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快叫爸爸
◎“哎呀~豬豬你好聽話哦!”◎
雲桉的九月在烈日、哨聲與循環播放的雨神歌單中度過。
可惜歌曲的威力不及雨神本人到場, 越市整個九月不見一滴雨水。直到九月最後一天,雨神的巡回演唱會開到了越市,秋風才終於有了濕意。
軍訓結束, 雲桉和舍友在宿舍打火鍋喜迎國慶。
空間有限的宿舍地上橫鋪了兩張瑜伽墊, 中間架個小桌板,上麵的電磁爐塞滿了食材。
濕漉漉的水汽蒸得軍訓後的女大學生一張臉黃裏透紅。
雲桉看著熱鬧冒泡泡的鍋,訥訥咽下口水, 肥美的鮑魚在嫩白湯底中微微顫動,她的一顆心也七上八下地顫著,舍友將一個象拔蚌放入,雲桉倉惶移開視線,咬著吸管, 吸了一大口菠蘿啤。
好熱。
明天就是國慶假期。
鄭彩霞得了幾天假期,準備回芙蓉鎮休息, 問她要不要回一起,她說學校要忙,不回了。
赫凱這個假期也待在越市。他並沒和她多說什麽,言語間她大概推出他也辭了家裏的晚宴。
雲桉忍不住又看向那引人浮想聯翩的火鍋,快要把吸管咬斷。
她和赫凱之間有種不能點破的粉紅色氛圍。
這與曖昧期那種旖旎氛圍不同。
曖昧期裏她雖然不知道他的想法, 卻可以肆無忌憚地試探。
而現在,他們都知道這個假期要幹什麽,但他們都默契地沒有提起。
她是因為緊張, 他呢?
雲桉總覺得赫凱興致不高的樣子,難不成他也緊張?
她的心跳開始有些快。
雲桉趕緊打斷自己的臆想, 一口抽完易拉罐裏的菠蘿啤。
“嗒!”一聲冒著冷氣的輕響。
北北遞來一罐德國黑啤, “來, 我桉!”
雲桉才剛放下手裏的空罐, 猶豫了下,“這個度數高嗎?”她沒有正兒八經喝過酒。
“那肯定要比那罐果汁高”,北北打趣。
“菠蘿啤也是有尊嚴的!”雲桉為南越名飲正名,然後接過北北那罐啤酒。
小暖也開了罐,三人熱鬧幹杯。
雲桉她們宿舍都是南大壓線錄取的調劑生,在共患難的前提下,三人很順利就結下革命友誼。
雲桉小心翼翼酌了口,陌生的苦澀辛辣感嗆得她咳了幾聲。
北北好笑吐槽,“你們南越人是真的沒幾個能喝。”
“才沒有好吧!”適應酒精入喉的苦辣感後,雲桉悶了一口,豪爽道。
酒過三巡,電磁爐已經半空。
三個女孩從九月軍訓吐槽到自己高考,原來三個人都曾經有遠大誌向,並約好一年後一起轉專業。
雲桉已經喝完一罐黑啤。她除了臉有些燙,心跳有些快,自我感覺一切良好。
她舔了舔還留在唇上的麥芽酒,笑眯著眼又開了罐。
她感覺自己酒量還不錯,倒是小暖已經半掛在她身上,抱著她的手臂一臉向往道:“好羨慕你哦,男朋友就在身邊,每天都可以貼貼。”
雲桉雙眼含春地笑著,不說話。隨後晃悠悠夾起桌上的蝦殼。
小暖又拿臉蹭著雲桉手臂,“我也好想男朋友哦。”
“你這女人,喝酒就想男人,太饑渴了吧”,北北晃著一雙筷子,她旁邊也倒了幾個酒瓶。
雲桉剛要把蝦殼懟進口中,聽到北北的話,立馬開口,“我反對!”
她啪地放下筷子!
“憑什麽女孩子想男生就是饑渴,男生想女生就是生理正常!欲望的投射是對等的!”她較真道,音量打著轉加大。
小暖拍掌,“不愧是我的女人,思想就是進步!”
少女嘴角噙著笑,腦袋隨著流轉的眼波微微轉動,害羞又大膽:“我就想睡我男朋友——”
嘴上開始沒把門。
“哇哦!”北北和小暖都喝彩。
**
同一個夜晚,位於金融中心頂層的酒吧。
弦樂隊演奏著西班牙歌劇名曲《卡門》,調情的音符像柔情少女那撒著嬌步步緊逼的攻勢。
每每放假,越市總會空**些。
長吧台上客人寥寥無幾。
冷清的桌麵折射出頂上優雅的水晶燈光,調酒聲踩著背景樂的節奏,冰塊、朗姆酒、噴□□。
“Sir.”
