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您後悔了嗎

◎他低下頭,聲音很輕地問道:“您是我的老師,不是迪夫先生的,對嗎?”◎

得知成為學徒的消息後,接下來的路途中,迦南一直保有著微笑。

對於他的同伴而言,這是件賞心悅目的事,因為微笑總會為這位青年增添上一分額外的魅力。

也許,說成是“魔力”會更恰當。

柏莎看著他的時候,心中因這分“魔力”被挑起了一種想要接近他的欲望,可她又清楚這份欲望和她對青年的感情無關,隻是純粹對於他皮囊的迷醉。她想要靠近他,觸碰他,哪怕隻能得到他的一根手指,或者是一根頭發絲也——

理智在她行動前急忙遏製住她的遐想,她甩了甩頭,恢複了平靜。

可這時候她已經盯視了迦南好久,所以這會迦南也在看她,就和白天在花房裏的那般,他朝向她的眼睛裏含著期待。

柏莎這回沒讓他的期待落空,她朝他說了些什麽,隻是她說的是:“迦南,以後不要再用這種目光看我。”

迦南困惑,“嗯?哪種目光?”

柏莎:“呃,太熱烈的目光?”

迦南露出為難,“可是,老師,您是這樣偉大,在我無法見到您、隻能幻想出您的樣子時,我就已經在心底暗暗崇敬您了。”

柏莎被迦南誇張的言語震撼住,她覺得他的發言好像距離變態就隻有一步之遙。可同時,她又很好奇,他幻想中的她是什麽樣。

她遵從內心,將這個問題問了出來:“迦南,你幻想中的我是什麽樣?”

曾經坎普也問過迦南這個問題,他當時能夠滔滔不絕,但當這個問題被柏莎本人問出時,他發現他開始緊張。

他認真地思考著措辭,想要挑選出最合適、最能顯出他對她崇敬的詞匯。

好久之後,他回答道:“我幻想中的您,就像是我的祖母。”他再也想不到有比他的祖母更受人尊重的女性。

柏莎:“?”

迦南:“我的祖母,她是個偉大的女性,就像您一樣。”

柏莎:“……停,可以了。我知道你是怎麽看我的了。”

是的,她完全知道了。她居然之前還在認真考慮要這個人做她的情人,結果人家根本沒把她當作過可交往對象……有人會想和自己的祖母戀愛嗎?

就算是埃莉卡滿屋子的那些古怪故事裏,都從沒有這樣的事吧!

柏莎內心張牙舞爪地叫囂著,表麵卻還是維持住了教授應有的穩重。

她甚至還朝迦南微笑,“謝謝你這樣尊敬我。”外孫。她差點叫出口。

青年則真的把她的話當了真,他以為他令柏莎高興了,於是他趁此機會問道:“老師,我什麽時候可以去學院報道?”他迫不及待在今天晚上就開始為教授工作。

柏莎卻有著自己的考量,“三天後,如何?沒準那會,迪夫也會來。”

迪夫。這個名字的出現讓迦南臉上的笑容消失,他的臉色變得有些白。

他低下頭,聲音很輕地問:“您是我的老師,不是迪夫先生的,對嗎?”

柏莎聽不懂這個問題,她微皺下眉,回答:“當然。”

迦南聽出柏莎沒有理解他的話,他自以為更直白地說道:“您不是隻能招收一個學徒嗎?”

這句話的潛台詞是:您後悔了是嗎,您想要迪夫,不想要我了,是嗎?

縱然很含蓄,柏莎還是奇跡般地領會了他的意思,她不知道是因為她習慣了他說話的方式,還是她突然在這一刻撞上了他的腦回路。

總之,她為此解釋道:“你誤會了,他不是我的學徒,我隻是打算為他在學院裏謀求一份工作。”

她解釋了,迦南卻仍然語氣委屈的,“這樣啊……”

柏莎追問:“怎麽了?”

