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筆試
陶南風左手被蕭愛雲拉著, 右手被李惠蘭拖著,沒奈何隻得跟著她倆去聽壁角。
從小受到的教育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在這黃昏時節被同伴拉著去跟蹤葉勤,偷聽她和男友杜晨哲說些什麽, 還真是陶南風人生中的頭一遭。
理智告訴她:這樣不好吧?畢竟那是葉勤的私事。
情感卻告訴她:去聽聽吧, 萬一有什麽事也可以幫忙,是不是?
就這樣,陶南風三人來到一號知青點東麵小樹林,躲在一排灌木叢之後,看著葉勤與杜晨哲麵對麵地爭執起來。
天色漸暗, 小樹木光線昏沉,陣陣蟬鳴讓人心浮氣躁。
葉勤從小受寵, 說話直來直去, 一上來就氣勢洶洶:“你報名去農場小學當老師,為什麽不告訴我?”
杜晨哲呆了一下,反問道:“我不能報名嗎?”
葉勤:“我沒有說你不能報名, 我問的是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杜晨哲不慌不忙“哦”了一聲, “胡一芹幫我報的名, 今天才告訴我, 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呢。”
蕭愛雲在陶南風耳邊悄悄說:“騙子, 那個報名表格好複雜, 旁人根本沒辦法幫忙報名。”
陶南風目光一暗, 是啊, 杜晨哲為什麽要瞞著葉勤?明明是件好事, 幹嘛搞得跟做賊一樣。
葉勤的關注點迅速被轉移:“胡一芹為什麽要幫你報名?你們倆有什麽關係?”
杜晨哲微笑著伸出手, 捏了捏葉勤的臉頰。
“小傻瓜, 胡一芹隻是我們知青點的一個普通朋友。她這次報了語文老師崗位, 或許是想要一個伴吧, 所以幫我也報了名。如果我能當老師,不僅收入會提高,還能有寒暑假,這是好事呀。”
葉勤皺眉:“既然是好事,那為什麽她要瞞著你?”
杜晨哲攬過葉勤肩頭,溫柔地解釋著。
“一開始呢,胡一芹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畢竟報名的人多,競爭激烈,人多口雜,擔心有不好的影響,後來事情一多就忙忘記了。
你別生氣,我剛準備去找你說這事兒呢。要是你不喜歡,我就不去參加試講,一切以你的意見為重,好不好?”
葉勤聽完杜晨哲的話,臉上陰雲漸漸散去:“我又不是那種拖後腿的人,你去考嘛,你當上老師的話就更有時間陪我了。”
杜晨哲微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裝作不在意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報了名?現在名單就公示了嗎?”
葉勤是個沒心機的,順嘴就把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蕭愛雲告訴我的啊,她也報了名,和你一樣報的是語文老師崗。”
杜晨哲心一緊:“怎麽,蕭愛雲的語文很厲害?我以前怎麽沒有聽說過?”
葉勤點了點頭:“蕭愛雲雖然不像你那麽會寫詩,但她是全科選手,語文、數學、外語、物理、化學、政治、地理樣樣都好。隻是她最喜歡語文,所以報了這一科。”
這就有點頭痛了。
杜晨哲沒想到葉勤宿舍會有人報名,到時候大家在一個考場,什麽動靜都看得清清楚楚,萬一引起懷疑怎麽辦?
這一刻,杜晨哲有點心慌,要不要幫胡一芹?如果被發現了怎麽辦?
