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召喚殘念的異能

而這種莫名其妙的力量似乎也在攻擊魚祖了,他在不斷地揮著細長青尾,抽打著虛空中的什麽。

九蘅看得目瞪口呆,樊池突然指了魚祖的方向一向,道:“你看!”

九蘅凝目看去,總算是看到一道半透明的淡白色雲煙般的東西,在疾速地圍著魚祖。那道煙看似無形,與魚祖的身體相觸時,卻發出“砰砰”悶響,仿佛是有實體的!而魚祖的大尾抽中它時,卻偏偏穿透而過,好像根本碰不到它。

九蘅眯眼努力辨別那團白影,問道:“那是什麽?”

樊池沉聲道:“是殘念!被魚婦殺死的人的殘念!”

殘念?

九蘅感覺這個詞有些耳熟——對了,是母親蘭倚“顯靈”時,曾經自稱是“一縷殘念”。她還道那是個比方,竟是個特指的稱呼嗎?

她向那些翻騰嘶叫的鮫屍中仔細看去,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數不清的人形白影,將鮫屍們撕扯、摔打,而鮫屍們想回擊那些白影時,隻能咬個空,根本碰不到它們。空氣中彌漫著濃重血腥,詭異無比。

饒是九蘅這幾日身經百戰,也不由哆嗦起來:“這些東西……是哪裏來的?會不會也攻擊我們?”

樊池瞥她一眼:“我猜,是你搞來的。”

“嗯?開什麽玩笑?”

樊池“哎”了一聲:“原來是這樣。總算是弄清楚你得到的異能是什麽了。”

她更懵了:“你在說什麽?”

樊池顧不上解釋,看了一下那個方寸大亂的魚祖,沉聲道:“你閉上眼。我去殺它。”

要殺魚祖,就要再毀仕良的身體一次。她也想閉眼不看,可是望著那張仕良的臉移不開眼。盡管知道那不是真的他了,可是還是舍不得。他的手蓋上她的眼睛,眼淚浸濕他的手心。

樊池執著無意劍飛身而起,如一道疾風掠向魚祖。

被“殘念”纏住的魚祖看到了這一幕,神色一厲。在樊池襲氣之前,魚祖臉上突然現出一個詭異的笑,然後麵容迅速失去生氣,雙目合上。

樊池劍速如雷如電,向它腰間斬去。

魚祖突然斷為兩截,在樊池的劍鋒觸到它之前,它自己從腰間斷為兩截,上半身的人身砸向樊池,魚尾飛向遠處。樊池下意識地將半個小身子接住,落在地上。這一頓之間,那半條魚尾已消失在混亂的鮫屍群中。

樊池一瞬間有些迷惑。有些分不清是他將它斬斷,還是它自己從腰間斷為兩截,他劈開礙事的數隻鮫屍,試圖尋找那魚尾。可是地上殘屍殘尾到堆成一片,哪裏找得到?他隻顧得低頭尋找,不防身後一隻女子所化的鮫屍咬不到“殘念”,正越發凶暴,看到他過來,張著大口就撲向他的頸後!

“撲”的一聲,那鮫屍斷為兩截。樊池,看到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的九蘅。九蘅問:“斬殺了魚祖就快撤啊!你發什麽愣呢?”目光突然落在他左手中抱著的半個小屍體上,神色一呆。樊池忙轉過身擋住她目光,脫下自己外袍將小屍身裹起。再朝四周看一遍,臉上浮現疑慮的神色。越來越多的鮫屍開始攻擊這兩個有實體的目標,樊池拉著發怔的她躲避著鮫屍,道:“這裏交給殘念,我們先退到安全的地方。”

二人躲閃著混戰的鮫屍和殘念,退向聽月寺。現在鮫屍們已經無暇攻擊這邊了,男人們也被白影子與鮫屍混戰的場麵驚呆了。見他們回來,迎上來把他們護到拂月塔下,兩個人皆是力竭,跪倒在地。

九蘅不知何時已是淚流滿麵,呆呆跪在離樊池的對麵,她伸出手去想抱一抱那個裹在白袍裏的小身子,又沒有勇氣碰觸,嗚咽聲壓抑在喉嚨裏,含混念道:“對不起。仕良,對不起。”

樊池看著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那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她捂著臉,淚水從指縫滲出,“如果我能仔細找一找……如果我能……他一定恨死我了。在假山洞裏聽著我說話,我卻發現不了他,他該多恨我啊……”

樊池說:“我猜他不恨你。”

她用力搖頭:“你不知道的。你不知道的。他對我很好很好,可是我一直對他不好,我一直沒有個姐姐的樣子……他直到死,大概也會以為我不喜歡他。我是喜歡他的。我很喜歡他的。我的心裏其實一直是很喜歡他的。可是他聽不到了,他永遠不會知道了。”她哭泣著絮絮叨叨個沒完。

樊池忽然揉了揉她的頭發:“或許他能聽到。”

她茫茫然睜開淚眼看著他:“什麽?怎麽可能?”

“九蘅,你現在有種特異的能力。”

“什麽能力?”

