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得寸進尺
下午， 陽光熱烈，進到禮堂中，無數白光透過天窗照射而入， 舞台上忙忙碌碌， 底下井然有序地坐滿烏壓壓的人群。
家屬們的座位隻占右前側一塊小小的空地，簡單的小馬紮，蘇燕婷挑了個不前不後的居中位置， 原本她想約鄰居許晴晴一同過來，可許晴晴害羞，不願麵對人員太多的場麵， 隻得作罷。
今天到場的家屬， 不太熟悉的居多， 佟玉麗也來了，坐在背後， 兩人互相看不順眼，更不可能打招呼。
蘇燕婷在位置上坐好，等著看曲梅英的芭蕾舞劇節目。
她的節目排在前麵， 很快開始了，蘇燕婷目不轉睛盯著台上的女人看， 看著她曼妙的舞姿， 驀地追憶起自己也曾練過十幾年古典舞。
“你還看啊， 你可得小心了。”坐在她旁邊一個中年婦女拉了拉她的胳膊，蘇燕婷轉頭一看，是個短發大姐，看起來有些年紀了， 估摸著三四十歲，以前見過麵， 但她記不清這大姐是誰的家屬。
這大姐姓張，張美慧，很明顯對台上的曲梅英頗有微詞。
蘇燕婷：“姐，這話怎麽說？”
張美慧小聲跟她道：“你看舞台上那個女的，畫的跟個妖精似的，你不怕你男人被他勾了去？”
“小妹，我是見你長得親切，才跟你提點幾句實在話，你倆的男人工作近，萬一你男人拿你跟她比呢？你比得過她嗎？人家可是跳芭蕾的……”
“你別傻乎乎地跟她走得太近，別看她這麽冷冷
清清的，那些男人啊，尤其愛吃這一套。”
蘇燕婷失笑：“我男人應該不吃這一套。”
張美慧以過來人的口氣“嗬”得笑一聲：“等你男人盯著她目不轉睛，看你受不受得了。”
“你看看，那麽多男人都看直了眼睛。”
張美慧的話音剛落，蘇燕婷下意識往斜前方江戎所在的位置看過去，她坐在後麵點，江戎在左斜前方幾排，隻能看見他相對帥氣的後腦勺。
當然了，他的後腦勺被帽子擋住，也沒啥特別的地方，最顯眼的是他的身形和他露在外麵的一段脖頸，端坐時尤為禁欲。
她們的視角在後麵，也看不出來男人們是否目不轉睛盯著舞台上的曲梅英？
江戎身旁坐著裴文毅，想也不用想，裴團長肯定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老婆。
蘇燕婷不過盯著江戎後腦勺看了幾秒，江政委仿佛生了感應似的，他往右偏過頭，甚至不到一秒的功夫，他就鎖定了右後方坐著的蘇燕婷。
兩人目光相對。
就在這時，江戎突然衝著她眨了下眼睛。
蘇燕婷：“？？！！！！”
他的動作稍縱即逝，仿佛一秒結束，如果不是一直盯著他看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剛才做了什麽。
蘇燕婷的臉一下子爆紅起來，仿佛身上有電流傳過，在眾目睽睽之下，江戎居然對她拋了個媚眼。
……他是拋了個媚眼吧？
蘇燕婷的內心波濤洶湧：“！！！！”
身體裏仿佛有一隻土撥鼠在尖叫：他好會！
一旁的張美慧並沒有看見江戎的舉動，因為她剛才盯的是自己的丈夫，見丈夫盯著舞台眼睛一眨不眨，張美慧氣不打一處來。
張美慧自己不舒服，她拉住蘇燕婷，跟她喋喋不休地抱怨自己最討厭這些舞蹈表演，說女演員穿著打扮不得體，臉上畫的跟個妖精一樣，怎麽能穿成那樣呢？
蘇燕婷回過神來，她跟身旁的張美慧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麽漂亮的表演，看看又不會有什麽。”
更何況這時候的表演扮相已經足夠保守了。
“姐，你也是來看演出的，好好欣賞藝術。”
張美慧哼了一聲：“我可欣賞不來這種藝術，我就是來盯我男人的。”
“最受不了他們男人這樣在台下看女人，結了婚還看什麽看！”
“看再多也摸不著，隻能守著自己的糟糠妻。”
在家裏，她男人誇了曲梅英好幾次，向往她的芭蕾舞表演，一個勁兒地羨慕裴團長有福氣，聽得張美慧氣憤無比。
