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在十數日的圍困當中,拓跋嬰驟然開城迎戰。

周少蘭奉命隻圍不攻、占據守勢,並不強求破城,甚至還要有意示弱。

拓跋嬰看出齊軍主力不在這裏,留下一部分人馬守城,隨後率著精銳騎兵強行突圍,向幽州邊境進發,直擊中軍身後的糧草要道。

山風呼嘯。

在周少蘭的刻意疏漏下,拓跋嬰突圍而去,率眾截取糧道。她將運糧官道占據進自己手中,輕而易舉地取得了勝利。這樣的勝利對於壓抑已久的胡人軍士來說是一種可怕的引誘,在眾將的興奮之下,拓跋嬰被鼓動著繼續攻占下去,一路接連小勝,隻見到齊軍連連退避、旗幟混亂地倒下。

這種不斷的勝利和前進,讓拓跋嬰被逼至低穀的心態重新起伏,到了遼南郡前的山穀當中,眾人終於止步。

“大汗,齊軍主力剛剛攻下幽州,我們此刻一路突襲而上,正可攻其不備,襲擊她們的大後方。為何在此裹足不前?”一位將軍問。

拓跋嬰望了望山穀地形,這是一個絕佳的伏擊之地。她沉吟片刻,道:“薛玉霄詭計多端,這一路走來太過輕易,我懷疑她在穀中設伏。”

眾人聞言一驚,麵麵相覷。一旁的謀士們思考片刻,都覺得可汗說得不無道理,於是議論道:“我們應當改道前往。抵達遼南郡還有一條小道,雖然曲折泥濘難行,但好過被齊人伏擊。”

拓跋嬰命令斥候前去探查。

不多時,斥候回報道:“回稟大汗!大道的山穀當中有煙塵四起,小道寂靜無聲。”

拓跋嬰點了點頭。齊軍在大道行軍至此,所以才有塵灰,她決定率眾走荒僻小道前往遼南。同時,之前發往幽州的信函消息再次得到了回複——卻不止一封,數個消息紛雜地傳遞而來,一個說幽州淪陷,城內糧草皆為齊軍所獲,敵方兵強馬壯,讓她快逃。另一封則說幽州主城無礙,隻是淪陷了遼南、承安、北雲三郡之地,隻要她一下令,立刻能出兵相助。還有的則說齊人並未攻下幽州絲毫土地,讓她放心大膽地前去……

拓跋嬰麵沉如水地將信函撕碎,舔了舔咬出血的牙根,道:“就沒有一個可靠的消息嗎?”

兵卒麵露苦澀,垂首道:“更離譜的消息還有呢,大汗,我聽傳信驛卒說幽州監軍司已經反了,轉投四殿下去了——”

“胡言亂語!”拓跋嬰叱罵道,“再動搖軍心,斬首示眾!”

兵卒立即噤聲。

拓跋嬰心中煩亂,揮揮手,率領部下砍下路上的樹枝草木、鋪在地上,讓眾軍能盡量通過。她下馬走過曲折小道,走到一塊極為狹窄的小路上時,砍下草木,迎麵猛然見到一眾人馬。

就在幾十步外,一位手持環首刀的剽悍將領坐在馬上,她頭發不長,梳不成髻,隻高高地吊成馬尾,額頭上包著一個厚絨紅抹額,身後盡是精銳騎兵。

兩人驀地四目相對。

關海潮掂了掂手中的環首刀,麵露詫異,隨後才一樂:“我滴乖乖,大道有路你不走,撞進姑奶奶網裏來。不是,你們為什麽不走大路啊?這犄角旮旯的地方真能抓到大魚?”