“召喚亡者殘念。”他指了一下那片越來越少的鮫屍,和越來越密、幾乎成了一片滾滾白霧的影子:“看到那些白影子了嗎?那是這些日子被鮫屍殺死的人的殘念。它們原本因為橫死,不願去往輪回,無形無跡地遊**。是你將它們召喚了來,給了它們複仇的機會。”

九蘅一臉不可思議:“你在說什麽?我還是聽不懂。”

“我在說,你能將滯留人間的死者靈魂召喚出來,”他的目光偏向她的左後方,眸色深沉,“所以,你也可以將仕良的殘念召喚出來。”

她隻覺得寒意掠過脊背——她的身後有什麽嗎?想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看一眼,又不太敢。試探地問:“你是說,他在這裏嗎?”

樊池點頭:“隻要這個亡者的靈魂尚滯留在人世,你隻需念出亡者的名字,他就能顯形在你身邊。你是凡人體質,隻能召喚近處的殘念。方才你念了他的名字,而他恰巧跟在你身邊。”

她猛地轉頭看去。隻見一個小小的半透明幽白身影蹲在她的身後,全須全尾,有手有腳,正在拿手指無聊地玩著泥土,見九蘅回頭看他,就抬起臉也看著她,水潤的黑瞳中滿是希冀,又帶著一點點怯意。

一如往日仕良想找她玩耍,又擔心被她嫌棄,小心翼翼察看她顏色的模樣。

她難以置信地小聲喚了一聲:“仕良?”

他的臉上立刻露出開心的神氣,回應道:“姐姐!”清亮的童音,就是仕良沒錯。

她小心地伸出手想碰一下他的臉頰,不料手指卻從他的影中虛穿而過。她收回手,將手背咬在口裏,堵住衝出喉嚨的哭泣。

“姐姐不哭!”仕良伸出小手抹了抹她的眼淚。九蘅吃驚地發現仕良可以觸到她的皮膚,他的手指冰涼的。旋即想起現在殘念們與鮫屍混戰的情形:殘念可以撕扯鮫屍,鮫屍卻不能咬到殘念。

殘念與實體的接觸,是以殘念的意念為準的。

仕良以一個孩子最溫柔的語氣輕輕細細地說:“我剛才被那個大魚困住,能聽到他講話。他騙你啦。他說我恨你,不是的,我沒有恨你,也沒有生你的氣。你回家來就是要來救我的,我知道的。不要哭啦!你現在不是已經把我從大魚裏救出來了嗎?謝謝姐姐!”他撲上來,撲到九蘅身上。他生前難得跟九蘅親近,現在見姐姐不討厭他,開心得很,一會爬到她膝上,一會趴到她背上。

九蘅有些迷惑,看了一眼樊池。樊池朝她輕輕搖了搖頭,小聲說:“他太小,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不知道自己已經……”

“那麽他應該怎麽辦?能複生嗎?”眼中燃起希冀的光。樊池歎道:“人死是不可能複生的。他心中無結,不必滯留在人世,很快就要進入輪回了。”

聽說這陰陽重逢如此短暫,她的目光粘在仕良臉上不能移開,痛心道:“我不舍得他……他一個人上路,我不放心。他這麽小,迷路了怎麽辦……”

樊池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不會的。”

仕良看到了,一巴掌拍在樊池手背上,鼓著小嘴生氣道:“幹嘛拉我姐姐的手!”

樊池翻個白眼,把手縮了回去。

這時寺外那片混戰已接近尾聲,遍地是鮫屍的殘肢碎片,隻還有少數鮫屍亂爬著想逃跑,被擰成一股狂風般的殘念們揪扯不休。九蘅望了一眼那戰場,希望找出個靠譜點的殘念在輪回路上照看一下仕良,無奈那些殘念因為對鮫屍的痛恨而暴躁異常,一個個惡形惡狀,好像沒一個靠得住的。

這時她突然記起了什麽。朝著樊池問道:“你說我隻要念誰,就能召喚誰,對嗎?”

樊池說:“隻要這個人還有殘念留戀在世上,而且在附近。”

她若有所思:“我之前就曾召喚出一個殘念,隻是我一直以為那是做夢。”說罷閉上眼睛,手捂胸口,出聲念道:“娘親,你在哪裏?你能來一下嗎?仕良在這裏啊。”

耳邊忽響起熟悉而溫和的聲音:“九蘅,我一直都在你身邊的。”

九蘅睜開眼睛,看到微笑著站在身邊的蘭倚的影子。她的眼淚一下子湧出來:“娘親,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仕良。”

蘭倚道:“這不怨你,這是他的命。我留連不去,就是為了等他一起走。”

九蘅抹了一把眼淚,轉頭對正粘著她玩她頭發的仕良:“仕良,你看,這個人才是我們的真正的娘親。”

仕良懷疑地看著蘭倚:“真的嗎?”

蘭倚點點頭,朝他伸出手。九蘅忍著淚,柔聲道:“仕良聽話,跟娘親走吧。”

他拉著九蘅的手,猶豫了一陣才鬆開,上前拉住蘭倚的手。母子終於以這樣的方式重逢,蘭倚也頗是動容。

門外的大戰已收尾,不知有幾千幾萬的殘念找不到鮫屍泄憤,兀自呼嘯不止,轉移了方向,向守在寺前的男人們飄過來,陰風襲人。男人們拿著刀顫抖後退,不知該如何是好——妖還可以用刀砍,鬼可怎麽辦?

樊池神情緊張起來,對九蘅道:“這些殘念戾氣太重,要失控了,你要趕快把它們送走!”

她慌神道:“怎麽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