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文明的魔法

◎柏莎歪頭,“是嗎?我還以為要像魅魔那樣的生物才叫輕浮。”◎

柏莎已多年沒有聽人提起過,她創造的那種心靈魔法的事。

是的,她的確創造過,而且還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時,她十七歲,在成為高級魔法師Ⅰ後不過兩個月,她便達到高級魔法師Ⅲ。

她為此誌得意滿,深信自己是個天才,阿德勒則有不同的看法。

他說:“柏莎,真正的天才應當善於創造,而不是模仿。所以,要想證明你是天才的話,就試著創造一種魔法吧。”

阿德勒說的話不是毫無道理,隻需翻翻《魔法咒語大全》,便能看見陳列在眾多魔法咒語旁邊的了不起的法師名字。

那些人才是真正的、當之無愧的魔法天才。

這其中自然有拉托納,也有阿德勒。

作為當年黑白戰爭白方的代表人物,阿德勒在18歲前就已達到了大魔法師的級別,再之後他又成為了半神。

人們相信,如果他想要成為神,他也可以成為神。但他並沒有接受光之女神的邀請,而是甘願作為校長留在了學院。

他的偉大令柏莎感動,然而那時候的她,17歲的她,對他懷有的更多的是名為討厭的感情。

她討厭阿德勒總是刁難她、潑她的冷水,他就從不會對弗麗達這樣。

明明在他推薦她們兩個專研自然魔法學的時候,她說了“好”而弗麗達說了“不好”。

總之,她就基於這樣的複雜感情,接受了阿德勒的挑戰。

三個月後,她提著一隻食人魔幼崽來到阿德勒的辦公室。

阿德勒從桌後抬起頭,蹙眉望她,“從哪抓來的?”

“學院附近的一條小路,你知道的,那裏有很多低級魔物。魔法生物保護協會該不會連我抓隻食人魔都要管吧?”

“他們不會管,但這種行為也不提倡。算了,說吧,你帶它過來的目的是什麽?”

柏莎不回答,她將那隻食人魔幼崽放到地上,又在它的麵前分別擺上一塊肉和一顆洋蔥。

食人魔幼崽看了看左邊的肉,看了看右邊的洋蔥,最後,它爬向右邊。

“怎麽樣?”柏莎這才開口,她的聲音聽上去驕傲極了。

可阿德勒卻在搖頭,他搖頭且沉默,直到好久之後,她才聽見他說道:“我猜,這是種心靈魔法。”

“是的,我叫它‘安撫魔法’。”

“這是個了不起的魔法,柏莎,但我不喜歡它,它太傲慢了。”

-

“傲慢?”

在柏莎將當年的那段對話告訴迦南時,青年複述了一遍這個詞,有些困惑。

在柏莎17歲的時候,她也和他一樣困惑,可時間的流逝讓人學會思考,不斷思考,直至明白。

柏莎已經明白了。她說道:“我創造‘安撫魔法’的初衷,是希望能讓魔物變得像人類一樣文明,可阿德勒認為,我對於‘文明’的定義是錯誤的。對於魔物來說,嗜血、吃人是他們的生存本能。讓生物摘去本能,不可說是‘文明’,隻能說是一種‘暴力’。我隻從人類出發思考‘文明’,這種行為便是傲慢。”

迦南靜靜地聽著柏莎的話,他聽得很認真,但他眸中的困惑並沒有因她的話語緩解,反而更深了。

“老師,我想,您沒有傲慢。”

“嗯?”

“或許,也有魔物想要舍棄自己的本能呢?或許,也有魔物不認可自己的‘文明’,而是更認可人類的‘文明’呢?”

柏莎的神情滯住,她因他的話想起了一段往事。

她將茶杯捧到手中,眼神放空,思緒遊向遠方,“我知道會有。曾經有一個人類和獸人誕下的孩子,他為自己的獠牙和暴虐的本性感到困擾,他聽說了我創造的安撫魔法,於是來向我求助。可惜我無法幫助他,這種魔法和其他大多數心靈魔法一般,遭到了魔法塔的禁止。而沒有足夠機會測試它的我,也不敢貿然使用它,我怕會適得其反。”

迦南:“所以,您沒有幫助他?”

