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完結(上)

我想成為你的丈夫。

夏莓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

其實在程清焰喚出“夏莓”二字時, 她就忽然心跳加速,有所預感。

她想到也許程清焰會說“我想成為能讓你幸福的人”,諸如此類的回答, 但沒想到會是如此直接直白的——“我想成為你的丈夫。”

夏莓輕輕眨了下眼,視線直直地看著他。

麵對她的怔愣和沉默, 程清焰隻是付諸一笑, 似乎並不打算從她這兒聽到個回應,也並不為此失落,便笑著移開了眼,重新看向星光熠熠的舞台。

而夏莓想說點什麽, 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個話題仿佛已經被揭過去。

終於,演唱會結束。

粉絲們紛紛離席散場。

上了車,隨著擁擠的車流緩緩往外開, 夏莓看著車窗外來來往往的人群,不少年輕女生站在路口等出租車,一看就知道是從外地特地過來的。

她忽然想起從前他們去上海看演唱會時她忘了訂酒店的事。

那天真是挺慘的。

露天演唱會突然下雨,披著雨衣聽歌。

周圍的酒店還都已經訂完了, 半夜出租車也不多。

她淋了雨, 發著燒,格外狼狽, 到後半夜才終於找到酒店住下。

想到這,夏莓笑了聲。

程清焰一邊轉方向盤右轉, 一邊側頭看她:“笑什麽?”

“想到以前去上海看演唱會的事了。”

他也笑, 想起那時的事,說:“從小就會折騰我。”

夏莓哼了聲:“什麽叫從小, 我那時候16了。”

“七年前了。”

聽他這麽說,夏莓才恍然。

原來已經七年了。

“七年了啊。”她靠在車椅背上, 覺得有點不真實,“真快。”

車行駛上高架,朝著家的方向開去,程清焰:“這次不用到處找酒店了,我們一起回家。”

她抿唇笑:“嗯。”

夏莓剛才在底下又喊又尖叫,嗓子不舒服,人也昏昏欲睡,沒一會兒就在車上睡著了。

程清焰看了她一眼,借著等紅燈的空檔將後座的毯子蓋到她身上。

等到了小區,停好車,程清焰解開安全帶,傾身靠近,在她唇角輕輕親了下,手指在她臉頰輕蹭了下,低聲:“莓莓,到家了。”

夏莓迷迷糊糊睜開眼。

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她揉了揉眼睛:“我睡著了?”

“嗯。”他帶著笑意,又親了親她,“回去**睡。”

兩人下了車,朝著電梯方向走。

夏風熱乎乎的,迎著腦門吹。

夏莓漸漸回想起剛才車上時的那個夢。

夢到2012年的夏天,她智齒疼,去拔了智齒。

也夢到2013年初的冬天,她拿著那顆智齒找了家DIY店做項鏈。

當時,那個店主跟她聊天時說起過自己年輕時用智齒做過手鏈,也送給了一個男生,雖然後來沒有在一起,但那個男生卻依舊是她這一生的真愛。

店主解釋說:因為很多時候,真愛之所以能成為真愛,都是因為它充滿了遺憾,遺憾讓愛變得純粹又偉大。

當時,夏莓對她的話並不理解。

現在她似乎懂了。

但她一點都不想要這種遺憾。

真愛也不需要依托遺憾才能顯得彌足珍貴。

“程清焰。”她忽然說。

“嗯?”他從口袋裏拿出鑰匙。

“你剛才說的話算數嗎?”

“什麽話?”

“你想成為我的丈夫。”

程清焰愣了下,鑰匙剛插進鎖眼,手一顫,門打開。

背後是光亮的走廊光,眼前是還沒關燈漆黑的房間。

兩人對視著。

程清焰喉結滑動,什麽話都沒能說出口。

夏莓也後知後覺地覺得不好意思,自己這話說的,跟逼婚似的,她移開眼,先一步走進房間,開了燈。

身後,程清焰聲音有些顫,竭力平穩住:“算數。”

夏莓心跳怦怦怦加快,幾乎要撞破胸腔。

“哦。”她抿了下唇,一邊換鞋一邊說,想讓這一刻的對話更加自然平靜,“那你挑個時間吧。”

