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忘卻的機會

◎埃莉卡聽得頭昏腦漲,“您這是在挑學徒,還是在挑情人?”◎

算了,柏莎搖頭,已經發生過的事再去想也沒有用,反正如果她真的做了什麽,魔法生物保護協會的人一定不會放過她。他們總會親自找上門。

好消息是,埃莉卡這樣告訴了她:“我想學院裏應該還沒有人發現,你今早在地城門口醒來的事。”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下午的會議上,沒人反駁我說你生病的事。”

“……”

柏莎這才想起下午的那場被她錯過的會議,她也因此明白了埃莉卡來到這的目的。

她頭痛地揉著額頭,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準備好接受阿德勒老頭的叨念。

“說吧,埃莉卡,今天的會上阿德勒都說了些什麽?”

“說了些,關於您的事。”

“我的事?”

“校長說,該是您挑選學徒的時候了。”

學徒。聽到這個詞,柏莎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她的聲音聽上去很沮喪,“這麽快?”

埃莉卡板著臉點頭,回道:“五年一選,和之前一樣,柏莎大人。”

但柏莎所指的是“快”並不是指“五年”,事實上,她近來一直在關注距離上一個五年具體還有幾天時間。

幾周前,阿德勒已私下找過她,和她聊了挑選學徒的事,並將魔法塔的意見轉達給了她。

與其說那是意見,不如說是命令。

“致柏莎女士,請您務必在今年挑選一名男性作為學徒。”

限製學徒的性別,這件事簡直聞所未聞,而柏莎對於這一荒謬的指令,卻並非完全不知緣由。

五年前,她在最終二擇一的候選中,選擇了埃莉卡,淘汰掉了一名叫做昆西的男人。

那個男人因而心懷不滿,向魔法塔舉報說,柏莎有意偏袒女法師,已連續兩次選下的學徒都是女性。

這件事確也不假,然而柏莎絕不同意昆西話中的偏袒,她對於昆西拿出的那些所謂曆代學徒性別占比的證據更是覺得好笑。因為在柏莎看來,偏袒的人從不是她,而是那些有意招收男法師、讓整個魔法高層都被男性占據的其他大魔法師們。正是他們,才讓昆西拿出的那組數據,以男性學徒超過70%的數據打動魔法塔。

至於柏莎自己的想法,對於魔法塔來說不過是她一人的臆測,她又怎能靠這種“臆測”去說服魔法塔呢?她就連阿德勒校長也無法說服。

那位校長最終連同魔法塔一起,對她施加了壓力,催促她盡快完成這次學徒的挑選。

而柏莎自從那天和校長談話結束後,就一直在試圖拖延這件事,直到阿德勒在今天下午的會議上當著所有與會人員的麵將這件事說出,接著柏莎明白,她已推無可推。

“罷了,選個男人也不是什麽難事。”柏莎自語地說道,埃莉卡聽到了她的後半截話,不明白她在說什麽。

柏莎沒有將昆西的事告訴埃莉卡,她知道她的這位死腦筋的學生,多半在知道後會將所有事情歸到自己身上然後蒙受愧疚。

要是那樣的話,就太便宜昆西了,不是嗎?

但說到男人……柏莎感到自己的頭痛了一刹,醉酒的最後一波鈍痛向她襲去,隻因她終於想起昨晚她醉酒的原因。

而其實那個原因又有什麽難想到?她所有的、每一次酗酒的憂愁,幾乎都和同一件事、同一個人有關。

那件事也不是什麽秘密,魔法之神拉托納和他的學生,安靜城城主和他的未來夫人,以及最後……是神明和被神明拋棄的女人。

這就是他和她之間頭銜的變化,他仍然在他人口中高高在上、不可侵犯,而她則一下子變成了可憐又可笑的女人。

諷刺的是,她無法真正對那段過往一笑而過,即使她看上去很堅強,每個人都這麽說,卻隻有她自己知道,她這所謂的堅強,總會在某些無名深夜被她自己的記憶打敗。

接著她會摟住被子,幻想到他的體溫,為之瘋狂,為之囈語……再然後,她開始喝酒。

香甜的葡萄酒總能帶給她短暫的慰藉,她會在朦朧的醉意裏重新找回他的幻影。

她是那樣將他記得真切,他說話的語調,微笑的弧度,還有他的眼睛。

拉托納的頭發是淡藍色的,可他眼睛的藍色竟比頭發的還要淺,那樣淺,就仿佛已失去了顏色,就仿佛拉托納根本不在那,那麽在那的究竟是誰?是誰在擁抱她,親吻她,呼喚她的姓名?

柏莎。柏莎。他會這樣溫柔地喚她,要求她將下巴揚起,他喜歡和她對視,正如她喜歡他的眼睛一般,拉托納說,他也愛她的眼睛。

“為什麽呢,老師?”

“你的眼睛裏有我在找尋的安靜。”

老師喜歡安靜,喜歡到給他管轄的那座魔法城市取名安靜城,從前他們經常去那座城,往後,她還會不會一個人再去那座城市呢?

“柏莎,柏莎,柏莎……!”

