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影響
一群人在王木匠的屋前圍著看他新做出來的曲轅犁。
有孫小羊和他的鄰居們,也有聽說了這件事情圍過來的其他農人們。
“那鞍車有點複雜,暫時還沒做出來,不過這曲轅犁應該沒啥問題了。”王木匠用手拍了拍曲轅犁的把手,眼裏露出欣喜。
孫小羊看著曲轅犁,眼睛都舍不得離開。
雖然這犁用的是普通的木頭,而且也隻是粗粗打磨了一遍,還沒上漆,但在他看來,卻像是寶貝一樣的東西。
已經很好了,已經很好了。孫小羊和鄰居們笑得合不攏嘴。
農具麽,上漆幹嘛,浪費錢。他們也手糙,不用打磨得太仔細。而且,孫小羊知道王木匠已經返工兩三次了,因為仙畫出現的時間太短,他們結束後發現每個人暮下來的形狀都不一樣,頓時傻了眼。王木匠做了兩三次,最終才接近了仙畫裏麵的樣式。
因此,他們感激都來不及,怎麽還會挑剔呢。
圍觀的農人們有人扼腕不已,又羨又妒:哎呀,我們當時怎麽就沒想到這一招呢。
“快去試試看。”
“對,快去試試看。”
一行人推著曲轅犁,興致衝衝的下了地。
一人在前麵拉著繩子,一人在後麵推著犁,開始耕起地來。北方為旱地,人拉著犁,犁鐵入地,行走還不算困難。兩人走了一圈,氣喘籲籲。
孫小羊年輕力壯,是那個拉犁的人,走著走著,他的心也漸漸的沉了下來。
圍觀的農人們裏麵有經驗豐富到的老者,眼光毒辣,一下子就看出了問題所在: 這東西還是更適合牲口來拉,牲口力大,在前麵拉,人在後麵推,這才省力氣。哎,要是有一頭牛就好了。”
兩人回到了田壟之上。
孫小羊歎了口氣,失望的道:的確。要是有牛就好了。
他自己操作一遍後能看出這犁的優點,靈活好轉彎,而且省力氣。但是在純人力的形式下,效果並不是很明顯。尤其是前麵拉的人,會很累。但換了牛來拉的話,就會完全不一樣了。即使是還半大的孩子,也能輕鬆的耕地。
當天晚上,孫小羊輾轉難眠。
自己家裏買頭
牛?
不行,一頭牛差不多就要幾千錢,那得要把家裏所有的羊都賣掉,還得搭上全部的積蓄才可以。但這樣的話,一家人就得準備好去喝西北風。
和鄰居們一起出錢買頭牛?
貌似可行,但也要看鄰居們是否願意。
但有了牛之後,耕地可以更輕鬆,他們可以騰出人力和時間來研究其他增產的法子,或者還可以去開墾荒地。要不然,也可以試一試仙畫裏說的賣菜……
不得不說,孫小羊的頭腦還是很靈活的。
第二天早上,他臉上帶著深深的疲憊之色,準備出發去一起做犁的那幾戶人家,說服他們看看要不要一起買牛。結果剛出門就聽到了什長敲鑼的聲音。這往往代表著有事情發生,或者是官府頒下了新的詔令,或者是出了什麽大事。
但一般來說都不是什麽好事。要不就是稅賦相關,要不就是徭役相關。
十家為一什,大家都趕了過來。
什長重重的咳了一聲,宣布: 陛下頒發了最新的詔令。如有想要購買耕牛的人家,可以前來我這兒登記。買牛的錢朝廷先出著,你們可以先欠著,五年後再還回來。也可以每年用糧食折合市價來抵扣。”
這話一出,大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們原本以為什長是來宣布加稅的,正忐忑不安,卻沒想到是這樣的好消息!
孫小羊脫口而出:“這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什長往長安城的方向拱手:“陛下聖明,體恤百姓,這才有此詔令。而且,陛下已經下詔,有生之年,永不加稅!
村民們都靜默了。
良久,才有人哭出聲來,跪倒在地,對著長安城的方向狠狠的磕了幾個頭: 陛下聖明!