迦南搖頭,“沒什麽。我隻是很羨慕迪夫先生可以得到您的額外關注。”

柏莎說:“因為我沒辦法不管他。”

迦南:“嗯?”

“有故人托我照顧他。”說到這,柏莎又補充了一句,“他們讓我保密,你絕不能將這件事告訴迪夫。”

迦南點頭,旋即露出一種“我絕不會說出去”的乖巧表情。

柏莎也願意相信他,何況他就算真的說出去,迪夫也不會信。

迪夫又怎麽會相信,她認識他的父母呢?

安靜城,十五年前,法師夫妻,幽靈花……這些信息已足以輔助柏莎鎖定十五年前的那個下午。

為了保險起見,她在握住迪夫手鐲的時候,還以手鐲為介質,讀取了他的心思,又確認了一遍他沒有說謊。

想來,這種事也沒有值得說謊的必要。

十五年前,她和拉托納居住在安靜城,她當時想要用他送她的純白種子製造一種花朵,結果在製造的過程中遇到瓶頸。

直到某天下午,兩位高級魔法師碰見了她,他們是對夫妻,在聽取了她的創作理念後,他們耐心地為她提供了指導……她也正是在那個下午創造出了幽靈花,並將第一盆花送給了他們,以作報答。

這份報答接著又延續到了今天。她碰見了他們的孩子,當然他們從未囑托過要她照顧他,他們那時候又怎會知道未來會遭遇不測呢?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將來竟會來競選成為她的學徒。

即使這份參選的目的裏充滿了憤怒和私人的恩怨,可她願意原諒他,她看待他就像是大人在看孩子。

事實也確實如此,十五年前的時候,迪夫才多大?

而她卻因為三次時之迷宮的原因,在十五年後的今天,具有著和他幾乎相同的身體年齡。

想到這,她不禁感慨,法師的世界裏,年齡真是最沒有意義的數字。

之後,關於迪夫的話題沒有再被提起過。

迦南仿佛已經得到滿意的回答,微笑重又回到他的臉上,他陪伴著柏莎,一直將她送到學院門口。

柏莎承認,送女士回家是個紳士的行為,盡管她不認為她需要被護送,她還是在分開前向她的學徒道了謝。

迦南臉紅地收下這句感謝,他還想對她說點什麽,但這時野狼的吼叫聲響徹周圍,蓋過了他們的聲音。

柏莎望向聲音的方向,她神色淡然,沒有行動的意思。

迦南問:“老師,我們不追它們嗎?”

柏莎說:“追過。追不上,它們很聰明,見到稍微高階一點的法師,立刻就走了。”

她這樣回答迦南的時候,又想起那兩匹被某個存在殘忍殺害的魔狼。

是啊,它們這麽聰明,為什麽當時沒有逃掉?

是因為對手太強大,還是因為對手看上去……太無害呢?

柏莎眨了下眼,回過神時,她發現迦南已從自己身側繞到了她的麵前。

她怔了怔,好像有些猜到他的想法,“你該不會是在保護我吧?”

迦南聲音認真:“嗯。”

柏莎有點感動,又有點想笑,看著青年“可靠”的背影,她心底對他的猜疑又向後褪去了一分。

但那些猜疑能夠全部打消嗎?明顯不能。

儀器碎裂、魔狼之死、以及他和神秘施法者相似的施法痕跡,這些都是她需要一一調查的事。

當然,她有個簡單的一次性解決所有問題的方法,那就是讀心魔法。

可問題是……她視線下移,停在迦南裸|露在外的手腕上,他的兩隻手都沒有佩戴手鐲。

也因此,她沒有可以利用的施法介質,金屬介質。

她遺憾地拋棄了這一想法。

“晚安,迦南。”她向他說。

聽見這句道別的青年立刻轉身,“晚安,老師!”他急切而大聲地說道,生怕這句話來不及傳達給她。

可她還並沒有走呢。她微微笑著,向他點頭,這才轉過身朝學院的大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