話音剛落,程清焰忽然抵著她的腰將她完全壓向牆壁。

勉力維持住的平靜徹底被打破。

他呼吸都顯得淩亂,指尖滾燙,貼著她肌膚靠近,俯身迫切地吻住她嘴唇。

他這人學習技能滿點,在接吻這一環中也不例外,每次夏莓都已經被他吻到麵紅耳赤氣息不穩,他還麵不改色遊刃有餘。

夏莓能從他動作中感受到他的情緒,但實在招架不住。

於是她伸手,用力抵在他胸膛,推開他。

程清焰倒從善如流,一推就推開,接著按著夏莓的肩膀將她翻了個身,讓她麵對牆壁。

夏莓半折過身,緊緊攥住他手臂往下拽,阻止他動作。

程清焰沒反抗,順著她動作將手放到她腰側,下巴抵在她肩膀,熱烘烘地將身子貼到她後背。

他聲音很磁,又沉又啞:“莓莓。”

夏莓被這倆字弄得頭皮發麻。

像撒嬌。

耍賴。

……

折騰到深更半夜,夏莓已經累得連眼睛都睜不開,眼角泛著鮮豔的紅。

她迷迷糊糊中回憶,自己到底是說了什麽才遭來這樣的對待。

好像是問他想當她的丈夫這句話算數嗎。

然後又讓他挑個時間。

這人拿全國第一的時候都沒什麽反應,怎麽這會兒就那麽沉不住氣了。

夏莓當然知道程清焰是怎麽想的。

他無數次叫她公主。

在他眼裏,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公主下嫁當然是賞賜。

是對他最大的賞賜。

“……”

夏莓有點無語。

雖然明白程清焰的想法,但夏莓依舊難以理解。

不知道這人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改變不了這種想法,總是覺得她應該是被仰視、被愛慕、被攀登的。

不付出任何代價就得到公主,都仿佛成了對公主的褻瀆。

浴室門打開,被子被掀開,過了會兒,一個身體俯身壓過去。

程清焰摟著她,在她鼻尖親了下:“累不累?”

他身上都是好聞的沐浴露味,夏莓忍不住回抱住他,想起剛才的對待又覺得氣憤,於是在他背上用力掐了把。

程清焰隨她掐,什麽都沒說。

夏莓沒力氣開口說話,她覺得自己嗓子都已經壞了。

沒得到回應,程清焰便自知剛才過分了,自覺伸手在她腰上腿上按摩著。

過了會兒,他將頭埋在夏莓肩側,頭發半濕,他輕聲說:“那我們,明年就領證好不好?”

他打著商量的語氣,又刻意放柔的聲線。

像是生怕驚動什麽,又像是要哄騙未經世事的女孩兒踏足他的陷阱。

夏莓困得不行,聽到這話時還愣了下,啞著聲開口:“為什麽?”

“嗯?”他又在她臉上親了下,詢問,“那你想什麽時候?”

“……”

明天。

現在。

此時此刻。

夏莓心想。

但她覺得隻要她開了這個口,今天晚上怕是不用睡了。

夏莓困得睜不開眼,隻揉了揉他頭發,問:“為什麽明年,你有什麽計劃嗎?”

“這樣的事,總歸要提前跟夏叔叔說一聲的,等過年我們回柯北找他。”程清焰輕聲。

哦,我倒是把夏振寧給忘了。夏莓想。

“房子也還沒買,等再過兩個月,你公司附近有個新樓盤要開,我到時候提前去看看。”

“……”

夏莓是個隨意到極致的,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住的地方還是租的。

行吧,結婚需要買個房,也能理解。

“嗯。”夏莓應了聲,“就這兩件事兒?”

“還有,到明年,我公司應該就能有點成績了,之後的路也會好走很多。”程清焰緊緊抱著她,“我想證明,你嫁給我我不會讓你受委屈。”

“……”

她就知道。

夏莓忍不住嘟囔:“可我本來就不委屈。”

我求之不得呢。

夏莓心想。

程清焰輕壓在她身上,吻著她,夏莓被糾纏得又要出汗,忙推開他:“我要睡覺了。”

“莓莓。”

非常偶爾,程清焰也會有特別特別粘人的時候。

“……”

“你愛我嗎?”