拓跋嬰麵色一滯,心知中計,當即命令全軍後撤。然而前進容易後退難,何況狹路相逢。她上馬掉頭,周圍左右親衛立即上前護持,才剛圍繞過來,身後響起隆隆的砍殺之聲。

關海潮縱馬衝了過來,一柄大刀力大無窮,沉沉地劈在了拓跋嬰親衛的甲胄之上。

這股力道猛地擊中後背,一個親衛登時翻下馬去,口吐鮮血。拓跋嬰無力回首顧及,立刻竄入人群當中,大喊:“讓開!護駕!”

她麾下的部眾向兩側分去,中間隻留出僅容拓跋嬰一人快馬通過的道路。這樣的倉促躲避甚至還讓一些步兵翻下山崖,向窄路的兩側滾落下去。然而關海潮勢頭太猛,並非親衛能夠阻攔的,幾乎一劈一個,帶著明聖軍的人馬從後攆上來。

不得已,拓跋嬰高喊道:“誰為我阻擋此女!”

周遭有人應答:“我來!”昔日在高平郡嘲笑過她的烏羅蘭乞扭身迎敵,目露精光,一人阻擋在道路中央,與關海潮棋逢敵手,大戰了幾十回合不分勝負。

在這個過程當中,被迎麵追擊的鮮卑軍士倉促迎敵,被打得節節敗退、損兵折將。她們又是從燕都跋涉至此,跟明聖軍在此處休息著等了半天的戰力並不一樣。占據這樣的地利,縱然雙方旗鼓相當,齊軍卻在士兵人數相等的情況下能夠乘勝追擊。

上百回合後,烏羅蘭乞一招之差,被環首刀劈中胸甲。她仰頭噴出一口血,鐵麵罩上腥氣斑斑,麵向狹窄的一線天空倒了下去。然而奄奄一息當中,卻還突然暴起,砍斷了關海潮身下馬匹的前腿。

戰馬嘶鳴一聲,跪倒在地。關海潮也不二話,手起刀落切斷她的咽喉,斬下大名鼎鼎的烏羅蘭將軍之首級。她用布匹包好,交給身側的心腹:“幫我收好了!回去交給陛下。”

心腹收好首級,立即問:“將軍,我們還要追嗎?”

關海潮心中發癢,正想要下令追去。旁邊一位被周少蘭派過來監督她的文士忽然道:“關將軍,不要忘了陛下是如何囑托的。”

關海潮動作一頓,咽了咽口水,這才道:“不追了。我們依計劃行事。”

另一邊,拓跋嬰好不容易才逃出狹路,驚出一身冷汗。

她擺開陣仗,預備迎敵,見關海潮卻沒有追來。隨後,一個騎兵衝上來哀聲稟報:“大汗,烏羅蘭將軍……死了!”

拓跋嬰攥緊韁繩,額頭滲出冷汗,扶著胸口用力地咳嗽了幾聲。她閉上眼將情緒強壓下去,轉頭跟叱雲風道:“將軍是為我而死,孤當銘記。如此看來,放我們突圍是她的計策。依你之見,我們應當如何?”

叱雲風看了看她,道:“請恕臣直言之罪。大汗,當日設宴沒能殺她,我們已在不利地位。青州尚有四皇女虎狼之師,北方各部因為聽到謠言而人心浮動,以臣之見,現在應該立刻棄燕都、避幽州,轉回錫林盟補充兵力,整頓旗鼓,把持驛站,杜絕消息不通的弊端……才能重新與幽州監軍司匯合,再行交戰。”

“叱雲風!你這是要大汗放棄祖輩之威嗎?!”

“左輔!萬萬不可,擅棄燕都,會受千古罵名!”

