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說到

阮靈萱臉上的傷已經拖了好一會, 丹陽郡主不敢耽擱,馬上把她帶回去治療。

蕭聞璟拿著劍,在原地站了會, 才往魏嘯宇住的帳子走。

魏嘯宇之前和另外兩人主要負責幫阮靈萱和章元昆擋住北虜人的攻勢, 防止被他們阻礙射箭,但北虜人向來凶蠻, 即便手裏沒拿利器, 也殺傷力不低, 他饒是身強體壯也難免會在推搡打鬥中受傷。

這會正褪了上裳, 讓侍從查看後背有沒有什麽暗傷。

蕭聞璟進來時,屋子裏都彌漫著藥油的氣味。

“六殿下?”魏嘯宇恰好看見蕭聞璟身影出現在帳門,十分驚訝。

他怎麽突然會來這裏。

蕭聞璟讓侍從退下去,開門見山問:“剛剛在比試是怎麽一回事?”

一提這個魏嘯宇也來氣, 他本就因為北虜的事這一路都沒有好心情,好不容易到了獵場好了一些,沒想到到還發生這等事。

他拉好衣裳, 盤腿坐在**拍著大腿就道:“還不是那個寶嘉郡主, 手段歹毒, 居然用鞭子抽斷了靈萱妹妹的弓弦, 好在你後麵及時送了弓上來,不然我們這趟說不好勝負了!”

“那她是一出發沒多久,就受了傷?”

魏嘯宇聽了兩句, 發現蕭聞璟特意提起“傷”這個字,方知道他是在問阮靈萱的傷勢。

“你是說那傷口啊?那就是鞭子抽到了,沒想到靈萱妹妹都傷了臉還能忍到比完, 我還擔心她會堅持不下去,不過也無妨的, 好好養著,傷口會淡下去……”對於受傷就跟吃飯一樣平常的將士來說,那點傷其實算不了什麽,正說著,魏嘯宇突然注意蕭聞璟手裏提著的劍。

“這把劍……”

魏嘯宇不會認錯,阮靈萱從陛下那裏接過來時,他還多看了幾眼,倒不是他多稀罕這把劍,就是好奇。

阮靈萱一開始就說她什麽獎賞也不要,就要這把劍,可這劍明顯長而重,不適合姑娘家用。

原來她不是為自己拿的,是要給蕭聞璟。

“你們……”魏嘯宇頓時語塞,不知如何開口。

心裏忽然湧出一絲怪異。

阮靈萱和蕭聞璟是青梅竹馬他早知道,可是他們是不是也太要好了一些?

蕭聞璟若還有心情,肯定會留下來對魏嘯宇多說幾句,可是他現在心情全無,問清楚事情經過,便提著劍麵又無表情地走出去。

收拾場地的內監正捧著一堆弓與箭走回,蕭聞璟一眼看見其中有阮靈萱原本那把弓。

內監解釋道:“這弓雖然斷了弦,但是想來弦是可以替換的,所以才打算送還給阮六小姐。”

“給我吧。”蕭聞璟把弓了過來,研究了一下弦的斷口。

弓弦原本是牛筋弦,斷口處毛糙,與刀刃劃過的平整截然不同。

帳子裏。

這次秋獵,阮家共分了五個帳子,其中兩位姑娘同住,阮靈徵一回來就看見阮靈萱正抱著丹陽郡主的胳膊嗚嗚咽咽,再留意到她臉上的傷那麽嚴重,嚇了一跳。

“讓你逞強,讓你比試,這下好,傷了臉看你以後還怎麽辦?”丹陽郡主既是氣又是悔。

氣是那北虜人下手狠毒,悔是沒有第一時間把阮靈萱勸下來,反而由著她去出了這個風頭。

“阿娘我乖乖上藥,就不會留疤吧?”阮靈萱這會乖得不像話,可憐巴巴地往她娘身上蹭。

“你若一開始就安分不搞事,這傷還會飛到你臉上不成?”丹陽郡主扒拉下她的手,嗬道:“坐好!”

阮靈萱又眨巴著淚眼看著阮靈徵,“大姐姐,傷口好疼。”

“扇扇就不疼了。”阮靈徵心疼她居然為了贏得比賽,吃了這麽大的苦頭,連忙拿起桌子上一把團扇,輕輕幫她扇起風,好減輕傷口的灼疼,“這次來阿娘給我帶一些傷藥,小蝶你快找出來,待會給太醫瞧瞧,能不能用。”

小蝶趕緊去找。

丹陽郡主盯著雲片幫阮靈萱把傷口用清水清理幹淨,傷口雖然紅腫,但好在沒有出血,說明隻是表皮傷,可這紅腫的樣子還是有礙觀瞻,讓丹陽郡主越看越心煩,她幹脆扭頭去看阮靈徵。

阮靈徵捏著扇子輕輕搖著,她的姿態一向從容嫻雅,無可挑剔,一點也不像自己生的這個上躥下跳,讓人成日提心吊膽,生怕她什麽時候就會弄出事情來。

“徵兒你與那裴公子見了怎麽樣?”丹陽郡主對著乖巧聽話的阮靈徵,聲音都不由柔了下來。

阮靈徵微微一笑,回話道:“裴公子人很好。”

“大姐姐你已經見到裴公子了?”阮靈萱滿心好奇,都蓋過了自己傷口的疼痛,“你覺得他怎麽好了?”

阮靈徵低著頭,不好意思道:“…… 合眼緣?”

