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狗腿子
“我跟你女兒一起學習？這不太好吧。”蘇燕婷並不樂意答應這件事， 她也不清楚成惠娟的來意究竟是什麽。
成惠娟為什麽要讓她一個懷了孕的家屬去跟她女兒一起學習。
成惠娟：“小蘇，你幫幫忙吧，你今年剛結婚， 我看你跟江政委處得那麽好， 我也想請你教教我女兒新婚的事。”
“我的那套老一輩的不頂用了，還得是你們這些年輕人交流，你跟我女兒年紀相當， 正好可以多聊聊。”
蘇燕婷：“……嫂子你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成惠娟：“你是個能人，別急著否認，你就當幫幫嫂子， 來一天怎麽樣？嫂子專門殺隻雞給你吃， 給你補補身子。”
“你看看你， 瞧你這瘦的，幾個月了？是得多補補， 來嫂子家吃雞！”
成惠娟拉著蘇燕婷，好說歹說讓她答應了，蘇燕婷問她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成惠娟：“我這個女兒， 談了對象就陷進去了，怎麽說都說不聽， 一心想跟我一樣， 當個‘好家屬’， 她是我的女兒，我從來沒有好好在她麵前說過我這些年的苦楚，我從不在她麵前抱怨她爸爸，這不代表我過得舒服——我希望她能有個好工作， 別像我一樣天天圍著灶台和孩子打轉。”
成惠娟很不理解女兒的變化，她怎麽就這樣呢？成惠娟當了一輩子的家庭主婦， 不願意自己的女兒再重複她的人生。
成惠娟：“她怎麽就不懂呢，哪怕有五六塊錢的補貼也好，自己賺的錢用著舒坦。”
以前成惠娟也想去幹一份工作，賺個幾塊錢也好，但是家裏的男人不允許，總說他工資高，養得起一個家，不差她這幾塊十幾塊的，讓她好好照顧家裏就行，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沒有，就連她女兒，也不理解她媽為什麽為了那幾塊錢出去受累，勸她待在家裏。
男人的工資也的確大多讓她管著，但這可不是件幸福的事，稍微做得不對，就要挨一場埋怨，你怎麽把錢用的那麽快？把錢用到哪裏去了？稍微買點好東西，他都要過問一遍……難得舍得錢給自己買身好衣服，又要被他陰陽怪氣一場。
“都這麽大歲數，穿舊衣服就行了。”
“這個月怎麽比上個月多花錢了。”
……
雖然物質條件上並不缺乏，可是心理上卻不舒坦，或許他隻是“無心之問”，可這些一次次的質問卻讓成惠娟身心疲累，她很厭煩。
她多想像那些有工作的家屬一樣，在這種時候能有底氣地回一句：“我自己賺的錢，難得買身衣服怎麽了？”
男人的錢是能養得起一個家，卻由不得她真正做主。
“男人都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成惠娟歎了一口氣：“人家公社當會計的還有份工資拿，天天去給男人當管家婆，一分工資都沒得，做不好還落個埋怨，錢都是他賺的，我就是個吃白飯的。”
成惠娟：“小蘇，我欣賞你是個聰明人，有機會就把握住，一來考上了營業員，給自己弄了個好工作，你不是婦女學習的榜樣，誰是學習的榜樣？”
蘇燕婷：“嫂子，你是太高估我了。”
成惠娟：“就得讓玲玲向你學學。”
成惠娟把錢玲玲的大概情況告訴了蘇燕婷。
蘇燕婷問：“錢副師長他是什麽意思呢？”
蘇燕婷聽了錢玲玲和孫安平的事情後，她發現這個孫安平有點軟飯硬吃，故作姿態，但是“好處”也要全拿。
成惠娟嗬嗬一笑：“男人不都是這樣，我當年陪著他奮鬥，一路從窮小子到現在，他現在可好了，也覺得女兒就應該跟個窮小子，陪他奮鬥，幫他扶持弟妹……這才是一個女人的本分。”
啊呸。
“他還跟女兒說，你就該像你媽學習，你看看你媽，原本是個不識大字的鄉下婦女，現在成了個副師長夫人，就是因為她過去舍得吃苦，任勞任怨……過上了現在的‘享福’日子。”
