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戌時一刻,暮色濃重。

唐煙敲響了唐霜的房門,輕聲道:“是我。”

“長姐!”

唐霜本就翻來覆去睡不著覺,聞聲欣喜,忙要下地,唐煙已經推門而入,身後還跟著蕊素。

身後蕊素還抱著軟被,唐霜眼眸一亮;“長姐今夜陪我?”

“別下地了。”唐煙點了點頭,瞧見唐霜一雙澄清的眸子,一塵不染,她眼裏閃過幾分局促,燭火映照下,臉色微微發紅。

她褪去大氅,便上了榻。

一上榻,唐霜便環著她的腰,深吸了口氣,唯有此刻心才安寧,一臉慰足,昂首道:“長姐真好。”

唐煙拍了拍她脊背,有些無奈,今夜兩人都略惆悵,唐溫伯人在大牢,唐緹又了無蹤跡,明日出嫁,父兄皆不在場,待往後回首,皆是遺憾,唐煙安慰了幾聲,唐霜隻默默聽著,眼下這狀況,誰也改變不。

“會好的,會好的。”唐煙喃喃安慰。

見時候不早了,想著還有正事,她瞥了眼緊閉的屋門,咬了咬唇道:“你坐好了,我有要緊事要交代給你。”

唐霜撒嬌唔了一聲:“長姐說就是了。”

唐煙見狀無法,從懷間掏出一本畫冊來,臉色有些發紅:“伸出手來。”

“什麽?”唐霜瞧見手上的畫冊,有些不解,隨手便翻閱了下。

圖上男女,皆**赤條,交纏曖昧,或坐或躺,或站或臥,姿勢千奇,她臉募得便紅透了,身子驚顫,這一瞬腦袋都要炸了。

忙將冊子藏在了腿下。

“長姐!”唐霜話音裏都帶著顫,烏睫顫動,皆是羞赧。

見她如此害羞,唐煙反倒自在多了,她道:“這是我出嫁前,錢媽媽交給我的東西,明夜洞房花燭,你總要鬧清楚是怎麽一回事,不然你是要吃苦頭的。”

錢媽媽是府上老人了,隻是唐煙出嫁後一年便出府一享天倫去了。

唐霜羞得連聲音都發顫,聲音似蚊蠅一般:“可是,可是......”

唐煙交代道:“莫怕羞,敦倫之事,本就是夫妻常事。”

在唐煙的催促下,唐霜硬著頭皮又將那書頁翻開,隻是才翻閱兩頁,便驚愕地忙又合上,頭搖得似破浪鼓一般:“我不瞧了,不瞧了!”

唐煙見她已有懵懂處處印象,索性也不再勉強,隻是湊上前在她耳畔又交代了好一會,唐霜眼眸睜大,臉紅似血,恨不能捂上耳朵。

唐霜末了還問:“可記清楚了?”

唐霜有些勉強,會疼,那不做不成嗎?

唐煙一眼便瞧出來她的意思,搖了搖頭道:“不成,你消了這心思。”

話還沒出口,便被唐煙溺斃了,她不禁有些泄氣。

“是舒服的,隻是你且記著,也莫都要讓他得逞了,男人都貪,尤在這種事上,你若辛苦,也不必再由著他纏你,哭一哭,鬧一鬧,男人很吃這一招的。”她事上頭,她起先也沒少吃苦頭,鄒沢身形魁梧,又很貪她,剛成親那會子,鬧得沒日沒夜,還是回門那是錢媽媽見她疲憊不堪,才交代了些,不然她該要再吃一陣子苦頭了。

唐霜抬眸問:“那他要是不吃這套呢?”

