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曾豪軒今天點了請靈符,看著不對立刻就帶人撤了出去,裏麵還保護得很完好。

傅寧辭往裏走了幾米,路過一個拐角時抬手關掉了燈,博物館立刻暗了下去。

“老大,你沒事吧?“曾豪軒立刻吆喝了一聲。

“沒事,你喊什麽喊,就在那裏呆著。”傅寧辭應了一句,從兜裏拿出了一小根枯木條在空中飛快地畫了個符,輕輕地念了句,“生。”

身側似有風刮過,一陣清新的木香不知從何處飄來縈繞於鼻尖,枯木頃刻間長出了翠綠的枝丫,開出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傅寧辭四下看了看,走到最近的一個陳列櫃,裏麵放了隻元青花的玉壺春瓶。他一手拿著枝條,另一隻手徑直透過了玻璃櫃,把瓶子拿出來看了看,鎖著眉又放了回去。就這樣一連檢查了好幾件文物,枝條上的花開了又謝,已經走過了一個短暫的輪回,傅寧辭的眉頭卻越皺越深。

這些器皿大都有千年的曆史,或多或少見證或承載著曆任收藏者的情感,至少應該初具靈識,可他一路走過來卻什麽都沒感覺到。

他最開始還在想是不是自己昏迷太久,靈力受損的原因,可現在都用了回春咒依然毫無反應......那就隻能是全被魔氣腐蝕了。

“可惜了。”傅寧辭低低地歎了口氣。

文物既然毫無反應傅寧辭也沒有再耽誤,用一張餐巾紙在地上沾了兩下,也不知蹭了些什麽灰,把紙裝進透明袋,再把透明袋往兜裏一塞,就快步向最裏麵的玻璃展櫃走去。

說是玻璃展櫃其實不太恰當,畢竟已經徹底四分五裂,隻有一個孤零零的展台還放在那裏。

傅寧辭在地上掃了一眼,往前走了兩步撿起一張金屬牌,上麵介紹倒是寫了一長串,關於古屍身份的隻有一句,姚恪,字子恒,應朝時期祈國將軍。剩下的全是介紹出土情況和屍體保存情況。

“怎麽會入魔呢?“傅寧辭用那張金屬片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手掌,繞著展台走了一圈。

民研局裏關於魔的記載並不算多,有限的幾條寫著要執念強烈才能入魔,活人入魔會長生不老,死人入魔可死而複生,但這種死人正常來講得在七天以內,魂魄離體以前,像這種千年古屍,按理說不知投胎多少次了,哪裏還有執念?

傅寧辭繞了一圈在展台的最前方站定,拿出一隻做工精致的老式煤油打火機,點燃了手裏的枯木條,然後對著枝頭吹了口氣,火星四散,在空氣中似乎碰見了什麽竟然燃燒起來,紅中帶黑的火焰浮在空中,沒有絲毫的熱度,反而讓人覺得冷。傅寧辭一把扯下脖子上掛著的三枚銅錢,往上一拋,銅錢在空中立起來,不停地旋轉著,中間慢慢出現了一張黃紙,飄飄悠悠地落到了傅寧辭手裏。

“算出什麽啦?”

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伴隨著一陣清脆的銀鈴聲在身後響起。

“你怎麽也來了?”傅寧辭手一揮,銅錢飛回了他手中,他轉過頭,把紙遞給蘇姚姚,“自己看。”

“這裏血腥氣可真夠大的。“蘇姚姚說著衝銀鈴輕聲叱了聲天權,右手上戴著的那串銀鈴便安靜下來。她伸手接過那張紙,道,“上午孟輕打電話給我說有案子,我要去見新顧問就說讓先等等,結果回電話過去她說你上午出差回來把案子接了,我就直接過來了......咦,‘啟’是什麽意思?”

“就測出這麽一個字,我哪裏知道。”傅寧辭搖搖頭,“周圍我也檢查了,暫時沒什麽別的線索,看來得從其他地方入手了。”

“別說了,加班吧。”蘇姚姚拖長聲音歎口氣和他一起向外走,“你什麽時候醒的?”

“上午。”傅寧辭把黃紙捏了兩下,紙片就化成了一推粉末,“這不,醒了立刻就來上班了,夠敬業吧?”

