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若說這個身帶靈力的神秘男人所言隻是讓人心懷疑慮,容煬此舉卻無疑坐實了他是天魔的說法。
自稱祿存的男人似要相助卻又沒有力氣,幸好杜若恒急忙閃躲避開,容煬手中骨笛擦著她的肩膀堪堪而過。杜若恒回身立穩,旋即琵琶聲響起,不帶一絲柔意,淩厲如裂帛,又在空中化出萬千根帶著星芒的銀針,向容煬刺去。
容煬指間向山壁一彈,炸開無數細小碎石將銀針悉數打下,又夾著風聲卷起地上沙塵逼得杜若恒倒退半步。
開陽綾飛出,楚晴回過神來,手持綾帶揮舞間,仿若星河流動,結成陣法困住容煬。容煬與她們二人纏鬥,雖然不算落了下風,也隻是勉強打了個平手。況且他似乎無心戀戰,出手時甚至有意避開了要害,隻是一心往石階處去,好像是想要離開。
但杜若恒與楚晴打鬥中無暇顧及這些古怪之處,招招往致命處去,又占著地勢,容煬一時間倒也沒有辦法。
眼看戰勢膠著,舒赫忽然出手。他那下分明是想朝楚晴去,替容煬解圍。容煬看出他的意圖,心中暗罵一句,眉頭微皺,不假思索抬手擋住,登時變了情勢,讓舒赫看起來是要對付他一般。
隻是這下到底分了心,杜若恒逮住機會,指尖在弦上重重一掃,琵琶弦從器身上脫離,如刀刃一般向容煬脖頸割去,眼見就要碰到容煬肌膚。
舒赫隻覺一顆心直往下墜,一句小心已來不及出口。正在這時,忽有劍光劃過,傅寧辭手持天樞擋在了容煬身前,竟然硬生生地將琵琶弦劈斷了!
傅寧辭那一下用了十成的力氣,毫不留情麵。又趁著杜若恒與楚晴被這變故弄得呆住片刻,揮出天樞,用劍光將楚晴的陣法破開一條縫隙來。
也不看其它人,徑自抓起容煬的手:“和我走!”
他拖著容煬順著來時的石階往回跑。杜若恒的聲音遠遠地追過來:“貪狼,他是天魔,你瘋了!你和我說過什麽?!”
傅寧辭腳步一頓,但也隻是刹那,隨即仍是牢牢拽著容煬的手腕,步履不停往出口處奔去。
心跳聲混著腳步聲,像鼓錘一般在狹窄的地道中回響。傅寧辭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隻剩下一個念頭,他不能丟**邊這個人。也不知到底用了多久,待他們踏出地道,身後地麵又轟地一聲合上。不用想也知是舒赫相助的緣故。
容煬想要掙脫傅寧辭的手,傅寧辭手上捏得更緊,絲毫不讓。他已然看明白舒赫應當是容煬一方的人,但也不知能困住杜若恒多久,還是得先帶容煬離開才是。
方才地下那番打鬥,引得鳳凰樹上大片的紅花簌簌而落。就在這紛紛的落花之間,一隻毛色純正的紅狐從一旁草叢中跑了出來,它眉心有道亮光,那是族長的印記。
那狐狸見到傅寧辭一愣,也不知該不該上前,這與事先交代過的情況實在不同。傅寧辭看了一眼容煬,見他皺著眉,顯然是不知情的。便問那狐狸道:“是舒赫讓你等在這裏嗎?說話!”
傅寧辭劍尖指向那狐狸,紅狐一抖,見傅寧辭也不像要對付容煬的樣子,心下一橫,便開口道:“妖王擔心先生出事,預先安排小妖在此等候,先生請速速隨我來吧。”
從關閉祭壇的門,到準備後路,這完全是舒赫私自安排,按容煬本意是不願再拖他下水的。但傅寧辭跟著出來已經打亂了容煬的計劃,他一時有些亂,想不到別的辦法,隻能先任由傅寧辭拉著他隨那狐狸而去。
那隻紅狐帶著他們從一條極隱秘的小路離開:“先生,妖王說了,妖族好歹是他的地界,無論怎樣,都會盡力拖住星君......”
它說著,又看了眼傅寧辭,實在不知這位星君現在算是怎麽回事。
“還說什麽了?”傅寧辭見它看自己問道。
“還說,就算沒有血誓在身,他也永遠對先生效忠。先生將來有任何吩咐,隻要不威脅到妖族存亡,他都願為先生鞍前馬後,死不足惜......”
容煬皺眉打斷它,“夠了,帶你的路。”
紅狐於是不敢再說話。
小路盡頭是堵極高的牆,牆邊停著一輛車。
傅寧辭看出那牆隻是幻象,也不多耽擱,一把從狐狸爪子裏拿過鑰匙:“替我謝謝你們妖王。”拉開車門把容煬推進去,自己上了駕駛室。
迎著那堵牆衝出去,竟然是在馬路上。後麵的司機本來昏昏欲睡,忽然見前麵冒出一輛車來,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揉了兩下眼睛,車已經一溜煙沒影了。
傅寧辭車開得極快,一路沉默著。
容煬四年前就傷了根本,一直沒有調養好,回來這一個月又頻繁動用內力。若在鼎盛時期,杜若恒與楚晴決計不會是他的對手,但今時不同往日,剛剛一戰,其實有些勉強,所以才會被傅寧辭帶上車。容煬靠在椅子上運氣調了下息,半晌才恢複過來一點。
傅寧辭開出一段路,偏頭撇了眼容煬蒼白的臉色,心中又氣又心疼,腦子裏一團亂麻,撿了最要緊的一個問題問:“你真是天魔?”