調酒師放下杯燃著湛藍色火焰的高濃度調酒。
調酒師麵前一位高大帥氣的男生,坐在高腳凳上,一條長腿踩地,姿態落拓比例優越。他穿著低調銀灰色短袖,胸前簡潔Logo是3M反光材料,在昏暗的酒吧環境裏,隨著少年閑散的動作,不時一閃而過亮起,顯得冷酷又帶著科技感。
年輕的高富帥,喜歡烈酒,半臂刺青,說不盡的荷爾蒙。
隻是那份荷爾蒙帶著少年氣,看得出的莽撞、野蠻,可能還不太懂得憐香惜玉。
有位波浪長發美人搖曳著紅裙,踩著高跟鞋向少年走去,“弟弟,姐姐能借個火嗎?”
“對麵樓下有711。”一聲信息提示音,少年拿出手機,頭也不抬,風情全無。
“......”
美女扯扯嘴角,這他媽哪來的直男。
“是嗎,謝謝”,踢到冷鋼板,美女識趣地沒再勾搭下去,拖著不甘心的步伐轉身,卻聽到身後少年的手機傳來比莓果糖漿還粘稠的軟甜語音。
“Knock~Knock~(敲敲)”
美女打個顫,抖落一身雞皮疙瘩。
那裏麵是夾子成精了嗎?!
轉頭看,少年依舊一副冷淡麵容,唇角卻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甜妹殺傷力果然大,那樣性情不馴的酷哥都照樣斬下馬。
赫凱按小了音量,聽著雲桉發來的語音。
“猜猜......我是——誰呀!”
一句話不過幾個字,她的語調像踩了蜜打滑似連翻轉。
赫凱眉眼裏的笑意一凝,喝醉了?
他準備打電話過去,又收到一條語音。
“我是......你爸爸!”
赫凱額角搐了搐,嗬。
“快!叫爸爸!”
赫凱眯起眸子,皮癢了是吧。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雲桉先語音轟炸。
“嗚——你怎麽不叫了?”
“你不是說什麽都答應我嗎?”
“你是不是不喜歡人家了嗚嗚嗚......”
作起來了。
赫凱深呼吸,語氣帶著哄勸,以及一絲被挑釁後的反常溫柔,“我還在外麵呢。”
“那你打字發給我!”她命令道。接著又是連番語音轟炸。
赫凱哂了聲。他第一天知道原來她耍酒瘋的形式是挑釁他。
他決定無視雲桉,結果收到八條60秒拉滿的哭訴。
演技精湛得赫凱不知道她是真的還是假的。
【爸】
【爸】
赫凱咬著牙,發下。
是什麽讓桀驁的驕子喊人爸爸。
是他那發酒瘋不喊就是不愛她的女朋友。
又是一條語音。
“哎呀~”她拉長聲音,得了便宜還賣乖。
見麵她死定了。
“豬豬你好聽話哦——”接著是幾個女孩猖狂的笑聲。
“咚!”
赫凱將麵前的高度數調酒一飲而盡,起身就要回學校把自己的女朋友抓下來。
“唉——”誰知身旁趴桌子的鹹魚突然歎了口氣。
赫凱沒理會,利落結賬。
正要轉身離開,“唉——”鹹魚又歎了口氣,怨念快要衝出金融中心的107層。
才走出幾步遠的赫凱終於停下,忿忿地一點頭,又折回那高腳椅上。
“她怎麽就脫單了呢......”
宋木臨下巴抵在桌麵,一隻眼對著空****的酒杯,第N次歎氣。
赫凱沒空搭理受情傷的浪子,手機裏交代雲桉趕緊去睡覺。
所幸她在宿舍裏,不在外麵。
“那你求我呀~”
她有種不知死活的調皮,赫凱懷疑那是她的天性。
也是,她一直在愛裏長大,自然怎麽鬧騰也不害怕對方會離開。
赫凱一筆一筆給她記上,【求你,睡覺】
手機那邊好不容易消停了。
“我他媽跟她相處了兩三個月啊,我們還一起去旅過遊,還比不錯一個認識半個月的外國人是吧!”