叱雲風是夏國四輔之一,為朝中大左輔。

拓跋嬰腦海凝固一刹,喃喃道:“……我不能如此。我不能如此……”

昔日守朔州,就是憑借著一口氣。隻有一口氣不絕,她才能再打下去,如果此刻立即退回錫林,那麽此前大夏打下來的大片領土,都要重回東齊之手,她愧對列祖列宗。

拓跋嬰咬牙道:“此前大道上的煙塵,隻是疑兵之計。那裏應該隻有小部分後勤兵卒故弄玄虛,我們走那裏,但不去遼南。她們能在這裏伏擊,遼南一定已經陷落敵手。”

叱雲風沉沉一歎,退回隊列之中。

眾人提心吊膽地轉入大道前行,果然沒有遭到伏擊,道路上有快馬綁著樹枝來回奔騰、製造煙塵的痕跡。拓跋嬰看得惱火不已,恨不得生吃薛玉霄的血肉,才能一解屢屢中計之痛。

眾人沒有進入遼南,而是向分叉路的另一側前往承安郡。抵達承安一樣有兩條路,一條官路,一條狹窄卻更近的小路。

“大汗。”將士道,“我們走大路吧。此前在小道受伏,都是因為地形狹窄,倉促交戰而敗北。走大道就算有伏兵,損失也不會太過慘重啊!”

眾人紛紛點頭。

拓跋嬰沉默片刻,腦海中閃現過薛玉霄勾唇微笑的神情。她騎著馬徘徊須臾,道:“不,我們還是走小路。她為人算無遺策,此前讓她料中,一定能猜到你們一心走大路,則大道必伏之。這次隻有還走小路,才能避開她的布局。”

“此言有理。”、“國主聖明啊!”眾人紛紛讚同。

叱雲風欲言又止,上前道:“可是……”

話音未落,拓跋嬰已經率眾向小路而去。叱雲風望著她的背影,無奈跟了上去。

小路並沒有此前那麽狹窄,馬匹可以順利通行。眾人前行十餘裏,饑腸轆轆,兵卒難行,就在此時,忽然聽到馬匹趟過草木叢中的窸窣響聲。

拓跋嬰心道不好,一抬首,迎麵見到一眾兵精糧足的人馬殺了出來,軍士糧草充沛、神采奕奕。為首之人麵色冷峻,乃是昔日攻徐州的先鋒官李芙蓉,雙方遇見,李芙蓉隻寒聲說了一個字:“殺。”

就在她帶著人衝出的同時,兩側山坡高處有旗幟飄揚,弓箭手從山坡上冒了出來,張弓搭箭,亂箭齊發。

一時間,軍陣內響起無數哀嚎慘叫之聲,血色洇透地麵。拓跋嬰揮刀劈開亂箭如雨,急忙率眾後撤退開,疾走逃離。在她身後是一重又一重的箭矢,大夏供養的精銳輕騎成排倒下,踩踏至死者不在少數。

拓跋嬰心痛難抑,硬生生地咽下一口血,負傷逃走,帶著殘部退了回去。

此刻天已擦黑。

眾人人困馬乏,喪失鬥誌。拓跋嬰更是舉步維艱,疑神疑鬼。她遙遙望著幽州城鎮的百姓燈火,沉默良久,說:“近在眼前的同盟之地,我卻不敢上前,唯恐薛玉霄毒計有詐。沒想到出了燕都,竟然還是被困著……”

“國主。”一位謀士道,“切勿憂慮,就算她截斷了幽州這條路上的消息,北方其他部落尚在我們的掌控。烏恒部落和金昌部落就在西北,我們可以轉向西北。”

拓跋嬰道:“西北……你是說豐州?那是四妹的根基,會聽我們的?”

“戰況複雜,山高路遠,想必西北的消息跟四殿下不太通吧?我們也可以效仿齊國國主控製消息,就說四殿下已經死在齊人手中,請西北各部襄助我等,為您的四妹報仇。”

這是除了回錫林之外,唯一一個能讓她卷土重來的辦法。拓跋嬰沉思片刻,頷首同意,正要派人先送書函回燕都,讓餘下的人馬固守城池,等待援軍,隨後率眾改道。

就在此刻,西北方向的遠處突然亮起一陣火光。

火光匯聚成河,是夜間行軍的部隊。拓跋嬰見來者乃是大夏的戎裝,心中猛地燃起希望,派人用火把打旗語詢問:“我乃大夏之主拓跋嬰,來者何人?”

