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這什麽鬼夢

◎“因為戀愛是很美好的事嘛,迦南!”◎

伍德指揮著幾位低階法師將一車車的木箱送進傳送門。

門的另一邊是安靜城, 那裏將會有人接應,將箱子送到城主的府邸。

箱子很輕,輕到讓人猜不到裏麵是什麽, 也不可能偷偷向裏麵看上一眼, 因為每個箱子上都已被人嚴謹得施加了魔法鎖。

這些鎖全部都是伍德親自施加,他被弗麗達委托負責這件事, 他既高興能夠得到那位大人的賞識,又惶恐中間出什麽差錯, 一旦想到這些經由他的手送去安靜城的物品的總值,他便緊張得直冒冷汗。

純白種子——這些輕盈的箱子裏裝的全都是它。

伍德想,沒有哪個知道這種種子的法師, 會不了解它價格的昂貴。

然而, 就是這樣昂貴的種子, 在弗麗達大人的生日宴會上,也頂多算是一支前奏曲。

這樣看來,拉托納大人還真是寵愛弗麗達大人啊。

伍德想到這的時候, 淡藍色的發絲掠過他的眼前, 他抬起眼睛, 看見了拉托納。

“伍德, 你辛苦了。”

“這沒什麽,大人。”

伍德回答, 聲音有些心不在焉,他發現大人的背後站了一位年輕的女性,樣子有些眼熟。

啊,對了, 是剛來魔法塔工作的新人, 好像是叫多琳……她怎麽會和大人在一起?

那位叫多琳的女孩注意到伍德的觀察, 怯怯地從拉托納背後探出她棕色的小鹿般的眼睛。

“伍德大人,我迷路了,拉托納大人為我指了路。”

“這樣啊……”

伍德應道,他的眼睛難以從多琳黏在拉托納身上的手臂上移開。

他過去就曾聽說過,大人他還有著其他的情人。

但至少,他希望,不是這個孩子,不是在這個時候。

要不然的話,弗麗達大人該多傷心啊。

但願隻是他多想了……

-

柏莎為自然魔法學的眾人帶來了一份厚禮。

“這是什麽?純白種子?”

“不錯嘛,迪夫,你竟然認得出。”

“我瞎猜的,誰叫它看上去就像是叫這個名字。”

迪夫說得一點沒錯,純白種子物如其名,它的樣子看上去就是一顆豌豆粒大小的白顏色的種子。

聽到“純白種子”這幾個字,其餘還沒湊上前看到禮物的人眼睛也都變得閃閃發亮。

“柏莎大人,您打算送我們一人一粒嗎?”杜克問。

“純白種子,很貴吧。”波文擔憂道。

“老師,我們可以用它創造出什麽樣的植物呢?”迦南已經聯想到了後麵。

“這肯定不是您買來的吧。”助理埃莉卡隻關心這些東西的由來。

柏莎微笑迎上他們的目光,說道:“不知你們有沒有聽說,近來市場上有人在大批量采購純白種子。”

迪夫:“為了什麽?”

杜克:“是不是為了用那些種子製造武器?”

杜克記得在審查創造物的時候,看見了不少具備攻擊能力的植物。

柏莎:“不可能。純白種子能做出來的最可怖的武器,也能被一把火統統燒光。”

迪夫:“聽上去真沒用。”

柏莎抿唇,“這些創造植物原本就是以觀賞性為主,非要追求它們的實用性的話,未免太苛責了。”

迦南:“那麽,老師,為什麽還會有人買下那麽多種子呢?”

柏莎:“我猜是某個有錢人買來裝修自己的花園吧。總之,就是由於發生了這樣的大批量采購,我們的校長阿德勒也湊熱鬧囤積了些,他又分了點給我,我則想到了你們。”

迦南向柏莎靠近一步,握住她的雙手,“老師,您對我們真好。”

杜克瞪大眼睛看迦南,“你在做什麽啊,迦南大人,你怎麽握手握得這麽自然?我也想握柏莎大人的手!”

