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投毒
對於紅案考核的菜肴, 她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中就有了一定的想法。
依據現在時人的喜好，大部分都更加喜歡清淡的飲食, 即使現在麻辣紅螯蝦在洛陽城中各處興起，但是這種味道刺激的吃食，暫時還不會影響到宮廷內部。
並且對於常年在尚食局待著的女官們來說, 口味清淡的吃食也更加符合她們做事的風範。
她不禁在腦海中回想起來可以作為國宴的菜肴, 口味清淡，卻又不會在重要場合失禮。
簡單搜索幾遍之後，她立馬想到這自己考核當中要做的菜肴——蟹粉獅子頭。
這道菜唯一的挑戰就是用到了士族貴人所不喜的豚肉, 如果做不好的話, 可以會將第一場眾人對她留下的印象一落千丈。
但是對於鄭琬來說, 這樣的可能性幾乎是不會存在的。
因此, 她揮動手中的毛筆, 沾點墨汁, 用一手字跡清晰的簪花小楷將需要的食材一一寫出。
說來她這道菜做出來需要的時間還挺長, 但是按照剛剛宮女所說的話，她可以提前一天準備燉煮蟹粉獅子頭時用到的雞湯，屆時考核限製的時間應該就足夠使用了。
在她不停地用毛筆在紙上書寫的時候，毛筆與紙麵摩擦發出的聲音，也將處於震撼中的兩人喚醒過來。
兩人驚慌失措地對視一眼，驚奇地看著鄭琬寫出來的密密麻麻的字。
要知道這年代也不是什麽人都可以習字的，特別是這個人還是個女娘，更重要的是她們倆都不會寫字，這做廚娘的哪裏還用得到寫字？會做菜不就行了嗎？
可是在看到鄭琬肩背挺直, 寫字時隱隱約約散發出來的書香氣時，兩人開始逐漸懷疑自己以前的認知是不是對的？
難不成這位鄭娘子做菜好吃和識字也有一定的關係？
隻不過現在兩人也來不及關心這個問題, 現在最擔心的還是自己不會寫字的事情。
兩人互相瞥了一眼，火速選擇在鄭琬身邊的兩個位置落座。
而後露出諂媚的笑容，你一句我一句的開始說話。
“真是看不出小娘子除了會一手的好廚藝，居然還會一手的好字，這雙手可真算得上是價值千金。”
“鄭娘子真是世間了不起的人物，一心二用都可以如此出彩，也不知哪戶好人家能得了去。”
鄭琬正落下最後一筆，就聽到兩人亂七八糟地誇讚，甚至還說到自己的婚事上麵，不禁一頭黑線。
緩緩將筆頭放在硯台後，將圍在自己身邊的兩人看了一眼，無奈地歎口氣道：
“兩位娘子有什麽想說的，直說就是，如此誇讚兒不敢當。”
聞言，兩人瞬間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還是黎娘子願意當這個出頭的，桌下的雙手攥緊衣擺，用乞求的語氣說：
“就是我等年少時家貧，也沒有什麽念書的念頭，不識字，所以想請小娘子代筆寫出三日後要用到的食材，以及需要提前準備的東西。”
“這有何難？我們三人同居一所，合該如此才對。不知兩位是否想好了自己要做的菜？兒現在就可以開始寫。”
兩人看到鄭琬如此好說話，頓時鬆了一口氣。
但是想到鄭琬的提問，兩人又沉默下來，這麽短的時間兩人根本來不及思考，屋內的氣氛頓時凝滯，三人沉默地坐在桌前。
鄭琬轉頭看著兩人困惑的樣子，補充道：“此事也不是太著急，宮女也沒說什麽時辰來收，兩位娘子可以再想一會兒。”
說罷，她就要拿起自己剛剛寫好的紙張，放到一旁晾幹墨跡。
就在她起身轉向的一瞬間，忽然有兩隻手死死地抓住她的兩條胳膊。
