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學生×總裁(25)
◎“你為什麽,不呼呼了?”◎
蒲續白到沈家時, 別墅大廳裏已經沒有來赴宴的客人了。大廳裏還保持著宴會時的樣子,蒲續白注意到大廳地麵上有破碎的玻璃和血跡。
蒲懷硯正站在大廳門邊,往常溫文爾雅的笑意盡數收斂, 臉色沉肅, 周身氣勢懾人。
蒲續白幾乎是跑過去的, 他到了蒲懷硯身邊, 沒等他開口問,蒲懷硯已經先出了聲:“跑什麽,他現在在客房裏,受傷不算嚴重, 但精神狀況不太好。我帶你過去,邊走邊說吧。”
蒲續白跟在他後麵。
蒲懷硯盡量簡短地說了重點:“這次是沈家先挑釁的, 沈家老爺子想和薄西沉重新交好, 沈家有人不願意,他們違逆不了老爺子, 就主動找了薄西沉麻煩。”
蒲續白皺了皺眉:“薄西沉不是那種會任由別人欺負的人,他們幹什麽了?”
薄西沉不會和人主動起衝突, 但不代表薄西沉好欺負。能在剛成年時就靠著自己掌控整個公司, 把那些遠房親戚打壓得死死的,薄西沉不可能對付不了沈家。
蒲懷硯語速快且平穩:“沈家幾個小少爺在二樓走廊上追逐打鬧,不小心把東西掉下來, 正好砸到了薄西沉身上。這是我沒來之前他們對來赴宴的外人的解釋, 說是小孩子不懂事。”
“我來之後他們改了說辭, 把錯都攬了過去。沈家模糊了重點, 沒說那幾個小少爺是故意的, 砸到薄西沉的東西……”
他停頓了一下, 才說:“是薄西沉母親的遺物, 那幾個小少爺下來撿的時候還故意把遺物遞到薄西沉眼前,薄西沉才動了手。”
蒲續白聲音低冷:“他們說小孩子不懂事?多大的孩子?”
蒲懷硯停在客房門前,轉頭看了他一眼:“最小的十八,最大的二十一。”
蒲續白氣笑了:“確實不懂事。”
他伸手要去推客房的門,被蒲懷硯攔了一下。蒲懷硯認真看著他,眉頭皺了皺:“續白,他的精神狀況不太好,你進去他可能也會動手。還有,你先冷靜一點,他傷得不嚴重,也不是被打傷的,是拿著酒瓶打人的時候自己傷到的。那幾個小少爺打不過他,現在比他慘。你懂我意思嗎?”
“我懂,放心吧哥,我了解過他的過去,有心理準備。他的父母都是他的童年陰影,母親造成的陰影更多。現在應該是看到遺物觸發了他的心理陰影。”
蒲續白伸手把他哥向著旁邊推了推,打開了客房的門。
客房亮著燈,蒲續白在一片明亮的燈光下,看到薄西沉站在客房中間。薄西沉雙手沾血,右手還握著一個破碎的玻璃酒杯。
死死盯著這邊的薄西沉直挺挺地站在那兒,像是不肯彎下一點脊背讓人看了笑話,身體挺拔得有些僵硬。像離鞘的劍刃,整個人氣勢陰寒淩厲。
薄西沉上身隻剩一件襯衫,襯衫格外淩亂,上麵遍布褶皺,還沾著一點血漬。麵色慘白,臉頰上有一抹刺眼的血跡。
那雙死死盯著這邊的眼睛黑漆漆的,像是望不見底的深井寒潭,隨著蒲續白的走近,那雙眼睛裏的陰鷙和瘋意就能看得愈發明顯。隻是眼神渙散,沒有聚焦,仿佛陷進了什麽回憶裏,對蒲續白的接近毫無反應。
因為不放心站在門口的蒲懷硯皺了皺眉,想到剛才隻要有人踏進客房試圖靠近薄西沉,薄西沉就會動手。但現在他弟弟都走到薄西沉眼前了,薄西沉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薄西沉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在靠近他,但他依舊陷在回憶裏醒不過來。他仿佛回到了他母親放火的那天,又像是回到了更早之前。
他不知道自己回到了過去的哪一天,他的過去每天都一樣,日複一日,像重複著永遠醒不過來的噩夢。
他恍惚間看到了過去的自己,在母親歇斯底裏的喊聲裏像個木偶一樣被母親拖拽到桌邊,被按在桌上學習。他眼前的家教老師被嚇得臉色蒼白,卻不敢伸手阻攔。
