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路上林嶼森一直在笑,我都有點鬱悶了。

我還會飛……這句話有這麽好笑嗎?

在我的瞪視下,他終於收斂了笑意,“對不起,我現在腦子裏總有一副太陽長著翅膀飛走了的畫麵冒出來。”

我想象了一下:“那後麵跟著地球和其他行星嗎?”

“當然,太陽質量大,我肯定要在後麵追著跑的。”

我問的是其他行星!

林嶼森這時才想起來問我:“怎麽突然跑過來接我?”

“吃多了散步。”我傲嬌地回答,決定暫時不告訴他老媽給我安排了房子的事,等全都弄好再給他一個驚喜。

是驚喜吧?

“下午我們去哪啊,在你外公家吃個午飯就好了吧?”

“嗯,不過我還要搬一些東西到浦東這邊的家裏,晚上我們在老師家吃飯。”

晚上居然還有安排?他老師,是上次婚宴上見到的那個老人嗎?

“我不是不願意去啊,但是林嶼森,我怎麽感覺這兩天把你親友都見光了啊?”

“我也很意外。”他一副頭痛的表情,“這些都早有安排,誰知道你會跑到上海來呢,不帶著你也不好啊。”

……我還能說啥。

路上我要是再跟他說一句話,就算我輸!

我沒有堅持到十分鍾……

誰讓他突然停車給我買奶茶,那我總要過去指點一下口味對吧?

“要最甜的,加紅豆和椰果。”

林嶼森一邊付錢一邊閑閑地說:“不是不跟我說話了?”

“沒辦法呀,你又不知道我口味,畢竟~我們還不是很熟。”最後一句我特意加重了語氣。

“這樣。”林嶼森點點頭,付完錢,一隻手就把我拽到了身邊。

“喂!”

什麽情況,他這是要強行熟悉嗎?大庭廣眾之下,奶茶店的小姐姐們正看著呢!

正要掙脫,林嶼森卻用他的大衣裹住我,“下車不穿外套,不冷嗎?”

咦,這個理由好像可以。我踮起腳,露出一個腦袋左看右看,嗯,這條路上也沒什麽人……那就這樣被裹著吧,暖洋洋的,我也不是很想離開。

不過。

“你的大衣好像有點大。”還可以裝一個我。

“尺碼應該沒錯,設計吧。”

“哦,那空空****的你不覺得冷嗎?”

林嶼森:“……聶曦光。”

“嗯?”

“你是會煞風景的。”

我感覺接下來是林嶼森不想和我說話了。

還好很快我們就到了盛家。

盛家老宅和我想象中的上海舊式豪宅差不多,高大的黑色鐵門,整齊開闊的草坪,有點西式的建築,到處寫滿了年代感。

汽車開進黑色鐵門後又開了幾分鍾。到別墅門口下車,早有兩個年輕人在那等著。看見我們下車,他們立刻迎了上來,女生催促林嶼森,“二哥,快給我們介紹下。”

“盛行樂,盛行秀,我二舅舅和三舅舅家的。曦光,我女朋友,那天壽宴你們不是見過?”

女孩子應該叫行秀吧,顯然對林嶼森的介紹十分不滿意,“你這也太敷衍了吧。”

她轉頭熱情洋溢地對著我說:“那天就打了個照麵,都沒好好說話,一會我們吃飯坐一起呀。”

“好啊。”我答應著,把手中另一杯奶茶遞給她,“你叫行秀嗎?嶼森幫你買的奶茶。”

盛行秀頓時眼睛一亮,接過奶茶就插管開喝,“二哥你還是有良心的。”

盛行樂在旁邊把我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掃**了一遍,難以置信地說:“不是吧?就一杯,我的呢?”

“你不是要鍛煉肌肉?肯定不想喝。”

林嶼森一手拉著我,一手推著盛行樂往裏麵走。

盛行樂被推搡著爭辯,“我偶爾喝一下怎麽了,二哥你就是小氣。”

林嶼森說:“你說對了,我小氣。”

我噗嗤一樂。

這時有長輩走出來,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林嶼森的三舅盛叔凱,他家名字倒是很好記,盛伯凱,盛仲凱,盛叔凱。盛叔凱大聲喊我們:“在門口幹什麽呢,爺爺等著呢。”

盛家的人是真的多呀,還好林嶼森時間卡得比較好,到了客廳,喊了一遍人就直接開飯了,省去了無數尬聊。

吃飯的時候盛行秀並沒有坐在我身邊。我初次登門,大概為了表示客氣,盛老爺子讓林嶼森帶著我坐在了他的左手邊,然後盛伯凱的太太——我喊她錢阿姨,坐在了我邊上,算是招呼照顧我。