而後兩人抬頭像是在心中做了什麽決定似的，大聲喊道：“想好了！”
兩人認為是鄭琬的話提醒了自己，既然沒有截止時間，那就可能早可能晚，但不管如何越快寫越好，兩人也不想再猶豫了。
抓住鄭琬的胳膊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用乞求的眼神看著她。
鄭琬看了兩人一眼，笑了笑說：“兒先去將手裏的紙張放著，馬上回來幫兩位娘子書寫。”
“哦哦。”
兩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將手縮回去，雙眼注視著鄭琬的一舉一動。
而後鄭琬再次研磨墨汁，提筆在硯台上沾取墨汁，問道：“誰先來？”
因為剛才黎娘子先開口，第一個的位置也就留給她，王娘子則在一旁候著，這樣兩人說不準還能避開製作相同的菜肴，否則猶如今日一般，太多人做蓑衣青瓜反倒落了下乘。
“菜名——葫蘆雞，選用……”
鄭琬聽到這個菜名也是點點頭，據她了解這道葫蘆雞也是洛陽城一道說得出名字的名菜，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夠製作的。
黎娘子能夠如此將自己菜的要點說出來，也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說不準也是家中傳了幾代的絕學。
很快在鄭琬的幫助下，兩人都將自己需要提前準備的東西，以及需要的所有食材寫下來。
當宮女再次回到三人的居所，看到已經寫好的三張食譜時，臉上滿是驚訝。
要知道她剛剛留下紙筆讓三人書寫隻是說些客氣話罷了，她是想等著幾人將菜肴在心中確認下來，她再來此地根據各人的述說將其記錄在紙上。
現在突然告訴她已經有人幫忙寫好了，心中難免驚訝。
特別是知道這個人還是鄭琬的時候，她忽然覺得鄭琬肯定是不一般的人物，不知道為什麽她瞬間根據這個姓氏想到了滎陽鄭氏。
不然真的想不出一個身懷絕技的年輕女娘，還習得一手好字，是如何同時出現在一個身上？
就連她們這些尚食局的宮女，也不是人人都有機會習字的。
但是晉升女官又必須要求識字，這一個嚴苛的要求，也是將不少想要晉升女官的宮女刷下來。
她自己也是費了一番心力才達到現在的地步，這還是因為對女官的要求，而鄭琬一個普普通通的九寺五監公廚的廚娘，根本就沒有識字的需求。
怎麽想都想不通之後，她選擇放過自己，不管怎麽說，她也算是減少了工作量，笑著誇讚道：
“鄭娘子的字寫的挺不錯的，字跡很清晰，我們馬上就根本上麵所記載的食材給三位準備，至於需要提前準備的部分，三位根本紙上所寫，在後日巳時與今日相同的院子相見。”
“諾。”
鄭琬三人異口同聲地回道。
這日過後，考核的氛圍也逐漸緊張起來，尤其是在第一次考核成績不理想的人，都為了下一次的紅案考核出動自己手裏準備的心意，開始打聽女官們的喜好，又或者是其他消息。
而負責給所有參加考核準備食材的宮女們，看著紙張上寫明的食材，一人念，一人則在庫房中找出來，為明日的準備環節做準備。
當看到鄭琬的那一份菜單時，負責念誦的宮女還以為是自己的眼睛出錯了，一字一句慢吞吞地念道：
“菜肴——蟹粉獅子頭，需要準備的食材有螃蟹、半肥半瘦的豚肉——”
念到這的時候，她的聲音突然拉長，驚訝地看著自己手裏的東西，重複道：
“半肥半瘦的豚肉，明安，你聽到了嗎？這裏居然有一個人要用到豚肉！前麵的螃蟹就算了，這個時節的螃蟹一點都不肥，一點黃膏都沒有，根本就沒有吃的勁頭。
