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熊貓公仔
◎嗯嗯◎
回程路上, 雲安抱著她的花花，笑得格外燦爛。
一到家，她就催著綢春給它們做保護。
綢春把需要扡插的都泡了殺菌藥和促進生根的藥, 其他的花枝則找了瓶子插好, 擺在適合的地方。
這樣一來, 房間裏的裝飾一下子就多了起來。
“哇, 綢春老師插的花真好看。”
綢春瞥了她一眼。
“少來這套。”
就知道給他增加工作量。
待會兒還要去友誼大廈，累死花花了。
不過綢春手上的動作一點兒沒停, 把雲安帶回來的所有東西都處置得好好的。
花田很大很大, 大家忙了那麽多個小時，現在都有些疲憊, 還很餓。
幸好泠鳶算著他們回來的時間點了飯菜，現在洗了手直接可以吃。
吃了兩口後, 雲安才想起來還有一件正事。
“鬆羲，今天我收集到了很多七情之喜，好像不隻是秋容老師的, 還有別人的。”
她仔細地說了今天那隻積穢的情況。
鬆羲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能模擬人形, 會說話, 有獨立思考能力……”
以前從來沒見過。
“那隻積穢，應當之前還在其他人身上停留過。”
雲安呆住。
“那是什麽意思？”
鬆羲：“那隻積穢，很有可能已經成功吞噬過其他人的氣運，所以才能擁有人的特征。”
不然不可能那麽強大。
這也能解釋為什麽雲安消滅它後, 會收集到不屬於計秋容的情緒。
“吞噬成功？那被吞噬的人會怎麽樣？我們還可以做些什麽嗎？”
雲安之前遇到的積穢，要麽隻是周圍有還沒有成型的積穢氣息, 隻要她出現在周圍, 氣息自然會散掉, 不會再造成任何威脅。
要麽就是江暖和馮怡身邊那種, 快要成功但還沒有成功的，抓住打散，被影響的人再休息一段時間就可以恢複。
成功吞噬過別人氣運的，這是第一隻。
“管理局大概有記錄。”
被積穢吞噬氣運是很嚴重的事，一定會引起那邊的注意。
鬆羲聯係上那邊的一個負責人。
事關重大，很多重要信息在電話裏說不方便，大概半個小時後，一輛貼著卡通熊貓外觀的私家車停在了雲安家政外。
來的人穿著西裝革履，從頭到腳一絲不苟，表情十分嚴肅。
但是，背上卻背著一個軟萌可愛的熊貓公仔雙肩包。
雲安有點兒眼饞。
“可以問一下，你這個公仔是在哪裏買的嗎？”
這個公仔娃娃抱在懷裏看電視一定會非常舒服。
話剛問出口，她就聽見鬆羲低低地笑了一聲。
是沒忍住的那種笑。
“怎麽啦？是不可以問嗎？”
她壓低聲音，戳了戳鬆羲的胳膊。
鬆羲朝她輕輕偏了一下腦袋。
“那個‘公仔’是管理局的負責人之一，熊嚶嚶。”
雲安：？？？
在她愣神的時候，公仔動了。
他熟練地解開把他固定住的雙肩包帶子，蹦到奶油色的沙發上。
整個過程極其絲滑。
一看就是已經重複過幾百遍幾千遍的那種。
另外，他動起來的時候有種動畫裏的Q彈感。
更萌了。
雲安：想要get同款！
這時，熊貓公仔開口說話了。
“你們好，鵝是積穢事件負責人，熊嗯嗯。”
一口地道的蜀地方言。
雲安眼睛裏的光更亮了。
好有性格的熊貓公仔！
不過，鬆羲不是說他叫熊嚶嚶嗎，怎麽現在又說自己叫熊嗯嗯。
“鬥是enrenr，和en桃兒一個音兒。”
雲安：“什麽是en桃兒？”
鬆羲：“櫻桃。”
“哦！”
雲安恍然大悟。
“不說那些佬，窩們來講正事。”
熊嚶嚶開始確認雲安今天遇到的積穢情況。
雲安仔細地從在花田那裏撿到七情之喜，覺得不對勁兒開始，一直到最後把積穢消滅的過程，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熊嚶嚶一邊聽一邊拿小本本唰唰唰地記。
等雲安說完，他用熊貓爪爪靈活地關上本子。
“從時間上來看，可能和一個叫黎嗯的小娃兒有關。”
他把那人在管理局留下的記錄調出來給雲安看。
姓名：黎鶯
性別：女
身份：青曲二中高三學生
狀態：昏迷中
“昏迷？她是怎麽了？”
熊嚶嚶：“在家中突然暈倒，一直沒醒。”
已經快半年了。
和計秋容那邊出現異常的時間差不多。
原本不出這件事，她現在應該通過高考，去到喜歡的大學校園裏。
“在昏迷之前，她有很長一段時間不願意吃飯，每天不停地做題看書背書，晚上也不願意睡覺。”
和江暖當時的情況有點像，但更嚴重。
“我們可以去看看她嗎？說不定能幫上什麽忙。”
熊嚶嚶今天來也是有這個打算。
積穢出現的時間短——至少對管理局來說，時間不算長，相關信息很不夠。
此前驅除積穢的主力是鬆家那一派。
沒有能真正去除積穢的人。