成惠娟：“我不想女兒走我的老路。”
蘇燕婷：“嫂子，我知道你意思了。”
蘇燕婷決定幫她這個忙，“嫂子，那我跟她聊一次，如果沒有辦法，那就算了。”
“來，你來一次，我殺雞給你吃。”
等江戎回到家裏，蘇燕婷跟他說起這件事：“明天晚上我去錢副師家吃飯，你自己在食堂湊合湊合。”
江戎：“？”
蘇燕婷笑了：“我接了個活兒，去別人家裏蹭吃雞腿，給你的猴孩子補補。”
江戎黑著臉：“我不餓著我媳婦。”
蘇燕婷：“蹭來的更好吃。”
江戎將她抱在懷裏：“你公公婆婆給你寄了錢和票，你丈夫也有補貼，你想吃什麽就買什麽，犯不著上別人家去吃。”
蘇燕婷：“我是受人所托，去跟人家小姑娘聊聊。”
蘇燕婷簡單把錢玲玲的事情跟江戎說了，江戎稍微恢複了臉色，他嫌棄道：“你才多大？學著幹人家婦女主任的事，瞎操心。”
蘇燕婷：“我這是知心姐姐，什麽婦女主任，別亂說。”
江戎從後麵抱著她，現在天氣轉涼了，黏黏糊糊不覺得熱，互相暖著身體更舒服。
蘇燕婷抬手摸摸他的側臉：“小江同誌，為了頭一次去就達到目的，你能不能犧牲一下？”
江戎：“什麽意思？”
蘇燕婷暗搓搓道：“你能不能在外人麵前表現的特別狗腿子啊，讓人家女人個個看你，都覺得你是個難得一見的好男人。”
“你多向裴團長學學，他對梅英姐的那股子殷勤勁兒就很難得。”
江戎：“……”
“行不行？你就說行不行？江同誌你行不行？”
江戎應了一聲：“行。”
蘇燕婷得寸進尺提議道：“那你今天練習給我洗個腳吧，端熱水去。”
江戎麵無表情看著她。
蘇燕婷高傲道：“記得表現地狗腿子點，伺候好你老婆。”
江戎：“……”
江戎瞪她一眼：“你真是得寸進尺，也就仗著我對你發不了火。”
蘇燕婷：“如果現在有好男人評比大賽，我立刻就把你踢出局，讓你給老婆洗個腳你都扭扭捏捏，等孩子月份大了，你還得幫我洗澡呢，你們男人就是靠不住。”
江戎將她懸空抱起，讓她坐在床邊：“坐好，不是要洗腳嗎？廢話那麽多。”
蘇燕婷坐在床邊，她看著江戎轉身離開的背影，心裏並不覺得高興，反而覺得很委屈，有種莫名的委屈和不甘心，這些情緒在她身體裏亂躥，攪得一切翻江倒海。
她摸著自己的肚子，懷孕到了現在，已經越來越能感受到這個小家夥的存在，同樣的，他帶給母體的負擔也越來越嚴重。
他是她的孩子，同樣也帶給了她痛苦，讓她惡心想吐，讓她嗜睡，讓她情緒不穩定，讓她夜裏睡不好覺……母愛真的很偉大，能讓一個女人忍受這些。
帶著這麽一個逐漸變大的肚子，連行走都變得困難，明明是兩個人的孩子，江戎作為爸爸卻輕輕鬆鬆不受任何影響地日常生活，怎能不讓她生出一股怨念？
江戎若是再晚出去一步，不是他衝她發火，而是她要衝他發火。
她心裏有很多怨念，有很多想要發泄出來的情緒，是過去的幾個月中一點一滴積累下來的，她為什麽要忍這麽多呢？為什麽她做個母親要犧牲這麽多呢？
這些痛苦，不是簡簡單單一句“偉大的母愛”就能洗刷掉的。
蘇燕婷這時候覺得什麽強調男女在婚姻上平等，AA製都是十分可笑的，因為女人天然在生孩子這件事上就是吃虧的，身體上的付出比男人多幾百上千倍。
她坐在**，頗為氣憤，又頗為冷靜地想著這些事情。
心情仍舊是亂糟糟的。
江戎端著熱水進來，蘇燕婷沒給他好臉色，甚至都不想多看他一眼，蘇燕婷知道自己這會兒情緒上頭了，哪怕強烈讓自己保持冷靜，思想卻仍然會情不自禁地走向偏激。
熱水在她身旁放下，蘇燕婷深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道：“今天晚上你睡次臥吧，你還有些文書工作沒完成，我不想因為跟你吵架，耽誤了彼此工作上的事。”
“我現在情緒上頭，我看見你，我就想打你，罵你，掐你，我覺得很不公平，我懷的是我們倆的孩子，為什麽我就這麽難受，你卻還能置身事外的說風涼話，讓你做點事你還拖拖拉拉，你有情緒？你有不滿？我更有情緒！我有更多的不滿！我恨你，我怨你，我真想把你打出去……”蘇燕婷語無倫次地發泄自己驀地湧上心頭來的情緒。