豚肉就更不用說了，基本上就是普通人戶吃的賤肉，難登大雅之堂，此人居然敢在考核中提出這種要求，莫不是看不起我們尚食局的人！”
明安聽到這話，停下自己手裏的動作，往說話的明令位置靠近。
她偏著頭往明令手上的紙張看去，赫然看到“螃蟹、豚肉”四個大字出現在自己眼前。
有些呆愣地回道：“你沒看錯。”
“當然沒看錯，上麵第一列就清清楚楚寫著這幾個字，怎麽會有人想在考核中冒犯女官們呢？”
“兒看這個名字還有點熟悉。”
“熟悉？”
聞言，明令立即往末尾的名字落筆處看去，剛剛她因為看到菜肴的名字，和食材的選用太驚訝，都沒來得及觀察敢做這道菜的人是誰。
定睛一眼，她也和明安一般長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開口道：“第一輪魁首！”
兩個人怎麽都不敢相信一個剛剛取得第一名的女娘，居然敢在第二次的考核中冒這麽大的險。
要知道比起蟹肉的不肥美，豚肉的出現才是最讓人覺得不當的行為。
特別是看到選用的人是鄭琬之後，明安還想說些什麽，“不如我們去提醒一下鄭娘子，今日更改菜肴也還來得及。”
“憑什麽！這等女子居然敢選用豚肉冒犯我們尚食局的女官，就應該讓她體驗一番冒犯的後果。不許提醒她！”
似乎是擔心明安不聽自己的話，明令露出威脅的眼神。
明安本就是一直跟在明令身後行事，看到她如此作態，頓時將臨時冒出來的心思縮回去。
擔心明令不相信自己，連連點頭表示自己的真心。
見狀，明令這才收回自己恐怖的表情，臉上掛上和煦的笑容，非常不耐煩地說：
“你還真別說，這個鄭娘子還真會給我們找麻煩，這兩份主材都是需要臨時從宮外找來的，特別是豚肉，估計收到這個要求的內監也特別的驚訝。哈哈哈哈！”
明令想到考核當天，鄭琬因為選用豚肉而錯失第二環節的前三甲，又或是因此惹怒秦司膳，直接免除考核資格。
一想到那種畫麵，她忽然覺得自己今天被派人庫房挑選食材也不是什麽令人生氣的事。
接下來樂嗬嗬地把鄭琬需要的其他食材準備好，放到一旁整理備用。
想要集齊鄭琬需要的食材，就隻能等到明日卯時。
——
翌日，所有需要提前準備的廚師，都在宮女們的帶領下出現在相同的地點。
因為今日不是正式比試的日子，隻有董掌膳帶著自己手底下的宮女在一旁監督，防止有人聯合或是做出其他不利於公正的事情。
鄭琬剛要走進門的時候，忽然看見出現在自己正對麵的劉棕，立即收斂臉上的笑意。
劉棕看到更是惱怒，雖然是自己湊上來的，但是鄭琬的這個突變的表情也是讓他憤恨不已。
默默在心中長吐一口怒氣，皮笑肉不笑地說：“某就猜到娘子今日會出現在這裏。”
“這與你有何幹係？”
“隻是感念一番從都水監出來的人，每一場比試都能夠遇到罷了。”
“那可不一定。”
鄭琬留下這麽一句足夠讓劉棕產生無限遐想的話後，匆匆離去，她可沒有與自己討厭的人一起談笑風生的功力，至於說話給劉棕添堵，那也是劉棕自己樂意湊上來的。
果然，在她離開之後，劉棕一直在嘴裏碎碎念。
“鄭琬那話是什麽意思？難道她要對付某，那就別怪我提前出手了。”
而後看向鄭琬離去的背影，勾起的一側嘴角連帶著臉頰產生不自然的抖動。
董掌膳看著今日應該出現的人都出現之後，如果前些日子一般，將考核的內容和規範簡單提了一嘴之後，立即讓宮女下發食材。
鄭琬在裏麵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牛骨、豬骨和整雞。