孫小羊也很激動,他默默的抬頭看向天空。天幕在白天的時候隻有淡淡的影子,但依然能夠感受到其中的偉力。
他心想,還要感謝仙畫才是。
當然,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隻能在心裏想一想,絕對不能說出來。
這一什的人看到了孫小羊他們搗騰出來的曲轅犁,本來就心思浮動要買牛,現在有了這樣類似於無息貸款的政策,十分踴躍的報名登記。有幾戶人合在一起買的,也有像
孫家這樣打算單獨購買的。
一時之間,歡聲笑語,似乎連空氣都輕盈了幾分。
但在未央宮中,氛圍卻似乎凍住了。
劉徹坐在高處,聽著下麵的人報告,言在某郡又有一夥賊子打著皇帝要加稅,大家活不下去了,索性反了的旗號作亂,麵如寒冰。
這已經是這段時間的第三起了。
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仙畫剛結束,他和臣子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要維持好各郡縣的治安,還得盯緊了那些蠢蠢欲動的藩王們,邊境的大軍也都加強了警戒。就是怕會有人借著仙畫裏透露出的未來之事來趁機作亂。
“首亂者夷三族!其餘人等,皆誅!”劉徹毫不留情的下了命令。
這種時候必須要雷霆手段,殺雞做猴。
好在這時候的大漢,衛青剛剛對匈奴打了勝仗,朝廷和君主的威望正監,出來的也不過是一些禍匪之徒,平日裏就為害鄉鄰,此次伏誅,鄉鄰們隻有拍手叫好的份。
等到劉徹撫慰民間的這幾道詔令一出,大漢朝野之間湧動的暗流立刻就平息了下來。
而劉徹鬆了一口氣之餘,不僅覺得心累,還有心痛。
那些用來買耕牛的錢,可是從他自己的私庫裏麵出的!
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但,不出不行。這一點輕重劉徹還是明白的。
哎,打匈奴的軍費就隻能讓桑弘羊再往別處想想辦法了。
他打算轉移一下注意力,問群臣: 趙過,給朕找到了沒有?這都多少天了!
那可是他以後的治粟都尉!
馬上有人回答:“回陛下,找到了!”
幾日前。
趙過在照例巡視完自己管轄區域內的農田之後,回到了縣署裏。
縣署裏的吏目有的和他淡淡打招呼,有的對他視若未見。趙過不以為意,他埋頭在農桑一事,兢兢業業,但似乎他的同僚們並不喜歡他這樣,時常出言相諷。久而久之,他也就習慣了獨自往來。
道不同不相為謀。
有同僚吏目嗤了一聲道:“成天就他最忙,反倒襯得咱們好像很清閑似的。”
對,他們看他不習慣的點就在這裏。大家都是做吏目管農事的,就趙過一人願意真的下田,願意和那些農人們交流,甚至教他們怎麽種,而其他人不過是走個過場。這樣一對比,不就顯得他勤快而其他人都懶惰嗎?
有人笑道:“慎言!說不定仙畫中說的趙過就是他呢?”
“這話你信?要真是他,現在長安城中早就來人了吧。”
話音未落,就聽到馬蹄的聲音從遠及近的傳來,然後停在了縣署前。縣署的大門被推開,幾個穿著鎧甲的虎賁軍將士簇擁著一位宦官走了進來。
“誰是趙過?”宦官朝眾人問道。
趙過走了出來,臉色平靜:“我就是。”
“趙大人,可算是找著你了。”宦官喜笑顏開,對著趙過這樣的小吏居然神色恭謹,然後又端正肅整:“趙大人,陛下急召!現在就隨我們走吧。”
原本還在議論紛紛的眾人:…
趙過隨著那幾位風塵仆仆的長安來客走了,隻留下洞開的縣署大門,以及吹過來的嗚咽嗚咽的風聲。
大門被風吹得哐地一聲響動。
同僚們如夢初醒,神色複雜,說不出是妒忌還是恐懼:原來真的是他啊……
漢武帝劉徹正在平息仙畫所帶來的影響,並盡全力將它往好的方向扭轉。
而在平行時空,他的祖宗劉邦正在和水車較勁。
鄉鄰們正用繩子牽著倒在河邊的水車,一邊喊著號子一邊要將它立起來。
劉邦和蕭何在旁邊袖手看著。
劉邦嘴巴裏銜著草,看上去吊兒郎當的。蕭何實在沒忍住,將草從他的嘴裏奪走。
“聽說隔壁的大戶將之前奪來的地還給了苦主?”他小聲的問蕭何。
蕭何點頭:“確有此事。”
劉邦嗤一聲: 他們是怕朝廷徹查下來,查到他們頭上吧?不過,這也算是聰明人,知道主動歸還。”
要知道,他們現在的這位陛下,可不是什麽好糊弄的仁善之人。說不得,來自於鹹陽的巡查吏目們已經在路上了。
“明明是他們吞的地,現在他們懼怕了吐出來,原本的苦主卻要感恩戴德。”劉邦轉向蕭何,“你說,這是不是很操蛋的事情?”
