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星光
被夏柚帶回房間的虎崽看上去很熟悉人類居住的環境。
在夏柚的房間裏麵縮著爪子探頭探腦看了一圈之後，虎崽放棄了方便曬太陽的沙發和柔軟的長毛地毯，開始哼哧哼哧往夏柚的**爬。
夏柚剛開始還和虎崽玩了一陣，周叔看見夏柚抱回來的小老虎，隻是微微頓了頓，就吩咐廚房準備了一碗肉糜送到了夏柚的房間。
之後夏柚掐著時間去樓下檢測精神力，期間一直有意無意地朝著門口的方向瞥。
精神力檢測的儀器夏柚並不陌生，每一個擁有精神力的人，在精神力評定時都會做這樣的檢測。
“您的精神力仍舊處於活躍期，並且在持續逸散中，接下來的時間您要注意最好不要太過消耗精神力。”
孟文軒將一項項數據記錄下來，看著光腦屏幕上顯示的【精神力等級：C+（潛力未知），天賦變異方向未知】，手指輕點了幾下，將數據成果發了元帥一份，剩餘的做了最高等級的數據加密。
抬起頭，孟文軒這才發現，夏柚一直有意無意地朝著門口的方向看。
不一會兒，衛承大步流星地從門口走進來，而夏柚的臉上卻很明顯的流露出一絲失落。
孟文軒的眼中閃動著興味。
現在和平時期，第一軍團隻為邊境線與藍星負責，第一軍團的大部分將士都騰出了功夫。
早些時候他們一直以來的高嶺之花元帥閣下，放下排隊的公務，帶著小先生去花園烤魚，還在花房裏上課讀書的約會，被軍團內部偷偷傳了好幾個版本。
要不是因為元帥的精神力屏障威懾，估計照片視頻都得滿內網的飛。
“衛承，元帥呢？”孟文軒冷不丁開口叫住正準備說話的衛承。
夏柚也看向衛承，眼眸亮晶晶的。
剛和元帥做好夏柚的訓練計劃，正準備和夏柚商量的衛承愣了一下：“閣下？好像是去機甲組那邊了。”
夏柚悶悶道：“那豹子呢？也跟在殿下的身邊嗎？”
“對，說起來，其實還挺少看見元帥閣下和……呃，豹子一起出現的。”衛承摸了摸下巴。
按理來說，精神體都是會增幅戰士戰鬥力的伴生，但是元帥閣下對黑豹的確更多是放養隨著精神體的本能活動，幾乎沒有在戰鬥時放出來過，更別提平常和精神體一起訓練。
“好吧。”夏柚努力在心裏催眠“元元是元帥的豹子是元帥的豹子”，收拾起自己有些不習慣的失落，轉而看向衛承，“衛少將是來說明天開始的訓練安排嗎？”
“對。”衛承給夏柚發了一份訓練安排表，“您看下，如果有不合理的地方可以再調整。”
夏柚掃了一眼，其實很多的器械名詞他看不太懂，但是光看數量，就已經隱隱能感覺到壓力。
“殿下看過了嗎？”他問。
衛承點頭：“這份是元帥閣下修改過的。”
“那就按照這個來吧。”夏柚理所應當道，然後看了眼安排表上的時間，“明天早上六點半，我會準時去找衛少將報道的。”
***
接下來的三天，夏柚每天披著星星去到訓練場，迎著月亮身體沉重地挪回來。
訓練量的確是被精心計算過，既卡在了夏柚能承受的範圍之內，每天都有遞進的強度，還留給了夏柚至少能豎著靠兩條腿自己回來的力氣。
——雖然第一天的時候，連滾帶爬的樣子著實有些狼狽。
第三天的晚上，夏柚好不容易把自己挪回房間，埋頭重重砸進沙發裏，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
身形單薄的少年經過三天的訓練，臉上原本那種嬌生慣養出來的柔嫩淡去了許多，像是經曆了一場雷陣雨的小草，雖然有些疲憊，但卻精神了不少。
原本趴在**的小老虎啊啊啊叫著跳下來，想要和夏柚貼貼，卻又像是不敢靠近沙發一樣，隻站在地毯邊緣的地方，朝著夏柚撒嬌。
剛開始時，夏柚還想抱著小老虎坐在沙發上，但每次靠近沙發，小老虎就像是應激一樣夾著尾巴就竄了出去，後來夏柚才反應過來——