宋木臨沒頭沒尾道。
赫凱收起手機,淡淡掃了眼宋木臨。他也有聽雲桉提過自己的閨蜜脫單了。
赫凱沒什麽表情地敲敲桌子,示意酒保再上一杯。
他始終不是那種高共情能力的人,也就在雲桉麵前會顯得溫柔有愛些。
拉他陪酒解悶,他不走就不錯了。
不過宋木臨本身就是話癆,自說自話:“果然不要騙人,現在我是清北還是廢柴都沒有意義了。”
應該算他犯賤。
明知道她要出國,還去招惹。
優雅的調酒師又給赫凱上了杯高濃度調酒。
黑俄羅斯,伏特加混咖啡力嬌酒。
酒液顏色如皮革一般深棕色,帶著股低調野性的攻擊性。
走也走不掉,赫凱陷入沉思。
騙人嗎。
騙人比欺瞞會更惹她討厭吧。
調酒師還要給宋木臨上酒,被他擋掉。
“所以你幹嘛也半死不活的樣子”,宋木臨懶撐起身子,推著眼鏡道。赫凱這都第幾杯調酒了。
品酒也是一門體現身份的學問。
在同齡人還喝著平價啤酒的年紀,赫凱宋木臨這種富家公子早有專門的品酒師教過怎麽喝酒。
“我準備告訴她我的事”,赫凱突然道。
酒精上頭讓宋木臨反應慢半拍,“什麽事?”
赫凱沒有回答,緩慢地轉著酒杯。
修長指尖摩挲過杯沿,冰塊的冷氣纏著指尖,空氣中飄來伏特加霸道的醇烈甜香。
過了會,宋木臨想明白,是哥們的狗血豪門家事。
“這算什麽啊?”宋木臨抬手,不以為意道,圈子裏這種事屢見不鮮。
隻是那些人的母親都不及赫凱母親名氣大,所以沒有媒體狗仔咬著不放罷了。
待冰塊稍稍溶解,赫凱才舉杯,慢條斯理喝了口。
烈酒被衝淡了幾分,口感更加圓潤香醇。
“而且叔叔阿姨不是年底就要結婚?”宋木臨撐著頭。
赫仕二代掌門人赫寰鳴要為昔日情人補辦婚禮的新聞傳遍街頭巷尾。
赫凱沉靜地望著鎏金顏色的酒液。
赫凱不明白母親為什麽都要離婚了,還任由父親那邊將結婚的訊息發布出去。
到時候要是爆出離婚,不用說肯定又是關虹背鍋。
現在看來唯一的好處就是赫仕股價又漲了不少,那不還是便宜赫家了嗎?
母親又心軟了?
赫凱默默了會,“不知道。”
他還太年輕,看不透父母的博弈。
他無論如何都不想和雲桉走上父母的老路,愛情裏全是雜質。
“我隻擔心她會不會怪我瞞她。”
“怎麽,你怕她和你分手啊?”
赫凱斂下眼眸。
頂上奢華燈光落在少年的眉眼裏,像細碎星光沉入幽深黑瞳,懨懨的。
“Kind of.(算吧)”
宋木臨好笑,長腿一抻轉過椅子,兩肘搭在桌沿,那雙狐狸眼帶著微醺的興致。
“拜托,看在帕加尼的份上,所有女孩都能諒解你。”宋木臨薄唇微揚,紙醉金迷的話說得理所當然。
赫凱覺得和雲桉待多了,就會越發無法理解圈子裏的愛情觀.
“你就是這樣談戀愛的?”他無語道。
宋木臨聳肩,邊環視四周,邊浮皮潦草道:“真愛當然值得帕加尼出動,戀愛嘛——”
他鎖定窗邊一個身材和麵容都堪稱極品的女人,“幾萬塊差不多了。”
赫凱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又收回。
宋木臨點了杯瑪格麗特,吩咐侍從送過去。
赫凱:“我以為你喜歡雲桉的朋友。”
宋木臨輕笑了聲,從高腳凳上起身。雅痞的金屬框眼鏡後,細長眼眸在威士忌顏色一般的燈光裏帶著醉意。浪子落敗也風度翩翩,笑道:
“她都出國談戀愛了,我難不成還要守活寡。”
有點深情,但不多。
依舊是死性不改的浪**。
和吊死一棵樹上的赫凱不同,宋木臨的浪漫如滿天飛的蒲公英,隨處都可以生長。
今天失戀,明天就可以在另一個溫柔鄉中醒來。
當玩咖要有來去自如的薄情心態,才不會孤獨。
赫凱轉過身,背靠吧台,懶懶垂著眼瞼。
手邊又換了一杯烈酒,白朗姆混力嬌酒。
他從小長大的圈子太紙醉金迷,在美酒、豪車、別墅麵前,愛情是附屬品、贈品,但絕對不會是奮鬥一生的目標。
赫凱最後沒心思旁觀宋木臨如何裝一副單純奶狗的樣子與那位陌生女人搭訕,樓下就是瑰麗酒店,宋木臨今晚本就衝一夜情去的。
赫凱叫了代駕,回到大學城旁的城中村。
零零散散的雨珠打在榕樹葉上,斑駁了少年的肩頭。
居民樓旁的垃圾桶,緊張的流浪貓在細雨中狼吞虎咽,一聽到腳步聲,驚慌逃開。
鑰匙插入鎖孔,哢擦轉動。
烈酒後勁上頭,他站在門前,看著屋子裏冷清沒有聲響的黑暗。
那黑暗好像長了觸手,向他伸開。
“開門!開門!放我出去!”