這時的張美慧越說越氣憤，她湊近了蘇燕婷：“小妹，你才剛嫁人，你不懂那些男人，他們湊在一起，聊得都不是什麽好事，還不就是那些個女人，還不就是那些事，好像他們這時候變年輕點，就能娶到台上的大美人……”
“我可受不了我男人天天把別的女人掛在嘴邊。”
蘇燕婷勸她：“嫂子，今天來表演的不止是女人，不是還有男人嘛？嫂子，你也可以看看別的男人。”
張美慧瞪直了眼睛：“嗯？”
蘇燕婷跟她道：“剛才演話劇的那小哥嫩不嫩？你仔細看了沒有？”
張美慧被轉移了注意力，回想起剛才那綠軍裝年輕男人，忍不住心頭一動：“挺嫩的，生得唇紅齒白。”
蘇燕婷又道：“你看台上的男人腰細腿長，你年輕點，你想不想嫁？你還想不想守著家裏的糟糠夫？”
張美慧目瞪口呆看著蘇燕婷：“？？！！！”
蘇燕婷：“人家男人可以湊在一起聊女人，為什麽咱們不能聊男人呢？”
“以後你男人在家裏聊他喜歡的女演員，你也在家裏聊你喜歡的男演員，大家不能厚此薄彼。”
“嫂子，你也別抱怨了，不如來想想看你喜歡哪個男演員？”
張美慧沉默片刻，隨後她小聲跟蘇燕婷道：“……剛才那個唱男高音的長得周正，我年輕的時候就喜歡這樣的。”
蘇燕婷道：“你看那邊那個，下一個要表演，穿海軍服的，是不是這樣的？”
張美慧點點頭：“這個也不錯。”
張美慧這下生了興趣，跟蘇燕婷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曲梅英的芭蕾舞劇結束，她走下台，穿著還沒有換下的演出服，走到了家屬區，跟蘇燕婷擠著坐一起，她跟別的家屬同樣不太熟，最要好的就是蘇燕婷。
張美慧見到曲梅英，臉上出現了尷尬的神色，蘇燕婷則十分坦然地拉著曲梅英一起聊剛才的話題，“梅英姐，那個唱男高音的你認識不？”
“認得。”曲梅英跟她們說一些關於文工團演員的事。
蘇燕婷：“那個演話劇的小哥腰真細。”
曲梅英：“腿也又長又直。”
張美慧：“我欣賞那個長得正派的，男人要肩寬才好看……”
……
她們幾個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越聊越熱烈，蘇燕婷有種在玩“大家一起品評帥哥”的直播互動節目，覺得帥的把“1”打在屏幕上。
怪不得說長得帥的都上交給國家了。
部隊裏各色長相出挑的男人並不少。
張美慧原本還不好意思跟曲梅英聊，然而她發現曲梅英沒什麽架子，而且為人認真，有問題必回，讓她不禁對曲梅英心生好感。
張美慧：“梅英，下次你跟燕婷上我家吃飯吧，咱們一起多聊聊。”
蘇燕婷和曲梅英答應了，她們幾個湊在一起繼續聊。
坐在她們身後的佟玉麗如坐針氈，她憋得心裏惱火，聽她們聊來聊去，她也忍不住想插個嘴，可她為人師表，怎麽可以去聊這些輕佻的東西呢？簡直是不守婦道！
張美慧：“我還是更喜歡那個男高音。”
蘇燕婷：“吹小號的儀態好看。”
曲梅英：“那個演話劇的……”
“大合唱的指揮長得真俊。”佟玉麗捂著自己的嘴，她怎麽還是忍不住出聲了。
另一邊，江戎和裴文毅忍不住偏頭去看那邊的幾個女人，疑惑她們究竟在聊什麽，聊得那麽熱火朝天。
裴團長：“政委，你說你老婆拉著我老婆說什麽呢？”
江政委冷著臉假裝高深莫測：“……”
肯定是他老婆又想了什麽鬼主意。
演出結束了，江戎和裴文毅一起往家屬區走過去，江戎邁著長腿來扶自己的老婆，盡管他老婆蘇燕婷懷著孕，實際上卻稱不上大肚子，完全不需要人扶。
張美慧笑笑：“江政委過來了。”
裴文毅問曲梅英：“你們剛才聊什麽呢？”
佟玉麗插嘴道：“聊男人呢，聊剛才演出的哪個男演員更好看。”
蘇燕婷好笑地看向佟玉麗：“佟老師更喜歡那個大合唱的指揮。”
佟玉麗的丈夫：“？？？！！！”
佟玉麗：“燕婷你可就博愛了，說人家演話劇的腰細，吹小號的儀態好，男高音……”
佟玉麗一邊說一邊看江戎的神色，然而對方卻並不像她所預料的那般生氣震怒，一張俊臉淡漠如舊，唯獨在看向蘇燕婷時，才會露出些許柔情之色。
