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書了◎

1978年,初春,西河市。

紡織廠的家屬樓裏極為熱鬧,這年頭大家都沒什麽消遣娛樂的活動,大周末的,見到一大群人擠到柳家門口,誰都不免好奇。

“這些都是柳工的親戚,他爸媽和他弟弟,以前我在車間門口見過。”

看熱鬧的人也不敢湊得太近,三兩個聚成一小撮,站在走廊裏壓低了聲音交換著信息。

“看來是心疼孫女,也不知道沄沄醒了沒有,怎麽好端端的昏迷了這麽久。”

“喲!你說這家人來,該不會是為了要沄沄的工作吧?”

人群中有人拍了下大腿,把自己的猜想立刻變成了話題的中心。

柳家屋內,一片寂靜。

隻隔著一道薄薄的木門,誰都能把外麵的那些閑話聽個大概。

若是被猜錯了還好,偏偏門外剛剛所說的正是屋內幾人還不好意思開口的話。

二十多平米的房間裏擠了六七個人,卻隻能聽得見往茶杯裏倒水的聲音。

公婆和小叔子一家不說話,柳夏英也不急,拿著拿著暖壺站在窗前,看誰的杯子水位線下降了,就不緊不慢地過去添滿。

如此重複了幾輪後,公公率先攔住了她要倒水的動作,“夏英,沄沄的...身體怎麽樣了?”

柳夏英把暖壺蓋蓋好,坐回到凳子上笑笑,“沒什麽大事,醫生說再觀察幾天,和孝上午在醫院陪著,等一會兒我做好飯就給他們父女倆送過去。”

公婆對視一眼,假裝沒聽懂她言辭間的逐客之意,攥了攥拳頭繼續問道:“那就好,不過沄沄恢複也得一段時間吧?我聽說廠裏就快要開始報到了,她...”

繞了半天,柳父還是沒說完後麵的話,被妻子瞪了一眼後,聽她繼續接道:“我們也是擔心,沄沄身體剛恢複受不了那麽累的工作,所以就想著,讓小武去...”

柳母組織了幾天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柳夏英擋了回去:“不行,沄沄的工作是頂了她爸爸的崗,我們一家三口不能全指望著我一個人養家。”

她說完,低下頭喝了口水,希望能衝淡些怒氣和失望。

旁人隻道她和丈夫是同姓有緣,兩家人並成了一家。

殊不知她那不講理的公婆正是抓住了這一點,非說兩個柳有差別,她生的女兒算半個外姓人,把本就偏心的事實做得更甚。

簡明扼要的理由讓屋內的其他幾人先是一愣,很快又整理好事先預備的說法,打算齊上陣。

“嫂子,咱都是一家人,等小武他以後上了班,你們有什麽困難都能幫得上。”

“是啊嫂子,沄沄她遲早是要嫁人的,將來你和我哥老了,肯定指望不上她。”

“......”

小叔子兩口子的話沒什麽用,柳夏英仍是不說話,停了幾分鍾後,正欲起身送客,就聽到樓道裏的動靜:

“沄沄回來了!”

她滯了一刻,忙一把拉開離得不遠的房門,又驚又喜地看向丈夫和女兒。

身子還有些虛弱的柳沄沄迅速根據原主記憶裏的提示,擠出些笑意叫了聲:“媽。”

不過一霎時的功夫,她手心裏已然布滿細汗,生怕會被對方看出端倪。

在經曆過兩個小時的反複確認後,柳沄沄終於接受了自己睡醒一覺就穿書的事實。

這是本她前幾天剛看完的年代文,主要情節是女主在這個時代靠自己努力改變了出身貧寒的命運,後來還和丈夫搭上了經濟變化的首班車,日子過得風生水起,短短幾年就成了當地首富。

