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莊!”

身後傳來的呼喚打斷了我們之間詭異的氣氛。

一名年輕男子氣喘籲籲地跑到莊序身邊,“怎麽不等我一起下來,讓Zoey催好了,她總是最心急。哦,天哪,我們是出去camping,你能不能別總是黑白灰,沒有我可以借你。”

莊序眸光在我身上最後停留了幾秒,決然地轉頭離開,“走吧。”

年輕男子這才發現我,好奇地看了我好幾眼,“什麽情況,這位美女你認識?”

莊序沒有理他,徑直向外走去。

我要去小區門口打車,免不了要跟在他們後麵,不過始終保持著十幾米的距離。

出了小區,便看見門口停了三輛越野車,幾個衣著時尚的年輕男女站在車外,顯然是在等人。其中一名女子看見莊序他們就喊:“莊,Alex,你們可以再慢點。”

莊序身邊的年輕男子大聲說:“這可不關我的事,是莊在小區跟漂亮的鄰居妹子搭訕。”

我已經站到另一側路邊攔出租車。沒想到居然還有關於我的劇情,一時有點懵懂地朝他們看去,對上了一大片好奇的眼睛。

……我該有什麽反應?

隻能禮貌地微微點頭。

莊序解釋了一句:“是我大學同學。”

然後很自然地對我說了一句:“再見。”

我……複又點點頭。

莊序沒再對我說什麽,他走向其中一輛車,拉開駕駛座的門,對裏麵坐著的人說:“我來開。”

他的朋友笑嘻嘻地跳下來:“當然是你開,難道你指望我開那麽遠。”

他們很快開車離開了。我運氣不錯,不一會兒也攔到了出租車。

出租車平穩地行駛在去D大的路上。

我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掠過的城景,思緒有些散漫。

剛剛喜歡上莊序的時候,我曾無數次幻想過我們的結局,當然大部分是好的,可是失落沮喪的時候,也會想象自己哪天孤注一擲後,和他瀟灑告別從此形同陌路。

那時候的心情,是幻想中的痛快決絕,也是回味時的酸澀惆悵。

如今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我心中好像也有一絲惆悵,可更多的卻好像是——釋然。

時間終將把無法同行的人徹底分割,我會有新的朋友新的人生,他也會有他的。

我們會逐漸對對方的人生一無所知,以後的每一天,我們都會發生無數與對方再不相幹的事,把過往的一切都徹底覆蓋。

我覺得剛剛莊序那聲再見,是真的再見。

而我,似乎也真的再見了。

以前的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需要走到莊序麵前,才發現他的存在。那時候無論在哪裏,隻要他一出現,無論多遠,我都會在人群中一眼看見他,就仿佛他會發光。

現在這層光好像沒有了,我知道他依舊清俊無匹,但似乎又和路上隨便一個人毫無不同。

我想,等到了成都,應該把這件事和林嶼森說一下。但是不必有其他動作了,不然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出租車到D大的時候,我已經做好了決定。下了車,小戴他們已經在等著了。我看了下時間,還好並沒有真的遲到。

上午還是延續昨天座談會的內容,隻是對方換了更高級別的人來談,內容也更詳盡了,各種技術和人員上的合作可謂一拍即合。

中場休息了幾分鍾,戴總忙裏偷閑地跟我說:“小聶,我發現你今天似乎很興奮。”

啊?為著下午要偷偷去成都的事,我的確有些激動。但是有這麽明顯嗎?我一句話都沒說也能讓他發現端倪?

“馬上要放假了嘛。”我敷衍地回答他。

“我看不像。”戴總摸著下巴端詳我。

幸好這時有其他同事找他,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才沒讓他繼續盤問我。

會議結束後,小戴和其他同事準備回蘇州放假了,我在研究所門口跟他們揮手道別。

小戴奇怪地說:“你不跟我們一起回蘇州?”

“不回啊,蘇州又沒有機場。”我要飛成都呢!

沒想到一時疏忽用語不當,頓時一位蘇州本地的同事就傷心了,一臉悲憤地說:“馬上就有了,按照我們蘇州的發展速度,五年內必建機場。”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覺得我們蘇州五年內必建機場。”我雙掌合十向炸毛的同事道歉,順便激勵大家,“那大家一起加油,多給蘇州創收哦。”

安撫好炸毛的同事,我一個人背著包奔赴虹橋機場。

說來有點不可思議,到機場之前,我居然把我恐飛的事情忘記了。直到進了安檢門,我才意識到,這好像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一個人搭飛機。

我一下子緊張起來。不恐飛的人大概無法體會恐飛是一種什麽感覺,就是在飛機上幾乎每分鍾都在強行鎮定,飛機抖一次心就顫抖一次,睡是根本睡不著的,隻能不停地給自己找些事做來轉移注意力。

我看看手中去成都的機票,現在奪路而逃好像還來得及,但是我的腳卻好像有自主意識似的,不停往前走著,內心竟然仍是興奮大於恐懼的。

不就三個多小時嘛,四舍五入就是三個小時,忍一下就到啦,然後就能嚇林嶼森一跳了。

懷揣著這樣的興奮和緊張上了飛機,在空乘要求關閉手機之前,我發了一條短信給林嶼森:“我馬上起飛啦,三個半小時後降落在成都雙流機場!一會見!”

發完就火速關機,完全不給他打電話過來阻止的機會。

於是三個半小時後,我一出到達大廳,就看到了林嶼森。

成都比江蘇炎熱了幾分,他單穿了一件白色長袖T恤,卓然立於人來人往之中。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裝扮,他穿著卻是風神俊朗光華奪目,讓人輕易地一眼看見。

夾雜著平安落地的興奮,我朝他用力地揮手,飛奔而去。我本來打算一見到他就告訴他,“我好像幹成了一件大事。”

結果卻是,我飛奔過去撲向他,有點委屈地跟他說:“這兩天發生了好多事,我特別想見你,來的時候飛機還特別抖。”

我穩穩地落入了寬闊堅硬的懷抱,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被牢牢地鎖在了他雙臂之中。胸膛炙熱,呼吸相聞,可是抱著我的人卻好一會都沒說話,我有點不確定了。

我的確來得有點衝動,他不會想要批評我吧?

我微微掙脫出來,手疾眼快地在他說話之前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你先聽我說。我知道你可以回上海,可是我就是想來找你,我覺得現在我跑過來找你,突然出現在你麵前,比你回上海來找我,更讓我快樂。”

一通話飛快地說完,我眨巴眼睛問他:“你聽明白嗎?”

林嶼森微微頷首,眼神示意了下我的手。

“那不準說我哦。”

再次得到肯定答複後,我燦然一笑,放下了手,拉著他往外走,“快帶我去吃火鍋,成都美食這麽有名,我想好了我要一天吃五頓。”

卻沒有拉動。

我回過頭,林嶼森站在原地。喧鬧的人群中,他的目光溫柔而明亮地停駐在我身上,好像在探尋著什麽。

我疑惑地跟他對視,半晌,悄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難道臉上有什麽東西?

他卻驀地笑開,抓緊我的手走到我麵前,低聲說:“你為我而來,我怎麽會說你。”

我有點懵,抬頭望著他,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啊,原來這就是“為你而來”啊。

對啊,這就是啊。

想見他,一秒都不想等,甚至可以克服恐飛。想突然出現在他麵前,看他一瞬間的驚訝歡喜。想了無數見麵後要做的事情,期待著和他一件一件完成。

這一刻,我在心底恍然大悟。原來這一路而來所有的急切渴望,熱烈期盼,早就有了命名。

它們叫——為你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