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孟鶴之擱下手中的書看向姚七問:”可還活著?”
姚七點頭道:“應當還活著。”
昏黃燭火照清楚他臉上的興奮:“上回是在江南地帶有唐大公子的蹤跡,而後便銷聲匿跡,再查不到任何線索,直到半月天前,咱家商隊過黔江時,恰碰見了一夥人,裏頭有一人很像唐大公子,隨行的夥計不敢聲張,本想打聽他們去向,但那撥人很是謹慎,直到十日前,那群人歇在了咱家客棧裏,咱家掌櫃套話,才知道他們是要回京的。”
孟鶴之站起身來。有些激動;“回京了?”
“是,算來,應當是已經回京了。”
孟鶴之眸光深沉,倒是玩的一手好把戲,唐緹失蹤時,知曉他們會在京中細查,索性便直接將人擼去江南,等風頭過了,知曉他們已經將整個京城已翻了個遍,才又將人運回。
他眼裏閃過一絲不解,不知幕後人為何如此麻煩,若是換他,直接了結了他性命,而後拖去亂葬崗一了百了,何故大費周章來回折騰,這實在很不符合常理。
姚七見孟鶴之不言語問:“公子是覺得有詐?”
孟鶴之抿唇,看向姚七問:“若是你,既知曉唐緹是把柄,可會如此大費周章?”
姚七愣了下搖頭:“自然不會,他多活一日於我都是阻礙,怎會留他活到今日。”
孟鶴之垂眸喃喃道:“那就是了。”
姚七後知後覺問:“公子,那咱要怎麽辦?”
孟鶴之摩挲了下手心看向姚七道:“你去,送信去鄒家。”
這事其中關竅太多,謹慎起見他不能一人決定。
“欸!姚七明白。”姚七說罷便要出去。
孟鶴之忽又道:“若是可以,仔細著二皇子府。”
姚七聞聲眼眸睜的老大,臉上劃過謹慎,而後點頭應道:“公子放心,姚七親自去辦。”
李丹被貶,便是信號,本已倒戈至高朝的人,此刻皆都有些搖擺,一來,看皇帝的意思,儼然是有旁的打算,已經算是實打實的敲打,二來,李丹是二皇子的人,雖明麵上都裝糊塗不知,但私底下皆都心知肚明,二皇子少這一員大將,元氣損傷是其次,毫無抵抗之力,連肱骨之力都護不下,瞧著實在叫人心懸。
焉知李丹之今日,不是自己之明日?
高朝見此倒是一副無甚所謂的模樣,戚禪和那慣來事不關己的性子,此刻也有些急了。
在大殿內,一等就是一個時辰。
王製見他神色越發難看,忙遞上了茶道:“戚大人再等等,殿下事忙,待處理完,即刻便來。”
戚禪和神色莫名,眼裏帶著將要歇斯底裏的隱忍,嗤笑一聲看向王製:“本官倒是不知道了,還有什麽事能比眼前這事要急的。”
王製幹巴巴的賠笑,索性此刻忽聽殿門被推開的聲音。
高朝整理著衣襟走了進來,戚禪和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他褶皺的衣袍上,瞳孔灰暗劃過深意,眯了眯眼眸。
王製也瞧見了,有些汗顏,忙上前悄無聲息的替他係上扣錯的衣襟,順帶整理了下腰帶。
戚禪和挑眉道:“殿下倒是忙啊。”
高朝也不覺尷尬,直接坐在他跟前,看向他道:“怎麽說?”
戚禪和抿唇,眼中不悅甚是明顯,又道:“我還以為殿下不在乎這事。”
這算是今日第二次點他了。
高朝神色驀然一沉,看向他警告喊了一聲:“戚禪和!”
戚禪和聞聲抬眸,兩人目光對上,高朝蹙眉道:“我問你,事情怎麽樣了。”
戚禪和答:“殿下不是瞧見了嗎,本還有些意願的官員,此刻皆都沒了聲音,去信皆都隻見去不見回,李丹來求見殿下幾回,殿下都避之不見,禪和也想問問殿下,到底是什麽打算。”
所做一切,眼瞧著將要功虧一簣,難怪戚禪和會心急如焚。
高朝指尖攢摩了下,忽抬頭看向戚禪和道:“父皇已經正麵警告本殿,眼下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本殿,此刻與他見麵,不是明麵上告知父皇他是受我指示?是還嫌父皇對本殿不愉的不夠多?”
戚禪和神色稍緩問:“那李丹那邊。”
高朝道:“你去安撫一二,隻與他說,修身養性些時日,本殿會與他個交代。”
戚禪和點頭又問:“唐溫伯當真不動了?”
高朝反問:“如何動?你當大理寺是個擺設,有陸綣在,莫說動他了,就是你想見他,也是不能的。”
戚禪和聞聲便沉默了,確實是如此。
他不禁反思,莫不是他們他們急功近利,才使得落的眼下進退兩難的境地?
高朝卻是不急,看了眼戚禪和道:“且等著吧,不出一月,宮中必有好事傳來。”
戚禪和聞聲詫異問:“殿下說的是什麽?”