埃莉卡呼喊了整整三次,才讓銀發女性眼眸中的光芒重聚回了當下。

埃莉卡隻需看見她這樣,便能猜出她走神的原因,“您又想起他了,對嗎?”

柏莎點頭。

“昨晚也是因為他吧?”

柏莎依舊點頭。可她好像不是在為埃莉卡的話而點,而是在為她自己。

她自顧自地點頭結束後,又自顧自地說道:“該是忘記他的時候了。”

“早該是了。”埃莉卡歎息著說。

“所以,埃莉卡,我要選一個英俊的學徒。”

“哈?”這和剛才的話題有關係嗎?

“簡單來說,”柏莎接著自己的話說下去,“我要選的這位學徒,他必須年輕、貌美、身材健碩。”

埃莉卡聽得頭昏腦漲,“您這是在挑學徒,還是在挑情人?”

柏莎:“我就不能同時挑嗎?”

埃莉卡挑眉,“我倒是沒什麽意見,但這件事如果被阿德勒校長知道了?”

柏莎揚手,“你真是不了解那老頭,他不止一次催促我趕快忘了拉托納,去找個漂亮的男人睡一覺。”

埃莉卡:“……”你們學院高層真是好亂!

埃莉卡心中滿腹吐槽,但總體而言,她並不反對柏莎的這一決定,她認為這是一個幫助她忘記拉托納的好機會。

柏莎也正是這樣想的,隻是在她心底還有著另一層的思慮,那就是她想要借此機會大鬧一場,以此來宣泄對校長及魔法塔的不滿。

一想到她招收到一位漂亮但一無是處的男學徒後,阿德勒校長會露出怎樣難看的臉色,她便已禁不住提前露出笑來。

柏莎的笑容落在埃莉卡的眼中,被她理解為“迫不及待”。看來柏莎老師很期待擁有一個學徒情人嘛。

兩人就這樣懷著不同心思,又交談了些其他的公事後,向對方告別。

柏莎將埃莉卡送到門口,她這才注意到形狀扭曲的門把手。

“埃莉卡,你把我的門踢壞了。”

“這是我跟您學的,老師。”埃莉卡久違地用“老師”稱呼了她,“對了,您從我的小助理身上讀到了什麽?”

“他想起了我不喜歡的人。”柏莎蹙眉,“你知道的,‘她’。”

埃莉卡的表情也跟著凝重起來,“很多人都知道,整個學院的人,甚至可能是整個聖沃爾國的人。”

“在他們眼中,我視她為情敵。”

“而事實上呢?”

柏莎露出一種苦悶的笑容,“事實上,我的情敵遠遠不止她一個。”

-

“拉托納?你回來了,你沒有去見她對嗎?你一回來見的第一個人就是我,對嗎?”

“弗麗達,你為什麽總要提起她?”

“因為她對您來說很重要,對我來說也是。您知道,我和她曾親如姐妹。”

“是嗎。”拉托納從容地說,他似乎並不關心這個問題,他正將他的鬥篷脫下。

弗麗達從他手中接過鬥篷,掛到一旁,她嘴上的話沒有停下。“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我和她曾親密無間。”她接著剛才的話說,“後來她嫉妒我。嫉妒我擁有了您,嫉妒我通過了迷宮的考驗成為了神,而她沒有。”

她說完話,立刻去看了拉托納的反應,她確認他聽見了,但他看起來像是什麽也沒有聽見。

過了會,拉托納說:“你還不是神,你還隻是半神。”

弗麗達的目光一滯,她認為這不是重點,但她仍然附和:“是的,我知道,像您這樣的才是神。”

她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她離開衣架,走向拉托納,她熱情地用嘴唇同他打了招呼。

“那麽,我可以吻您了嗎,我的神明?”

其實她已經吻了,但她還想要更多,拉托納默許了,他的衣衫隨著她手指的撥動落到地上,她為可以擁抱他而高興,即使他們已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弗麗達,她是不會嫉妒你的。”

在他們即將親密的時候,她忽而聽見他說道。

她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在這時候說些掃興的話?她生氣了,她少有地對他發了火。

“恕我直言,我的神明,關於我和她,您又懂些什麽呢?”

“我了解她。”

拉托納就隻說了這四個字,但對於弗麗達來說已經足夠。

弗麗達安靜了,接著拉托納聽到了一串小聲的啜泣。

“你哭了。”神明的手掌按上弗麗達的臉龐,他溫柔地觸碰她,如水的眼眸盛滿了愛意。

就仿佛剛才用言語傷害她的人不是他,而是完完全全的另一個人。

弗麗達已習慣了被他這樣對待,反複傷害,反複安慰,而這種折磨帶給她的是培養出她對他更深的愛,更牢固的忍耐。

她不再哭泣,而是用撒嬌的語氣問神明:“您這樣牽掛她,為什麽不去找她,而來找我?”她等他給她一個安慰。

拉托納滿足了她:“因為我也牽掛你。”他溫柔地說,並順著言語吻住了她。

與此同時,他的手掌蓋了下來,捂住了她的雙眼。

她知道這是“親昵”開始的標誌,即使她每一次都不明白,他為什麽不願看她的眼睛。

作者有話說:

下章男主出場(?

不要對男二抱有道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