雲安是頭一個。
他也想看看，那種已經被積穢吞噬氣運但還有呼吸的人，還有沒有可能回來。
“嗯！”
雲安也希望能幫上忙。
晚間珠寶公司那邊的工作，她交給了玉小菇和綢春。
他們現在都已經有豐富的工作經驗，隻是因為還沒有完全修煉好，需要雲安先把他們送去公司那邊。
沒修煉好的小妖怪，不能隨意在人世間走動。
“雲安安，注意安全。”
玉小菇很擔心她。
“放心吧，等那邊忙完了我們馬上就過來，到時候一起回家，這裏就拜托你們啦。”
雲安揮手告別。
奇怪的是，車子沒有開向醫院，而是進了一個老舊的小區。
黎鶯昏迷時間比較長，在她父親的強烈要求下，接回了家護理。
但這個小區並不是她父親康天意住的地方，而是她外公外婆的家。
樓房是以前的老房子，沒有電梯，需要走樓梯上去。
外婆黎思華聽說來的是孫女兒的朋友，很開心地迎了他們進去，還拿了家裏買的糖果出來給他們吃。
“你們有心了。”
她拉著雲安的手說。
雲安看上去乖巧，年紀小，像孫女兒的同學。
“外婆，我們可以去看看鶯鶯嗎？”
雲安率先開口。
“當然可以，跟我來。”
她跟在黎思華後麵進了房間。
那是主臥，裏麵布置得很溫馨，打掃得也很幹淨。
雲安注意到，黎鶯睡的那張**，放的是可以防止長期臥床病人長褥瘡的氣壓床墊。
而**雙眼緊閉的黎鶯身上穿著舒適寬鬆的衣裳，也很幹淨。
她被外公外婆很用心地照看著。
房間裏還有一個小的單人床。
黎思華說：“鶯鶯從小就怕黑，我啊，晚上守著她，這樣她睜開眼睛能看到人，就不怕了。”
她頭發白了，年齡大了，整宿整宿地守著有些吃不消。
但她還是守著。
老伴兒說換著守，黎思華不願意。
孩子大了，又是個女娃娃，晚上睡覺的時候，哪怕是外公也不好和她待在一個房間裏。
女兒還活著的時候總說，要懂得尊重孩子的隱私。
她啊，不能因為孩子現在睡著了就不注意那些了。
鶯鶯醒了會不高興的。
雲安在老人一字一句的滿是愛意的嘮叨中，走到黎鶯床邊。
床頭櫃上，擺著一張照片。
照片裏是他們一家的合影。
有黎鶯，有一個和黎鶯很像的中年女人，應該是黎鶯的媽媽，還有黎鶯的外公外婆。
照片的背景是一棵很大的桂花樹，金黃色的桂花綴了滿樹。
黎思華：“鶯鶯最喜歡桂花了，每年到桂花開的時候，都會去買幾枝回來插到瓶子裏，一屋子都是桂花的香氣。”
雲安把目光從那個笑容滿麵的女孩兒臉上收回，伸出右手，拉住躺著的女孩兒的手。
今天在秋容老師那裏收集到的情緒絲，她特意沒有編製成線，都留著。
現在，雲安希望它們能回到黎鶯那裏。
“鶯鶯，秋天快到了，桂花要開了，再不醒過來就要等明年才能看到了哦。”
回去吧。
屬於黎鶯的情緒們。
把她從那個漆黑的世界帶回來。
此刻，雲安頭上簪了木簪，能看見。
沒有動靜。
這裏已經沒有積穢，什麽都沒有。
雲安右手稍微用了一些力氣。
她用之前對付積穢的辦法，努力控製著彩虹一樣的光去碰右手手腕上的情緒絲線。
把它們朝黎鶯那裏帶。
在觸碰到的那一瞬間，雲安感覺天旋地轉，心慌氣短。
眼前的世界再次變得清晰的時候，已經換了景象。
這個世界隻有黑色和白色。
呈灰色調。
雲安認出來，這裏是醫院。
她現在是在黎鶯的視角。
這個存在於黎鶯記憶裏的世界，時間流速很快。
雲安看著黎鶯的母親一點點變得消瘦，然後在某一天，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黎鶯沒有說話，沒有流淚，隻是緊緊抱著她。
然後是喪禮和墳墓。
黎鶯的世界天翻地覆，空了一大塊。
而她父親的臉上隻掛了幾天裝模作樣的悲傷，就迫不及待地露出真麵目。
“躺了這麽多個月終於死了，每天來來回回跑累死我了。”
“不能打掃衛生也不能煮飯，每天醫藥費還那麽高，早點兒死對誰都好。”
“我怎麽可能給錢？都是那兩個老東西的棺材本兒。不過這事你可別說出去啊，外麵的人都以為我砸鍋賣鐵救她，誇我是好丈夫說她嫁對了人。有這個好名聲在，我好找下一個。”
“剛死怕什麽？不是還留了一個小的嗎？到時候我就說女兒需要人照顧，我一個大老爺們兒哪裏懂小女娃的事情？”
那一通電話，徹底讓黎鶯的世界變成一片廢墟。
“都是假的，什麽都是假的……”
雲安聽見黎鶯的聲音。
她的聲音很好聽，但現在變成染了血的嘶啞。
這裏沒有積穢，雲安沒辦法打散它。
她能做的，是努力發光。
彩虹的光帶著一根情緒絲落在這片灰色的回憶裏。
時間倒轉。
一聲啼哭。
一道溫柔的聲音響起。
“鶯鶯，來，叫媽媽，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