“看完了演出，我送你回家休息，困了沒有？”江戎扶著蘇燕婷，半點也不在意佟玉麗說的話。
蘇燕婷：“有點兒，你送我回去？你不是還要開會嗎？”
江戎：“先送你回去。”
蘇燕婷得寸進尺道：“那你順便再幫我換個被套吧，傍晚去副食店買點肉，對了，家裏的醬油用完了，你記得買一瓶……”
“等我睡著了你再走，還要幫我把窗簾拉好。”
江戎點點頭，溫柔體貼地扶著老婆往家裏走。
看見這一幕，最受不了的不是佟玉麗，而是裴文毅，什麽時候他家政委這麽溫柔呢？平日一言不合就開懟，卻在他老婆麵前唯唯諾諾，讓幹嘛就幹嘛。
他什麽時候能得個政委的好臉？
裴文毅酸得要命，仿佛心底升起一片青青大草原，全是草草草草，草草。
曲梅英：“江政委對他媳婦兒真沒話說。”
佟玉麗的丈夫謝華全黑著臉問她：“你剛瞧上了那個唱大合唱的？”
佟玉麗憋著一肚子怨氣不想說話。
“說了又怎麽樣？人家江政委一句話都沒說，你問什麽問？”
謝華全瞪大了眼睛：“你——”
夫妻倆吵吵鬧鬧地回去。
走在最背後的成惠娟看著幾對夫妻離去，心想：還是那小蘇厲害。
婦女代表非她莫屬！
她女兒能向這小蘇學習學習就好了。
江戎把蘇燕婷送回家裏，關上門，一張俊臉寒若冰霜。
蘇燕婷是半點都不帶怕的，用腳踢踢他：“你去幫我把剛送來的牛奶熱熱，我喝了牛奶再睡覺。”
他們家裏訂了牛奶。
江戎憋著氣去給她熱牛奶，熱好了端到蘇燕婷的麵前，新鮮的牛奶就是奶香濃，蘇燕婷情不自禁深深吸了一口氣。
江戎看著她那沒心沒肺的樣子，心裏頗為怨氣的想到剛才的媚眼拋給了狗。
有了他還敢看別的男人。
那些人的姿色能比得上他？不說別的，江政委對自己的外貌極有自信。
江戎冷著臉：“看我。”
蘇燕婷抱著杯子跟他對視，像個渣男一樣解釋道：“我誇別的男人是為了讓她們轉移注意力，這麽多好男人，以後別盯著我男人看。”
江戎：“……真的？”
“真的。”蘇燕婷忍俊不禁：“她們一聊你我就轉移話題。”
說完，蘇燕婷覺得自己很有當渣女的天賦，但她也不想江戎誤會，主動投懷送抱：“我就是想活躍下氣氛，之前美惠嫂子對梅英有點意見……我教她回去怎麽氣她老公。”
蘇燕婷：“夫妻之間，要吵就跟自家男人吵明白，可別把一切罪過怪到另一個女人身上。”
“她覺得不舒服那不如以牙還牙，讓她男人知道什麽叫做‘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江戎懲罰性捏捏她的臉：“天天上躥下跳搞事情。”
蘇燕婷：“誰讓你娶了個猴子，以後還要給你生個猴兒子，你等著看他大鬧天宮，氣得他親爹跳腳。”
江戎欲言又止：“……”
小江同誌認為他們生不出個孫悟空，如果孩子像他，大概率是個哪吒，蘇燕婷並沒有見過他參軍前的樣子，他可不像現在這樣處事沉穩的江參謀長，江政委，他脾氣很衝，一言不合就暴躁，仿佛天生反骨叛逆，看誰都不順眼，打架更是家常便飯。
可能真是來找親爹親媽報仇的。
江戎有些心虛地摸摸蘇燕婷的頭，心想還是別說出來嚇她。
“小蘇，聽說你在學文化，要不要跟我女兒聊聊，我女兒也在學數理化，還想爭取個工農兵大學生的身份……”
成惠娟找到了蘇燕婷，希望她能跟自己的女兒多處處，她女兒玲玲，才剛十八歲出頭，沒到二十，先前說得好好的，要努力學習，爭取個工農兵大學生的身份，讓她爸爸光榮。
他爸爸高興啊，督促女兒學習，還說讓她以自己老戰友的表侄子孫安平學習，說他參軍之後多麽多麽上進……這孫安平來了她家好幾次，他丈夫讓他跟女兒交流交流數理化。
這下好了，交流沒有交流出什麽結果，她女兒玲玲變了，玲玲覺得自己不是學習的料子，她看上了孫安平，一心一意要像媽媽一樣當個好家屬，學著做個賢惠的女人，方便將來照顧家裏。
孫安平家裏窮，她不要彩禮，敢提彩禮就是“賣女兒”；孫安平他妹妹衣服破舊，她送鞋送衣服；孫安平他弟弟在學校吃得不好，她送錢送糧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