迦南低下頭看杜克,“很抱歉,杜克,你還需要成長。”

杜克仰頭看迦南,踉蹌地向後退了半步,他恨自己沒有成年,更恨自己的個子連波文都比不過。

波文同情地看了杜克一眼,又把目光收回,當下,他更關心純白種子的事。

“柏莎大人,”波文問,“像我和杜克這樣的新人魔法師,也能完成植物的創造嗎?”

“植物的創造沒有你想象得那麽需要魔力,它更需要的是創造者的創意、耐心、以及愛。”

“愛?”迪夫皺眉重複出這個詞,“聽上去像騙小孩子的事。”

“但事實就是這樣,培育者心懷什麽樣的感情,就會創造出什麽樣的植物,常常如此。”

說到這,柏莎看了眼埃莉卡,“你們難道不好奇埃莉卡曾經創造出了什麽樣的植物嗎?”

波文、杜克默契地“咦”了一聲,同時看向埃莉卡。

埃莉卡裝作沒看見他們,一臉嚴肅地說道:“算我求您了,柏莎大人,不要說出來。”

柏莎答應她:“好吧,我不說。”

埃莉卡創造出的是一種正方形的草團,樣子有些像風滾草,剝開樸素的綠色外層,會在裏麵看見色彩鮮豔的花朵。

不論埃莉卡對她創造出的這一植物的想法是什麽,柏莎都覺得那是種有趣的創造物。

而且,它是多麽地像你呀,埃莉卡,隻有了解你的人,才能看見生長在你心底的花朵。

-

一周後,柏莎去檢查了每個人的進度。

迪夫在謀劃用純白種子製造威力巨大、且不怕火焰的武器。

杜克一心創造出類似番茄西瓜那樣的,欠缺創意、但很好吃的植物。

波文似乎是閱讀了創造物的圖鑒,他準備借鑒某位法師的作品,做出一種能夠扇風的植物,剛好也契合現在的季節。

埃莉卡沒有在創造,她將時間花在了指導他人上,柏莎對她的行為予以了讚賞,不過從私人的角度來說,她還是想看到埃莉卡也參與創造。

“我很喜歡你上次創造的植物,為什麽不試著再做一個呢?”

“您不也好久沒有創造新的植物了嗎?”

麵對助理的反唇相譏,柏莎想不到駁斥的話。埃莉卡是對的,她在創造幽靈花後,已好久沒有再創造新的植物。

要問理由,就在她對杜克等人說的話裏:植物的創造需要創造者的創意、耐心、以及愛。

遺憾的是,她對自然魔法學沒有多少愛,哪怕是中途才從變形學改學自然魔法學的埃莉卡,可能也比她要更愛這門魔法。

她之所以走上現今的這條道路,成為大魔法師、成為教授,完全隻是因為阿德勒的建議。

那位老人深信自然魔法學會在未來大放光芒,即使他自己根本就是個主攻元素魔法學的法師。

阿德勒說過:“要有耐心,柏莎,有些事總是要到很多年後,人們才能看見它的價值。”

柏莎:“但願如此吧。”

誠然,她沒有那麽愛自然魔法學,當她發現她創造的心靈魔法能夠幫到他人時,她也還是體會到了快樂。

可惜的是,她沒有能成功地幫到那位半獸人……

那麽,迦南,他最近的情況如何呢?

在詢問青年創造植物的進度前,她先向他打聽了“暈血症”的近況。

“好多了,您的安撫魔法,對我非常有用。”

“那就太好了。”

得到答複後,柏莎感到安心,她準備將話題拉回到純白種子,不想青年不準備就這麽結束,他還有好多感激的話語要對她說。

“老師,您是我見過的最偉大的法師。”“您拯救了我的人生。”“我不知道要怎麽報答您好。”“如果沒有您,我的夢想永遠都無法實現了……”

青年誇張的言語聽得柏莎頭腦發暈,什麽,最偉大的法師?!希望他不要把這話說給外麵人聽,她可擔不起這種頭銜……

隨後,在這些話中,她捕捉到了一條在意的內容。

他說,如果沒有她,他的夢想就無法實現了。

這是什麽意思呢?他的“暈血症”和能不能結婚,又有什麽必然關係?

她突然想起,她其實還並不清楚他到底會有什麽“暈血”的症狀……

“迦南,我好好奇,你見到血,究竟會怎麽樣?”她問出了口。

“我,我會……變得很危險。”

“是的,你上次也這麽說,可你真的懂得危險的含義嗎?”