蕭何麵色如常:“是,但也是世間常理。”
兩人在這邊小聲聊著,那邊的鄉鄰勞力們卻終於將水車給立了起來。
劉邦精神一振。
但過得半晌,水車卻全無動靜,轉也不轉。
“怎麽就不行呢?”他雙手叉腰看著眼前的水車,頗為鬱悶的問身邊的蕭何。
他不知道,這水車卻不是隨隨便便做的,這裏麵其實涉及到很多科學知識,製作起來也很講究,比如葉片的角度等等。或許,要調整好幾次才能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蕭何同樣提出了這個建議。
“可是我沒錢了。”劉邦一攤手,很是坦率。
這可是花他自己的錢來做的東西。
他盯上了蕭何,看看縣署裏能不能搞出來一點錢。
但這時候,一個老者在旁邊笑眯眯的道:亭長為百姓如此盡心盡力,怎能讓你為了錢之一事煩惱呢?我願出錢資助這水車!”
劉邦和蕭何看過去,趕緊道:“呂太公。”
竟是剛搬來沛縣的呂家太公,前幾日劉邦還和蕭何去參加過呂家的慶賀遷徙之宴。劉邦還幹出了點混蛋事,蕭何言明要帶一千錢作為賀禮,不然不準入席。但他哪有什麽錢?索性一分不帶。
他沒帶賀錢,卻在進門登記賀錢的時候喊了一句“賀錢一萬”,引得呂公親自前來相迎。
後來知道隻是無賴玩笑之舉,蕭何掩麵不想認他,呂太公對他的態度卻依然十分熱情。
這讓劉邦對他的印象很不錯,如今聽到他要讚助自己研造水車,印象就更好了。
果然還是要吃大戶啊!
殊不知,呂太公對劉邦的印象也很好。
雖然他看上去吊兒郎當,像個浪**遊俠,但是仔細聽其談吐,卻很是不凡。如今見他願意為鄉民謀利,而且在鄉民之中似乎也頗有人緣和威望,呂太公就更滿意了。
他想到了自己未嫁的女
兒,叫呂雉。
他心中一動,或許……
呂太公正在為兒女婚事操心,而遠在鹹陽宮城之中的始皇帝贏政也總算是迎來了一些能讓自己開心的消息。
這幾日,整個宮城之中十分低氣壓。
朝會之上,臣子們都不敢大聲喘氣,生怕被罵。尤其是和田地有關的朝臣,簡直是戰戰兢兢。
他們知道,很快就要有一大批人的頭顱將會被砍下,不,或許隻被砍頭都是仁慈,他們的鮮血將平複王的怒氣,也將平複天下百姓農人們的怒氣。
他們隻希望,這批人裏麵沒有自己。
贏政和朝臣們也正在研究新的關於田耕的詔令,比如是不是要推行代田法,比如如何推廣耕牛,以及舊事重提的是否要減輕徭役。
讓很多朝臣驚訝的是,這一次,他們的陛下居然退讓了。
長城和靈渠的修建繼續,而剛開了一個頭的阿房宮停了下來。
消息傳到阿房宮的工地上時,被征來的民夫們皆喜極而泣,朝著皇城的方向跪拜。
他們原以為這輩子再也回不了家鄉。
這些消息傳來,倒是讓贏政的臉色變得和緩了一些。
而扶蘇和尚方這邊傳來的好消息,更是讓他的神情變得愈加放鬆。
扶蘇負責火器司的建造,他帶來的好消息是,大秦各郡送來的方士第一批已經到達了鹹陽。扶蘇在軍營之中騰出了一塊地,將他們關在了裏麵,令將士們嚴加看守。而後續的選址也定了,因火器威力巨大,選擇了鹹陽城郊的一塊空地,離村落極遠,但附近有駐紮的軍營。既考慮到了安全性,也考慮到了保密性。
秦始皇頷首,這一次扶蘇做得還是不錯的。
這讓他稍稍的感覺到了輕鬆一些。
而尚方傳來的消息更讓他欣喜。
他拿起一張顏色淡黃,質地還比較稀疏的紙對著光看:這就是你們造出來的紙?
尚方令道: 陛下,此等紙張隻是雛形,後續還需改進。
贏政提筆試了一下,不咋地,墨汁在上麵全部暈開,一會兒就成了墨團。不過,這的確是一個很大的進步。
“果真是用草席和秸稈等物製成?”
“需要幾天製成?”
了解到了自己想要的細節之後,贏政龍心大悅:做得不錯,賞!