“合眼緣就算好了?”阮靈萱質疑:“這也太普通了……”

“別聽綿綿胡說。”丹陽郡主以過來人的經曆,對阮靈徵道:“你覺得能夠有眼緣就好,這人便是如此,有些人會一見鍾情,有些人能日久生情,但都離不開這個眼緣,合眼緣的人你是兜兜轉轉還會是他。”

“阿娘是在說和阿爹兜兜轉轉還是在一起了嗎?”阮靈萱聽阮二爺說這些話早聽熟了,此刻脫口而出,沒想到就換來丹陽郡主一個彈指,彈到她腦殼上一疼。

“還敢調侃你爹娘來了!”丹陽郡主揪住她,“我還沒問你,你和六殿下怎麽回事?”

阮靈萱抱著腦袋,稀裏糊塗道:“我和六殿下什麽怎麽回事?”

丹陽郡主看她還油鹽不進,直接道:“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喜歡他?”

阮靈萱兩眼都瞪大了。

“怎、怎麽會?”

在北虜人的營帳外,寶嘉郡主悶悶不樂,一開始是信心滿滿,沒想到頭來輸得這麽慘。

“大周人詭計多端,她們還故意耍詐!堂兄你不和大周皇帝說也罷,還不讓我開口!”寶嘉郡主自己想了一圈,仍然不能解氣,叉著腰把氣撒又在卓爾親王身上,“你還說那些是你親戚!”

卓爾親王平靜道:

“我母親雖然是大周的公主,可我是北虜人,說是親戚隻是想大家麵子上過得去,不要搞得劍拔弩張。”

他若無其事看了眼寶嘉郡主,“你輸了也沒什麽打緊的,我看那大皇子對我還是充滿戒備,但六皇子擁的籌碼越多,我就不愁等不到大皇子著急的一天,隻要他肯與我合作,這一趟我也就不算白來。”

“可是我輸了!”寶嘉郡主受不了自己輸給大周人,“我不喜歡輸!”

“你也說了,那都是他們使用詭計,所以你也不算是輸了。”卓爾親王安慰她。

“可是……”寶嘉郡主剛開口,又悶悶不樂閉上嘴。

其實正常比試,她也未必能贏過阮靈萱。

正在放哨的北虜人突然發出示警。

兄妹倆停止對話。

“六殿下?”卓爾親王很意外看見第一個來找他的不是大皇子而是六皇子。

蕭聞璟當然也不可能是來找他們寒暄,他看了二人一眼,問道:

“阮靈萱臉上的那一鞭子是寶嘉郡主抽的?”

寶嘉郡主最大的優點就是幹壞事不推脫,立刻理直氣壯叉腰道:“沒錯!就是我!”

卓爾親王頭痛不已,把寶嘉郡主拉到身後:

“都是一場誤會、誤會!這馬有失蹄、人有失手,都是常有的事,好在縣主沒有大礙,還獲得了勝利,小王也在這裏恭喜殿下了。”

蕭聞璟微微眯起眼,斜睨向寶嘉郡主。

寶嘉郡主本來還挺欣賞大周幾位皇子的樣貌,雖然大周人不怎麽樣,可皇族的這皮相還是相當入眼,隻是六皇子看她的眼神可談不上友善,讓她心底發毛,遂不願多待,“堂兄,晚宴還有段時間,我再去騎馬跑一跑!”

卓爾親王就怕蕭聞璟來興師問罪,正想讓他們分開,寶嘉郡主離開是再好不過。

然而目送寶嘉郡主騎上馬,卓爾親王轉頭發現蕭聞璟的隨從不知從哪裏捧出弓和箭。

“這是?”

“還沒有機會和親王比試比試,不介意吧?”蕭聞璟抬手請他,可是卓爾親王摸不準他要做什麽,不敢動。

蕭聞璟唇角微揚,自己先拿起一把弓,選了一支箭,搭在弓上,張開弓。

卓爾親王看了眼蕭聞璟,又去看騎著馬遠去的寶嘉郡主,心裏震撼,臉上都忘記保持微笑,驚詫叫道:“六殿下你這是做什麽?!”

但蕭聞璟毫不猶豫,箭離弦而出。

“寶嘉!”卓爾親王也鎮靜不住了,奔上前幾步大喊道。

寶嘉郡主聽見身後卓爾親王大叫,下意識回頭,就這瞬間馬忽然往下一栽,巨大的衝力讓她整個人就從馬鞍上翻滾下來。

好在她身手不錯,早已經習慣摔馬,這才當機立斷抱起頭,保護住自己的要害。

如此在草地裏翻了幾個周圈,她才趴在了地上。

北虜人都驚呆了。

卓爾親王猛然扭過頭,麵容鐵青,“六殿下!”

蕭聞璟看著遠處寶嘉郡主慢騰騰爬起來,溫聲道:“馬有失蹄、人有失手,都是正常的事。”

“你分明是故意的!”卓爾親王道。

這明眼人都能看出蕭聞璟這一趟就是衝著寶嘉郡主而來,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話隻不過是為了驗證阮靈萱的傷和她有沒有關係。

“你們再敢弄這些‘小手段’,下一次我射的就不是馬腿了。”蕭聞璟似笑非笑。

“你是瘋了嗎?”卓爾親王雖然野心勃勃,可他從不敢對人如此露骨囂張地展現敵意,而且還是在關係如此緊張的敵對者麵前。

蕭聞璟把弓扔回到托盤上,從容不迫道:“我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