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照片

兩天後,匡繼衝和項淩一起回國了。生日宴全由匡繼衝的助理一手操辦,所以兩個人回國後,隻補了一覺倒時差。

宴席從中午十一點開始,匡延赫踩著點飛回北京。

他居住在北京的嵐鬆壹號院,房子不算老,十年前竣工,因地理位置優越,配置齊全,環境清幽,房價已經飆升到二十多萬一平,屬於全北京最高檔的住宅區之一。

匡繼衝拍下這塊地皮是零九年的事,當年匡延赫還在上高中,不過匡繼衝並不把他當小孩兒看,飯桌上也會談論公司事務。

匡延赫知道董事會有不少人反對匡繼衝拍下這塊地,說高檔小區的造價高昂,後續回款速度不夠快的話,會嚴重影響到資金流轉。

而匡繼衝這個人向來固執,風控團隊的意見沒能左右他的決策。

十年過去,壹號院內依舊花團錦簇,隻是樓市的風光難以重現。

匡繼衝為匡延赫留了一套七百多平的複式,打造成輕中式的風格,與嵐鬆隨處可見的亭台樓閣,參天碧樹交相輝映,美得如同一首詩。

匡延赫嫌這地方太空,回國後把匡又槐拉來和自己一起住。

匡又槐其實是匡延赫的堂弟,倆人相差八歲。

匡又槐父母在他五歲時就離了婚,匡母組建了新的家庭,定居在新西蘭。

很不幸的是,匡又槐七歲那年,他父親因病去世了,匡又槐不想出國跟隨母親和繼父生活,於是匡繼衝和項淩出麵和匡又槐的母親協商了一下,取得了孩子的監護權。

匡又槐這一住就再也沒有離開。

匡繼衝雖身為家長,但三天兩頭出差,照顧匡又槐的任務自然是落在了匡延赫的身上。

小到煎雞蛋,坐地鐵,大到選專業,談戀愛,匡延赫都擺脫不掉半個監護人的責任,習慣性地盯著匡又槐,生怕他惹出是非來。

因為匡繼衝和項淩對弟弟實在寬容,幾乎到了縱寵的程度,被警告和處罰的又隻有匡延赫。

匡延赫剛換好西服下樓,匡又槐正坐在客廳看電影,兩條腿盤著,坐沒坐姿,小咪四仰八叉地躺在他腿邊睡覺。

匡又槐回頭,笑眯眯地誇了匡延赫幾句,問:“哥,你這西裝用完了能借我穿一天嗎?”

匡延赫有些意外,因為據他了解,匡又槐很討厭正裝的束縛感,所以即使劇組有宣傳活動,也不輕易上台。

匡延赫在配飾櫃中挑選了一塊百達翡麗戴在手腕,問:“怎麽突然想要換風格了?”

匡又槐說:“我大學舍友要結婚了,請我當伴郎,但我沒衣服穿。”

匡延赫很是驚訝地回過頭,匡又槐大學才剛畢業,同學頂多也就二十三。

“你同學怎麽這麽早就結婚了?”

“也不算早吧,他們兩個高一就在一起了,談了三年,異地戀四年,現在好不容易在一座城市生活了,肯定想著早點領證結婚啊。”

匡又槐說這話時一臉憧憬,仿佛要結婚的是他自己。

“好吧。”

西服很講究剪裁的貼身度,差一公分都不好看,匡延赫道:“你應該不急著穿吧?我讓Josie幫你量下尺寸,重新定一身。”

匡又槐知道Josie的報價,男士的宴會款西服少說也要三四十萬一套,他覺得沒必要:“我就穿一天而已,不用了吧。”

“沒事,我來幫你定。”

匡又槐一向能屈能伸,厚臉皮地笑:“那就謝謝我親愛的哥哥啦。”

匡延赫忽然想起自己有一陣沒給匡又槐打零花錢了。

以前上學的時候,匡又槐兜裏錢不夠會主動問他要,打一筆夠他花兩三個月,而距離上一次打錢,似乎已經快半年了。

“你生活費夠用嗎?”匡延赫問。

“夠啊,”匡又槐有些驕傲地說,“我現在是有工資的人了。”

“他不是就給你開了一萬一個月,夠你加油嗎?”