待尚方令走後,他看著書案上的紙陷入沉思。
有仙畫在,現在大秦傳承自商鞍的“愚民”和“疲民”之策顯然是不可行了。他要考慮一下接下來對百姓和庶民們采用什麽樣的教化態度。
但不管如何,紙的提前出現都能讓他後續變得更遊刃有餘!
贏政臉上露出這段時間以來的第一個淡淡笑容。
相比於贏政和劉徹略帶些焦頭爛額的狀態,李世民就要相對輕鬆很多。
他上任之後就大力推廣均田製,現在均田製也暫時還沒有遇到瓶頸,有時間可以慢慢討論接下來怎麽避免土地兼並。而且仙畫所提到的農具大唐基本上都有,不需要再從頭開始。
但他這幾日依然往先農壇旁邊的籍田跑得很勤。
大唐的君主是需要親耕的,當然並不是讓他們真的種地,而是了解農桑之事,在一些特殊的日子裏親自下地體驗一下,稱之為親耕禮。用意是讓皇帝不要忘記農才是國之根本。
先農壇的旁邊有一幹畝田地,就是皇帝的籍田,平時由專門的官吏管著。
不管其他地方收成如何,籍田裏的莊稼是一定要種好的,而且環境還得搞好,因為陛下經常會帶著眾位大臣們前來巡視。
但這一天,籍田的一側卻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陛下,咱們還是去莊子裏等吧。”李世民的貼身太監張阿難勸道。
這氣味都要把他給熏量過去了,可自己這位陛下卻依然興致勃勃,甚至麵不改色的湊過去看。
李世民揮揮手:“朕以前打仗的時候,更難聞的氣味都聞過,何足掛齒?”
他問管理籍田的官吏和不停在池中翻動的老農:“可是按照仙畫中的做法來做的?”
官吏點點頭:“有挖來的塘泥、收集來的落葉、秸杆,還有馬糞牛糞雞糞這些。”
所以味道才如此的讓人掩鼻。
片刻之後,官吏也勸李世民:陛下,這肥還需半月之後才能用,現在不過是攪動而已。此處髒汙,陛下還是先回宮吧。’
李世民這才啟程回宮,又叫了官吏陪自己看看
籍田的情況。
邊走邊聽他匯報,聽完之後說道:“這漚肥先在籍田試驗,有效果後再向天下推廣。農之一事,萬分重要。卿一定要放在心上。”
仙畫都表揚了那漢朝走的科學思維,李世民覺得他也該學一學這科學思維,聽上去還是很有道理的。
官吏鄭重道:“臣明白。”
李世民看向地裏剛剛冒頭的青苗,隻覺得它們可愛萬分。不知道後世的秧苗是不是也是這樣?
他轉身問張阿難:“新一期的仙畫是今晚吧?”
明朝,太子朱標病逝,各地藩王都快馬前往京城奔喪,其中就包括了朱棣。
朱元璋親自操持兒子的喪事,其他也暫時顧不上了。
而北宋,趙匡胤正換上了民間的服飾,在幾名侍衛們的簇擁下,正在汴京城中逛著。
一是這段時間事多,散散心,一是來看看這汴京城。
他這次雷厲風行,遷都的決議已經發出,各種準備工作都在緊鑼密鼓的開展起來。汴京城中有人覺得遷都是好事,認為這可以避免已知的未來,但更多的普通百姓卻擔心當汴京不再是京城的時候,是否還會繁華依舊。
說實話,趙匡胤也不知道。
但為了大宋的未來不再重蹈覆轍,他必須做出這個決定。
他坐在汴京城中最高的酒樓之中,看著底下的人間煙火,希望自己做的這個決定是對的。
大宋的子民不能再受到異族如此的對待!
正考慮著事情,天上的天幕又亮了起來。
“看仙畫了!”“仙畫開始了!”
底下開始響起了百姓們欣喜的聲音。
仙畫儼然已經成為了他們期待已久的夜間娛樂。
侍衛將窗戶開到最大,讓趙匡胤可以邊喝酒吃飯邊自在的觀看。
【大家好呀,我們又見麵了。我是你們的up主路小柒。】
【今天我們來講一下,從畝產四百斤到畝產一幹斤,我們做對了什麽。講這個話題就一定要提到我們的現代農學,大家看看我現在在哪兒。】
鏡頭忽然轉了一下,一座有點奇形怪狀似是石頭建成的現代建築忽然出現在了天幕上,建築上立著幾個龍飛鳳舞的金屬大字“華夏農業大學”。帶
著蓬勃朝氣的青春男女背著書包或抱著書在校園大門進進出出。
路小染的聲音帶著笑意-
【對,我現在就在著名的華夏農業大學,今天就帶大家參觀一下農大,然後我們一邊看,一邊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