他的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在書桌上度過,很多時候也會因為做錯了題目或者犯了其他錯被關進櫃子裏。他習慣了在桌上和櫃子裏睡覺,也習慣了在睡夢裏被母親拖到地上拳打腳踢。
他總是沒有安全感,整天驚慌失措,因為他的母親會隨時找到他,用他泄憤,理由都是因為看他不順眼。他的母親每天都很吵,卻會要他保持安靜。他安靜得像是死了一樣,他甚至不敢呼吸,卻還是會被打。
母親總說他不乖,可他明明比母親養的所有寵物都要乖。他已經很聽話了,可母親總說他不夠聽話。
母親經常會給他講故事,講她自己的經曆,翻來覆去的講,也會講他名字的來曆。
他母親告訴他太陽東升西落,太陽是最美好的東西,能生活在充斥著陽光的白天裏,是最幸福的事。母親說與白天相反的黑夜是陰森又危險的,隻有壞人才會喜歡黑夜,黑夜總是會和肮髒罪惡掛鉤。
他母親說他的名字叫“西沉”,西沉是太陽從西邊落下的意思,太陽落了,黑夜就會來臨。她說她希望著,他能像自己的名字一樣,感受太陽落下的絕望,邁進不見天日的黑夜。
像他這樣不被期待出生的孩子,永遠不配擁有太陽和白天,隻配活在漆黑的夜裏。
他小時候聽不懂母親話裏的隱喻,隻知道母親很討厭他。他被討厭是因為他的父親。他總是見不到他的父親,他曾經以為自己沒有父親。他幾個月才會偶爾見到父親一次,父親也很討厭他,每次見他都會打罵他,但跟在父親身邊的女人和比他大一些的兩個孩子,卻能得到父親的笑臉和愛護。
他聽母親講過,他的母親當年很喜歡他的父親,也是他的父親先對母親好的。他的母親是個富家大小姐,他的父親卻家境貧困,但他的母親不在意這些。他的母親說當時她家裏人都在反對,但他的父親很努力,依靠自己的能力得到了她家人的同意。
婚後他的母親也很幸福,依靠著母親家裏的資助,他的父親公司越辦越大,資產越來越多。直到他的母親發現他父親在外麵有情人甚至私生子。
他的父親直接攤了牌,說從來沒有喜歡過他母親,隻是為了利益,才會哄騙他母親,所有的一切都隻是一場騙局。他的父親說商場如戰場,為了得到想要的利益,欺騙感情隻是一種手段,所有的一切都要怪他的母親自己蠢,他母親的家人也一樣蠢。就連他母親發現他父親的情人和私生子,都是因為他父親不想裝了,才會被發現。他的父親說如果不是覺得已經不用裝了,他的母親能被一直騙到死。
他的母親很生氣,讓家裏人和父親作對。他的母親對父親又愛又恨,不想輕易放過父親,也不喜歡在得知一切都是騙局後才生下來的他。
他從小被母親關在家裏不能出門,母親隻找家庭教師教他。母親希望他長大後能勝過私生子,把他父親的一切都搶回來。所以他從小隻能學習,睡覺時間很短。
後來母親家裏的公司因為父親打壓瀕臨破產,母親受不了打擊,覺得對不起家裏人,覺得都是因為喜歡上了他的父親才會導致這一切。
所以母親把父親和情人、私生子、還有父親的親人,連同她自己一起關到了別墅裏,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他的母親和那些人一起死在了火裏。母親可能沒有想起被關在衣櫃裏的他,所以忘了把他帶上。也可能,母親是有一點點愛他的。他遠離起火點,才能從別墅裏逃出來。
他看著自己從別墅裏逃出來,盡管他那時候茫然無措,可一切還是在那場大火後結束了。但下一秒,他又想起了砸在後背上的東西。那是母親的遺物,是母親最喜歡的飾品。還有從樓上跑下來的人,把懷裏的衣服展開放到他眼前。
在他眼前擺動的是母親的旗袍,那件旗袍把他又扯回了很久以前。他又聽到了母親在他耳邊歇斯底裏的喊聲,他再一次被母親從衣櫃裏拖拽出來,按到了書桌上。
眼前是被母親嚇得臉色蒼白的家教老師。他從家教老師那雙恐懼的眼睛裏,看到了狼狽的自己。他難堪得想要去死。
可眼前的場景突然變換,他恍惚間看到自己縮在窗戶邊。透過窗戶,他看到一個孩子從院子角落損壞的地方擠進來,朝著他飛奔過來。
那個孩子把身後書包裏所有的零食都給了他,笨拙地給他包紮傷口。臨走之前,還和他拉鉤,約好了明天會再來。那個孩子說會帶他回家,會陪他長大。