容煬不躲不避看著他的眼睛:“是。”
傅寧辭咬了下嘴唇,總覺得哪裏不通,但剛剛發生的一切又無不在告訴他,自己深愛的人,恐怕就是他們必須要殺的人。
傅寧辭收回視線,直視前方的路:“你到底要幹什麽?”
“那位真正的祿存星君不是說了嗎?”容煬一挑眉,“自然是殺了你們。”
“祿存是你關在祭壇的?既然要殺,你為什麽把他留到現在?”傅寧辭問,“容煬,你不用故意氣我,有什麽苦衷,你告訴我。”
“你想多了。殺人也得挑時候,我又不是隻把你們抹脖子了事,是要用你們的靈力來補我自己,天時地利,缺一不可,哪能說殺就殺?你現在既然已經知道我是誰,我也可以與你直說。我本來是打算把你們三個帶到祭壇,趁你們不備,都關起來,再引其餘的來......結果,運氣不好,祿存居然醒了。”容煬做出一個遺憾的表情,“我又沒有完全恢複,就弄成這個樣子了。你還有什麽要問的?”
“我沒什麽要問的了,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傅寧辭單手擰開水瓶喝了一口。
“信不信由你。”容煬語氣淡淡道,看傅寧辭居然在打導航,似乎定了目的地:“不過貪狼星君,你是在幹什麽,不會真要帶著我這個魔頭逃命吧?”
傅寧辭被他這樣生疏的稱呼搞得心好像被重重揪了一下,深吸口氣:“對啊,你不是說你沒恢複嗎?自然先帶你養傷了。你有要去的地方嗎?沒有就我定。”
“我恢複了,你們的死期可就到了。”
“我說了我不信。”傅寧辭又踩了一下油門:“如果你是真的要挑個好時候殺我.....”
傅寧辭朝他伸出一隻手:“你可以現在卸了我的靈力,我不會反抗的。”
“你不動手嗎?”傅寧辭等了等,收回去,“那我就當你承認自己有苦衷了。現在不想說也沒事......”
“你瘋了吧?”容煬嘲諷道。
“你說我瘋了,剛才若恒姐也這麽說。可能是吧。”傅寧辭想到杜若恒,覺得悶得很,搖下車窗,沉默一陣,“我和姐姐說,我會擔起責任來,我會殺了天魔。但是天魔是你......我也和你說過,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保護你......那就隻能對姐姐食言了。”
容煬支著車窗看他,“星君這麽說,倒叫我不忍心了。你非要自欺欺人,覺得我現在在說謊,那也沒有辦法。”
“不過星君,原來才是真的在騙你。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貪狼轉世,所以當年才會到楓江去,那不是巧合,一個月前,我出現在南局,也不是巧合。隻是在利用你而已。”
“那你現在可以繼續利用我。”傅寧辭握著方向盤無所謂道。
“我身份暴露了,你現在沒有利用價值了。”容煬歎一口氣,“星君要是真這麽癡心,倒不如現在放我走,你跟著我,我始終不安心。萬一你什麽時候換主意,又決定要殺了我,我現在沒有恢複,隻怕不能贏你。不過他日再見,我要取你們靈力的時候,我一定會把你放在最後一個,也不枉星君給我睡了這麽多次。”
“你何必故意氣我呢?”前麵遇上一個紅燈,傅寧辭停下車:“我說了,你要是真擔心,隨時卸我靈力,殺我都行。我自己動手也可以,你需要嗎?”
容煬笑起來:“傅寧辭,你太高看自己了。你為什麽總這麽天真?以為我真的不會殺你嗎?”
他靠近傅寧辭一點,看著他的眼睛,像曾經的無數次那樣,傅寧辭甚至有一瞬間的錯覺,自己下一秒會得到一個愛意綿長的吻。
但沒有,容煬指間輕佻地從他下頜線上劃過,好像換了一個人,眼神裏都帶著嘲弄。
“你知道為什麽隻有你投胎轉世了嗎?你知道三千年前你是怎麽死的嗎?”
“我不想知道。”傅寧辭直覺他說不出什麽好話來,想要轉過頭,卻被容煬用力地半握住後頸。
“是我。”
容煬又想起了那個晚上,火光照徹半個夜空,他把劍刺進了眼前人的身體,傅寧辭的血飛濺在他臉上,跌在他懷裏。容煬抱著他漸漸冷卻的軀體,傅寧辭還強撐著伸手去擦他臉上的血跡和淚水,輕聲說,你別哭,一點都不痛......沒事的,沒事的......我愛你......
那些回憶前所未有地清晰,容煬另一隻手在傅寧辭看不見的地方緊緊握成拳,覺得自己就快要撐不下去了。但還是偽裝出笑容,一字一頓對傅寧辭道:“是我,親手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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