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大叔活著
青陽塵璧的眸光一抬,內裏劃過刀光。
“是誰?”
“我覺著和衡王有關?”
“衡王為何……”
王妃放下茶盞,歎了口氣,“汀兒那日回來,便問了我衡王,當年衡王差點與她立下婚約,如今又當麵和汀兒挑明了知道她的身份,我思來想去,恐怕沒那麽簡單,也興許我不能接受汀兒的死,是我想多了。”
青陽塵璧眯眼道:“外祖母是說,衡王私下見過娘親?”
“正是。”
青陽塵璧渾身犯冷,如墮冰窖。
衡王向來是見不得美人,娘親如此姿色,衡王很有可能起了強取豪奪的心思。
“祖母,近來你可曾生病?”
王妃懵然否認。
“那便是了。”青陽塵璧閉了閉眼,緩緩道,“那日,母親在街上聽到來京的商販議論,說是濮陽王府的王妃得了病,身體不大好。外祖母向來康健,娘親聽聞以後頗為擔憂,熬到我放榜才告訴我,可我們見外祖母並無大礙,想來是那商販誤傳,被娘親聽了去,並未做她想。如今看來,隻怕是有人故意的。”
但青陽塵璧有一處不解,既然衡王對娘起了心,為何娘會死?他不應該把娘搶去嗎?
還是說,這件事出了他也沒能預料的意外?
室內靜默一晌。
“原來如此。”老夫人擦了擦眼淚,笑著問,“看釗兒身邊有個小丫頭,可是你娘給我提過的那個無父無母的小可憐。”
青陽塵璧點了點頭,“是她。”
“我看她手怎麽了?”
青陽塵璧眼裏閃過一抹心疼道:“她趕來救我與娘,在冰雪裏生生刨斷了十指,經脈難續。”
老夫人歎息一聲,誇道:“是個好孩子,你將她帶來王府一起生活,依你看收做義妹還是……”
“外祖母,娘親已經同意了我和她的婚事。”
王妃愣了愣,那孩子雖好,恐怕……
她勸說道:“釗兒,你們都是好孩子,可是就算我答應,你外祖父也不會答應,你聽外祖母的,你將她收了,等你以後翅膀硬了,她再誕個一兒半女,你再將她提為側室,抑或是正妻,你看如何?”
青陽塵璧抿了抿嘴,沒有吭聲。
王妃一看便知他脾氣倔,又開始抹眼淚道:“你跟汀兒一模一樣,都是實心眼,眼裏容不得沙子,一點也不像王爺,若王爺有你們半分專情,我在王府也不至於過那寵妾滅妻的委屈日子。”
她擺擺手,“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外祖母,是孫兒不懂事,還請外祖母不要再提此事。至於回王府……”青陽塵璧把弄手指,勾了勾唇,“我不想淌王爺與衡王的渾水。”
王妃原隻當青陽塵璧隻是個閉門讀書的,如今聽他話裏意思,恐怕知道一些事。
“外祖母,王府我隻會護您一人,您也要早些割下與王爺的感情才是。”
本想來勸青陽塵璧跟她回王府,沒想到反倒被勸說與王爺斬斷情緣。
王妃被震得說不出話來。
但她心思極快,料想青陽釗許是清流的人,也就是皇上的人,就是不知道他在哪個位置。
“容祖母考慮考慮。釗兒,你是個有成算的,外祖母放心了。”
說著便起身離開。
青陽塵璧攙扶她道:“外祖母放心,誰敢害我娘親,我定不會要他好過。”
“釗兒,保存自身要緊。”
青陽塵璧垂眸應下,“外祖母慢走。”
這年冬天,舉國遭了雪災。
清流一派主張賑災,衡王執意要修摘仙台。
兩方誰也不讓,可憐了百姓,餓死的,凍死的,即便天子腳下也時有發生。
葉可卿拉著青陽塵璧都去了葉年裕的施粥鋪幫忙。
葉天光也在,絮絮叨叨地嘀咕:“老子辛辛苦苦掙的銀子還沒捂熱和……”
還沒嘀咕完就被葉可卿拍了腦袋。
“哎呀!”葉天光壓低聲音罵了一句“不孝女”。
他並沒有把葉可卿是自己女兒,這麽離奇的事情告訴葉年裕,他都是消化了好久才相信,他爹那個上了年紀的老頑固,指不定又要罵他什麽。
青陽塵璧捧過葉可卿的手檢查,嗔了她一眼,“仔細手疼。”
葉可卿的手還包裹了厚厚的紗布,與其說是她來幫忙,不如說是來陪著。
她想著能把青陽塵璧拉出來幹點別的,總比時刻惦記著傷痛好。
“嘖嘖嘖”葉天光嫌棄地分開兩個人,就他一個孤家寡人,煩死了。
忙了一個下午,葉天光把勺子一放,衝後麵的流民道:“沒有了,明兒早點再來。”
麵前有道影子,擋在他跟前,遲遲不走。
“都說沒有了……”葉天光的話音隨著裂開的嘴變得歡喜起來,“元娘子!”
他的目光往下,隨即咆哮道:“你懷了誰的種?”
元沁一巴掌扇他臉上,罵道:“老娘當初就是傻,想著要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沒門,這孩子得你自己養!”