葉勤看他低著頭若有所思,以為杜晨哲是擔心競爭激烈,便認真地安慰他。
“你這麽愛好文學,又會寫詩、文筆好,怕什麽。你和蕭愛雲公平競爭,我保證不偏不倚,大家各憑本事。”
杜晨哲勉強擠出一個笑:“不偏不倚?按理我是你的男友,你應該偏向我才對啊。”
葉勤挺起腰,抿了抿唇,顯得有些嚴肅。
“一碼歸一碼。小時候讀古詩,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我爸就教過我,做人要清清白白。你是我的男友,蕭愛雲是我的朋友,你們同時競爭一個崗位,我偏向誰並不會影響考試結果。你倆各自努力,盡力就行,至於結果……並不重要。”
一番話聽得杜晨哲心跳如擂鼓。女友一臉正氣,襯得他的內心陰暗無比。
杜晨哲的父親在德縣物資局當個小職員,母親是農村戶口,雖然家庭條件也一般,但他父親經常在家裏嘮叨,哪個領導又搞了一批物資、哪個領導親戚趁機發了筆小財,恨天恨地恨自己沒有權。
在這樣環境上生長起來的杜晨哲最大的夢想就是當官、擁有權利。戀愛與婚姻在他眼裏,都與前途息息相關。
從到農場開始,胡一芹便一眼相中杜晨哲情。冬天織圍巾、夏天打涼水,言聽計從、盲目崇拜,人前人後表現得特別熱情。
可是在杜晨哲眼裏,一則胡一芹長相有些老氣、不夠漂亮,二則她家是工人家庭條件差,沒辦法給他提供幫助,因此杜晨哲一直享受著她的服務,態度曖昧、卻不給任何回應。
陶南風能力強、威信高、長得漂亮、又是教授女兒,杜晨哲反複權衡之後打算追求,沒想到一首詩送出去,沒有感動到陶南風,卻釣出一個葉勤來。
葉勤的父親是江城農業局管人事的領導,她又是家中幺女,經濟條件良好,這樣的好對象打著燈籠都挑不著。麵對葉勤的熱烈追求,杜晨哲便順水推舟地與她建立了戀愛關係。
葉勤爽利嬌憨,事事都要他順著、哄著,杜晨哲非常喜歡葉勤,但寵得久了也有些心煩,偶爾會享受一下胡一芹的奉獻,以求得心理平衡。
享受來享受去,就擦槍起火了。
杜晨哲害怕事情敗露,要與胡一芹一刀兩斷,胡一芹卻趁機提出一個要求。
胡一芹想到農場小學當老師,可是她文化成績一般,又丟了這麽多年根本撿不起來。
聽說這次報考有兩道關卡,第一道是卷麵考試,另一道是麵試和試講,她擔心自己過不了考試那一關,便央求杜晨哲幫她代考。
兩個人一起進考場,但名字寫上對方的。到時候交卷子的時候一起,哪個知道是誰的?
杜晨哲原本就沒打算去報考什麽小學老師,他的夢想更為高遠。
他文筆好、群眾基礎好,現在是一號知青點的支書,未來還想通過葉勤和陶南風的關係進入農場領導層,至少可以混個宣傳科科長、副科長當當。
當胡一芹央求他幫忙時,杜晨哲其實是不願意的。可偏偏他與胡一芹結下露水之緣,心中有愧,不得不幫。
聽到葉勤說“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時,他內心十分後悔。如果他沒有讓人拿捏的把柄,完全可以和葉勤一樣清白做人。
可是,世間難覓後悔藥。
杜晨哲沉默了一秒,深吸一口氣,笑著說:“是是是,我的小葉勤最正義,不偏不倚就不偏不倚吧,來,我又寫了一首小詩,讀給你聽。”
兩人開始膩歪,陶南風忙拉著蕭愛雲和李惠蘭離開。
等走了一百多米遠了,三個人才敢悄聲說話。
“雖然沒有證據,但我還是覺得有問題。”
“對呀,杜晨哲騙得了葉勤,卻騙不過我和陶南風。報名這個事兒一開始杜晨哲肯定是知情的,他說了謊。”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得幫葉勤盯著點兒杜晨哲……哦,還有那個胡一芹。”
“上次過年她跟著杜晨哲一起過來拜年、送詩的時候我就覺得她不對勁,杜晨哲的事她未免也太熱心了一點吧?”