柏莎:“不,我幫了。我那時候已經學會,如何躲開魔法塔的監視釋放魔法,我對他用了安撫魔法,可是後來……”

柏莎的聲音低了下去,迦南發現她握著杯子的手指在顫抖。

柏莎:“後來,他還是傷人了。事實證明,我的安撫魔法還遠遠不夠成熟,他差點就被送去了骷髏囚牢,好在魔法生物保護協會出麵,免去了他的牢獄之災,將他送去了地城生活。可自那之後,他就再也去不了地表世界,也再也見不到他的人類母親了。”

說到這,她輕輕歎了一聲,又以微不可聞的聲音接道:“我當時想,他應該很恨我吧。”

迦南聽見了這句話,他多想,多想可以告訴柏莎。

不,他不恨你。他在地城常常講述你的故事,所以我才會知道你,我才會來找你。

即使那種魔法還不夠成熟、也可能傲慢,但對於像我們這樣的生物來說,您提供的是唯一的希望。

迦南握緊了雙手,他痛恨自己沒有辦法將這件事告訴她,他就隻能……靜觀著她痛苦。

但柏莎的痛苦並沒有持續太久,準確來說,連一秒的時間都沒。

她甚至還很快就露出了笑容。

“我當時的確是那樣想的。”她接著剛才的話說道,“但我後來在地城見到了他,他不恨我,得知我照看了他的母親後,他還很感激我。當然,這份感激……我是受不上的。我們交談甚歡,約定了下次地城開放日時,再一起聊天。他還說,要帶我去地城最有名的餐館吃飯。”

迦南:“……”

不知不覺間,迦南將手握得更緊了,幾乎能夠聽見骨節哢噠響動的聲音,隻是他的心情已和剛才截然不同

他認識那個半獸人,從他那裏聽說了很多關於柏莎的事,可那個半獸人卻從未告訴過他,他竟然和柏莎老師如此親近。

一起聊天,一起去餐廳吃飯……這些,他都還沒有做過的事!

迦南的內心飽受嫉妒的煎熬,他頹喪地低下頭,端起茶杯,想要讓茶水平複他的心情。

可接下來,他又聽見柏莎說——

“他還對我說,願意做我的實驗對象,幫我完成安撫魔法的測試。”

“哢擦”一聲,迦南捏碎了一個杯子。

柏莎聞聲,望向他,她的眼中流露出來的有關心,但沒有驚訝。她在市集時已見過他的天生巨力,捏碎一個杯子算什麽?

“你還好嗎?手沒有受傷吧?”她溫柔地關懷道。

迦南卻仿佛什麽也沒有聽見,他徑自地在說著其他的事:“老師,半獸人是很狡猾的種族,您要小心。”

“啊,這我倒是不知道。你對魔物很了解嗎?”

“做過……一些研究。”

“這樣啊。我對魔物的了解很少,對稀有魔物的了解更少,隻在地城的時候見過幾個。說起來,我還見過龍呢!那種物種居然真的存在,多麽神奇。”

迦南邊拍去掌間的杯子碎片,邊回道:“您也要小心龍,他們都是很輕浮的生物。”

他就認識一隻極其輕浮的龍。

柏莎歪頭,“是嗎?我還以為要像魅魔那樣的生物才叫輕浮。”

迦南迅速地眨了一下眼,“嗯,我想,其實也不能光憑種族來評判一個人……”

你的話好矛盾呀,迦南。

柏莎按住太陽穴,為這段談話感到了頭痛。

好在,話題旋即又回到了魔法本身身上。

迦南正說道:“老師,如果我想要學習安撫魔法的話,您會教我嗎?”

柏莎無奈得搖頭,“要我教你一種被魔法塔禁止使用的魔法?這很危險,迦南。”

迦南:“但您說過,有的心靈魔法被禁止對他人使用,卻不被禁止對自己使用。”

柏莎:“沒錯,比如說催眠魔法。可安撫魔法對自己使用又有什麽用呢?你又不是魔物。”

迦南:“我……”

迦南的聲音默了下去,他還沒有想好借口,而更糟糕的是,他並不想欺騙老師。

柏莎也看出了他的沮喪,作為比他更年長的法師,她遇見過好多人,知道好多事。

她很清楚的一件事是,每個人,尤其是每個法師,或多或少都有著自己的秘密。

像埃莉卡那灰色的發尾,像迪夫父母的離奇死亡,那麽,迦南,如果說有什麽秘密的話,又有什麽奇怪?

而且,她彼時正想起歐恩的那句名言——

“高超的魔法需要有人繼承。”

她自言自語地念出這句話,並看向迦南,“好啦,如果你想學,我就會教你,隻要你向我保證,你會將它用在正途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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