她今天進行的準備工作，主要是想為明日燉煮蟹粉獅子頭的時候，為其提供湯汁更加鮮美的高湯，其中必然不能少了各種可以增添鮮味的骨頭和肉。
因此，這份準備工作來說也可以是非常簡單的。
她簡單將食材再次清洗過後，將雞身上不需要的部分一一砍除，全部都整理好之後，才讓宮女生火。
“可以生火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她也將準備好的食材全部倒入裝有涼水的鑊中。
因為上一次鄭琬的友誼表現，這次在動手的時候，不少人都看著鄭琬的一舉一動，包括董掌膳。
在她看來，依據上一次鄭琬在文思豆腐中展示的功力，就算是作為自己的上級也沒有任何問題。
可是今天她看著鄭琬從竹籃中掏出各種亂七八糟骨頭的時候，開始懷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太早做決定了。
若是隻會一道菜的話，那可稱不上是什麽高手。
於是，她的目光不由得緊緊牽引在鄭琬的方向，時刻注意對方的行為。
鄭琬一單沉浸在美食的製作當中，就會忽略外界的眼神，她現在的心神都在鑊中的各種骨頭和雞身上。
再次往鑊中倒入酒、蔥、薑和花椒之後，她就一直在等待鑊中溫度上升，將掩藏在骨頭內部的血水逼出來。
宮女對此也是十分好奇，一邊加大自己麵前的火力，一邊時不時站起身觀察鑊內的動靜。
很快就讓她看到，原本清澈的水逐漸染上一層灰褐色的汙濁，尤其是那些不斷從底部開始往上浮起的不知名髒汙，看得她都忍不住皺起眉頭。
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平日裏其他宮女和女官也燉煮過羊肉，為什麽她沒有在裏麵發現相同的情況。
這種疑惑深深將宮女的思緒困在原地，等到她決定放棄的時候，就看到鄭琬已經在趁著鑊內水沸騰的時候，將裏麵的所有骨頭和雞撈出來。
這個畫麵與第一天鄭琬煮雞湯的樣子，隱隱重合在一起。
雖然宮女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是在她的心底，她已經將這個做法牢牢地刻在上麵：燉煮肉類的時候可以提前過水一次。
看著鄭琬將所有食材都撈出來之後，這次不用提醒，她直接將鑊端走清洗。
鄭琬也跟上去，將自己盆裏的骨頭和雞肉都清洗一番，確保上麵沒有殘存的血沫子。
之後直接將所有東西都倒到鑊裏，加入薑片一起清水燉煮，其他的就什麽都沒有了。
可以說今天的任務十分簡單。
但是她這副直接停下來的樣子，可是把其他人給驚到了。
因為今天提前準備環節的開啟，就是為了讓一些耗時較長的菜肴可以在明日的時候加快出餐。
可是看著鄭琬現在就停手的樣子，她似乎並沒有什麽必須今日參加的必要，不就是燉骨頭嗎？完全可以安排給尚食局的宮女幫忙。
這個時候董掌膳才意識到她們製定的規則中的錯漏之處，開始對明年的考核細則規範有了一點想法。
劉棕不經意間看到這一幕，更是差點甩飛自己手裏的鏟子。
他可是好不容易打聽到今日鄭琬會參加，才特地給自己想了一個最繁瑣的菜肴，還是一個他自己都沒什麽把握可以做出來的。
要不是為了鄭琬，他完全可以選擇其他不易出錯的菜肴。
要知道在出行前，伯父劉興延就提醒過他，讓他盡量展示自己有把握的菜肴，不出錯才是宮廷中最重要的準則。
可是現在，劉棕知道自己一切都不能回頭了。
他不由得握緊手中的鏟子，腦子思緒繁雜，將他一顆心鬧得無法平靜。
