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聽到霍紹的話, 葉懷遠手上的鋤頭直接脫了手，霍紹眼疾手快地抓住。
葉懷遠驚了一下, 連忙問道：“二哥，你說什麽？我爺爺他怎麽了？”
“懷遠你別緊張，葉爺爺已經搶救過來了。”霍維也是剛從爺爺那裏得知，葉老爺子進了醫院，情況雖然穩定下來，但年紀畢竟大了，對身體還是有影響的。
“你回京市吧, 不要留在這裏了。”霍紹低聲說道。
葉懷遠回過神, “對, 我要回去。”
顧奶奶得知葉懷遠要走了有些舍不得，知道他爺爺病了，連忙道：“是得回去，好好陪陪爺爺。懷遠啊，你別急，你爺爺會好的。我給你做點吃的，你在路上吃。”
葉懷遠嗯了一聲, 道：“謝謝顧奶奶。”
時間緊迫，葉懷遠先請了探親假, 回去再說。
霍紹送他去縣城坐火車，路上，葉懷遠道：“二哥, 我應該是不會再過來了。你們什麽時候回京啊？我在京市等你和嫂子。”
去年年底形勢就已經好轉，好些被冤枉的人都被平反。
“等歲歲大一點吧。”霍紹說道。
送走葉懷遠, 霍紹回到隊上，又開始了平淡的生活。
葉懷遠回到京市, 直奔家裏。
“懷遠，你回來怎麽也不說一聲，媽好去接你啊！”葉母看到兒子很高興。
葉懷遠道：“我這麽大的人了，不用接。媽，爺爺怎麽樣了？”
“我正準備去醫院呢，你把東西放下，咱們一起去吧。”
“好，媽，你等我一下。”
葉懷遠放下東西就和他媽一起去了醫院，霍老爺子也在。
看到葉懷遠跟著葉母進來，他毫不意外地道：“懷遠回來了啊。”
“霍爺爺。”葉懷遠和霍老爺子打了聲招呼，然後看向病床。
葉老爺子輕輕咳了一聲，打量了孫子一眼，感慨道：“長高了一點，也長大了。”
“爺爺你瘦了，是不是沒有好好照顧自己？”葉懷遠坐到床邊，握住葉老爺子枯瘦的手。
葉老爺子笑了笑：“最近沒啥胃口，是瘦了點。不過爺爺看到你就高興了，很快就能出院了。懷遠你別擔心。”
“爸，你這段時間確實是瘦了，我燉了雞湯，你喝一點。”
葉母倒了碗雞湯，葉懷遠接過來喂葉老爺子。
葉老爺子一邊喝著，一邊問葉懷遠在鄉下過的怎麽樣。
霍老爺子也挺關心的，畢竟懷遠和阿紹在一塊兒。
葉懷遠慢慢講著自己在鄉下發生的事情。
“霍爺爺，歲歲可漂亮了，跟嫂子長得像，和二哥也像，特別愛笑。”
霍老爺子來了精神，“哎，還有崽崽呢？”
“崽崽特別喜歡歲歲，天天把妹妹掛在嘴邊，可有哥哥的樣子了。”說起兩個孩子，葉懷遠突然就有些想他們了。
霍老爺子忍不住笑了。
葉懷遠走後，家裏少了個鬧騰的人，顧霜還有些不習慣。
尤其是崽崽，平常和葉懷遠關係好，倆人經常待一塊兒玩，有時候崽崽還和葉懷遠一起睡覺。
他離開後，崽崽難過了好幾天。
正巧隊上放電影，顧霜和霍紹一人抱著一個孩子去湊了熱鬧。
歲歲人小，什麽都不懂，崽崽看到周圍到處都是人，開心得不得了。
顧小雨對顧霜道：“姐，你放心，我看著崽崽。”
顧霜笑著點頭：“辛苦你了。”
顧小雨帶著崽崽到了孩子堆裏麵，看崽崽融入了進去，她在一邊看著。
“小雨，你站這裏幹嘛呢？”顧小雨轉頭，看到高虎，衝他點了下頭。
“我要看著崽崽。”
高虎往那孩子堆裏看了一眼，這才看到崽崽。
“幹嘛，還怕有人欺負崽崽啊？”
“這麽多人，還有別的大隊的，萬一有人偷孩子咋辦？”顧小雨可不敢放鬆警惕。
她記得之前別的大隊就丟了孩子，崽崽這麽可愛，萬一被拐子看上拐走，她可接受不了。
高虎也想起來了這茬，之前他媽還擔心他呢。
高虎很無語，他又不是幾歲的小孩子了，人家拐子要拐也不能拐他啊。
“那你看著吧，我去放映員那邊了。”
“好。”