“不要關燈,我讓你們開燈,聽到沒有!”
“嗚嗚媽媽——我要媽媽,我要爸爸媽媽!”
他垂眸,沒有再看那黑暗,伸手進屋子,按下牆上的開關。
光亮驅散一室黑暗,他才走進。
鞋櫃上擺著的花已經開了,熱水壺裏還有沒喝完的水,大廳的桌子上放著她的護手霜。
看一眼時間,已經兩點多。
赫凱沒有太多困意,將新買的氣泡酒放進冰箱,直接燒開熱水壺裏所剩無幾的涼白開,給自己煮了杯黑咖啡。
他從煙盒裏抽了支萬寶路咬進口中,打開了電腦。
社交軟件上鋪天蓋地的赫寰鳴與關虹年底結婚的信息,那個私生子被赫仕集團官方網站蓋章定論為已故主席赫照煊先生的幺孫,現任赫仕集團主席赫寰嘯先生與關虹女士的獨子。
千億集團的太子爺,風光無限。
所有負麵新聞在公關手段下消失一空,鋪天蓋地的喜報將他的過往一筆勾銷。
【臥槽這不爽文男主嗎?】
一條簡單評論占據榜首,大幾十萬讚。
赫凱吐了口煙,沒有太多的觸動,關掉網站。
他獨坐餐桌旁,一動不動,像在發呆。貓王估計在臥房睡覺,他也沒去找。
窗外悶雷聲過,季節更替又要雨季。南越的初秋總帶著濕意,與夏季潮熱不同,初秋不見陽光的濕意裏要再加幾道陰冷。
那冷意像薄薄刀刃,執行命令似片下樹木的落葉,和過去做切割。
肩頭半濕的衣服貼著身子,濕冷入體,順著血液悄無聲息鑽向膝蓋。
一支煙抽完,赫凱趴在桌子上,拿出手機,隨意點著。
“Knock,Knock~”
“猜猜我是誰呀~”
"你求我呀,求我就去覺覺~"
“嗚嗚你居然不理我!”
“ok,不理我,誰的損失我不說。”
“你真好,是世界上第一好的男朋友。”
電話裏傳出女生古靈精怪的撒嬌。
半晌,陰鬱的少年還是揚了揚唇角。
**
在半夜降臨的一場清冽秋雨中,十月正式到來。
雲桉抱著地上泡沫軸,輾轉醒來。眼皮似有千斤重,她艱難睜開。窗外天空布滿烏雲,又在醞釀一場雨。
一陣沉悶頭疼襲來,她捂著額頭撐著一旁床架,一點點坐起。
左右看,舍友也東歪西倒地躺著。救命,她們三個最後到底喝了多少。
雲桉顧不得舍友,左右翻找,最後在拖鞋裏找到了自己的手機。
撥開眼前雜草似的毛躁頭發。
14:35。
居然一覺睡到下午!
她趕緊翻看微信。她第一次喝醉,對於自己的酒品認知就像開盲盒。
她希望自己沒闖什麽禍。
上下翻看,還好還好,沒有亂說什麽話。
可是切進赫凱的對話框,一屏幕的語音!
他居然發了【爸】【爸】!
【求你,睡覺】
雲桉驚呼一聲,天哪他在說什麽!?
哦不對,應該是她說了什麽!?
雲桉的腦子啪地就醒透。
“猜猜我是誰呀~”
她倒吸一口涼氣,豎起一身汗毛。
這個嗲死人的聲音是她!?
“是你的爸爸呀!”
她驚得睜大眼睛!
“快!叫爸爸!”
一聲粗獷的河東獅吼。
【爸】
【爸】
“哎呀~豬豬你好聽話哦!”
“咚!”
手機掉到地上。
雲桉石化在原處,剩眼珠子十級地震。
她都說了什麽啊啊啊——
【作者有話說】
禁區蹦迪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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