負責給他燒火的宮女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聞到空氣中逐漸濃鬱的糊味，好心提醒道：
“郎君，你的菜好像燒糊了。”
“哦，什麽！”
劉棕聽到身前的聲音，立即往自己麵前的鑊看去，被他用來炒香的蔥段已經變得焦黑，散發出一股難聞的糊味。
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皺著眉將眼前不要的蔥段和油一起處理了。
在他周圍做菜的就比較糟糕了，聞到糊味，一時間連自己麵前食材的味道都聞不到，失去對於菜肴的把控，又把眾人一頓惡心。
另一邊閑來無事的鄭琬，選擇找個凳子和宮女一起圍坐在灶火前，看著鑊底來回波動的火焰。
坐了一會兒，宮女終於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道：
“鄭娘子今日的準備環節是全部都完成了嗎？”
“差不多了。”
“差不多？”
“如果是說需要自己一直動手的部分的話，那是全都完成了。不過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還需要在這裏看著這些骨湯一起燉煮五個時辰。”
“五個時辰！”
“你是不是也覺得挺多的，但是為了明天準備的菜肴，這個步驟是必須的。”
宮女原本還以為自己是所有燒火的人中最輕鬆的，但是現在看來她是最累的也說不定，畢竟要一直蹲守在爐子前看火五個時辰。
想到這，她長歎一口氣，想要說些什麽，但又開不了口。
就在這時，身邊的鄭琬開口了。
“也不知道今天這個準備環節什麽時候結束，這些骨湯隻要下麵的爐子一直有炭火溫著就行，也不用一直看火，坐在這太久就是耽誤時間。”
宮女的雙眼“唰”地一下亮起來，她覺得鄭琬的話非常有道理，下麵用炭火不就行了嗎？
本來每次考核尚食局就是全力負責，甚至其中耗費了不少資金都沒問題。
畢竟這是聖人為了讓自己手下的官員可以在官府裏也可享受到美食，算是一種對於官員的優待。
那麽考核當中使用一點炭火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
此後，兩人就一直默默無言地看火，直至察覺到周圍沒了多少炒菜發出的聲音。
兩人才站起身往四周看去，果然有大部分人都已經停手，隻留下一小部分人的在收尾，劉棕就是其中一個。
董掌膳看著今天的準備工作都完成的差不多，開口道：
“諸位做好的菜肴，需要如何存放，告知宮女即可。這些菜肴在今日都會存放在這個院子中，絕對不會有外人靠近，待到明日再啟封。”
此言一出，宮女忙不迭地將鄭琬的要求說出。
董掌膳看了一眼鄭琬的方向，無奈地點點頭，隻要她們中途要記得來看火，不要走水就好。
和鄭琬一樣的還有不少人，聽到可以有這個操作，紛紛跟上。
於是，在所有人都離開院子之後，還能聽到院中不少鑊內發出沸騰的聲音。
離開之後，鄭琬再次使用自己的鈔能力，給自己做了一點好吃的，巧心也在此列。
巧心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每次都能在用膳的時候遇到鄭琬，明明每天出現的時間可以相差近半個時辰，還是遇到了，這怎麽能說不是緣分呢？
並且兩人還在用膳的時候，談論到了今日為了明日考核準備的問題。