他看著那個孩子離開的背影,知道那個孩子不會再回來了。
他終於明白了他母親曾經說過的話,他看著他的太陽出現在他的世界裏,又很快離開。就像他母親所希望的那樣,他就像他的名字,感受著太陽落下的絕望,邁進不見天日的黑夜裏。
他隻配活在……
“薄西沉。”
有冷冷淡淡卻帶著輕歎的嗓音出現在他耳邊,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反應有些遲緩,眼前突然一片模糊,但他看到了突然出現在他眼前的人。
他眨了眨眼,努力去看清眼前的人。他看到一個年輕男人正彎著腰,屈膝半跪在他麵前。男人眉眼低垂,麵色不太好看。即使彎腰屈膝,他也能看出眼前的人身材優越,應該長得很高。
臉也好看,五官英挺又俊朗,隻是表情很淡,看起來有點凶。還有點眼熟。
薄西沉眨著眼,努力分辨了一會兒,才看出了眼前的人是誰。是蒲續白,那個幫過他的小太陽。
但他的小太陽怎麽變得這麽大了?明明他看到他的小太陽才剛離開,怎麽一眨眼的時間,他的小太陽變得這麽大。
他的小太陽好像又回來了,還變成了大太陽。
“你怎麽長得這麽快?”
薄西沉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他的疑問和驚歎相當真情實感。
把薄西沉從沈家帶回來後,終於聽到薄西沉開口說話的蒲續白:“……”
“我哪裏長了?”他知道薄西沉還不清醒,一邊低著頭給薄西沉包紮傷口,一邊隨口問。
他把薄西沉一路帶回來都很順利。薄西沉在沈家客房時,除了他之外,其他任何人接近都會被薄西沉攻擊,隻有他靠近時薄西沉毫無反應。可能是因為薄西沉熟悉他的氣息,他把薄西沉從客房一路抱下樓薄西沉也沒有反抗。
薄西沉站在客房裏時站得筆挺僵直,他還發愁怎麽把薄西沉帶回家。但沒想到他一碰到薄西沉,薄西沉挺直的脊背就朝著他彎下了,順從地貼在他懷裏,被他抱起來。
上次薄西沉對他又抓又咬,在他懷裏一直抗拒掙紮,身體也緊繃著。這次卻在他懷裏安安靜靜的,隨他怎麽擺弄都不反抗,很乖地摟著他的脖子,身體柔軟得不像話。
因為薄西沉抗拒醫生的接近,他隻能把薄西沉帶回家,自己給薄西沉處理傷口,幸好薄西沉傷得不重。
但薄西沉一直對外界沒有反應,別人靠近就被攻擊也像是身體本能的自我保護。也一直不說話,隻是一路上都在他懷裏安靜地哭。偶爾會在他懷裏輕顫,像在害怕著什麽一樣,緊抓著他尋求庇護。
現在他終於等到薄西沉開口說話,但薄西沉看起來還是不清醒。
薄西沉聲音很低,因為在蒲續白懷裏哭了很久,聲音聽起來有點啞:“你一下就長大了。”
“什麽?”蒲續白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長大了,有這麽大。”薄西沉伸手想給他比劃,卻被蒲續白按住了手腕。
蒲續白歎了口氣:“別亂動,還沒包紮好呢。”
薄西沉聽他這麽說,才突然發現自己的雙手都受傷了。他低頭看著正在給他的手上纏紗布的蒲續白,下意識和剛剛看到的小太陽做比較。
他能看出蒲續白包紮的很熟練,不像小時候那樣笨拙。
薄西沉定定地盯著蒲續白,因為眼裏還有淚,眼前有些模糊。他還是有些分不太清楚現實和虛幻,盯著蒲續白看了一會兒,才低聲問:“你為什麽,不呼呼了?”
小太陽幫他包紮的時候還會對著他的傷口“呼呼”,為什麽大太陽不會“呼呼”。
蒲續白:“……”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3-04 02:47:44~2023-03-05 03:27: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時棲 5瓶;芋頭+紫薯=芋泥、蜉蝣撼樹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