商量來商量去,三個人還是不敢把疑問直接和葉勤說出來。葉勤是根直腸子,根本就不曉得拐彎,萬一打草驚蛇,反而不美。
最後陶南風一錘定音:“靜觀其變。”
八月份,秀峰山小學順利竣工。
嚴格按照陶南風設計的圖紙,建築平麵呈“凹”字形,教學區位於正中央,坐北朝南,從一年級到五年級一共五間教室,大屋簷,出挑長,寬大的走廊沒有一根磚柱,所有房間視線都極好。教輔區東麵是辦公室、教師宿舍、廁所,西麵包括大綜合會議室和食堂。
進大門,東南角是分配給教工家屬的菜園,西南角是操場、升旗台。
紅磚空花圍牆,牆邊種了一排刺槐,菜園裏除了一畦一畦的菜地之外,還砌了一圈小花壇,種些薔薇、月季、水仙、臘梅,保證四季常有花,賞心悅目。
小學整體布局既保證了教學功能、活動功能,又考慮了教師起居生活,連未來家屬的空間都安排好,簡直是太讓人滿意了。
八月二十五日,小學老師招聘考試正式開始。
報名語文老師的一共十六個,在一年級教室考試。
數學老師十五個報名的,在二年級教室考試。
美術音樂老師一共三個,在三年級教室舉行。
因為都是農場職工,監考並不嚴。大家到講台領取試卷,找個位置坐下來作答就行,兩個小時一到統一提交。
蕭愛雲坐到南麵靠走廊的座位,打開試卷一看,放下心來,都是熟悉的高中語文知識,考試並不難。
胡一芹與杜晨哲也領了試卷,前後排走到北麵靠窗戶的位置,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一前一後地坐了下來。
胡一芹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一眼蕭愛雲,見她埋頭做題沒有留意自己,這才稍微放心一些。杜晨哲用眼神給了她一個警告,示意她不要東張西望,好好答題,注意筆跡工整,不要露餡。
兩個人私下裏商量了半天,胡一芹練了半天杜晨哲的筆跡,雖說一時半會難得一模一樣,但也勉強過關。
等到兩人定下心神,看著試卷上的題目,杜晨哲鬆了一口氣,胡一芹卻傻了眼。
——給下麵這句話標注拚音,還要標調?
——默寫《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
——將下麵兩段文言文翻譯成現代漢語?
——舉例說明什麽是擬人修辭手法?
胡一芹高中畢業已經有六年,以前學過的知識早就還給了老師,這這這……
秀峰山小學一到三年級的教室是在原本舊土磚房基礎上修繕過的。水泥地板、藍色油漆木窗框、透明玻璃、嶄新的黑板,粉刷一新的牆麵上寫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紅色標語,看著喜氣洋洋。
坐在刷過清漆的課桌後,蕭愛雲奮筆疾書。
太久沒有做試卷,蕭愛雲不僅沒有擔憂,內心反而有一種興奮。感覺回到高中時光,老師發下來試卷,同學們認真作答。
教室裏十個報考知青都在認真答題,隻有胡一芹眉頭緊鎖。她是真沒想到會考得這麽細致、深入,這完全就是高中畢業考試嘛。不是說教小學嗎?不就是教小朋友認字、讀書嗎?為什麽還要考什麽修辭手法,還默詩、翻譯文言文!
她咽了一口口水,隻能硬著頭皮憑印象東拉西扯,好不容易等到兩個小時一到,站在講台上的李敏麗提醒道:“時間到,請交卷。”
坐在她前麵的杜晨哲輕輕咳嗽一聲,胡一芹慌忙把名字寫上,借著眼睛的餘光和杜晨哲一起站了起來。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蕭愛雲也站起,大家一起交了卷子,魚貫而出。
蕭愛雲一出來就對等在廊下的陶南風說:“什麽事都沒有,各做各的卷子,杜晨哲與胡一芹挺正常的。”
陶南風點點頭:“沒事就好,也許是我們多心了。”
蕭愛雲看著與葉勤微笑說話的杜晨哲,越看他越不順眼,哼了一聲。
“這人先前對著你念詩,一幅要追求你的模樣,結果葉勤幫他投稿成功,他馬上就和葉勤談戀愛,這樣的人心機太深沉,我不喜歡。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擔心葉勤被他騙了。”
陶南風擺了擺手:“他先前也不算追求過我,隻是一首詩而已,說明不了什麽。”
留齊耳短發、濃眉大眼的胡一芹和大家笑著打過招呼,大大方方隨著眾人一起往外走。經過杜晨哲、葉勤時,笑容更加燦爛:“杜書記今天考試,葉知青也來送考啊。”
胡一芹態度和氣、親近隨和,給人的感覺像個鄰家大姐姐。誰也沒有覺察到,她的右手緊緊握著拳頭,食指、中指的指甲狠狠刺入掌心,沁出絲絲鮮血來。
上午考試,下午批閱試卷之後會將結果公示,貼在小學大會議室牆麵上。
會議室的紅磚牆上用木條框出一個布告欄,一半掛了塊黑板,另一半可以張貼大字報。
蕭愛雲幾個回到知青點吃午飯,李惠蘭問:“你考得怎麽樣?”