“……”

夏莓累得隻想閉上嘴裝死。

他便湊過去又親她耳朵。

夏莓癢得蜷起腿,又扯得腿根酸痛,躺平回去,妥協道:“嗯嗯。”

聽著有些敷衍。

程清焰很輕地在她耳骨上咬了下,像在催促,堅持道:“說愛。”

夏莓其實很想笑。

覺得這樣的程清焰實在是很可愛。

他這反應倒像是被求了婚後向對方索要情話證明,而且容不得敷衍,必須得是鄭重的“我愛你”才能表明那番赤膽忠心。

但她剛才實在被折磨得太累了,連笑都發不出來,隻扯了下嘴角,程清焰大概沒能看見。

“嗯,我愛你。”

最後夏莓還是滿足了他。

程清焰側躺著將她摟進懷裏,許久沒說話。

他從前不曾敢奢望的夢,終於在這一天看到了方向。

在演唱會時他忽然對夏莓說“我想成為你的丈夫”,其實隻是為了回答她說的“你一定要成為你想要成為的人”。

當時他並沒有想過要得到夏莓的什麽回應。

從一開始,他對夏莓的愛就是不求回報的付出。

很多時候,真是應了網上那句話——我喜歡你是我的事,跟你有什麽關係?

所以夏莓的回應,對他而言,是出乎意料的意外之喜。

臥室裏很安靜。

夏莓已經睡著了,他卻遲遲難以入睡。

映著月光,程清焰看著夏莓的側臉,白皙幹淨,線條流暢,纖長的睫毛,挺翹的鼻尖,以及眼角暈開的濕潤鮮紅。

每一寸都沾染了他的痕跡。

半晌,回憶剛才她說的“我愛你”,他像是實在忍不住,勾起唇,輕笑出聲。

他在夏莓額頭蓋了個吻,低聲喚:“公主。”

他閉上眼,眼睫輕顫。

思緒回到八歲那年,那個在一瞬間跌落至穀底的孩子,被嘲諷、被詬病、被詆毀,周圍一片漆黑,隻剩下七嘴八舌的罵聲和橫眉冷對的食指。

再然後,他的世界破開一個洞,有光從洞頂漏下來。

他鋒利而尖銳的內裏,碰到這樣一束明晃晃、不加遮掩的光線,也隻能束手無策。

像是一隻滿身棱角的刺蝟,碰到一團柔軟的棉花,終於舒展開身子。

是這束光照亮了他的穀底。

化作力量,變成一雙手,將那個自卑、陰暗的少年拽起,一點點往上托起,拉出了那一片深淵。

陽光普渡。

夏莓半夢半醒間,隱約聽到程清焰極盡克製的聲音——

“公主。”

他說,“我真的好愛你。”

……

北京下了好幾場雪後,轉眼間便又到年關。

春節前兩人都是昏天暗地的忙碌,程清焰忙著公司項目又忙著學校期末周,而夏莓則出差成堆,滿世界的飛。

夏莓春節放假比程清焰早一天,正好今年黎枝語打算來北京跨年,感受一下北京濃鬱的跨年氣氛。

前段時間程清焰又買了輛新車,夏莓也終於熟練了車技。

現在他自己開那輛舊車,夏莓則開新車。

一大早夏莓就自己開著車去機場,黎枝語一見她那輛跑車就興奮地衝過去:“哇!好帥!好酷!莓莓!你現在是女強人了!”

“我還買不起呐。”夏莓笑起來,實話實說:“現在隻能算是成功男人背後的那個女人。”

“程清焰買的啊?”

“嗯。”

二人上車,黎枝語:“真好,學神就是學神,我之前聽張翔說起他,聽說他現在都自己創業辦公司了?”

夏莓笑了下:“嗯。”

“怎麽我就找不到這種好男人呢?”

夏莓側頭看她一眼,揚眉:“之前你朋友圈不是發過一張合照,新男友?”

“分了,海王。”黎枝語嗤聲,“長得都沒程清焰好看,憑什麽當海王。”

夏莓糾正道:“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比程清焰長得更好看的人了。”

“……”

停頓了會兒,黎枝語忽然好奇問:“莓莓,你一開始喜歡程清焰是因為他長得帥嗎?”

“不是吧,雖然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他帥,但我們一開始關係很尷尬,我不是還討厭過他一陣麽,後來才喜歡的。”

“喜歡他什麽?”

“全部。”

黎枝語翻了個白眼:“你這狗糧太過分了!”

夏莓笑:“不然呢,他有什麽缺點嗎?”