林茵在顧家人那邊看了好幾眼，確定沒有看到懷遠。
看到一個剛剛和顧小雨說話的男孩子從她麵前走過，她喊住了他。
高虎看了她一眼，不認識，“你喊我？”
林茵點了點頭：“同誌，你是這個隊上的吧？”
高虎點頭，“咋啦？”
“聽說你們隊上去年來了兩個知青，是不是有一個姓葉的？”
“是啊，有葉知青，怎麽了？”
林茵抿抿唇，說道：“他之前幫過我的忙，我想親自感謝他。不過，我好像沒看到他？”
高虎道：“你看不到葉知青啦，他上個月就回城了！”
懷遠回城了？
林茵愣了一下，心情有些複雜，回過神，她對麵前的人道：“我知道了，謝謝你。”
高虎擺手：“不用謝。”
林茵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她看著不遠處的顧霜。
她看著精神很不錯，霍大哥就在她身邊，懷裏抱著個幾個月大的孩子，她正趴在霍紹的肩上，轉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四處打量。
看起來很是可愛。
看來不僅顧霜活得好好的，她的閨女也沒有什麽事情。
林茵默默收回了視線，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剛結束雙搶不久，霍紹收到了袁老爺子寄來的包裹，很重。
全是書籍。
顧霜看了一眼袁老爺子寄過來的書，頓了下，問道：“姥爺怎麽給你寄這麽多書啊？”
霍紹將書拿出來，是整整兩套數理化叢書。
霍紹若有所思，低聲說道：“可能是快要恢複高考了吧。”
顧霜眼睛亮了亮，才想起來今年已經七七年了。
霍紹高中的時候已經沒有了高考，改為招收工農兵大學生，學生水平參差不齊，招收的學生甚至有小學畢業生。
霍紹沒有走推薦入學的道路，沒多久就下了鄉當知青，他知道姥爺一直很可惜自己沒上大學。
“霜霜，你是初中畢業的吧？”霍紹看著她，說道：“我們一起複習吧？”
姥爺給他寄兩套書，當然不是讓他一個人用的。
他能想到的，除了隊上的知青，當然就是顧家人了。
他知道，除了小雨，顧江顧海和霜霜都是上過學讀到了初中的。
霍紹覺得，機會在眼前了，他們也可以試一試。
顧霜眨了眨眼睛，沒想到霍紹邀請她一起考大學。
算算時間，今年確實就要宣布恢複高考了來著。
顧霜想了想，最後點了一下頭。“好啊。”
顧霜答應了，立刻就把顧小雨喊上了。
不得不說，顧小雨運氣挺好，她今年剛畢業，正好趕上好時候。
顧小雨聽到她姐神神秘秘和自己說著小道消息，有些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她倒是沒覺得她姐和姐夫騙人。
不過她有些猶豫，大學生啊，他們隊上還一個都沒有呢。
她能行嘛？
“小雨，好歹你也讀到了高中，這點自信都沒有嗎？”顧霜鼓勵她道：“我都準備試試呢，不會的可以問你姐夫。”
袁老爺子寄的是數理化叢書，一套十幾冊呢。
顧霜給顧小雨分了幾冊，讓她空閑的時候拿出來看看。
“消息還沒出來，咱們自家人知道就好。”顧霜提醒了一句。
顧小雨心裏有數，點了點頭，摟著書回去了。
劉玉看到顧小雨好像摟了幾本書回來，笑著說：“要是還能考大學，小雨少不得考個大學生。”
顧奶奶看了顧小雨一眼，表情驕傲地道：“現在不是也有工農兵大學生嘛，咱公社不知道啥時候有名額，我看小雨就能被推薦上去！”
顧小雨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一個星期後，顧海和葛妍提著東西回來看家裏人。