匡又槐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車庫裏那台超跑是叔叔嬸嬸送給他的十八歲生日禮物。

事實上,他一年工資都抵不上這台車的保養費和汽油費,這些年,花在這輛車上的錢幾乎都是哥哥在承擔。

如今他畢業了,也找到了工作,實在不想再向長輩要錢,所以最近都是坐地鐵上下班。

他發現坐地鐵也有個好處,能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看到以前從沒注意過的世間百態,很多時候從一個人的穿著風格就可以猜到他從事什麽工作,他覺得很有意思。

匡延赫聽完他的解釋,沒多說什麽,隻是不動聲色地往匡又槐卡裏打了一筆錢,說:“去參加伴郎的事情別在我爸媽麵前提。”

匡又槐了然於心地擠擠眼:“我懂我懂,省得他們又催你結婚是吧。”

“知道就好。”

“但你不是答應他們要結婚的嗎?催不催的,也無所謂吧。”

匡繼衝自己雖然結婚又離婚,但在傳宗接代這方麵的思想還是很傳統的,覺得家族人丁興旺才有未來,可能跟周圍人的影響也有關係,匡繼衝身邊最親近的一些朋友,各個都抱上了孫子孫女。

項淩也十分認可這樣的觀念,所以匡延赫很小就被迫接受同樣的思想,接受延續後代的使命。

匡延赫大學讀的金融專業,原本是想進投行工作,但就在他畢業回國的那一年,匡繼衝被查出腫瘤,醫生說需要住院治療,匡延赫沒有任何選擇餘地地進入公司任職。

因為假如他那時候不接受這樣的決定,回到公司任職的就會是匡峙,項淩無論如何都不允許這樣的情況存在。

好在匡繼衝的病在長期治療下有所好轉,也回到了工作崗位,匡延赫這才申請從總部調離,負責華東地區的業務。

再後來,看到匡峙憑借自己的努力獲得成功,匡延赫一度對自身的價值感到了懷疑。

難道隻是因為怕別人來分一杯羹,他就得守著這一份自己並不是那麽熱愛的事業?難道一定要結婚生子,活成長輩們所希望的樣子才算是圓滿嗎?那他活著的意義又是什麽?

這些問題近幾年一直盤旋在他腦海之中,把他的思想引入到了一個模糊地帶。

他被囚困於一座牢籠,而跟隨長輩們一起建立起這座牢籠的,正是當年那個不甘心輸給匡峙的,年幼的自己。

他想逃,但發現身後已無退路,就像那些個被家裏人催著結完婚生完小孩的人,在自我意識覺醒後發現這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但責任已經降臨,翅膀也被折斷。

若想要逃,必定要撞個頭破血流。

匡延赫自己也不清楚下一步該怎麽走,所以隻是順其自然地說:“那也架不住他們一見麵就在我耳根邊嘮叨啊,很影響食欲。”

匡延赫當初之所以要申請轉到華東地區,也是為了遠離父母,少一點沒必要的爭執。

隻不過父母的催婚永遠防不勝防,匡延赫怎麽都沒有想到,父親的這場生日宴居然是變相的相親會。

匡延赫進到酒店,和久違的親戚們打了個招呼,剛一入座,項淩不知道從哪裏拉來一個姑娘,安排在了匡延赫旁邊的位置。

然後滿麵笑容地向匡延赫介紹道:“這是方微,方局的千金,你們差不多年紀的坐在一起,有話聊。”

方微的父親是有頭有臉的政府官員,匡延赫有幸見過一次,這次匡繼衝邀請方微的父親過來,對方以工作太忙為由婉拒了,賀禮安排女兒送到。

這幾年抓腐敗的風聲很緊,層級越大的官越害怕拋頭露麵,隨便被拍幾張照,就有可能被定性為作風問題。

安排女兒將賀禮送到,並且和匡繼衝約定了下次一起爬山喝茶,已經擺明了他對匡家友好的態度。

在項淩瘋狂的眼色下,匡延赫勉為其難地牽了牽嘴角:“你好。”

方微一頭黑色長發挽著,妝容很淡,看起來落落大方,她主動伸手和匡延赫握了一下,說:“我們以前一個學校的,你還記不記得了?”

匡延赫還沒來得及開口,項淩先激動起來:“呀,真的啊?這麽巧,看來你們倆就是很有緣分的。”

方微笑了笑,大概意識到匡延赫根本想不起來,於是抬手比畫起來:“我高一的時候你已經高三了,你的班級在這兒,我的班級在這兒,剛好麵對麵,中間隔著一條長廊,你記得吧?”

匡延赫對學校格局還是有很深的印象的,點頭應了一下。

“以前下樓做操的時候,總能看到你們班的隊伍。”方微盯著匡延赫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又移開了視線,“不過下半學期就看不到你人了。”

“我那會兒已經出國了。”

“哦,那難怪呢。”

從同一所學校出來並不意味著有很多話題可以聊,方微能看出來匡延赫興趣缺缺,便不再找話題,不聲不響地吃東西。

匡又槐也坐在這一桌,衝匡延赫擠眉弄眼,又偷偷發信息:【我覺得她還挺漂亮的,你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