迦南點點頭,一臉的認真,“老師,危險的意思是,如果我做了,您就會被我嚇跑。”

柏莎:“……”

柏莎活到今天,還沒遇到過能把她嚇跑的事,她真是好奇,他能做什麽事把她嚇跑呀?

你要是真的能把我嚇跑就好啦,迦南,這樣我就不會對你有所企圖,也不會想和你出|軌了。

她的心聲無法被他聽見,行動倒是異常坦誠地做了出來。

她不知怎麽就已經走近了他,熟練地將他摟抱。

“你一定要有妻子嗎?”

“您說什麽?”

“迦南,我……”

想要和你做|愛。

唯獨這句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一想到她的一己私欲,會毀滅掉青年的整個夢想,她就覺得無法承受。

怎麽會有這種事?怎麽會有以處|男為目標生活的男人呢?你……我,好吧,這也不是你的錯。

迦南看著剛抱住他又馬上鬆開手遠離他的老師,眼底一陣落寞,他做錯了什麽嗎?是不是因為他沒有聽清她的問題呢?

其實,他聽見了,他隻是不知要如何回答。

他不懂,她為什麽總是那麽在意他的妻子,他那未必存在的妻子。

她有什麽令您這樣在意的呢?您難道不該更在意我嗎?

他的心底因而生出了一份嫉妒,可如果被嫉妒的那個人都不曾存在,這種嫉妒又該如何排解呢?

他不知道,他就隻覺得委屈,覺得痛苦,他挽留地握住她的手臂,如果他的尾巴這時候露出來的話,她會看見那根尾巴搖個不停、拚命地想要討好她。

而好消息是,她沒有掙開他,她也還不打算離開。

“迦南,你考慮好,要用純白種子創造什麽植物了嗎?”

迦南沒料到,話題會那麽快地來到魔法上,他花了好一段時間,才將腦海裏關於她的事暫時放下。

“老師,我還沒有想好要用它創造什麽。”

“是還沒有方向嗎?你可以翻一下曆年的圖鑒,找下靈感。”

“不是的,老師。”迦南搖頭,“我是在想,純白種子它自己想要變成什麽呢?”

柏莎揚眉,青年的問題勾起了她的興趣,如果說她剛才的關注還有一半在他身上,現在則已完全回歸了工作。

她從他的手臂中脫離,又主動握住他的手,她在傾聽。

“繼續說,迦南。”

迦南低頭看著他們兩手相握的地方,抿唇,微不可察地笑了,他馬上又回歸正色,逼迫著自己遊離的思緒回到話題。

“我們為它注入魔力、將它創造,但那是我們想要它變成的樣子,老師,有沒有可能,它不喜歡被這樣對待呢?”

“唔……”

柏莎陷入思索,她感到自己的心靈因青年的話受到了一次衝擊。

如果要她現在立刻作答,她會說:答案是可能。純白種子亦是一種生命,既然是生命,就會有意識。

而她在思考的問題是,她所創造出的那朵幽靈花,那種無光也能盛開的花朵,會不會其實非常喜歡陽光呢?

法師們已習慣了將純白種子視為創造植物的“工具”,而她麵前的青年,竟站在了種子的角度思慮問題。

也許,這才是正確的、對待它們的方式……

柏莎無言地將青年的手握得更緊,“試試看吧,迦南,和純白種子溝通,把你的想法告訴它,看它願不願意回應你,長出它自己想要長出的芽。”

-

整座城市能夠看見的幽靈花都已被連根拔起。

淡藍色的花朵堆積成山,它們稀薄的顏色聚到一起,顏色似乎有了種讓人傷懷的加深。

還是,這隻是它們即將凋謝、邁向死亡前,所必然的變化呢?

伍德不知道答案,他不了解植物,不了解自然魔法學,他隻是感到傷心。

“柏莎大人知道這件事嗎……”他小聲地自語。

他沒打算讓任何人聽見這句話,但或許是半神的聽力遠超常人,最不該聽見的人還是將這話聽見了。

弗麗達的黑眸冷冷地落在他的身上,“伍德,看來你很不滿意為我工作,你是不是更希望現在站在這裏的人是她呢?”