巧心想著東西都存放在院子裏，安全性並不能得到很高的保障，默默在心裏做了一個決定。
同時也裝作不在意地詢問：“那麽多食材都存放在院中，不會出現什麽問題嗎？”
“應該不會，董掌膳安排了人手在院門處看著，等到酉時會讓人將所有的東西都放到陰涼處，聽說為了保存風味，還會在那裏存放冰塊。”
巧心滿意地點點頭，在這個時節放一些冰塊的確可以讓做好的食材更易保存。
這次尚食局也算是花了大手筆，希望可以不負鄭琬的寄托。
用過午膳，鄭琬就回到住所休息，聽著黎娘子和王娘子在一旁總結今日製作的部分，漸漸沉入夢鄉。
酉時去廚房用膳，看著考試的院子正有人在裏裏外外的搬東西，她猜想應該是自己中午提到的事情。
和其他一起參加考核的人，一起站在原處觀望一會兒，直至院門被鎖上才安心的離開。
夜色逐漸籠罩在尚食局四周，隨著風輕輕吹過，引起樹枝上剛生長沒多大的樹葉一直簌簌作響。
不一會兒，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考核的院落前。
負責看守此處的嬤嬤剛想說些什麽，手裏立即被塞進去一塊銀子，兩人立即將自己張開的嘴巴合起來。
就聽到對麵的人說：“想必兩位嬤嬤也看出來了，某是此次參與考核的人，今日準備的時候才匆忙，忘記將提前準備好的一味香料加入湯中。
若是明日再放，湯的味道肯定達不到想要的效果。因此希望兩位嬤嬤可以行個方便，某就進去一會兒，將自己的香料放進去即可。”
說著，他還從自己的袖口處，掏出自己準備加入其中的香料。
一個熟悉此物的嬤嬤，立即就看出來這個東西是胡椒，要知道此物價值千金，不是什麽人都能夠擁有的。
她立即用一種畏懼的眼神看著對方，攥緊手裏的銀塊，思索了一會兒，回道：
“董掌膳的命令奴婢必然是不敢違抗的，隻是郎君也沒有做什麽，想要往湯中加入一味調料而已。若是董掌膳知曉，必定也會網開一麵，隻不過郎君需要在奴婢的陪伴下一同入內，將胡椒放好立即出來。”
“多謝兩位嬤嬤。”
有銀子開道就是如此方便，兩人笑盈盈地直接打開門，推開一個小縫，往院內走去。
這一幕都被巧心看在眼前，熟知宮廷內幕的她，本來就覺得這次考核不會簡單。
但是如此趁夜偷襲的男子，她也是第一次看到。
光是觀察對方的身形，以及來到院子的路線，她就猜到對方肯定是從殿中省來的。
看著對方已經在賄賂嬤嬤進去之後，巧心不知為何一顆心突然緊繃起來，總覺得待會兒要發生的事，和鄭琬有著極大的關係。
但是看著依舊在一旁留守的嬤嬤，她又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趕走對方，又或是闖進去。
就在她抓耳撓腮糾結的時候，負責守在門外的嬤嬤突然捂住自己的腹部，猛地站起來，蜷縮著身體，踉踉蹌蹌地往茅房的地方趕去。
巧心頓時兩眼冒光，不顧及自己此時蹲守的是草叢，一個起身就往院子的方向快步跑去。
就連身上的衣衫都草叢劃破都顧不上，各種聲音往院子趕去。
此時，走進院子裏的兩人，已經慢慢走到存放各人食材的房間。
一進門兩個人就感覺到一股腳底發涼的感覺，就在男子還在疑惑的時候，嬤嬤帶著喜氣的聲音響起。
“若是夏日裏老奴也能用到這些冰塊就好了，尚食局的人還真是大手筆，居然連這麽貴重的冰塊都舍得放在這裏。”
感歎過後，她才想起自己身後的存在，問道：“郎君快找，此地寒涼，老奴的身子可不能久待。”
說罷，就站在一旁等候男子行動。
男子也不著急，借著月色將內裏各種廚具和餐具的位置看清楚，解釋道：