蕭愛雲笑得很有自信:“考得還可以。後麵的小作文我寫得挺痛快的,好久沒有考過試,還真是挺想念的。”
李惠蘭笑得前仰後合:“也就是你,喜歡考試。人家都說考考考、老師的法寶;分分分,學生的命根。像你這種一提考試兩眼放光的人,就該去當老師。”
蕭愛雲問葉勤:“杜晨哲考得怎麽樣?”
葉勤搖了搖頭:“他說不行,到底還是畢業了六年,一些語文知識都忘記了。”
蕭愛雲安慰她:“沒事,他作文的分數肯定很高。隻要求寫三百個字,題材不限呢,寫詩也可以的。”
一提到作文,葉勤便笑了起來:“題目是什麽?我覺得他的作文分應該挺高。隻是他這個人向來低調,不願意自誇。”
這話……蕭愛雲翻了個白眼:“好好好,杜書記低調有內秀,我自誇得意洋洋好吧?”
陶南風被蕭愛雲這個白眼驚到,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葉勤被蕭愛雲一懟,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好了,是我說錯話,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計較。”
蕭愛雲這才心情愉悅,打了個哈哈:“作文題目很簡單,家鄉。以家鄉為名,寫三百個字的小作文,題材不限。回頭你問問杜知青,他寫了什麽大作,也讓我們拜讀拜讀。”
葉勤點點頭,笑得眉眼彎彎。
這邊宿舍大家有說有笑,杜晨哲那邊卻是陰雲暗沉。
杜晨哲聽胡一芹把卷麵情況一說完,氣得青筋直冒:“你這也不會、那也不會,為什麽非要考語文?你考數學不行嗎?你真是要把我害死!”
胡一芹雙手快擰成了麻花,一臉的糾結。
“我,我也不知道會考這麽難啊。我原本想著教小學嘛,不就是改個病句、默寫首小詩,哪裏知道搞得跟高考一樣,這麽難!不過……作文我有寫詩,我把你以前寫過的一首詩放了上去,這樣他們就不會懷疑你了。”
杜晨哲這才鬆了一口氣:“哪一首詩?”
胡一芹的笑容近乎討好:“就是那首:真的,我看見過半棵樹/在一個荒涼的山丘上/像一個人/為了避開迎麵的風暴/側著身子挺立著……”
杜晨哲一口老血差點吐了出來:“誰讓你寫這首詩!這和家鄉有什麽關係?”
胡一芹看他生氣,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又沒辦法猜到題目,和家鄉有關的詩我都記不住啊。就這首詩是你以前送給我的,說我有這半棵樹的堅韌,我記得最牢。再說……我把‘一個荒涼的山丘’改成了‘我那荒涼的家鄉’,也勉強靠了個邊,是不是?”
杜晨哲急得在屋裏轉圈圈:“糊塗!糊塗!”
胡一芹看他臉色不對,也有點慌:“你怎麽了?是我寫的不對嗎?反正你也沒打算去當老師,你怕什麽。”
杜晨哲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這首《半棵樹》哪裏是他寫的!當時隨口哄哄胡一芹,把現代詩人牛漢的這首詩拿來送給她,哪知道她別的記不住,偏偏記了這一首。
丟臉,丟大發了!