“你敬業?臉真夠大的,我這段時間忙得腳不著地都沒說什麽呢。”蘇姚姚嘁了一聲,伸手搭上他的腕,閉著眼聽右手銀鈴不斷發出響聲,“別動啊。”

傅寧辭依言站住身。過了一會兒,鈴聲停了,蘇姚姚鬆開手,舒了口氣,“感覺沒什麽問題了,不過也說不準。好端端地你怎麽又暈了,這都第二次了,到底怎麽回事?要不你還是先回星靈穀養著算了。“

傅寧辭一年前也忽然昏迷過一次,連靈力都消失了,送回星靈穀以後,才又慢慢恢複過來。不過,上次隻昏迷了半個月,遠沒有這次這麽久。

“查不出來問題就證明沒問題,我養什麽養,坐月子啊?”他伸手扯了扯蘇姚姚的馬尾,“你說你怎麽這麽裝?一邊說自己忙,一邊虛情假意地勸我休息,我要當真撂挑子走人了,你不繼續跟陀螺一樣轉?“

“你別扯我頭發,扯禿了。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發型都給我弄亂了。”蘇姚姚沒好氣地看他一眼,把頭發抓了抓,“你這一暈,快把我們嚇瘋了,呼吸也沒有,脈搏又亂得要命,我簡直以為你要死了,若恒姐還專門從總局趕過來看你,楚晴和衛順成也過來輪流守了你一個月,上周看你好點兒了,妖族起了內訌,他們才回去調節。”

“哎哎哎,還有幾個月過年了,你能盼我點兒好嗎,什麽叫要死了。你過來點,地上玻璃渣看不見啊?”傅寧辭把她往旁邊輕輕拽了一下,又問,“衛順成怎麽也來了?他不是看我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他過來守我,那他不堵得心梗發作?“

“不看僧麵看佛麵,若恒姐這樣安排了,他能不來?”蘇姚姚說,“不過他看你不順眼也正常,自打你一回來,多少的法器,靈丹妙藥全往你身上砸。不說別的,就你脖子上這三枚錢,衛順成當初要了多久,也沒拿到,他還是主攻占卜這一塊兒的。結果你一回來,立馬就給你了。若恒姐有多看重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她的意思,再過幾年,她大概自己掛個閑職,總局的位置都得你來接。”

“我是真不想接。”傅寧辭說。

“你說了不算。”蘇姚姚模仿著杜若恒的口氣道,“寧辭,你是貪狼星君,七星之首,理應.....”

“行了你。”傅寧辭揉揉眉,“我這算什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蘇姚姚吐吐舌頭,“大哥,你都懷壁了,還裝什麽無辜?不過你也別急,反正還有幾年。”

傅寧辭心道這安慰真是非常到位,又問,“他們過來這邊,北分局又怎麽辦?”

“把顏今叫過去頂了一個月唄。”

“祿存還是沒找到?”

“一點下落都沒有,等他倆回去,顏今應該又去繼續找了。”蘇姚姚繞了一圈總算又回到案子上來,頓了一下,有點不確定地問,“對了。我剛看曾豪軒燒的那張請靈符,這裏跑了那具幹屍是入魔了是吧?”

傅寧辭點了點頭,聽蘇姚姚抱怨道,“多少年沒見過了,怎麽忽然又冒出來了?”

“就是前幾年太少了,今年才要衝衝業績,刷刷存在感嘛,不然咱們局裏新來的小孩兒都不知道有魔這種東西了。”傅寧辭手裏的銅錢也沒急著往脖子上戴,就那樣上下拋著玩。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蘇姚姚撇撇嘴。

“漏就去補,你多念叨幾句就不漏了?”傅寧辭往前走了兩步,把剛剛關掉的燈打開,轉過拐角,看見警戒線外多了個人。穿了身休閑的西裝,臂彎裏搭著一件風衣,背對著他們。

傅寧辭覺得那個背影莫名有點熟悉,不由地停住腳步。

“怎麽?”蘇姚姚偏頭看他。

“那是誰?”

“新來的顧問啊,我急著過來,就把他一起帶來了。”蘇姚姚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招呼了一聲,“容顧問。”

傅寧辭看著他回過身,一下子愣住了,手裏的銅錢啪地掉在了地上,其中一枚滾出很遠,一直到了那個人的腳邊。

“喂,你怎麽了?”蘇姚姚扯了下傅寧辭的袖子,但傅寧辭毫無反應,隻是呆呆地看著他彎腰撿起硬幣一步步走過來。

在他剛剛離開的那幾年裏,傅寧辭幾乎每天都幻想著他會某天再次出現,但後來時間一點點地過去,漸漸地,他已經很少再想起他了。偶爾午夜夢回,他都會有一瞬地恍惚,是不是真的有這麽一個人存在過,傅寧辭覺得自己大概已經忘記他了,卻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次見麵。

我今天應該給自己算一卦的,傅寧辭忽然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

那個男人已經走到了傅寧辭麵前,把剩下的兩枚銅錢也撿起來,一並輕輕放在他手裏。他的指間滑過傅寧辭的手掌,很涼,像是一直滑到了他心上。

蘇姚姚已經看出事情不對勁,此時也隻能硬著頭皮介紹,“那個,這是新來的容顧問。容煬,這是我們副局長。”

傅寧辭緊緊地把手握成,指甲用力地抓著手心,用疼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許久才抬起頭。容煬衝他微笑一下,神色溫和,還是過去的樣子,“你好。”

傅寧辭一愣,醞釀了許久的那句好久不見就這麽咽了回去,飛快地用力咬了下唇,定定地看著容煬,也笑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