黎枝語認真想了想,發現還真沒有,於是歎氣:“老天太不公平了。”

“其實挺公平的。”夏莓說,“如果換成別人遭遇他所經曆了那一切,可能早就一蹶不振了。”

就像龐屏。

黎枝語一頓,沒說話。

夏莓目光變得柔和,複又回答了黎枝語一開始的問題:“我確定自己喜歡他的時候,其實是一個很平常的時候。”

“嗯?”

“讀高中時,有一次我和我爸吵架,離家出走,很晚了也不想出去,他就一直陪著我,兩個人都沒帶身份證,住不了酒店,最後那天我們就在人工湖那邊的長椅睡了一晚。”

聽她講著年少時候的事。

甚至黎枝語還能清晰地想象出那個畫麵,她知道是柯北哪一片人工湖,知道那邊的長椅是什麽樣的。

就好像親眼看到。

她心跳都有些快,年少時候的事,隻是想一想就覺得天真又浪漫。

“然後呢?”

“後來就是第二天還要上學,程清焰回家去拿我們倆的書包,我就去青雲——”

說到這,夏莓停頓了下,繼而道,“去青雲家的粥店買早點,給他打包了份,接著我遠遠看到他朝我走過來。”

夏莓笑了下:“周圍都是香樟樹,陽光從樹葉縫隙中漏下,程清焰就穿著幹淨的校服,頭發有點濕,被風吹得有點亂。”

“你記得這麽清楚啊?”

“嗯,這個畫麵跟印進腦子裏似 。”夏莓笑著說,“我那時候就覺得,我真的好喜歡他啊。”

就是那一瞬間,夏莓明確了自己的愛。

這份愛也許早就發端於更早的時候,

但在那一刻,就像決堤的河流,終於勢不可擋,將她淹沒。

於是,她就這樣愛上了程清焰,一直到如今。

“真好。”黎枝語說,“那你們什麽時候結婚?”

“可能快了吧,這次過年回柯北去見個家長。”

“你們還需要見家長?”

夏莓笑起來:“這次是跟他們說一聲我們準備領個證。”

“那程清焰是怎麽跟你求婚的?你哭了嗎!”黎枝語簡直好奇死了。

“求婚?”夏莓很理所當然,“我們沒有求婚,要真說有求婚的話,可能還是我先開了這個口,讓他挑個時間我們去領證。”

“……”

黎枝語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

“不對啊,程清焰對你那麽好,就生怕會委屈你,怎麽會沒跟你求婚,這儀式感可重要了!”

“這有什麽好委屈的。結婚雖然是嫁娶,但對我們倆來說沒差。”

夏莓說,“我盼這一天可盼了好幾年了,要不是他說要明年,我恨不得明天就拽著他去把證領了。”

“……”

夏莓心想,可惜她的程清焰自己腦補出一幅尋寶圖,想要擁有公主必須先渡過九九八十一難,以此表示衷心和虔誠。

她也隻能遷就他了。

這話她沒跟黎枝語說,怕又挨撒狗糧的罵名。

夏莓載著黎枝語去了一家很正宗的北京飯館兒,剛走進去就聽到一個聲音——

“莓莓!”王雨霏也在。

“這麽巧。”夏莓走上前,“你今天怎麽也在這兒?”

“回家過年前吃頓好的。”王雨霏性格爽快,朝黎枝語揮了揮手,“哈嘍。”

“哈嘍,我叫黎枝語,是莓莓的高中同學。”黎枝語說。

“王雨霏,莓莓的大學朋友。”

兩人性格都很直爽,都輪不到夏莓來介紹,隻補充了一句:“不同大學,她北大的。”

黎枝語“哇”了一聲。

王雨霏笑著擺手:“現在也就是個無業遊民。”

她是一個人來的,於是三人便一起拚了個桌一塊兒吃。

讀大學時,王雨霏追過陳以年幾年,聽他講過從前夏莓的光榮事跡,逃課打架一樣不落,成績吊車尾,張揚囂張到很多男生連喜歡都不敢。

和大學時績點排名總是第一的夏莓很不一樣,也因此,王雨霏對高中時的夏莓格外好奇,便問黎枝語她以前是不是真這樣。

“是啊。”黎枝語壓根不猶豫,“我們的明哲一姐。”

夏莓嗤聲:“明哲什麽時候還有這種名號了?”