江戎沉默著蹲下來，替她把鞋脫了，蘇燕婷抄起一個枕頭，在他脖頸處砸了好幾下。
砸了之後還不解氣，蘇燕婷連連喘氣了好幾下，她的雙腳被放入了熱水中，溫熱的水漫過腳背，一點點溫暖的熱意沿著腳底向上蔓延。
江戎抓住她腳掌的手，比水溫更加燙熱。
江戎看著她的雙腿，粗看之下並不覺得有什麽，細細端詳著才能發現不對勁，蘇燕婷肚子一天天變大，體重並沒有增長多少，她的四肢也沒有胖起來，可此時卻看起來有些不正常的微腫。
江戎問她：“難受嗎？”
蘇燕婷嗆他：“這還用問嗎？我天天都難受，就像是肚子上被強行縫上了一個甩不掉的沙袋，雖然它是我的孩子……可我還是覺得這個沙袋裏裝滿了水蛭，它在日日夜夜地啃噬我的血肉。”
“你當爸爸了，你什麽都不用付出，可以假惺惺的說點口頭上的關心，你期待孩子的出生，就能漠視我的痛苦嗎？”
“明明我這麽難受了，你為什麽還要在我麵前露出不耐煩的情緒？你還想對我發火，你這個狗男人！”
蘇燕婷罵完了他還不解氣，拿著個枕頭砸過去。
江戎老老實實挨了一下，他撿起地上的枕頭，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對不起。”江戎掃過她隆起的腹部，對她的心疼更甚，自責感溢滿全身，他凝視她的眼睛道：“是我忽視了你，是我做得不好，我並不能感同身受你身體上的痛苦。”
“燕婷，等生下這個孩子後，我們再也不生了好不好？”江戎並不想自己深愛的女人再受這樣的生育之苦。
“聽了你這話，我並沒有感覺到任何安慰。”蘇燕婷繼續道：“江戎，你沒有認清到事情的本質，這不是以後再也生不生孩子的問題，不是這句話就能敷衍而過的，這跟因噎廢食有什麽區別？”
“不要用以後的事來搪塞我，我們就說當下，江戎，你要盡可能多付出一點，你要擔起責任，你要細心照顧好我，情緒上也好照顧好我，因為我現在真的很難受。”
江戎在她身旁坐下，側著身體將她抱入懷裏，低頭親吻她眼睛裏冒出來的淚花，在她耳邊鄭重道：“報告首長，我已經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以後絕對改正。”
發泄完一通情緒的蘇燕婷別別扭扭地把頭埋在他懷裏，過了一會兒才小聲道：“那你還愣著幹嘛？繼續。”
江戎：“等著領導發號指令。”
他半跪下來替她把兩隻腳擦幹淨，低頭輕輕在她的腳背上吻了一下。
蘇燕婷渾身一震，明明坐在**，卻好像失重一般被人懸空抱起。
“你——”她不知道該怎麽來描述此時身體上的悸動和感受，雙手無處安放，最後交叉握著。
他在她腳背上親了好幾下，蘇燕婷臉紅了，急匆匆地縮回自己的腳，把它們藏在毛毯底下。
她嚴肅道：“你親了我的腳不能親我的臉啊！”
江戎：“……自己的腳也嫌棄？”
“我嫌棄，你髒了。”
江戎：“我就親。”
他按住她，從唇上一路吻到鎖骨，蘇燕婷推了他好幾次，最後隻能抱住他毛絨絨的腦袋。
讓他學著狗腿子點，腿子還沒見，狗是真的狗。
“明天晚上我過去接你……以後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要描述給我聽，想吃什麽要跟我說，難受了想罵就罵，別憋著。”
蘇燕婷嗯嗯了幾聲：“記得狗腿子點。”
“好。”江戎答應了。
但他這輩子還真不知道要怎麽殷勤的狗腿子，小時候雖然父母不邊，但他也是個被眾星捧月被特殊對待小心翼翼照顧的孩子，他父母又因為愧疚對他無比縱容，把他捧得高高在上……他一直都是孤傲著等著別人來討好他。
老婆讓他向裴團長學習。
他居然淪落到要向裴團長學習了。
江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