沙發和地毯是黑豹經常盤踞的地方，氣味自然也最濃，一隻正值壯年的黑豹在領地上留下的氣息顯然帶著威懾的意味，哪怕是幼崽，本能裏也都刻著趨利避害的天性。
夏柚隔著地毯看向小老虎，用臉頰蹭了蹭沙發表麵，歎了口氣。
他已經整整三天沒有見過豹子了。
小老虎開始試探性挪上地毯，朝著夏柚的方向一邊啊啊啊叫著一邊蹭過來。
——大概是豹子的氣息逐漸變淡了的緣故。
除卻和黑豹的初遇，之後的時間夏柚幾乎和黑豹都是寸步不離的，大黑豹這樣驟然從生活裏抽出，讓夏柚有種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致的空落落。
點開光腦看了眼時間，夏柚垂在沙發邊的手指摸了摸蹭過來的小老虎，而後將小老虎撈起來放在身上，一邊摸著小老虎吃得滾圓的肚子，開始思考放歸。
但是小老虎還這麽小，這樣放歸叢林恐怕根本活不下來。
如果不是因為難以獲得獵物，小老虎也不至於抓了鯉魚放在人類的噴泉池裏當口糧，但一直這麽養著，夏柚更擔心小老虎會被他養成家貓，喪失了野外生存的能力。
夏柚將小老虎抱在懷裏，一點點挪到書桌後，翻開自己已經完成的兩份作業，進行最後的查漏補缺和語法檢查。
小老虎正是不安分的年紀，後爪踩在夏柚的腿麵上，圓滾滾的小腦袋探出桌麵，朝著不遠處的紙張努力伸爪子去夠。
夏柚連忙將作業往遠處推了一下。
小老虎身子小氣性大，啊啊啊叫著，耳朵毛在夏柚的下巴上刷來刷去，時不時還張嘴哈兩聲。
但鑒於這毛都沒長厚實的小身板，叢林之王的威懾力是半點沒有，反而聽上去奶呼呼的。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夏柚揚聲說了句“請進”，是老管家端著一份果切笑著走進來。
“周叔，麻煩您了。”夏柚笑得眉眼彎彎。
小老虎終於用指甲劃拉著爬上桌麵，朝著周叔的方向凶巴巴奶呼呼地哈氣齜牙，一副警惕不安的樣子。
夏柚連忙伸手包住小老虎的腦袋揉了揉。
小老虎被安撫下來，而後探頭對那盤果切嗅了嗅，不感興趣地打了個噴嚏，轉頭開始在桌麵上巡視其他的玩意兒。
周叔笑道：“小先生將虎崽養的很好，看上去毛色都比以前鮮亮了許多。”
擁有精神體並且年歲不大且身在藍星的人並不多。
這隻精神體是誰周叔也大概猜到了，對它會這樣親近陌生的夏柚著實有些意外。
不過趁著小老虎這會兒待在小先生身邊，周叔也是抓緊機會給瘦巴巴的小老虎補營養。
夏柚笑了下，但隨即頭疼道：“但是這樣養著也不是個事兒，也不知道藍星這邊哪片領地有願意接受小老虎的雌虎？”
周林有些意外：“您不是說要養著這隻小老虎嗎？”
為此還同先生立了軍令狀。
“那怎麽行？這種野生的動物當然是要回去叢林才行，不過可以的話，我還是會想經常去看看它的。”夏柚摸了摸小老虎的腦袋，幼崽虎頭虎腦的樣子看著可愛極了。
“我都有豹子了，元元願意把我保護在他的領地裏，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我怎麽能用這樣的方式來挑戰它的威懾力呢？”
夏柚雖然看上去有種小少爺的天真，但實際上，末世的生存法則與野獸的叢林法則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讓一隻領地意識強悍且天性孤獨自傲的黑豹，容忍一隻小老虎生活在領地裏，實在是有些強豹所難。
“但是我感覺元元應該還是生氣了，我得想辦法找到元元哄一哄它才行。”