葛妍抱著歲歲不放，“歲歲真的是太可愛了，好想抱走。”
顧霜看了眼她懷裏的閨女，臉上泛起笑意。
“那可不行，你喜歡孩子，自己和小海自己生一個。”
葛妍歎了口氣，她從結婚就盼著呢，可惜到現在還沒動靜。
不過她和小海還小呢，倆人身體都很健康，葛妍並不著急。
看到桌上放著的書，葛妍隨意問了一句。
“姐，你還在學習呢。”
“是啊，沒事幹嘛。”顧霜說了一句，把**的書和筆記收到一邊。
看到袁老爺子多寄的一套書，想起霍紹問她的話，顧霜猶豫了一下，最後去找了顧海。
顧海聽到顧霜的話，猶豫了一下，考大學啊，“姐，我都畢業好多年了……”
顧海是有些心動的，但是又有些拿不住主意。
“我畢業不比你更久，反正我隻是提個建議啦，要不要考隨你，而且現在通知還沒下來呢，你可以考慮一下。”顧霜說了一句。
她沒辦法給顧海做決定，該說的她都說了，看他的選擇吧。
顧霜是決定好了，要參加的，說不定到時候能和霍紹一起做校友呢。
想一想，顧霜還有些期待。
沒有厚此薄彼，顧霜跟顧江也提了一嘴。
顧江聽到顧霜的話，思考了一下，果斷從顧霜那裏借了幾本書。
他當初上學的時候，成績可都是第一名呢。
雖然這麽多年過去了，顧江連孩子都好幾歲了，但偶爾回想到以前，他覺得，上學那段時光，是他最輕鬆的時候。
顧江想要試一試，想到妹夫家的背景，雖然現在還沒有恢複高考的消息，但顧江覺得，應該快了。
他提前知道消息，就能比別人多學習一段時間，多一分把握。
顧海離開的時候，最終還是從顧霜這裏拿了書。
路上，葛妍有些好奇，“你從姐這裏拿這麽多書幹嘛？你有什麽想看的書和我說嘛，我去書店給你買。”
顧海說道：“這書不好買，我回去和你說吧。”
回到家，顧海和葛妍說了顧霜跟他說的事情。
葛妍聽到，沒有猶豫，立馬說道：“考！”
顧海有些意外，他其實也想考的，但是他顧慮比較多。
“試試嘛，按你說的，消息應該很快就要公布了，咱們趁這機會好好複習，工作就先停一停，請個假。考上了你就是大學生了，以後工作也包分配的。大學生誒，多風光啊。沒考上……那就再回來嘛！”
“不過你這麽聰明，我相信你肯定能考上的。”葛妍對顧海很有信心。
她喜歡顧海，一個就是他長得好，還有一個就是他學東西快，認真的時候特別有魅力，她簡直看的挪不開眼。
顧海撓撓頭，說道：“這年底了，單位比較忙，我請假是不是不大好啊？”
葛妍不以為意：“有啥不好的，咱又沒幹壞事，忙不過來讓我爸煩去，他會調節好的。”
葛妍讓他待家裏，說道：“你在家好好複習，我去跟我爸商量一下。”
“也不用這麽急……”顧海剛站起來，葛妍就不讚同地把他按下來。
“怎麽不急了，高考斷了這麽久，到時候肯定好多人都要考的，咱早複習一天，就賺了一天，考上的機會就大一點！”
顧海一聽也是，不過，“請假還是得我自己去的，我和你一起去找咱爸。”
……
十月底，恢複高考的通知正式下達，全民沸騰。
顧霜四兄妹全都去報名處領了報名表，隊上的人很快就知道了。
“霍知青參加高考就算了，顧霜她孩子都生倆了，還湊啥熱鬧啊？”
“是不是怕霍知青走了，不要她了？”
“說這話你自己信不？霍知青對霜霜多好啊，霜霜給霍家孩子都生倆了，霍家不知道多滿意呢，時不時的大包小包往這寄……”
“霜霜好歹也是個初中生，顧家幾兄妹都是讀過好些年書的，咋不能參加高考了，那廣播裏不是說了，啥工人農民，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啥的，符合要求的都能報名，我要是識字，我也去湊個熱鬧。”
“得了吧你，一看就考不上的，可別去浪費國家的紙張。”
“我這不是沒去嘛……”