“此處不能照燭火，找的時間長一點，嬤嬤不要見怪。”
聞言，嬤嬤點點頭，別說其他人，就說她自己，進來之後要是不凝聚心神，根本連爐子的位置都看不清。
不一會兒，男子就找準了自己想要找的鑊，上麵熟悉的蓋子，下方刻在心裏的爐子，就是他要找的東西。
趁著嬤嬤沒在意的時候，迅速將手裏的香料掉個，換成自己準備的另一種秘密武器，絕對讓這道湯的味道聞著就不想喝。
想到自己即將要辦成的事，他的心中萬分激動，就連摸到蓋子的時候，手都忍不住激動到顫抖。
就當他揭開蓋子，打開準備的紙包，馬上就要往鑊中倒入自己準備的藥粉時。
“嘣！”
身後隻打開一扇的木門瞬間被人撞開，屋內的兩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特別是拿著藥粉的男子，高舉著手裏的小紙包，嚇得要將其抖落在下方的鑊內。
巧心看到這一幕，目眥欲裂，特別是看到正下方正是自己和其他人了解得來的消息，是屬於鄭琬的時候。
她此時根本就顧不上其他，直接一個踢腳，踢開男子的手，順勢用自己跑來時發現的鬥笠，直接將被打開蓋子的鑊保護起來。
男子手中的藥粉也隨著她的動作飄散空中，還好她保護及時，沒有撒進鄭琬準備的湯中。
同時巧心大喝一聲：“你們在幹什麽！”
響亮的喊聲直接衝破黑夜的禁錮，驚醒了靠近院落宮女們。
大家聽到是考核院落發出的動作，都不約而同地迅速起身，要知道房間裏幾乎都有一兩個參加考核的人。
現在那邊出了問題，她們的考核成績怎麽辦？
甚至有的人都來不及更換衣衫，隨意穿了一雙鞋就往院子趕去。
而屋內的兩個人也在巧心的喊聲中迅速回神，男子知道要是自己今日被抓個現行，肯定就沒有什麽好日子過了。
男子看到自己計謀失敗之後，直接一把推開想要攔住自己的兩個人，直接往門口的方向闖去。
嬤嬤也知道自己可能犯了大錯，立即加快自己的腳步去追捕男子。
一時間整個尚食局都亂了起來，人聲、腳步聲、各種器具碰撞在一起的聲音，在整個尚食局中響起來。
如此大的**自然也瞞不了秦司膳，她看著被眾人壓到自己麵前的男子，冷著聲音喊道：“抬起頭來！”
男子怎麽可能願意，但是圍在他身邊參與考核的宮女們，就沒有那麽好說話了。
看到他居然敢對秦司膳的話裝聾作啞，直接一腳踢上去，順便打了一巴掌。
“啪！”
一聲巨響連帶著被拍紅的臉，瞬間出現在眾人眼前。
參與考核的人一眼就認出來，此人是與她們一起的人。
“劉棕！”
劉棕聽到自己被認出來，頓時麵如死灰，對於外界發出的聲音再也聽不見了，身體軟趴趴的，壓著他跪下的人一離開之後，直接倒地不起。
秦司膳看著暫時問不出什麽話的樣子，抬眼看向參與此事的其他三人。
兩位嬤嬤一感受到來自秦司膳的死亡視線，立即雙腿發顫，顫抖著聲音說：
“老奴知錯，還望秦司膳施恩。”
“既然知錯為何還要無視董掌膳的命令，將人放進去！”
“老奴…老奴一時鬼迷心竅，聽著來人言辭懇切，隻是要將自己的膳食加入胡椒而已，想著也不是什麽大事，就同意了。”
秦司膳浸**宮廷多年，自然不會相信這樣的鬼話。
但她還是暫時將兩人晾在一邊，視線看向此次算是有功的巧心，開口道：“那你呢？你是怎麽發現的？”
巧心注意到秦司膳的視線，半真半假地將話說出來。
“奴婢隻是白日飲水較多，夜間想著去解決。正好在路過院落的時候，發現外麵原本留守的兩人不知所蹤，加之院落的門又是打開的，誤以為有什麽賊人來尚食局偷盜。
