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愛你

向北與陶南風並肩而行, 一邊走一邊和她詳細匯報煙草廠的進展。

向北帶著宣傳科科長周林虎跑了幾趟德縣,周林虎能說會道、謙和有禮,與袁峰廠長關係越來越熟絡。

德縣卷煙廠正計劃引進一套D國進口卷煙生產線, 舊設備以極優惠的價格轉讓給秀峰山農場, 並簽下初步協議,待農場蓋好工廠之後便可將這套設備拖上山,代生產德縣香煙品牌,完成計劃指標後多餘的可以自行銷售。

陶南風越聽越高興。

“這樣好,前期成本低。咱們農場現在雖然磷礦生產賺錢, 但太多地方要用到錢。醫院蓋好之後還得建中學,讓職工和南北坡的孩子們小學畢業之後不必再下山到曲屏鎮上學。往後再給職工們蓋宿舍, 修工人文化宮、商店、電影院……大家安居樂業。”

陶南風描繪的藍圖太過美好, 向北也興致盎然地接過話頭。

“你爸說過,保護環境、教育優先,我記得的。磷礦開采雖然好, 但到底還是得破壞山體, 那片竹林算是徹底毀了。等卷煙廠搞起來, 我們慢慢再想其他賺錢的法子, 爭取幾年後把磷礦封了。”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回到小紅樓, 剛走進院子, 陶守信便興奮地迎了出來。

“向北, 你剛才說什麽?我好像聽到你說要把磷礦封了?”

向北認真地回應:“是的, 陶教授。您先前說過, 要保護環境, 我一直記在心上。農場太窮, 磷礦開采隻是權宜之計。一來賣礦利潤其實並不高, 遠遠低於磷肥、化工產品的利潤;二來挖山取礦破壞秀峰山的環境, 不可持續。”

陶守信一聽,頓時眼睛一亮,一把拉住向北。

“說得好。我們是要發展,但這種發展不能以犧牲環境為代價。我沒想到,當初托南風和你說過話,你都記在心上,還能踐行之,你不錯!很不錯!”

向北被誇得胸口一陣溫暖,看著陶守信道:“陶教授,您是位高瞻遠矚的建築師、規劃師,聽您的肯定沒錯。我的力量很微小,隻能在農場推廣您的理念。”

陶守信現在看向北越來越順眼:“從小做起,我們慢慢來,總有一天能夠推廣到全國的。”

他看一眼女兒,見她眉眼彎彎,顯然心情十分愉快,不由得暗自慶幸沒有反對到底。

“走!向北,我請你到江城飯店吃頓好的,為你接風洗塵。”

向北微笑道:“陶教授,我從農場帶了兩隻雞,不能養太久。現在時間還早,我殺雞燉湯,今天晚上先在家吃吧?”

陶南風也拉著父親胳膊說:“是啊,爸,去江城飯店還不是得開車,又得累著向北,咱們就在家吃吧。”

陶守信瞪了她一眼:“殺雞燉湯,還不是要累著向北?”

向北忙護著陶南風:“不累不累,殺雞做飯這種事我都是做慣了的,一點也不累。”

陶守信看看向北,再看看陶南風,鏡片後的眸子裏滿是笑意。小情侶互敬互愛,這是好事。

“行吧,那向北就去殺雞。”他抬手幫女兒拿下書包,“你去幫忙。”

說罷,陶守信將書包放在玄關鞋櫃上,拿著飯盒悠悠然往外走:“我去食堂打兩個菜回來,晚上我和向北喝灑聊天。”

陶南風抬了抬手、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麽也沒有說。

父親脾胃不和的問題吃過三個月的藥,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梅先生讓父親停藥好好休養,按理是不該喝酒的。不過難得他高興,到時候就讓他抿兩口吧。

向北知道這是陶守信騰出地方來讓他們親密,心裏美得冒泡。

門一合上,向北便一把將陶南風抱入懷中。

“唔……”陶南風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細微的聲響,整個人便被壓在門板之上。向北的雙臂將她緊緊扣在懷裏,溫熱的唇瓣瞬間吻上來。

寒冷的冬日,室內卻有熱浪在翻滾。

氤氳的臘梅香味順著窗縫滲進來,合著向北身上的鬆木氣息,將陶南風包裹住。

仿佛置身於山嶺之上,她化身為一枝春蘭,陽光雨露灑落,山間霧氣滋潤,有山風拂過,花枝輕輕顫抖,花苞羞澀綻放。

許久許久,久到唇瓣有些發麻,向北的吻才終止。

他一隻手托在陶南風腦後,目光柔情似水,看著她迷離的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用極度的自製力壓下那一股情潮。

向北緩緩低頭,在她唇上親親點了一下,聲音略有些低啞。

“愛你。”

他的這一句突如其來的表白,仿佛一道電流通過,陶南風感覺尾椎處酥麻無比,整個人便有些站不住了。

她伸起胳膊,將他頸脖纏繞住,主動送上自己的唇。

“我愛你。”

愛你,所以見之歡喜,為之心動。

兩人纏綿了一陣,客廳的座鍾開始報時。

砰!座鍾上方的玻璃小門突然打開。

咕咕……咕咕……

一隻布穀鳥鑽出來,開始鳴叫。

鐺!鐺!

自鳴鍾開始敲鍾。

向北停下深吻,慢慢離開陶南風唇瓣,一道水光閃過,陶南風臉羞得通紅。

向北忽然歎了一口氣,額頭與她相抵,輕笑道:“南風,真舍不得離開你,怎麽辦?”