對方似乎看到了旗語,又似乎沒看到,隻是埋頭朝這邊走來。

拓跋嬰額生冷汗,派出去兩隊斥候。不多時,斥候回返:“陛下,對方是烏恒部落的人馬。”

眾人心中一鬆,連忙打旗語交流,想要商榷聯合之事,共同討敵。然而對方埋頭行至麵前,也不回應,朝著拓跋嬰剩餘的人馬亮出刀兵,衝殺過來。

眾人瞬間兵荒馬亂地回身奔逃。

夜中光線昏暗,馬匹借著月光逃離。在奔逃當中,拓跋嬰幾乎有些崩潰憤怒地用鮮卑語高喊:“我是大夏皇女!你們在追誰?我是大夏之主,我是你們的可汗!”

後方響起高昂的叱罵之聲。

“還我主命來!”

“殘殺親妹,聯合外敵!殺得就是你!”

“害了老國主的家賊——”

聲音震**而去。

拓跋嬰幡然醒悟。

如果沒有收到任何情報,北方部落怎麽會忽然發兵而來?這是薛玉霄的圈套……那四妹那裏,是不是也同樣受到了蠱惑?……不好,錫林!

她狂奔之中想到這裏,一時頭痛欲裂,強行克製自己不要再想下去。眾人趁著夜色,兵分兩路。拓跋嬰將醒目的衣袍撕下來,掩麵混入騎兵當中逃走,就這麽混亂地逃了一夜,沿著百姓繁多、人馬交錯的道路前行,這才甩開了大股的追兵。

此刻,她身邊隻剩下了八百騎、和一眾親衛而已。

被追得抱頭鼠竄,兜兜轉轉,居然回到了燕都城下。

拓跋嬰帶了精銳人馬出城,為得是聯合幽州夾擊齊軍。然而連幽州的消息都沒能通上,就被接二連三的埋伏和設計逼了回來,上萬兵馬,死的死散的散,一天之內隻剩下八百餘眾,怎能不讓人痛心垂淚?

唯有讓城中部下突圍,與自己匯合,她才能取得足以回到錫林的兵力。但這樣會將燕都拱手相讓……時至今日,也確實別無他法。隻能按照叱雲風先前所說,舍棄燕都,回錫林從長計議。

黎明之光從東方蔓延而來。

拓跋嬰麵目沉凝,頹喪狼狽地在馬上向燕都前去,忽然間,官道上傳來一道極為悠長的笛聲。

她迎著晨曦抬首。

在天地一半昏暗、一片漸漸明亮之中,破敗的山亭居於中央。一個背影靜立於此,披風鼓**獵獵,笛聲從指間悠揚傳出、繚繞不絕,隨後——忽然錯了一個音。

薛玉霄停止吹奏,無奈地笑了笑,自語道:“還是不如裴郎的笛聲啊,天太冷,手都僵了。”說罷,將玉笛握在掌中,轉身與拓跋嬰對視。

在她身畔,等候多時的李清愁領軍在側,鳳凰纛旓由兩列親衛立起,猛然吹拂而起,狂舞於天地之間。

旗幟**開的聲響,仿佛一把殘酷的匕首貫入腦海,在其中翻攪。

拓跋嬰沉默地看著她。

薛玉霄收起玉笛,攏了攏戰袍,神情平靜如初。

“你……為什麽會知道我在這裏?”拓跋嬰盯著她問。

“追你的人馬是借了我的道。”薛玉霄回答她,“她們在我的眼皮底下而行,我自然會告訴她們你在哪裏。而你被我伏擊多次,人困馬乏,唯有逃亡。這條奔逃之路我已經給你劃清了,既無關卡哨崗阻攔,又沒有險峻路途逼迫,還很容易隱藏目標,否則閣下安能有數百人之眾?”