……
“嬸子，你們家幾個孩子都要參加高考啊？”翠花有些意外，她跟顧家熟，直接就來問情況。
顧奶奶說道：“這不是正好符合要求嘛，試試嘛，好歹也讀了幾年書，沒考上也不虧。”
翠花聽了有些意動，她家虎子也讀過幾年書啊，雖然成績沒有小雨好。
但就像顧奶奶說的，試試又不吃虧，正好現在冬閑了。
“高虎！小虎！”
“幹嘛呢，媽？”高虎打了個哈欠，從屋裏出來。
翠花道：“小雨都去領了報名表，準備考大學了，你還天天在家睡覺，你趕緊給我去報名。”
高虎啊了一聲，恢複高考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不過一直沒當一回事。
他是上了幾年學，但成績一般，不過識一些字罷了。
他媽是真敢想啊。
“報啥名啊，肯定考不上的。”高虎說道。
翠花聽到這話不高興，“你試都沒試，咋就知道考不上，萬一呢？你就不能努力一把啊？”
高虎瞥了他媽一眼，嘴上說道：“報名可以，沒考上你可不能罵我啊！”
翠花道：“隻要你努力了，媽肯定不罵你。”
趙家。
趙小蓮知道顧霜打算參加高考，心思浮動。
“媽，我想參加高考。”
田春娥皺著眉頭，道：“你說啥？”
趙小蓮抿唇，說道：“媽，你讓我試試吧，顧霜她上學時候的成績還沒我好呢，她都報名了，我也想試試。”
“而且，萬一我考上了，以後隊上的人再也不會說我們家的閑話了……”
田春娥陷入了沉思，她看了一眼閨女，不由想到，要是她真考上了，還真是一條出路。
以前的事情鬧的，田春娥現在想想還氣不順。
當初信誓旦旦說給閨女說個好人家，轉眼都留成老姑娘了。
不是沒有來說親的，隻是田春娥看不上。
“行，你去報名吧。”田春娥鬆了口。
趙小蓮鬆了一口氣，臉上揚起個淺淺的笑容。
這是她的機會，她一定要把握住。
報了名，趙小蓮回家把自己之前的課本翻了出來。
小心翼翼地擦幹淨上麵的灰塵，趙小蓮翻開看了看，想了想，她道：“媽，我去趟知青院。”
“你去知青院幹啥？”
“他們肯定也都報了名，我想問問他們咋複習的。”趙小蓮說道。
“行，你去吧，早點回來做飯。”田春娥是答應讓閨女報名考試，可沒想著讓她啥都不幹。
該幹的活還是要幹的。
趙小蓮應了一聲，來到知青院，看到謝玉芝，她輕聲打了聲招呼。
“謝老師。”
謝玉芝看了趙小蓮一眼，客套笑了笑：“趙同誌，請問你找誰？”
趙小蓮沒有回答，隻是問道：“謝老師，你也報名了吧？”
謝玉芝聽了，沒有隱瞞：“是的。”
不止是她，他們整個知青院的人，全都報名了。
趙小蓮說道：“謝老師，你們是怎麽複習的啊？複習資料能不能借我抄一下，我也報名了。”
謝玉芝看了她一眼，說道：“我們有的，也隻是我教學的那些課本，你應該也有吧？”
趙小蓮既然報了名，那肯定也是上過學的，課本肯定是有的。
“我隻有小學課本。”趙小蓮有些失望，然後說道。“初中的高中課本，你能不能借我？”
“初中和高中課本，我借給院裏的其他知青了，可能要過幾天。”謝玉芝如實道。
趙小蓮蹙了蹙眉，有些急切：“能不能先借我一下，我抄完就還給你。”
“我已經答應別人了，不好反悔，你要是急的話，可以問別人借。”謝玉芝建議。
等趙小蓮走了，高玉蘭從屋裏出來，對謝玉芝說道：“咱們自己都不夠用，哪還有多的借給她啊。”
謝玉芝歎了口氣，自從恢複高考的消息傳出來，書店裏都要空了，別說複習資料了，跟文化知識沾點邊的書都很難買到。
他們自己也愁呢。
高玉蘭抿唇，小聲道：“咱們要不要去問霍知青？他那說不定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