菜早已上桌,大家邊吃邊聊,話題都客氣地圍繞著我。問我何時畢業,工作習慣不習慣,為什麽去蘇州之類的,態度很隨意,我也放鬆了很多。早上被舅舅提醒了這麽多,來的時候多少抱有戒心的。

然而我才放鬆下來,錢阿姨便夾了一筷子菜給我,含笑說:“怪不得去年嶼森在上海做得好好的,忽然就要到蘇州去,原來是衝著曦光啊。這叫什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咦?

她什麽意思?難道在暗示林嶼森去蘇州是有預謀的嗎?

會不會是我想多了啊?畢竟我不了解她。我瞥了一眼林嶼森,卻見他臉上的笑意明顯冷了一些。

我心中有數了,刻意表現出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嶼森也說是為了我去蘇州的。”

林嶼森淡定地附和:“的確是衝著曦光,不然我去蘇州做什麽,人生地不熟的,那邊公司也沒什麽發展空間。”

錢阿姨失語,半晌強笑,“嶼森一向進取。不過你們之前沒見過吧,怎麽嶼森聽到曦光去蘇州也跟著去了?”

“見過呀。”我主動給她提供資料,“我幹媽的宴會上,盛爺爺帶嶼森去的,不過那會我們都沒說過話,他居然就因為我去蘇州了。這些還是嶼森後來才告訴我的。”

“嶼森一向聰明,這見了一麵話都沒說就認定了,直接追到蘇州去了。”錢阿姨大概發現了我十分遲鈍,生怕我不理解似的,說的愈發直接了,還轉向盛行傑,“你要跟嶼森多學學,生意場上沒有善茬,多點遠見知道嗎?還有,你也該認真找個女朋友了,門當戶對四個字頂頂重要,不過如果女孩子特別好,我們家也不是勢利眼,不要求人家家財萬貫。”

這時盛仲愷的太太插話進來,“大嫂,你這話說的,好像嶼森是因為……”

“好了。”盛老爺子把筷子重重一放,“行傑還不著急,催什麽。吃飯!”

盛老爺子一發話,大家立刻收住了話題,開始招呼著吃菜。

盛伯凱轉了下餐桌,把一道看著平平無奇的花膠鮑魚雞轉到我麵前,“曦光一定要嚐嚐這個,我們家廚師的拿手菜,外麵吃不到這個味道。你爸以前來吃過,後麵一直念念不忘。”

我雖然心裏不高興,但也不好再說什麽,夾了一塊雞肉吃了,客氣地讚美了下。

氣氛重新緩和起來。

大家閑散地聊著,行樂和行秀明顯和林嶼森關係更好一些,隔著人和我們說話,問我們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喝酒什麽的,被林嶼森用要去老師家的理由推了。盛行傑和他們坐得近,反而說話不多。後來大家的話題又轉到了生意上,當然,我一個外人在,他們也不會說什麽重要的事情。

盛老爺子說話不多,後半場甚至完全沉默著,仿佛在思索著什麽,身後有阿姨幫他布菜。盛家人好像習慣他這樣,各說各的,也不去打擾。

飯到尾聲,盛老爺子放下筷子,突然發聲,問盛伯凱:“雙遠是我們和小聶合資的?誰占大頭?”

雙遠正是我和林嶼森目前工作的企業,全名叫蘇州雙遠光伏科技有限公司,在行業裏算規模中等吧。這應該隻是盛遠諸多投資中一個,盛老爺子不知道細節很正常,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提起。

盛伯凱回答說:“我們占了51%。”

“回頭把所有股份都轉到嶼森名下。”

所有人都是一愣,我立刻看向林嶼森,恰好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詫異,顯然他事先完全不知情。

但隨即其他人的反應讓我有點意外,怎麽一個個都喜形於色的?

錢阿姨尤其按捺不住喜色:“蘇州是個好地方,在那生活也舒服,不像上海,看著繁華,其實心累。”

盛伯凱說:“這事程遠那邊也得同意才行。”

盛叔凱接口:“給他未來女婿送這麽份大禮,他能不同意?”