黎枝語:“這不是默認的嗎,不然你說誰還能當這個一姐。”

“……”

“那一哥就是她那位男朋友?”王雨霏問。

黎枝語想了下:“不是吧,程清焰雖然很多女生喜歡,還是學神,但學校裏挺低調的,那還是陳以年更像一哥。”

王雨霏挑了下眉:“那時候是不是很多女生喜歡陳以年?”

“那肯定,他女朋友一個月換一個,隻要好看就行。”黎枝語說,“不過後來他突然就不交女朋友了。”

王雨霏笑著歎了口氣:“這麽多年了啊,那看來我和陳以年真是沒可能了”

黎枝語不知道這一茬,愣了下,看向夏莓。

夏莓點頭,表示就是她現在想的。

黎枝語不可思議:“你喜歡陳以年啊?”

王雨霏聳了聳肩,格外曠達:“追好幾年了。”

看她這反應並沒有難過,黎枝語也就實話實說:“那你還是趁早換個目標吧,雖然要是早幾年在高中時,你這長相跟陳以年告白肯定立馬就答應,不過誰讓感情這事兒還講究個先來後到呢。”

王雨霏靠著椅背,又笑著歎了口氣:“可惜了,我覺得他長得可符合我審美了。”

“……”

黎枝語覺得眼前這漂亮女人真是和自己想象完全不一樣:“其實你和陳以年還挺適合的。”

王雨霏點點頭:“是吧,可惜感情不是物以類聚。”

感情太奇怪了,充滿了陰差陽錯。

明明陳以年和唐青雲不是一路人,夏莓和程清焰也是完全不同的個體。

可卻又都喜歡了那麽久。

多情紈絝的陳以年在遇到唐青雲後,再也沒有交過女朋友。

翹課墊底的夏莓在遇到程清焰後,竟也考上了名校。

黎枝語吃完大半盤烤鴨,撐得捧著肚子打了個嗝:“對了莓莓,這次過年校慶正好還是老孟50歲生日,你去不去看他?”

老孟是他們高中班主任。

“好啊,我到時候跟程清焰一塊兒去。”夏莓說,“你呢?”

黎枝語:“我也去,在北京跨個年,待兩天我就也回柯北了。”

王雨霏說:“那你這幾天要是需要導遊就找我,我在這兒吃喝玩樂幾年了,還算熟悉。”

於是兩人互相加了微信。

吃過飯,夏莓將黎枝語送回酒店。

……

程清焰處理完過年前的全部工作,晚上回到家,兩人一塊兒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一大早就坐上了回柯北的飛機。

夏莓人還困著,一路都迷迷糊糊的,下飛機拿行李再到打車回家,一路都是程清焰牽著,沒動半點心思。

等回過神人已經在家裏了。

程清焰垂著眼,掐了把她的臉:“去睡一會兒?”

“嗯。”她轉身往樓上走,又停下,問,“夏振寧呢?”

“叔叔的航班下午到。”

夏莓點點頭,迷迷糊糊地回了臥室。

而程清焰則獨自出去買了些水果和鮮奶。

下午叔叔就回來了,他打算今天跟他提一下準備明年和夏莓領證的事,想到這,程清焰極其反常地覺得緊張。

甚至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不知道,怎樣才能顯得更加誠懇。

買了東西回來,程清焰洗幹淨水果,將一份草莓拿到樓上,剩餘的擺在客廳茶幾。

夏莓還在睡,他便放在床頭後下樓。

剛走下樓梯,夏振寧便推門進來。

“阿焰。”夏振寧看到他,“你們回來啦。”

“嗯,叔叔。”程清焰快步過去,“您不是4點的飛機嗎,我剛打算過去接您。”

“提了個航班。”夏振寧笑著說,“接我做什麽,我都沒什麽行李,打的就過來了。莓莓呢?”

“在樓上睡覺,昨晚也挺早休息的,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她一坐飛機就得困一天。”程清焰笑道。

夏振寧沒程清焰了解夏莓,對他說的關於夏莓的怪癖從來不知道,隻是笑笑:“是麽。”

畢竟從前在一起生活過,夏振寧不會在程清焰麵前拘束,進廚房開冰箱,拿出一罐茶葉看保質期。

程清焰走上前,拿過茶罐:“我來。”

他泡了一杯茶,端到茶幾上。

夏振寧:“你自己不喝嗎?”