匡又槐是知道匡延赫的性取向的,早些年匡延赫偷摸談戀愛,還是匡又槐幫忙打的掩護。

直男對同性戀群體總是存在一種誤解,好像他們的性取向是後天因素導致的,像牆頭草一樣,搖擺不定的,或者說,之所以接觸男生隻因為沒有遇到合意的女性。

所以但凡遇到好看一點的女生,匡又槐就會觀察匡延赫的反應,期待他性取向的轉變。

匡延赫懶得搭理他。

坐在主位的匡繼衝八風不動,在推杯換盞的間隙,給匡延赫發了條信息。

【主動一點,別板著臉了。】

匡延赫仰頸喝掉最後一點香檳,將自己工作專用的那個微信二維碼遞給方微。

方微一臉意外,隨後很愉快地添加了好友。

原本以為加了女方好友,今天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但父母在催婚這件事情上的執著遠超匡延赫的想象。

晚上的酒會,項淩又把另外一個女生推到匡延赫身旁作介紹。

這次是億鑫科技集團老總的三女兒,叫陶潤。

“上次拍賣會上見過的,你還記得嗎?”項淩撞了撞匡延赫的胳膊。

匡延赫每次參展都隻關心拍賣物,哪裏記得什麽三女兒,不過還是應付地點了一下頭。

陶潤似乎很擅長和長輩打交道,才聊了十幾分鍾,就已經挽著項淩的胳膊,甜膩膩地喊幹媽了。

陶潤的父親來這一桌給匡繼衝敬酒時,特意和匡延赫打了個招呼:“幾年不見,好像又長高了。”

匡延赫對於這位叔叔也沒什麽印象,但並不妨礙對方拍著他的肩膀套近乎,好像真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長輩。

匡延赫不喜歡他的笑,更不喜歡他身上那股因為掩蓋煙味兒而噴的濃鬱香水味,於是往邊上站了一些。

晚上的這一頓比中午的隆重,來賓更多是商界朋友,匡繼衝忙於應酬,喝酒喝到滿麵紅光,但還是不忘提醒匡延赫,好好把握住機會。

匡延赫在父親灼熱目光的催促下,將陶潤邀請到沒什麽人的甜品區,湊到她耳邊說道:“我覺得你今晚很漂亮。”

陶潤臉上是掩蓋不住的驚喜:“謝謝,看來我最近的保養還是很有用的。”

匡延赫擺出一副對她十分感興趣的樣子,詢問她的興趣愛好,接下來有沒有想去的旅遊的地方。

陶潤很興奮地說,想去日本看櫻花,因為現在正值日本的櫻花季,一定很漂亮。

匡延赫便說自己新入手了一套攝影裝備,正好可以去拍櫻花,問她願不願意做自己的模特。

“當然可以啊。”陶潤連連點頭,又覺得自己不夠矜持,流露出一點為難的樣子,“不過……就我們兩個人嗎?”

“當然就我們兩個了,”匡延赫學習懸疑劇裏的猥瑣變態,勾了一下嘴角,故意往陶潤那邊靠了靠,眼神曖昧地說道,“人多了沒意思。”

陶潤神色僵了一下,顯然對他的舉動感到了一絲冒犯,但還是維持教養,吃了口甜品,衝匡延赫笑了笑。

“那到時候看。”

“別到時候了,就明天吧。”匡延赫不容分說地替她做決定,“我來訂機票好嗎?我請你。”

“你這執行力還挺強。”

匡延赫眯起眼,壞笑:“執行總裁嘛,執行力不行還怎麽得了。”

陶潤撇撇嘴:“我看你是工作以外的方麵執行力很強吧?”

匡延赫運了口氣,用連他自己都惡心的口吻說道:“怎麽,你想多了解我一點啊?”

陶潤有些站不住了,忙說:“我的護照過期了,得重新申請一下。”

匡延赫不確定她是不是在找借口,但她皺著的眉頭已經寫明了不適。

匡延赫一鼓作氣地說道:“其實我覺得咱倆挺合適的,那麽多愛好都一樣,可以說是臭味相投了,將來你要是嫁進我們家來,再給我多生幾個寶寶,我們全家一起出去旅遊,你覺得怎麽樣?是不是很美好?”

陶潤忍無可忍,幾乎要翻白眼:“我覺得不怎麽樣……哪有人一上來就和人說這種的。”

“什麽這種那種,我這叫注重辦事效率,反正男女談戀愛不就是為了結婚生小孩嗎?我們省去中間步驟,先婚後愛,現在不都流行這種嗎?”