李敏麗是語文老師,也是文學愛好者,牛漢的這首詩那麽有名,她肯定讀過。自己在考卷上剽竊名人的詩歌作品,還生搬硬套往《家鄉》上靠,太丟臉了。
胡一芹小心翼翼地看著杜晨哲的臉色,再一次問:“你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杜晨哲擺了擺手,長歎一聲:“算了,你不要管這個,安心準備試講吧。考試這一關我已經盡力幫你,後麵的路就得靠你自己。”
胡一芹重重點頭:“試講我不怕,我已經借了一本三年級的課本,就教小朋友認字、讀書、寫字嘛,沒問題。”她向來口才好,態度和藹可親,試講她是真不怕。
杜晨哲冷著臉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如果你順利當上小學老師,請你以後不要再拿往事來威脅我。”
胡一芹內心一陣劇痛,她死死咬住唇,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轉:“我,我並沒有威脅你的意思。我隻是央求你幫忙,我的心裏從來都是隻有你呀……”
杜晨哲低著看向胡一芹。
長年在農田勞作的胡一芹皮膚曬得黑黑的,穿著件格子短袖襯衫、闊腳黑布褲、紅色塑料涼鞋——和村姑沒有什麽兩樣。
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姑娘,雖然把她最珍貴的東西奉送給了他,但他卻半點也沒有感激。他是個浪漫主義者,也是個實用主義者,非常矛盾的結合體。
杜晨哲有文采,為人浪漫,能將腦海中的畫麵轉為美麗的詩句、感染讀者。他喜歡一切美的東西,陶南風的精致漂亮、葉勤的嬌憨可愛、夕陽、落霞、田野麥浪……
但同時杜晨哲又是功利的。他積極向黨組織靠攏,當上了知青點的書記,尋找一切能夠為自己提供幫助的人。
胡一芹長得普通,家中無權無勢,除了一顆愛他的心,還有什麽?
杜晨哲無情地眯起雙眼,眸子裏透著冰冷的光:“可是我的心裏沒有你,這一點你是知道的。我沒有強迫你,也沒有說過我需要你、我愛你,是不是?”
胡一芹肩膀向下一垮,整個人都沒有了精氣神。是啊,剃頭擔子一頭熱,一切都是她自己心甘情願。
“如果你再糾纏下去,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我希望你好自為之,不要把我們純潔的友誼玷汙。”
杜晨哲的話語裏透著寒意,聽得胡一芹的一顆心似泡在冷水裏,整個都涼透了。
胡一芹苦笑一聲:“好,我知道的。我不會再打擾你,祝你愛情甜蜜、生活美滿。”說罷,她緩慢轉身,安靜離開。
農場小學的辦公室裏,李敏麗正在批改試卷。
說是說公平競爭,絕不為蕭愛雲開後門,但李敏麗還是先把她的試卷抽出來批改。改完之後計算了一下分數,在右上角用紅筆寫了個大大的90。
“嗯,90分,很高了,應該能夠進前五。”李敏麗自言自語。畢竟隻有前五名才能進入第二個環節:麵試和試講。
後麵改出來幾份,都不太高。倒是杜晨哲的試卷讓李敏麗大跌眼鏡,她一邊改一邊吐槽。
“農場詩人?真是胡吹大氣!這剽竊過來的詩歌還好意思寫在卷子上,也不知道他那詩人的稱號是誰封的!還在雜誌上發表過詩歌呢,就這水平?不會也是抄襲的?”
在一邊批改數學試卷的趙英傑老師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老師別生氣,有時候見麵不如聞名。杜晨哲估計也就能寫幾句歪詩,並沒有什麽真本事。他這樣的人就算進了小學,估計也難得安心教書吧,淘汰了也好。”
等到李敏麗改完所有試卷,美滋滋地在胡一芹的試卷上標了個92。
等到進入複試的小學老師名單公示出來,葉勤在上麵沒有看到杜晨哲,卻看到胡一芹的名字,頓時就炸了。
“杜晨哲你在搞什麽鬼?為什麽你連複試都沒有進?開什麽玩笑!你不是一直說自己文學造詣高?這就是你的文學水平?十六個人,你連前五名都沒有進,你太讓我失望了!”
作者有話說:
我看見過半棵樹/在一個荒涼的山丘上/像一個人/為了避開迎麵的風暴/側著身子挺立著
——這是牛漢的詩作。
【注】牛漢(1923年10月2日-2013年9月29日)本名原為“史承漢”,後改為“史成漢”,又名“牛漢”,曾用筆名“穀風”,山西省定襄縣人,蒙古族。現代著名詩人、文學家和作家,“七月”派代表詩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