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越獄

方項龍邊走邊晃了晃手裏明晃晃的金絲大環刀, “老子這就去宰了那她!好好祭奠祭奠昨夜死去的弟兄們!”

跟在方項龍身後的山賊,正是昨夜將夏蒔錦押回的那隊山賊的小頭目,聽著大當家撂下這樣的狠話, 眼前不由又浮現出那小娘子可人兒的模樣,想象著這樣的尤物沾染上血汙的樣子, 心中暗暗惋惜。

又走了幾步, 小頭目終是有些憐香惜玉起來, 小聲勸道:“大當家, 要不還是等夏娘子醒來再處置吧, 好歹也是她親姐姐。”

孰料這話卻是激得方項龍一怒,厲聲喝斥他:“這女人害死了寨子裏這麽多的兄弟,黑龍寨經此一戰也大傷元氣, 老子要是還多留她活一晚老子就不姓方!”

小頭目嚇得不敢再多說一句, 方項龍突然琢磨過來,問他:“你小子什麽時候這麽心慈手軟了?難不成是貪圖那小娘子長得貌美!”

小頭目哪裏敢說是,隻不住地搖頭否認, 心裏卻想著,何止是貌美, 比當妹妹的可要美上不知多少!也就是大當家的先對妹妹動了心,眼裏也就容不下別的女人了。

說起他們大當家,別看是個山賊大老粗,但可真不是好色之徒, 且還十分癡情!多年前也曾成過一回親, 那時大當家還不是山賊,正是因著夫人枉死, 這才宰了昏官,落草為寇。

上山這些年, 大當家的未再有過女人,直至遇到了夏鸞容,這才又動了心。故而寨子裏的兄弟們都不敢輕視夏鸞容,知道大當家認定的女人,那便不是玩兒玩兒而已。

那個夏三姑娘,惹誰不好,惹了大當家看中的女人,還弄了個半死不活給抬回來,這回大當家的是當真動了怒,不殺了她不能解氣。

雖覺可異,但被大當家的罵了一頓,那小頭目接下來再也不敢多言,隻乖乖跟在大當家的身後,快步往牢裏去。

洞裏陰暗,看不見日月星辰,總是讓人分不清當下的時辰。但當夏蒔錦睜開眼時,感受到屬於夏日的熱意後,便知日頭又升起了。

她揉了揉眼,盡管一夜沒怎麽睡著,但少不得暗自抹淚,這會兒想必眼已腫得厲害。

她正用五指當梳攏順長發,就聽見外間有腳步聲傳來,緊張地向外張望,不一時進來兩個山賊,一個是昨夜押她回來的那個小頭目,另一個她卻是未見過。

但看那小頭目在那人麵前唯唯諾諾伏低做小的模樣,夏蒔錦便猜此人就是黑龍寨的大當家方項龍。畢竟聽聞他們二當家是個瘦子,與麵前魁偉的人顯然不符。

方項龍提刀進了洞,一眼便瞧見那坐起的女子,不由怔住。

小娘子膚色玉耀,即便置身暗牢也似能將這裏照得亮堂堂的。那眉眼如畫,以他的見識不知應該如何形容一個美人,但這絕對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女人。

方項龍滾了滾喉結,提刀的手漸漸放了下去。但這僅僅是出於本能,他的心裏已經裝下容兒了,即便別的女人再美,也不幹他的事!何況這人還是險些將幹娘和容兒害死的惡毒女人!

不過看著這張臉,方項龍很難說服自己這樣柔美的皮囊下包藏著一副蛇蠍心腸。

小頭目在一旁暗暗察言觀色,發現大當家的也有些被這小娘子的美貌收服,看來這小娘子的命今日是暫時保住了。他無端鬆了一口氣。

“你、你就是容兒的三姐,那個夏什麽錦?”方項龍的聲音又粗又響,透著懾人的威壓,不過這種威壓又與段禛的那種貴氣逼人不同,而是綠林草莽的煞氣。

夏蒔錦心裏畏怯,可麵上卻強裝鎮定:“我是。你就是黑龍寨的大當家吧?”

方項龍莫名有些暴躁:“我問你話你隻管答便是,在這裏輪不到你反問老子!”

夏蒔錦卻不被他的情緒所擾,慢悠悠地噎人:“老子惇信明義,恩德廣被,創立道家,教化世人,為天下人之師,不是閣下能比的。”

“你!”方項龍被她氣得不輕,提了提手上的大刀,複又落下,搖了搖頭,心道果然人不可貌相:“你與容兒雖是姐妹,性情卻是天差地別,一個淩厲,一個柔弱,難怪容兒在侯府受了你這麽多年的氣。”

“哦,四妹妹是這麽給大當家說的?”夏蒔錦輕笑出聲,似是一點也不怕,隻單純覺得好笑而已。

方項龍也沒空與她扯閑這些,徑直問道:“我問你,昨晚和你一起在畫舫上的那個男的是什麽人?”

“汴京人。”

“我問的是他是幹什麽的!”

“什麽也不幹,遊手好閑遛貓逗狗的紈絝而已。”夏蒔錦有心同他打哈哈。

人人都知方項龍恨極了當官的,更恨皇室中人,若叫他知道了太子就在他在地盤上,隻怕要出動全山寨的人布下天羅地網去找段禛。

方項龍的心中其實一直有一個猜測,隻是得不到印證而已,聽著夏蒔錦的話,他也不怎麽信,眯了眯眼,直接問她:“那人是不是就是太子段禛?”