“我不渴。”他停頓了下,站在他麵前,沉聲道,“叔叔,我有件事要跟您說。”

夏振寧喝茶的動作一頓,抬眼看他:“怎麽了?”

程清焰心跳很快,暗地裏攥緊拳頭,聲線沉而緩:“我和莓莓,打算明年領證結婚。”

他停頓了下,又道,“我想娶她。”

夏振寧愣了下,全然沒想到程清焰要和他說的是這件事。

沒有聽到夏振寧的回答,程清焰垂著的眼睫顫了下,垂在腿側的手心也憑空攥緊。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更加有力量,才能說服夏振寧。

他的聰明,在遇到這件事後好像完全失靈。

隻剩下束手無策,隻能盡可能地用最笨拙的方式來證明自己。

程清焰就這麽筆直地站在夏振寧麵前,脊背挺得很直,脖頸卻微微低下來,視線認真地看向沙發上的夏振寧。

“目前在北京我持股的有兩家公司,自己創業的那家公司今年已經敲定了幾個項目,明年就能有盈利,至於大學,我已經向學院院長申請了提前畢業,最快可能明年秋天就能畢業。”

程清焰喉結滑動,繼續說,“房子在兩個月前我就已經付了首付,明年交房,算是寬敞,離莓莓公司很近,地段也還可以。”

夏莓睡覺時拉了窗簾,這一覺睡得昏天暗地,她在**撲騰著翻了個身,一睜眼便看到放在床頭的草莓。

她吃了一顆,酸甜的果汁在唇齒間漾開,連帶著喚醒神經,總算是清醒了。

她磨磨蹭蹭下床,趿拉著拖鞋往下走。

忽然,她腳步一頓。

聽到程清焰的聲音。

“我知道,不管我現在怎樣努力地去做出成績,都不能抵消我的過去。”

“莓莓天真又熱烈,本來不該跟我這樣的人在一起,反倒讓她傷心那麽多年。”

“我出來後處理完程誌遠的身後事就立馬用幾乎身上所有的積蓄買了去北京的機票、租了北京的房子,因為我答應過她,我會一直陪著她,我也會和她一起去北京。”

隻要是我答應過她的,我拚盡全力都會實現。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顯得格外虛邈,卻又因為尾音裏的顫意變得格外珍貴沉重。

夏莓站在樓梯上,很輕地眨了下眼,聽他繼續說。

“但當時也很認真地考慮過,去了北京,我到底要不要再出現在她麵前,還是隻是在她身後默默看著就好。”

“我希望她過得好,已經徹底走出來,有了屬於她自己精彩的人生,但我又實在忍不住自己想要靠近她的衝動。”

“就這樣猶豫著,一直在她身邊,像個偷窺者一樣,跟了兩天。”

夏莓愣了下。

恍然想起當時的場景。

她在人來人往的北京,看到了來自南錫市的煙。

這種煙夏莓在北京從來沒有看到別人抽過,這支煙蒂本不應該出現在北京,所以夏莓在那瞬間湧上一種強烈的預感——是他。

到後來,她對那一次的重逢也隻以為是巧合,從來沒想過,程清焰就是會出現在那裏,就是站在無人知曉的暗處保護她。

她早該想到的。

夏莓幾乎難以想象。

那個曾經如風的少年,一朝入獄,再重見天日已經是五年半後,孑然一身,來到陌生喧囂的北京,淪落到幾乎顛沛流離的地步。

當時的他,會是怎樣的感受。

又是怎樣,默默無語地跟在她身後兩天,沒有打擾。

“後來我還是沒忍住,擅自、再次進入了莓莓的生活。”

“我朝她走過去的那一刻,我跟自己保證。”

他一字一頓,說的極為清晰:

“這一次,我一定會守護好她,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她。”

“我要讓我的公主平安喜樂,一生順利,不管她是不是還需要我。”

夏莓鼻尖一酸,眼圈泛紅,用力睜大眼不讓眼淚流下來。

“所幸——”

“她在等我。”

“叔叔,從我的17歲到我將來離開這個人世,我都能保證,我會對莓莓很好,我不會讓她有一刻後悔嫁給我。”

夕陽掃過窗欞,灑進客廳。

溫柔鋪開。

程清焰周身都泛開一圈隱約的淡淡光圈。

夏莓看著他,仿佛看到了從前那個少年。

那個在漆黑之地點燃起星星火焰的少年。

少年說:“她是我終其一生攀登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