當然,每一個成功的女主背後,基本都會有一個不幸的對照組,她那個是非不分的堂妹,便是全書過得最悲慘的角色。

很不幸,柳沄沄沒能穿成她堂姐,偏偏成了這個同名同姓的炮灰堂妹。

別看她現在的生活條件極好,身為這個年代極少數的獨生女,從小就能享受父母獨一份的寵愛。

可惜也是因為這種溺愛的環境,讓她失去了競爭意識和防備心,工作沒多久就被別有心思的一個社會青年曾威盯上了。

後來在曾威的花言巧語中完全迷失,不但逼著母親給他找工作,還不斷地倒貼那一大家子。

最終被卷走了家裏幾乎所有的積蓄,自己的精神也受了刺激。曾威為了逼她同意離婚,還告知了她自己在外有私生子的事。

多重打擊下,她最後的結局也可想而知,沒過多久便又瘋又傻,住進了精神病院。

當初看書的時候,她實在看不起這個戀愛腦的女配,幾乎一看到她的劇情就會快速掠過。

但從醫院回來的這一路,她依靠原主留下的記憶,逐漸看清了很多書中沒有的細節。

原來她以前就聽說過,女主的親弟弟有一個社會上的朋友,說白了,曾威很可能是現在正坐在她家的那個堂弟柳小武的好兄弟。

根據她的分析,小叔家的姐弟倆一定沒有書裏所寫的那麽善良,說不定她不久後和曾威相識就是他們共同的計劃。

畢竟原主這次昏迷,就是因為無意中聽到柳小武和朋友吹牛能搶去她的工作後,一時心急不慎跌進了河裏,才導致持續高燒不退。

這不還沒等到她蘇醒,一家人都已經急不可耐地上門來討要工作了。

事發突然,她不能等到身子完全康複才出院,隻好扯了些謊騙過原主的父親,這才能趕在這家人沒走之前回來。

要說原主的生活在這個年代算得上極其優越,父母分別是廠裏的設計師和辦公室主任。

但父親柳和孝在半年前發高燒影響了視覺,所以導致無法再繼續工作,和廠裏商量後,把工作給了這個高中畢業的女兒。

難得的正式工作自然讓她小叔一家眼紅,聽到她回來的消息,都已經忙不迭地湊到了門前。

“沄沄回來了?這麽快就康複了?”

還沒走到門前,她便聽到小叔柳和平陰陽怪氣的問話。

不過現在她倒是不怎麽反感這幾位,才剛用了原主的身體,她著實害怕被母親柳夏英看出問題。

有了這幾位分心,柳夏英都沒來得及多問她身體的情況,就被吸引走了注意力。

“爸媽,沄沄剛回來還需要休息,您看我們家隻有這麽大。”

柳夏英一向心直口快,也不顧公婆沉下的臉色,冷冷地說道。

老兩口臉上露出幾分尷尬,但為了自己的孫子,他們還是不打算放棄。

“和孝,你看沄沄這身體還沒完全恢複,不如還是讓她在家休息一段時間,工作以後也能再找...”

“爸,這是我的工作,給沄沄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已經和廠裏溝通過了,可以等她養好了身體再去上班。”

身為家中老大,柳和孝很少會頂撞父母,哪怕心知肚明二位的偏心,也常會逆來順受。

但這次不同,事關女兒一輩子的工作,無論如何他都不願讓旁人搶去。

眼看著兒子兒媳態度堅決,老兩口把目光轉到了柳沄沄身上,這個孫女一向沒什麽小心思,通常都能被他們騙哄。

“沄沄,爺爺奶奶知道你最懂事了,你看小武他年齡不小了,馬上要談對象,必須是要有份工作的。你家隻有你一個孩子,以後肯定會有更好的機會!”

想來也是怕丟人,勸說之前,兩人先關上了那道形同虛設的房門。

又完全不顧大兒子和兒媳的阻攔,想方設法地擠到孫女麵前。

雖說沒有等來回答,但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立刻放心了不少,看來這事有希望!

從進門後,柳沄沄的眼神始終落在被擠到身旁的堂弟身上。

她的推測果然沒錯,柳小武的外套袖口下,藏著一塊手表。

她小叔家的條件一般,家裏很少購入這麽奢侈的物件,就連她小嬸的褲腳上還打了一小塊補丁,怎麽可能讓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戴那麽名貴的表。

最關鍵的是,隔著這麽近的距離,柳沄沄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塊嶄新的上海牌手表。

在原書中,她和曾威的第一次見麵時,對方就戴了一塊這樣的手表。

根據原書的劇情,她這次並沒有把工作讓給柳小武,兩家人還為此鬧得很不愉快,結果後來在她剛上班的第一周就認識了曾威。

前後的因果聯係太明顯,她現在幾乎可以斷定,原主後來的那些遭遇,都和她小叔一家的報複有關。

不過幾分鍾,柳沄沄已經捋清了大概,想出了一個好對策。

她轉過身看向爺爺奶奶,柔柔地笑道:“好啊,工作我可以考慮給他。”

“沄沄!”

父母急切的提醒隨即響起,她牽著兩人的手掌用了些力氣,遞去一個放心的眼神。

而後,又對著那家人激動的神色斂起笑意,“不過,是有交換條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