陶潤簡直被他的邏輯驚呆了,她搞不懂一個長相滿分、學曆也不低的人,怎麽能說出這麽迂腐又沒情商的話來,腦子裏好像就裝著倆睾丸,一小時能愛上兩百個女人。

匡延赫笑了笑,最後扔出一個重磅炸彈:“不瞞你說,我媽催我結婚催得挺急,我也想早點完成她的心願……”

低情商、急色、不尊重女性、媽寶,這幾項特質融合在一起,但凡腦回路正常點的女人都得跑了。

肉眼可見,陶潤的臉都黑了,但可能礙於體麵,她並沒有當場發作,酒會一結束,匡延赫才發現自己看不了陶潤的微信朋友圈了。

她把他拉黑了。

晚上回到家,匡延赫麵對項淩的關切詢問,擺出一副很無辜的表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她不喜歡我這樣的有什麽辦法,我總不能把她綁到我**吧?”

“那中午那個呢?”

匡延赫也用了差不多的技巧把人嚇退了。

“她說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項淩那對細眉皺了皺,看向匡繼衝:“哎喲,那方局也真是的,情報一點也不準,他之前跟我說,微微對小赫好像有點意思的,什麽抽屜裏留著照片……”

匡繼衝吐出一口煙霧,瞥了眼匡延赫道:“誰知道這小子又跟人說什麽胡話了。”

項淩也轉而看向匡延赫:“是嗎?”

“怎麽可能呢,”匡延赫裝得跟真的似的,“老爸給我的那本《溝通的藝術》我翻了三遍,全按照那上麵的套路說的。”

匡又槐吃著水果,嬉皮笑臉:“那玩意兒是做生意的人看的,談戀愛就得看《如何征服美麗少女》,哥,等我買一本寄給你,你好好學學。”

“好啊。”匡延赫挑挑眉,表現得很期待,“我都迫不及待了。”

項淩和匡繼衝對視一眼,都知道兒子沒憋好屁,可愣是一句話都罵不了。

隻在家待了一會兒,匡延赫便驅車回到蘭鬆壹號院。

小區設有健身房,匡延赫找陪練打了會兒拳,發泄掉一整天的不快,他越來越討厭參加這樣的聚會,麵對千篇一律的笑臉。

每個人的笑容後麵,都藏著很深的目的。

或是為了談成一樁商務合作,或是想要溝通下階段的城市建設,亦或是獲得人脈,好更快地實現階級跨越,擺脫底層圈子。

他並不想像解讀燈謎一樣去解讀他們話語裏的意思,可他又不得收斂起嫌惡,展開笑容,去假裝敬重那些並不值得他尊重的前輩。

他厭煩他們,以至於開始厭煩在這樣的場合裏不停賠笑的自己。

“砰砰”幾下直拳,將陪練打得連連後退,後背撞在了八角籠的防護網,滑倒在地。

匡延赫想把人拉起來,可是他太累了,牙齒咬了一下手腕上的魔術貼,手套扔到一邊,他喘息著躺倒在八角籠內,緊繃的胸膛隨著他的呼吸起起伏伏。

每當這種煩悶的時刻,他都想辭職一了百了,畢竟他的小金庫裏也攢到一些錢了。

之前他拿著股東分紅做過些投資,成為了光也科技的隱名大股東,光也這幾年相繼推出幾款軟件,收益都不錯,尤其是“尋氧APP”,在短短一年時間內就實現千萬盈利,遠超他的預期。

當時他在“尋氧”注冊賬號,也隻是單純想測試一下軟件功能,沒想到填完資料,係統直接派發給他一個唐律師,開啟了一段很奇妙的旅程。

不過這些軟件收益全部加起來都不夠拍一次地皮的,就好像小時候拿到的運動會獎狀,說出去也無人在意,所以除了他自己,沒別人知道。

離職了,一切就會變好嗎?

他也不確定。

再回家已經快九點了。

手機上顯示唐蘊在十五分鍾前接收了他的轉賬,留下一句:【匡總大氣,之後有什麽問題都可以問我,不過我白天比較忙,不一定能第一時間回複,你要實在著急可以打我電話,隻要不是在開庭,我都會接的。】

匡延赫正準備回消息,“尋氧”上彈出一條新通知。

快樂小法師:【晚上一起吃夜宵嗎?今天甲方爸爸給我轉了筆小費,把我的快樂分享給你!】

“……”這家夥倒是挺會借花獻佛。

Test102:【不好意思,今天回老家了,等我回去再陪你開心吧。】

快樂小法師:【好啊,我等你。】

快樂小法師:【哦對了!你上次說回老家的話,要翻給我看小時候的照片的,快發我快發我!】

匡延赫差點兒忘記這茬。

不過大家都說他小時候和現在區別不大,他不敢發自己的照片,於是從相冊簿裏翻出一張匡又槐上小學參加春遊時的照片,發送了過去。

快樂小法師:【嘿嘿,你是挺帥的!】

匡延赫對著弟弟的照片,自戀不起來:【還湊合吧。】

快樂小法師:【是我喜歡的類型。(親親)(親親)(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