高朝意味深長道:“唐溫伯有護身符動不得,老四眼下卻是棄子了。”
戚禪和神色一驚,有些理解高朝為何慢條斯理,渾然不急了,原是早便就做了旁的打算。
約莫一刻鍾後,戚禪和起身離去,隻是腳步頓了頓看向偏殿的位置,語焉不詳道:“殿下,聽禪和一句勸,□□誤事。”
高朝喝的手一滯,看向高朝,烏黑的眸子帶了些許厭惡道:“戚大人,可是本殿近來脾性太好,叫你以為本殿沒得脾氣?”
戚禪和眼底劃過些許叫人瞧不清的情緒,高朝唯有真怒了,才會如此喊他。
他攥了攥指尖道:”是禪和逾矩,殿下莫怪。”
說罷深深看了他一眼,便閃身離去。
高朝抿唇,看了眼他離去的背影,不知再想些什麽,須臾見他扯了扯衣襟,臉上難得顯出幾分疲憊之色,著王製吩咐:“備水,沐浴。”
王製連連應是,思索半晌問:“殿下那湯藥……”
高朝搖頭道:“不必…….”
王製聞聲本還想再勸,卻見高朝已很沒耐心,王製隻得將規勸的話又咽了下去,須臾又道:”殿下,查出來了,那賀家與孟家有些關係,孟文軒發妻正是賀家的姑娘,孟家二公子便是賀氏所出。“
高朝反應過來問:”是前些日子,娶了唐家姑娘那個?”
王製點頭:“正是。”
“鬧了半天,還是唐家在給本殿使絆子。”高朝道。
王製又道:“奴婢查清了,賀家老爺子年歲漸大,雖也有話語權,但實際掌權已是孟家二公子,想來這回,是他的主意。”
高朝想起除夕夜見到的男女,往身後椅子靠了靠,須臾道:“瞧不出來,確有些聰慧。”
不得不講,這回捐資求保唐溫伯之舉,確實算是高招,這一死局,叫他一招轉敗為勝,高朝確實對孟鶴之有些賞識。
不過須臾,麵上確劃過狠意,聰慧有何用,站在他的對立麵,便是敵人。
“倒是給自己留了個禍患。”高朝喃喃道。
一旁王製了然高朝意思道:“殿下放心,王製知道怎麽做,那孟鶴之身好似有隱疾,極好對付,必不叫他再壞事。”
高朝來了興致,看向王製:“是何隱疾?”
王製走到高朝耳畔輕語,高朝嘴角微微勾起,複又問了一句:“當真?”
王製點了點頭:“孟大人當初厭惡賀氏據說也是為此,據孟家府上下人講,孟二公子也有此症,用此來做文章最好不過了。”
高朝聞聲笑了:“那還愣著做甚?還不想法子去辦!”
王製連聲應是,忙閃身退了下去。
孟鶴之被人盯上,卻是渾然不知,他近來習讀越發刻苦,孟家上下皆都驚覺孟鶴之近來變了不少。
孟廊之聽聞,麵上閃過錯愕,不過須臾又閃過可笑,孟鶴之的定性他慣來知曉,但凡有那心思,何至於之前讀到一半,便中途放棄,他的性子最吃不得苦。
孟廊之無暇顧及,日日將自己所在書屋之中,春闈在即,他這次定要榜上在名,好一步登天。
夜深,燭火搖曳,熏香飄冉,他抓著狼毫,筆墨順著筆尖滑落,他卻渾然不知,隻是看著南苑的方向,等他金榜題名,他不相信,她不瞧他一眼。
隻要實權在手,想要什麽東西沒有?
他眨了眨眼眸,覺得眼皮重的很,忍不住打了個嗬欠。
一旁小廝瞧關懷道:“奴婢給公子沏壺濃茶吧,公子近來瞧得很困頓。”
孟廊之揉了揉眼尾因困意溢出的眼淚,他點了點頭,隻覺得看燭火時眼前都是重影:“許是春時到了,日子變暖,人也容易困倦。”
那小廝不疑有他,轉身便去沏茶,隻是沏茶回來,確瞧見孟廊之已經趴在了書案上睡去,好似很是香甜。
那小廝蹙了蹙眉頭,眼裏閃過錯愕,現在這個時候連戌時都還未到啊,這就睡下了,近來他安睡的越發早了。
轉眼便至春闈前夜。
孟文軒甚至比孟廊之還要緊張,夜裏仔細囑咐,生怕遺漏了什麽。
孟家書房的燭火燃到了深夜。
孟鶴之今夜回來的早,見唐霜對鏡卸釵,便走到她身後,接過她手中的木梳,一下又一下替她梳著烏絲。
唐霜透過銅鏡裏看他,覺得他今夜有些不大對,握住了他替自己梳發的手問:“怎麽了?”
孟鶴之並未猶豫道:“你兄長有消息了。”
唐霜聞聲一怔,猛然站起身來,卻忘記頭發還在孟鶴之手上,被拉扯的“嘶”了一聲,孟鶴之聞聲心下一緊,忙好問她要不要緊。
門忽被敲響,是夏添。
夏添推門而入道:“公子,主屋那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