夏柚這兩天思前想後，全方位思考自己的行為，這才發現恐怕是在花房裏，黑豹誤會他見異思遷喜歡上了小老虎，驕傲的大豹子才會生氣離開了。
“周叔，從前您應該也有照顧元元吧？元元有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東西？”夏柚雙手合十，對著周叔做了個拜托拜托的手勢，“周叔～您就幫幫我吧！”
周林忍不住笑出聲來，隻覺得元帥府不僅僅是來了個小先生，還多出了不少柔軟而絢麗的光芒。
就連這麽多年都沒什麽大情緒波動的元帥，也被小先生帶得有些孩子氣地待在書房裏生悶氣，卻還隔著監控關注小先生訓練，豹子三天抓破了二十七個抱枕。
作為老管家，他是應該出手幫一幫——不為別的，姑且為了他庫存不多的豹毛抱枕。
想到這裏，周叔笑眯眯道：“小先生，元元其實並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東西，但要說哄他的話……玫瑰或許會有奇效。”
“欸？”夏柚眨了眨眼，“可是之前在公爵府的時候，元元連玫瑰園都不願意進的。”
深知自家主人全部黑曆史的老管家笑得意味深長：“小先生有沒有想過另一種可能，元元不是不喜歡，而是太喜歡了？”
“元元還是個小豹子的時候，第一次見到玫瑰叢，興奮極了，整隻豹子直接衝了進去，我們呀，根本攔都攔不住。”
“然後呢！”夏柚忍不住身體前傾，臉上寫滿了好奇。
“然後啊……”周叔回想起那段時間小豹子委屈巴巴團成一團自閉的模樣，笑著道，“小豹子被紮了一身的玫瑰刺，從此就記得玫瑰的刺，再也不肯靠近玫瑰園了。”
……
夜色漸暗，今晚的月亮隱沒在雲層裏，幽藍的天空中綴滿了星星，忽暗忽明。
陸應淮的書房仍舊習慣性地拉著厚重的窗簾，隻留出了一條縫隙，來判斷窗外的露台是否會有人闖入。
沙發上，油光水滑的黑豹尾巴正不耐地抽打著沙發扶手，尖銳的指甲在抱枕上磨來磨去，蠢蠢欲動想要抓破點什麽。
陸應淮看了眼時間。
距離零點隻剩下五分鍾。
而今天，夏柚本該來交他們約好的《帝國史》作業。
不來也好，不來的話，那隻小老虎……
到底是精神體，養在小柚身邊，萬一皇太子哪天醒過來，場麵總會有些尷尬。
想到那時自己突然醒來的場景，以及小先生平日裏對精神體分外縱容的親密——
陸應淮垂眸沉思。
體能訓練的確是卡著夏柚的精力邊界，如果夏柚沒有完成作業，不讓小朋友養老虎的話……
不行，小朋友明顯很喜歡小老虎，強行不讓養的話，恐怕會激起小朋友的逆反心態，萬一以後更不喜歡上課就麻煩了。
說不定還會逃課，厭學，不好好吃飯……
元帥閣下身邊的光屏是滿滿當當的軍務，腦袋裏轉著的卻全是如何正確教養一位小先生。
窗外的露台邊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陸應淮眸光一厲，原本收攏的精神力唰地一下張開屏障，但在察覺到窗外鬼鬼祟祟的小朋友後，精神力一頓，又緩緩盤踞回了暗處。
沙發後是一扇半圓形的花窗，平日裏也一直拉著窗簾，但是這會兒，偷偷摸摸的小觸手摸進書房裏，悄悄將窗簾拉開三指寬的縫隙。
窗外的星光溜進書房，在光線昏暗的書房內拉開一條光帶。
黑豹的耳朵一抖，抬起腦袋看向窗戶外麵，黑亮的豹尾因為捕捉到熟悉的精神力而微微勾著尾巴尖。
一窗之隔的陽台外，一支開得正豔的玫瑰緩緩升起，在多邊形的彩色花窗玻璃的映照下，玫瑰的影子撫過豹子的皮毛，披著星光，悄無聲息地順著書房的地麵，綻開在牆麵上。
明明是絢爛帶刺的玫瑰，卻開出了靜謐孤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