹就愛?”

林譽之說:“世界上應該不會有這麽變態的人。”

林格的手壓在林譽之疤痕之外的皮膚上,半撐著身體,靠近他的臉:“那你怎麽區分出她對我有意呢?僅僅是語言?”

“還有眼神,”林譽之坐在**,林格的鼻尖幾乎觸碰到他的鼻尖,兩兩相望,她的呼吸是柔軟的月季花味道,他說,“她看你的眼神不正常。”

林格問:“哪裏不正常?”

林譽之說:“她眼神中對你的性穀欠一覽無餘。”

“嗯?”林格微微皺眉,她一隻手撐在林譽之身上,另一隻手捧著他的臉,狐疑,“是嗎?”

她仔細看林譽之的臉,不許他動,認真核實。

“可我覺得她看我的眼神,和你現在看我時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