伍德幾乎是跪在了地上,“弗麗達大人,您誤會了,我隻是在可憐這些幽靈花……”

弗麗達:“可憐?輪不到你來可憐。放心,它們的主人馬上就會來領走它們了!”

她已將通訊送向學院,她不想見到她,但如果能看到她麵對這些花朵的反應,說不定也是一件趣事。

希望你來得足夠快,柏莎,不然它們可就都要凋謝了。

-

佩格女士又一次布置了新工作,這次是為新來的一批自然魔法學的書籍做分類。

柏莎左手支著下巴,右手在空中畫著圈,指揮著筆奮力工作。

她對麵的青年則采取了更傳統的工作方式,他一本本地檢查書籍的內容,再將編號填入到麵前的紙上。

今天的工作恐怕要進行到很晚,因為埃莉卡和迪夫都請了假,對於這件事,柏莎不僅不懊惱,還時不時地冒出幾下神秘的笑聲。

迦南不懂老師在為什麽而笑,在第五次聽到她的笑聲後,他終於忍不住將疑問說出了口。

“老師,您在為什麽事高興?”

聽見這個問題,柏莎停下工作,她傾身靠近對麵的青年,綠眸裏神采奕奕,像要訴說一件大事。

“你知道嗎,迦南,這是埃莉卡第一次向我請假!”

“這有什麽特別的嗎?”

“太特別了,她是個過於認真的孩子,哪怕生病了也不肯放下工作,如果有什麽事能讓她請假,那一定是對她來說非常重要的事。”

迦南看著柏莎,從她的臉上猜出了什麽。

“我想,您已經知道埃莉卡女士請假去做什麽了,對嗎?”

“嗯!”柏莎又一次發出了那種神秘的笑,“嘿嘿,我在窗口看見她和迪夫並肩著離開了。”

“咦,迪夫先生——”

在迦南的想象裏,迪夫是柏莎的丈夫,埃莉卡是她的孩子,這兩個人是父女關係,他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那些都是他毫無根據的想象。

他基於現實想了會後,說:“難道說,老師,他們兩個是去約會了?”

柏莎擺手,“不,應該還不是約會吧。”她的表情卻是一臉的“要真是約會就好了”。

迦南很容易就讀懂了她的想法,“您很希望他們在一起呢。”

柏莎這回沒有否認,“因為戀愛是很美好的事嘛,迦南!”

美好的戀愛?迦南為這個形容感到困惑,他對於戀愛的認知很少,他在姐姐們那裏看見的戀愛,又都是些實在膚淺的事情。

可他知道,老師是有過戀人的,她認為戀愛美好,是否和她曾經的經曆有關呢?

想到這時,他聽見老師的方向傳來一串小聲的自語:“真好,我也想要戀愛啊……”

迦南無法裝作自己沒有聽見,一旦想到還會有另一個“拉托納”出現,他就在意得不行。

“老師,您有想要戀愛的對象了嗎?”

柏莎沒想到他會聽見自己的自語,被問得措手不及。

“算有吧?”她倉促地答道。

她這時候腦海裏浮現出的,是那位神秘的施法者,但就如埃莉卡所說,“他”是男是女,今年多少歲都是個未解之謎。

不幸的是,青年還偏偏要對著這位沒有形象的“戀愛對象”深問下去。

“他英俊嗎?”

“可能英俊吧。”

“他強大嗎?”

“可能強大吧。”

“他是個好人嗎?”

“是個非常、非常溫柔的人。”

最後一個問題,柏莎給出了明確的答案,她想起了“他”為傷員做的治療,又想起了“他”為她留下的那道閑置之門,她的嘴角控製不住地向上揚了點。

迦南將她的笑容看在眼中,他感到心髒為此絞痛了下,他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這樣痛苦。

戀人,隻是戀人罷了,就算老師再度戀愛,說不定也會很快和那個人分開。

而他,他和她的關係才是真正長久的,不是嗎?

他在心裏提出這個問題,結果馬上,他就自己作出了否認。

不,沒有那麽簡單,戀人是會和老師做那種事的人……

他很清楚,性是多麽強大的事,它會吞噬人的理智,讓人區分不出愛和身體的歡愉。

如果某天,老師也沉溺其中了,該怎麽辦?他要怎麽才能將她的心拉回自己呢?