陶南風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有些緊張,不敢亂動,也不敢說話。

向北再一次親了親她麵頰,雙手搭在她肩頭,將兩人的距離拉得遠些,咳嗽一聲:“可是,還得殺雞……”

陶南風迎上他的目光,看得出來他內心的掙紮,不由得撲哧一笑。

“趕緊殺雞,我還等著喝雞湯呢。”

兩人相視一笑,剛才的曖昧與纏綿漸漸被溫馨所代替。

向北指揮陶南風:“你燒水,我去捉雞。”

陶南風依言而行。

在農場的時候,知青們沒有喂雞,自然就沒有殺過雞。在向北家雖然喝過很多次雞湯,但殺雞這項任務怎麽也輪不到陶南風插手。這一回能夠被指揮著幫忙,陶南風覺得很新鮮。

向北動作果然嫻熟。

他左手抓住一隻體肥腿粗、毛發油亮的母雞,這雞養得很壯,足有八、九斤重。

向北準備了一碗涼開水,在裏邊放了點鹽。左手掐住雞脖子,右手拿刀熟練一抹,鮮血一點一點流入碗中。

他左手控製著還在撲愣的母雞,右手拿著筷子攪動血水。看陶南風眼中露出一絲疑惑,向北耐心地解釋:“這水裏得放點鹽,血水才會凝固。”

汆水、清燉、加紅棗枸杞。當濃烈雞湯的香味在廚房開始溢開時,整棟樓都能聞到這香得霸道的雞湯。

“誰家在燉雞啊?太香了吧?”

“在哪裏可以買到雞?現在菜場根本買不到啊。”

“好像是陶教授家裏傳來的香味?他平時家裏不開夥的啊,奇怪!”

陶守信在校園裏轉了一圈,這才到食堂打了兩個炒菜,慢吞吞往家裏走去。

剛剛走上家屬區的小路,鄰居們就一臉好奇地探出頭來,和他打招呼。

“陶教授,你家裏誰在做飯呀?燉的雞湯可真香!”

“哪裏來的雞?也幫我買一隻來呀。”

“對啊,陶教授你要是有路子,也幫我們買嘛,現在農家雞精貴得很,十塊錢一隻都買不到呢。”

陶守信嘿嘿一笑:“家裏來客人了嘛,農村裏自家養的雞,買不到。”

空氣裏的雞湯香味飄過來,陶守信閉上眼聞了聞,心裏美滋滋的。

女兒眼光不錯,就衝這做飯的手藝,可以給向北加上五分。千裏迢迢過來送土雞,這份心意又可以再加五分。

先前同意他們交往,陶守信在心裏默默地給向北打了個及格分。

現在麽,連著加上兩個五分,勉強有了七十分。

什麽時候向北的評分能夠達到一百分,那就可以結婚了。

陶守信高高興興推門進屋,那股香味濃鬱得令人胃口大開。聞著這雞湯香,腦中不由得浮出《老殘遊記》裏寫的那一段話來。

“五髒六腑裏,像熨鬥熨過,無一處不伏貼;三萬六千個毛孔,像吃了人參果,無一個毛孔不暢快。”

陶南風從廚房裏走出來,接過父親手中飯盒,正要另取餐盤來盛放,向北說了一聲:“天冷,我來熱一熱吧?”

過不得一會,雞湯、熱菜都端上桌來。

陶守信聞著這醇香濃厚的雞湯味,看著湯麵上黃澄澄的油珠子,不由得讚了一句:“向北好廚藝。”

熱菜也被向北加了一番工。

青椒肉片裏加了筍幹,紅燒魚塊裏加了木耳,再撒些帶過來的大蒜葉,色香味俱全。

向北知道陶家父女都不愛做飯,這次過來特地帶來一大把大蒜,一大塊臘肉。

他再端上一盆豆豉蒸臘肉,解下圍裙:“陶教授,酒在哪裏?我幫您倒。”

陶守信哈哈一笑,走進書房,從櫃子裏取出一瓶茅台:“這還是去年我和南風過年的時候開的,一直沒喝完。你來了正好,陪我喝一盅。”

三個人坐在飯桌邊,有說有笑,其樂融融。

陶守信知道姑娘不喜歡自己喝酒,非常自覺地拿出個二錢的小酒盅:“南風,我隻喝這麽一點兒。”

陶南風這才放下心來:“好。您要是實在想喝酒,等這次回農場見到梅先生,看他怎麽說。”

陶守信假意埋怨,實則心中得意:“你看我家南風,像個小管家婆一樣,我喝酒她也要管。”

向北起身給陶守信盛了一碗湯,黃澄澄的湯麵上飄著幾顆紅棗、枸杞,讓人眼前一亮。

“南風是關心您嘛。來,您先喝口湯墊墊底。”

陶守信喝了一口湯,入口醇厚香滑,肚腹之間頓時便暖和起來。

“你們也喝湯,這湯是真心不錯。剛才我回來的時候,鄰居們都在打聽雞在哪裏買的呢。”

向北開了句玩笑:“以後我來接你們的時候,在後備車廂裏放上兩籠雞,拿到大學裏一賣,路費、油費都有了。”

陶守信卻當了真:“這個主意倒是不錯,就是……現在國家管理嚴,不讓自由貿易。你這賣雞不要緊,一舉報一個準。”

向北笑著點頭:“是是是,不能賣,咱們自己吃。”

陶守信似乎想到了什麽,長歎一聲。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喜琴在的時候我們家倒是熱鬧,後來她走了,家裏就冷清多了。南風小時候像隻小喜鵲整日裏嘰嘰喳喳,後來話就變少了。”

向北聽陶守信這話,也不是不愛熱鬧,隻是不擅長與人打交道,這才讓人誤以為高冷。

他微微一笑:“您若是想熱鬧,我倒是有一個好辦法,保管人人歡喜而來。”

陶守信的好奇心被成功勾起:“什麽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