盛老爺子點頭:“小聶那邊,我來打電話。”

林嶼森早已神情平靜,適時點頭微笑:“謝謝外公。”

一切都發生得非常迅速,幾句話就決定了一切,桌上每個人都言笑晏晏,一片祥和。可在這個環境下,我的心眼似乎一下子長了出來,瞬間就懂了這寥寥幾句話裏的意思。

從盛家其他人由衷的笑意中,這大概不算什麽贈與,而是一種“發配”?

林嶼森這是徹底被打發了嗎?

我心裏有點點難過,並不是因為和盛遠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的雙遠的股份。我一向覺得,長輩的東西就是長輩的,他愛給誰給誰。

而是因為這家裏微妙的氣氛。

林嶼森,在這個家裏,被大部分人當成了外人,甚至——敵人。

但此情此景,人家的家務事,我不能貿然開口。目光投向了餐桌,有道幹煎帶魚很好吃,林嶼森好像沒吃,我打算把最後一塊搶下來給他。

正認真等著帶魚轉過來,盛行傑說話了。

“聶叔叔這下應該滿意了,他不是提過想再收一些雙遠的股份嗎?這下嶼森當作嫁……不是,聘禮帶過去,他肯定高興。”

我的注意力一下子從帶魚轉移到了盛行傑身上,他前麵一直陰沉著臉,現在得意之色簡直快要飛出來。

盛伯凱立刻嗬斥了他:“爺爺說話你別插嘴。”

我來之前早打定主意少說話,沒什麽問題的話,矜持點多笑笑就行了,但是盛行傑都提到我爸了,我不接一下豈不是不禮貌?

我微微一想,開心地說:“我爸爸肯定很高興,不過不是因為別的公司股份什麽的。主要是我特別不愛管公司,以後有嶼森幫我管,我爸就沒後顧之憂了。就是不知道嶼森會不會嫌事情太多,一個人忙不過來。”

說完瞥了一眼盛行傑。你得意什麽啊,雖然你是盛遠指定的下一任繼承人,可是其他姓盛的就不用分了嗎?以後做事不用受到各種鉗製?想得美!

哪像我家!

“我真的很羨慕你們這樣的大家庭,像我這樣的獨生女,想讓兄弟姐妹幫忙都沒有,以後隻能靠嶼森了。”

雖然從沒想過爸爸公司的繼承問題,但是這會我必須是未來的霸道總裁!

我一臉慶幸地向盛老爺子道謝:“謝謝盛爺爺把嶼森教得這麽好,我爸爸肯定很滿意白撿一個繼承人。”

盛行傑得意之色頓失。

我可喜歡氣盛行傑了。

因為他真的什麽都寫在臉上,哪像其他人,不管心裏在想什麽,臉上都掛著笑容,甚至我身邊的林嶼森,神色間也半點心思不露。

不過他還算配合啦,居然把剩下那塊帶魚夾給了我,“我盡力,再吃一塊?”

“好呀。”我笑得甜滋滋的。

“曦光喜歡的話回頭讓廚房做一份打包。”錢阿姨麵帶笑容。

看!若沒有盛行傑,我的演技簡直無人回饋。

氣他好開心啊,我忍不住繼續。

我轉向錢阿姨:“謝謝阿姨,打包就不用啦,不過我能問下這個帶魚是怎麽做的嗎?有什麽特別的作料嗎?我想學一下以後燒給嶼森吃。”

錢阿姨笑:“哪裏用得著你燒飯做菜,都有廚師。”

“我不喜歡家裏有外人啊,再說以後他上班,我在家裏閑著無聊,做做飯什麽的也好打發時間。”

我擺出一副以後啥也不管,一心洗手作羹湯的樣子。

錢阿姨臉色一僵:“你現在不是在蘇州上班?女孩子雖然不用那麽累,但是事業也不能丟了。”

我當然要上班,當然要有事業,但是不妨礙我現在讓你們不爽啊。

“我不想那麽累,嶼森管管不就好了。我媽媽給我算過的,說我從小到老都是享福的命,不用自己操心的。”

我隨口就是胡說八道。

盛行傑終於忍不住了,“聶叔叔還年輕,交班還早吧。而且,聶叔叔不是離婚了嗎?說不定……”

“行傑!”

盛老爺子一聲大喝,止住了盛行傑未盡之語。

我目光看向盛老爺子,刻意帶上了一些同情——這就是您選的繼承人啊,跟林嶼森,已經不能用差遠了來形容,是不配比較。

盛老爺子有些疲憊地站起來,“嶼森,你到我書房來一趟。”

作者有話說:

曦光在盛家家宴上說的話,都是故意氣盛行傑的,不是她真實想法。這個文裏寫明了,但是還是再強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