不吃?唐煙臉募得就紅了,不禁想起鄒沢偶不時狠下心腸什麽都不聽時的模樣,這招確實不是回回都靈驗的。

她咬了咬唇道:“自也有別的法子,隻是你許會辛苦些。”

二月初八

是唐霜嫁人的日子,亦是六禮中的最後一禮,迎親。

黃昏時分行禮,唐霜直到未時才被唐煙喚醒,實在非她貪覺,昨夜叫那事鬧得她一整夜都未合眼,人是到天明才昏昏沉睡下的。

唐煙心疼她,便由著她睡,要不是喜娘來催,估摸還要由著她再睡上一個時辰才醒。

唐霜是自鄒家出嫁的,其中深意,皆都知曉,鄒沢便是要讓人都知道,即便唐家倒了,也還有她做儀仗。

唐霜被拉起來梳妝換衣,銅鏡裏的唐霜,眼下泛著青色,唐煙忙讓幾個丫頭替她蓋上脂粉,鳳冠繽紛,口脂嫣紅,唐煙還在事無巨細地檢查,便聽外頭嬉笑聲傳來,儐相一聲吆喝,唐煙湊到窗牖前瞧了一眼,勾了勾唇道:“來了!”

唐霜心怦怦直跳,他來了。

門前奠雁禮成,孟鶴之又被起哄做催妝詩,本以為是過過場麵,隨便吟詩幾首便罷,卻不想他竟出口十首,任旁人如何刁難,他都應對自如,侃侃而談。

一旁柏樓,沈舒安倒是毫無用處了。

平日裏沐猴而冠的人,此刻是半點不悅都不敢有,自始至終都端著笑顏,隨意如何刁難。

鄒沢眼裏劃過滿意之色,咳嗽了幾聲,在場本還起哄的人,皆都有所收斂,孟鶴之便終於是進了鄒家的大門。

聽見前院的起哄聲,唐煙親手將闕扇遞給她,眼眶不禁有些發紅,嘴角帶笑叮囑道:“好好的啊。”

唐家自逢難至今,坎坷難過,皆浮於眼前,千帆過盡,唐煙唯有此念,隻盼她往後都好好的。

唐霜忍著淚,捏緊手中闕扇聲音哽咽:“會的。”

成親禮儀確實繁瑣,唐霜被接著出了鄒家大門,上了喜轎,繞府行了一周,才出發去孟家,隻是他們這回並未走近道,而後從南邊處繞行了三條街,旁人不知所雲,唐霜亦覺今日這路實在太長了。

正疑惑時,車壁被敲響,是孟鶴之:“前頭便是大理寺了。”

唐霜眼眸驀的就濕了,她掀開車簾,瞧見了大理寺緊閉的府門,她的父親,此刻就在裏頭。

這鑼鼓聲亦響徹了整個大理寺,傳進了幽閉的監牢之中,唐溫伯聞聲抬頭,以淚眼婆娑,陸綣端了杯清酒與他道:“今日是阿唔的好日子,該好好喝一杯。”

唐溫伯抿唇笑道:“多謝你。”

陸綣未應,喝了杯酒,便負手而立,看向那狹小監窗,眼神複雜。

進了孟家大門,兩人放雁,又行至青廬行禮拜堂,後叩拜雙親,一趟下來,天色黑透,兩人才到新房。

進屋時,孟鶴之扶著她的腰輕聲道:“再撐一撐,很快便好了。”

他亦主要到她喜冠繁重,累壞了她,

唐霜心口一燙,輕輕應了一聲,兩人坐在榻上,行沃盥禮,用同牢飯,喝合巹酒,解瓔結,直到見兩人發絲放於緋色錦囊中,這禮才算是徹底成了。

孟鶴之本想伸手拿去她麵上闕扇,卻見柏樓,沈舒安,孟嫣濃幾人已衝進了新房,這新房也該鬧一鬧的,但也都知曉唐霜麵薄,隻胡鬧幾句便罷。

本以為孟嫣濃今日怕是要鬧幺蛾子,孟鶴之本想出言警告,卻不想她今日卻格外乖覺,跟著鬧了幾句,便跟著柏樓幾人走了。

不禁孟鶴之意外,唐霜亦是如此,孟鶴之被拉著出去喝酒,臨走時他往唐霜身側湊了湊小聲道:“冠子累,先拆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