葉天光捂住被扇得火辣辣的臉,哀怨道:“你不僅打我,還要我給你養孩子?”
元沁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的。”
“什麽?”
“我也懷孕了,你的孩子,行了吧,都怪你幹的好事。”
葉天光像變臉一樣,瞬間陰轉晴,比夏天最熱那幾天的天氣還要晴朗。
懵逼了半天,他指了指自己道:“我的孩子?還有這種好事兒。”
一副不值錢的傻樣。
元沁噗嗤笑了出來,隨後擰起他的耳朵道:“還不麻利地給老娘安排屋子,我跟你說,我可不跟那什麽琴啊畫的住一個院子。”
葉天光如今被欺負著也是開心的,滿口應下。
葉可卿見著元沁的肚子跟見到寶一樣,探手小心翼翼摸了一下,隨後解釋道:“元娘子,那個琴撫是騙他的,懷的根本不是他的孩子。”
“不是他的孩子?”
元沁這才知道鬧了個大烏龍。
葉天光一邊給她捶捶肩,捏捏手臂,一邊附和道:“就是,壞死了,差點讓我和娘子天涯兩地,若是害我一輩子都不知道我的好好娘子背著給我生了個孩子,她才是罪孽深重。”
元沁推開他,“誰是你娘子?”
葉天光又貼了上來,抱著她撒嬌,“嗯~娘子~”
肉麻死了。
遠處一人跑了過來。
周也眉眼含著愁,一見到青陽塵璧就眼睛一亮,拉過青陽塵璧的手腕,急道:“出大事了。”
周也此人雖然偶爾不著調,但遇事向來穩重,恐怕有大事發生發生,青陽塵璧眉眼一跳,回頭衝葉可卿吩咐一句“去葉家”。
葉府大門緊閉。
幾個人圍坐在一張桌子,也沒有心思吃飯。
等了好久,齊管家終於從外麵回來。
葉可卿不等他進屋,就迎上去問:“外麵發生了何事?”
齊管家一副諱莫如深的表情,加快腳步往屋裏去,又把門別好,壓低聲音道:“衡王把皇後……哎……”
葉天光還傻傻地問:“把皇後怎麽了?殺了?”
回答他的是元沁的一個白眼。
齊管家解釋說:“這衡王想修摘仙台,但以杜相為首的清流不同意,他一怒之下,就闖進了椒房宮。”
“據說呆了整整兩個時辰,才離開。”
兩個時辰,按著衡王的德性,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即便什麽也沒有發生,說出來也沒人信。
“杜相不同意,關皇後什麽事?”元沁問。
葉可卿這才想起上輩子知道的事來,道:“當朝皇後是杜相的女兒,她可是從宮牆跳下去了?”
齊管家詫異道:“你怎麽知道?”
後世常言皇後不堪受辱,無顏麵對天下百姓,無顏麵聖,以死諫軒轅,拉開了反對衡王的帷幕。
葉可卿沒有回答,齊管家隻當她猜的。
眾人唏噓不已,衡王越發狂妄了,可憐了那皇後,不過才十六的年紀,就香消玉殞。
而衡王那是能當她爹的年齡啊!
葉年裕大罵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皇後娘娘宅心仁厚,得知雪災以後還帶著各宮嬪妃縮減用度,捐金獻寶,在民間向來有雅望,衡王此番褻瀆,天理難容。”
齊管家歎氣道:“那可不是?如今全京城的學子都去皇宮門口書諫,衡王命自己的部曲去抓人,鬧得厲害。”
“我要去看看青陽塵璧。”葉可卿轉身欲走。
“別去。”葉年裕叫住她,“你去也沒用,這事太大了,誰也管不了。”
齊管家也道:“放心,青陽公子現下沒事,杜相如今帶著文官進宮麵聖,一時還沒出來。”
葉可卿也冷靜下來,青陽塵璧不會有事,他將來還要位極人臣。
“勞煩齊管家再多打探消息,有什麽變動要及時通知我。”
齊管家應下。
翌日夜晚,青陽塵璧來接葉可卿。
葉可卿跟在他的身後,裹緊冬衣,穿過冷風呼嘯的無人街頭。她前後看了看,確認沒人,像做賊一樣把手腕塞進少年的手心。他的手心很暖,有一股少年人獨有的陽剛火氣。
青陽塵璧沒有順勢握緊她的手,但也沒有甩開。
她生出一些沒來由的惴惴不安。
進入巷子,月光也為之一暗。
兩人完全籠罩於陰影裏的那一刹那,青陽塵璧猛地將葉可卿推到牆上。
“唔……”
他俯視著彎腰,一手護住葉可卿的後腦勺,一手撐在身側,一口含住葉可卿的唇瓣,輾轉片刻,濕潤而滑膩,他又翹開貝齒,用力地攫取她的香甜。
葉可卿的脊骨似有伶仃的螞蟻踩過,帶起陣陣酥麻。
少年的手指在葉可卿的發間摩挲,訴說著多日不見的眷戀,讓她置身於被寵愛的安撫之下。
她的柔軟手臂扶在青陽塵璧的胸膛,另一隻環過他的腰,渾身的熱度透過衣服漸漸傳遞出來。
冬天的夜,似乎也不是那麽冷了。
打更人的喊聲從不遠處逐漸變得清晰,葉可卿推了推身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