畢竟外界都傳夏蒔錦即將成為太子妃,容兒也道她引誘過太子,那麽昨晚能出現在她身邊,且還有那麽多護衛相隨的,的確很可能是段禛。

隻可惜他從未見過此人,即使打了照麵也認不出來。

夏蒔錦心裏打鼓,一下緊似一下,麵上卻不敢顯,唇角微彎,很是淡然:“大當家怎麽不去問四妹妹,昨晚她也在畫舫上。”

一團無名火“噌”地從方項龍心底升起!她這不是明知故問麽?

“容兒頭上的傷我還沒找欠算賬呢!你最好祈願容兒能早些醒來,若她有個三長兩短,我必不饒你!”撂下這句狠話,方項龍轉身出了洞。

小頭目趕緊跟出去,腆著臉問:“大當家,這人先不殺了?”

方項龍咂了下嘴,“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她畢竟是容兒的親姐姐,一切還是先等容兒醒來再作定奪吧!”

牢房裏,方項龍甫一走遠,麵牆休息的年輕婦人便轉過身來,看著夏蒔錦:“你這小娘子,還真是膽子大,連黑龍寨的大當家都敢當麵懟。”

其實她一早就醒了,隻是知道方項龍在這裏,不敢看他,便隻好繼續假裝睡著。

夏蒔錦這也才泄了一口氣,坐在幹草垛上整個人軟趴趴的,像是被人抽走了筋骨。無奈道:“阿姐以為我不懟他,跪下來求他他就能放我離開麽?”

婦人警惕的看了看周圍,湊到夏蒔錦身邊來,小聲問她:“昨晚給你畫的圖可記住了?”

夏蒔錦點點頭,她倒是有個好處,就是記性好。阿姐畫在地上的那圖她看了幾眼便記在了心裏,一整晚都在思忖如何逃離才最安全。

在阿姐畫出那圖之前,她原本是將重點放在斷崖那邊的,雖有天險,卻無山賊看守,隻要摸索些工具,也許就能順利逃下山。可當阿姐畫完,她便放棄這想法了。

那斷崖堪稱峭壁,直上直下,且深不見底,不是她偷點工具就能解決的。

“阿姐,咱們還是得從寨門處突破。”夏蒔錦小聲道。

婦人心驚,“寨門?便是入了夜,那處也有至少四人值守,且還不時有夜巡的經過,稍一有點動靜便能將他們引來。”

接下來夏蒔錦便壓低了聲量,用近乎是氣音在同婦人講明自己的計劃。說著說著,突然感覺有人靠近,夏蒔錦轉眼,竟看見那個有些呆傻的貌美小娘子爬了過來。

小娘子一雙殷切的目光望著她,同樣小聲說話:“你們是不是要逃?能不能也帶上我?”

“你不是……”夏蒔錦想問她不是癡傻了麽,又覺得這話說出來有些傷人,便及時收住了口。

小娘子卻意會了她的意思,微微垂下頭,解釋道:“我那是裝的……我若不裝成傻子,那二當家便想收我做壓寨夫人。比起日日對著那張令人憎惡的臉,我寧願白日能被關在這裏。”

夏蒔錦憐惜地看著她,最後應了一句:“好。”

於是整整一個白日,她們三人都圍在草垛旁仔細研究逃跑的細節,彼此之間也有了更親昵一些的稱呼。那年輕婦人姓吳,夏蒔錦便喚她吳姐姐,而那小娘子則叫小玉。

到了夜幕降下來時,果然又有山賊過來領小玉去二當家房裏。

山賊打開牢門,立在門外打了個哈欠,懶懶喚她:“小玉姑娘你快出來吧,二當家都回屋了,正等你去伺候呢。”

小玉爬起身,目光呆滯地往門的方向走去,剛走了兩步,就被腳下吳娘子的腿給絆了下,直接跌在地上額頭著地,然後就趴在那處一動不動了。

嚇得吳娘子趕緊坐起,將小玉翻過身來,拍了拍她的臉:“小玉?小玉?你醒醒。”

然而小玉卻沒任何反應。

吳娘子緩緩伸手去探小玉的鼻息,而後驚恐地往後退了一步,抬眼看著來接小玉的那個山賊,“好像、好像沒氣兒了!”

山賊一愣,“不就絆了下……這還能沒氣兒?”要真是沒氣了,他可怎麽給二當家那邊交待?寨子裏難得來這麽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二當家喜歡的不得了,要不是因為呆呆傻傻的,甚至要抬她做壓寨夫人。

那山賊對這呆呆傻傻的小娘子早就沒什麽戒備心了,進了牢房,也蹲下身來探了探小玉的鼻息,手才剛湊到小玉的鼻尖下,後腦突然被什麽一敲,手捂著腦袋艱難扭過頭去,就看見夏蒔錦雙手抱著一塊石頭。

夏蒔錦心道不妙,她力氣果然還是太小,昨晚在畫舫上拿櫓敲那山賊,就失手了,今日又要失手了不成?可今日沒有船工來幫她補刀了。

正這般想著,就見那山賊突然眼睛一閉,倒在了地上。

竟然成了!她真的敲死了一個山賊!

夏蒔錦慶幸之餘,趕緊催促吳姐姐和小玉。她們剛剛搞出來的動靜不小,驚醒了女牢的另外兩位娘子,見狀先是一驚,而後其中一人便跪到了地上:“夏娘子,求求你也帶上我!”

另一個立馬也反應過來,跟著跪下:“夏娘子也帶上我吧!”

夏蒔錦凝眉看了她二人一眼,“我沒有十成的把握,五成也沒有,你們若是願意拚死一試,就隨我來。”

那兩位娘子隻躊躇了一瞬,便既跟了出去。

五位娘子浩浩****要逃走,對麵男牢裏的幾人也看得眼饞,尤其是陳英,率先道:“夏娘子,你可別丟下老奴啊!”

夏蒔錦直接將從山賊腰間取下的那串鑰匙丟進男牢裏:“願意拚著一死試一試的,都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