難道說,到那個時候,他也要對她做出相同的事嗎?

就像是在夢中的那樣,夢裏的老師是那樣熱情,那樣離不開他呀……

妄想不可遏製地越飄越遠,等他意識到自己在考慮些多麽邪惡的事時,柏莎已將他看了好久。

“你在發什麽呆,迦南?”

迦南難以回答這個問題,他的頭低下去,臉埋進了桌上的手臂。

過了好久、好久,柏莎才聽見他聲音微弱地說道:

“老師,可以請您不要戀愛嗎?”

-

迪夫將一個烏黑色的卷軸交給埃莉卡。

“迪夫先生,這就是您說的‘參觀證’嗎?”

“是的,我父母離世後,魔法塔給了我和安各一個這個卷軸。”

“那……我怎麽能收下呢?”

“你不收下這個,又要怎麽去安靜城?何況,我和安都討厭魔法塔,就算你不用,我們也永遠不會用它。”

埃莉卡很想問迪夫,為什麽討厭魔法塔,可終究,現在不是在意這個問題的時候。

她必須要盡快、盡快地前往安靜城……

她不再推脫,向迪夫道了謝,這個名為“參觀證”的東西,本質上是一枚直通安靜城的傳送卷軸。

展開它後,一道通往安靜城的傳送門就會出現,它和普通的門的區別有二。

第一,隻允許使用者一個人通過,第二,哪怕法師級別沒到高級,也能通過這個卷軸開啟的門,進入安靜城。

在埃莉卡使用這個卷軸的時候,她發現旁邊的迪夫也展開了一個一樣的卷軸。

“迪夫先生,難道您要和我一起去嗎?”

“如果知道你要去做什麽,我想沒人會放心讓你一個人去吧。”

“我可是中級魔法師Ⅴ的法師。”

“可你即將麵對的是個半神,不是嗎?”

“……”

埃莉卡說不出話了,她靜靜地看著兩道門在他們的麵前各自展開。

“我唯一不懂的是,你為什麽非要隱瞞柏莎?”

在進入門之前,迪夫問道。

“因為老師是個笨蛋,哪怕弗麗達這樣羞辱她,她也不會在意,她會一聲不吭地把花朵帶走。”

“她是那種人嗎?在我眼裏,她是那種會把對方暴揍一頓的人。”

埃莉卡緊抿住嘴唇,搖了搖頭。

“您錯了,迪夫先生,她從沒有那樣對待過誰,我才是那個想要把人暴揍一頓的人。”

-

“不能。”

這就是柏莎給出的回答,簡短、有力,以及某種意義上的殘忍。

迦南聽到這的時候,仿佛已經看到了老師被他人占據的未來。

他無法接受,卻也清楚,單方麵地製止老師戀愛原本就是非常自私的事情。

於是,他隻能暗自消化,努力克製著不將難過表露出來。

可他何止是表露,他的眼睛已經濕潤了。

柏莎看不下去地伸出手,為他擦眼淚,她大致猜得出,他在憂心什麽。

“迦南,就算我有了戀人,我也不會忽視你的。”

“嗯……”

也許這就夠了,他不該再希求更多,至少像是今天這樣的下午,她是完全屬於他的……

他的思考才剛剛到這,一道巨大的響聲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們所在房間的大門,不知為何,被人暴力得踹開了。

柏莎一邊抱怨“是哪位法師連敲門都不會了”,一邊起身轉向她剛才背對的大門。

瞬時的,在她看見來者後,她臉上的表情凝固了,本想說出口的責備、揶揄的話也已全部忘記。

“埃莉卡……”

她呼喚出這個不知喊過多少遍的名字,然後有史以來第一次的,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埃莉卡緊閉著雙眼,躺在皮膚黝黑的青年懷裏,成百上千枚淡藍色的花瓣鋪遍她的全身,青年試圖用手去撥,一片也無法撥下。

柏莎認得出,這是什麽花,於是不用問,她也猜到了她是剛從哪裏回來,而她變成這樣又大有可能和誰有關。

她攥緊了雙手,感到憤怒猶如火焰在她的胃裏燒灼,可是現在,現在不是發怒的時候。

要冷靜,柏莎,你要冷靜……

她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接著她的目光落向了埃莉卡的頸間,那裏有一團忽隱忽現的黑霧。

原來如此……

“走,我們去醫務室。”

-

“您的猜想是對的,她的確是中了夢魘,這是種可怕的魔法,它會讓人慢慢地死在夢裏。”

“是夢魘的話,就好辦了。”

“您很了解這種魔法嗎,大人?”