於是推門而入，就發現賊人打開的是今日參賽的姊妹們存放食材的地方，一時心急，就直接闖開門。恰巧發現賊人想要將手裏的粉末倒入鑊中，情急之下，踢了一腳，粉末灑落空中，也不知道那鑊內的吃食有沒有因此受到影響。”
在場的眾人聽到巧心是為了尚食局的宮女才做出如此舉動，一個個激動地看著巧心，感歎在這宮廷中還有真情在。
秦司膳聽到巧心的解釋，也沒有繼續追問，反而詢問其他人。
“那被揭開蓋子的湯如何了？”
“稟司膳，我等檢查一番，發現被巧心蓋上的鬥笠十分及時，湯中隻有鮮味，其他的異味都沒有。至於灑落在地的藥粉，還需要讓太醫院的太醫檢查一番，才知曉是什麽。”
聽到湯沒有被汙染的時候，巧心頓時鬆了一口氣。
而劉棕卻是氣的直接吐血，他沒想到自己都被抓到了，還是沒有對鄭琬的菜肴產生影響。
那麽他今天出現在這裏還有什麽意義？
看到從劉棕嘴角蔓延出的血跡，秦司膳的聲音依舊保持著不近人情的冷靜，追問道：
“若是你將投毒的藥物說出來，還能留你一個全屍。”
劉棕做的這件事說起來不嚴重也不嚴重，嚴重也可以說嚴重，完全就是看當權者是如何界定的。
如同秦司膳一般直接將劉棕謀害其他競爭對手的行為，直接定性為投毒，在宮廷中投毒可不是一件小事。
若是上麵追究起來，秦司膳自己也討不了好。
可是看著她現在追根究底的模樣，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一個不小心被秦司膳抓住問罪。
而劉棕也沒有想到，他不過就是向往鄭琬的湯中加入黃連，讓其在第二場考核中因為湯的問題落敗，這樣他就能順利獲得都水監大廚的位置而已，現在怎麽就落到全屍的地步了。
他不敢相信地睜大雙眼，與秦司膳冷冽的視線撞擊在一起。
這下子劉棕是真的悲從心來，沒有想到自己的一次過失居然能造成如此嚴重的後果。
但是想到自己的家人，他還是強撐著身體回道：“不是毒物，是黃連。”
“黃連！”
有人聽到這兩個字直接大聲重複道。
瞬間所有人都知道了劉棕往湯中投入的藥物，黃連是味清熱解毒的良藥，但也有一個令人恐懼的特點，那就是味道非常苦。
即使是隻往藥方中加入一點，也可以瞬間影響一罐藥的味道。
劉棕選用這個藥材來陷害他人，不可以說是不惡毒。
若是今日的湯中直接被灑滿了黃連粉末，那位參與考核的人的湯肯定是不能要了。
董掌膳回想自己聞到的湯的味道，的確是隻有鮮味。
之前還以為這道湯隻能棄之不用，現在看來，隻待太醫檢查真的是黃連之後，讓人往劉棕的嘴裏灌下去，沒出事的話應該就可以繼續用了。
所以，在劉棕即將麵臨死亡的恐懼中，尚食局的人還給他送來了一碗鄭琬做的湯。
想著要做一個飽死鬼，他直接一口悶下去。
無盡的鮮味瞬間將嘴裏的血腥味衝淡，並且在口中逐漸蔓延開口，讓他緊繃的心和身體瞬間鬆下來，對於自己即將要死的事情仿佛都沒有那麽恐懼。
可當他聽到屋內的宮女說是自己下藥的湯後，恨不得將自己喝進去的東西全都吐出來，在屋內接連發出咳嗽聲。
“咳咳咳！”
宮女們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劉棕真的沒有什麽異樣的表現之後，回去將此事告知董掌膳。
翌日一早，鄭琬正要準備去參加考核時，就被董掌膳攔住，告知了昨夜鬧騰的消息，並且也將她們的調查結果說出。
“所以選不選擇再用娘子提前熬煮的肉湯在你，若是不願，可以用我們尚食局燉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