拓跋嬰焦躁地在馬上轉了一圈,她的手指不受控製地抽搐了兩下,牙齒戰戰地相互碰撞。隨後,她猛地攥緊手掌,指節發出咯嘣的響聲。

“你是故意放我突圍的……故意讓我去打探幽州的情況,在路上設計我……”她神經質地重複了好幾遍,突然又重重地道,“你算定我會選小路,就算被你騙了,我還會一樣選小路……薛玉霄,薛玉霄……東齊焉能生得此人?焉能生得此人!!”

薛玉霄看著她道:“我太了解你了,這也算勝之不武。”

“了解?”拓跋嬰帶著一絲迷惑地高聲反問。

四周皆是埋伏的齊軍,人馬數之不盡,這是薛玉霄設置的最終之局。如果拓跋嬰不回到這裏,在混亂中走脫,她就會轉而強攻燕都,奪回舊都。

但她來了。她一步步地踩在薛玉霄編織的網上。絲線被觸動的細微震顫,足以讓獵食者將她殘餘的血肉吞噬殆盡,一代名將會在今日,隕落如天際殘星。

“對,了解。”薛玉霄感慨似得道,“我曾經在別人的命運當中,窺見過你的謹慎和固執。三殿下,今日會是你我的最後一麵,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拓跋嬰盯著她的臉,緩緩說了一句:“我要殺你。”

薛玉霄挑眉:“殺我?”

拓跋嬰聲音提高:“我要殺你!”

薛玉霄笑了笑,她伸出手,從腰間抽出聖凰劍,噌地一聲疾響,寒光刹那間映亮她的眉目。薛玉霄出亭上馬,她一把扯下披風,將皇帝的玄底金凰披風扔在沙場之上,白衣銀甲,執著韁繩與拓跋嬰相對。

她說:“來。”

在雙方極為驚詫震動的視線當中,東齊與北夏的國主在這個朝陽初升的清晨彼此相對——沒有人見到過一國之主立於萬軍之前的場麵,也沒有人明白薛玉霄為什麽明明算盡天機,卻還要再讓半子。

這不是她讓拓跋嬰的。

這是她讓天的半子。

蕭平雨、桓二等人紛紛震動,都意欲上前。為首的李清愁卻搖頭笑出聲來,她命令弓馬營和火機營從後方上前待命,時刻準備剿滅對麵的八百騎兵。

“就讓陛下任性去吧。”李清愁說,“棋為博弈之術,豈不聞執棋者多為狂士?”

“你別助著她了。”桓二嚇得額頭青筋突突直跳,“她如今可是陛下,身為陛下怎麽能任性呢!”

蕭平雨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唔。”李清愁道,“那你們上去勸勸……?”

話語未完,拓跋嬰猛地縱馬上前,掏出她身上那對神鬼莫測的鴛鴦鉞。凶險奇詭的鋒芒披著晨曦,蘸著滿腔的怒火、悲痛、還有濃重的殺意。

刺骨殺意包裹刃鋒,“鏘”地一聲撞在了聖凰劍的劍身上。兩人的視線在非常近的距離相逢,一個悲怒滔天、背水一戰,另一個則冰寒沉冷、靜默得仿佛連火焰都無法燃燒起來。

“薛玉霄——”拓跋嬰低聲地、嘶啞地叫她,“你隨時可以讓大軍殺我,為什麽要接戰?你太狂妄、也太小看我了!你會後悔,你會後悔的……”

薛玉霄麵無表情,語氣淡漠至極:“為什麽?跟你當日執意守朔州一樣,有所為,有所不為。”

利刃相侵,相撞出交擊的脆響。天光逐漸大亮,朝霞如浪潮般鋪天蓋地而來,光輝覆在兩人身上,將雙方映照得宛若金身塑造、神將臨凡。

了卻君王天下事(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