“不了解,但我知道要怎麽救她了,照顧好我,帕克。”

“什麽,照顧好您?您該不會是想……”

帕克還沒來得及說出他的猜想,銀發的女性就已當著他的麵倒了下去,她的右手從埃莉卡的頸間滑落。

“唉,我就知道!”

柏莎大人,這種方法可一點也不高明,這是對抗夢魘的最最愚蠢的方法!

帕克在心裏叨念,他彎下腰,剛準備將柏莎攙扶起來,兩位剛才聽從吩咐出去拿藥的青年這時回來了,黑發的那位立刻向他這衝了過來,將銀發女性半抱進了自己的懷中,他的身體彎曲,臉頰和她的靠到了一起。

“老師,老師……!”

自然,就和埃莉卡一樣,柏莎也已陷入無法回答的昏睡。

“醫師,這是怎麽回事?”另一位青年問帕克。

“柏莎大人去了埃莉卡的夢裏,她想將她帶回,但這種方法可行性太低了,她必須時刻保持清醒,如果她忘記了那裏是夢,她會和她一樣迷失在裏麵,再也出不來。對了,你們兩個記得離埃莉卡的脖子遠一點,要是碰到了,你們也一樣完蛋……”

隻是說話的工夫,帕克回過頭,發現那兩個青年已經齊刷刷地倒下。

帕克:“……”故意的是吧?故意的是吧!

柏莎大人,不愧是您帶出來的孩子們,他們、還有您都讓我無法理解!

也讓我瀕臨失業……

好消息是,自然魔法學還沒有全軍覆沒。

杜克、波文兩位實習助理也已聽聞消息,趕了過來。

他們看著倒下的四位大人,目瞪口呆。

杜克:“怎麽回事啊!”

帕克:“別問了,杜克,過來幫我照顧他們,波文,快去把這件事告訴校長!”

-

柏莎扶著額頭,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著。

我在哪?我為什麽會在這?

她勉強認出這裏是學院教學樓的走廊,但一種比宿醉更折磨的頭痛纏住了她,她連自己的方位都辨不清楚。

“老師?”

熟悉的聲音這時響起,她回過頭,看見了黑發的漂亮青年。

她露出了安心的笑容,“迦南。”

被她呼喚的青年也正向她走來。

“老師。”他又一次喊了她,將她緊緊抱住。

“迦南,我這是在哪?我好像忘記了什麽……”

“您的確忘記了好多事,我們不是說好的在圖書館見麵的嗎?”

“我去圖書館幹什麽呀?”

“嗯?是您說,想在那裏和我做的。”

“做、做什麽?”

作業?工作?打掃衛生?

沒有回答,隻有耳垂被突然含住了。

“嗯……”

他好會哦。他什麽時候這麽會的?

不,不對,他不可能這麽會……

柏莎猛地推開青年,向後退出幾步,和他拉開距離。

“老師,您今天好奇怪。”

青年委屈地望著她,這番神情也和她認識的那個人像極了。

可是啊,“我不是你的老師,你也不是我的迦南。”

你是“柏莎”的“迦南”。

她想起來了,這裏是埃莉卡的夢境。

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迦南”消失了。

但又一聲老師響了起來,她轉過身,看見了第二個迦南。

“你是真的迦南嗎?”

“我是。”青年回答,“甩開假的‘老師’後,我第一時間就來尋找您,然後看見了您和他擁抱。”

“……”

幽暗的走廊裏,青年的臉上神情難測,柏莎看不出他是在笑,還是在生氣。

不過,他終究是什麽也沒有再說。

“走吧,老師,我們去找埃莉卡女士。”

他走過來,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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