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牙疼

這處宅子雖然是在夏振寧名下, 但當時裝修都是她媽媽負責的,請了一個法國的設計師,設計得很法式風情, 陽台和花園滿是各類花草。

不過沒兩年,這陽台就沒人打理了, 花草雜亂無章, 後來媽媽就直接找人全部清了出去。

夏莓不愛曬太陽,連窗簾都常年拉上,都快忘了這陽台的存在。

她在**發了好一會兒呆,似乎在決定要不要去陽台, 最後終於慢吞吞地爬下床,打開了通向陽台的那扇門。

常年不開,門有些鏽了, 夏莓費了點力才打開。

程清焰的房間就在隔壁,兩個陽台中間用黑色的鐵欄杆隔斷,不高,隻到腰腹位置。

他比夏莓早出來, 已經抽完一支煙, 隔著煙霧看向她。

她走過去:“你怎麽知道我不開心?”

“猜的。”他輕描淡寫。

夏莓“切”聲,手臂搭在欄杆上吹風, 問:“你為什麽總是那麽晚回來。”

“有點事。”

夏莓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程清焰和她對視一眼,笑了:“不是參加了機甲大師賽, 要做一個能夠參加比賽的機器人。”

夏莓不可思議:“一個人做嗎?”

“嗯, 我認識一個教授,有時候會去他的研究所幫他弄些項目上的事, 可以借用他那邊的設備,自己做不算難。”

“……”

夏莓心說這是有沒有設備的問題嗎!

“我心情更差了。”

“嗯?”

“感覺到了碾壓。”

程清焰輕笑一聲, 嗓音帶著些鼻音,在夏夜中竟然能聽出些許難言的溫柔和縱容。

夏莓無聲地摸了摸鼻子。

程清焰忽然直起身:“等我一下。”

“什麽?”

他說完就進屋,很快出來,手裏多了個東西,下麵是兩根帶坡度的鐵支架,中間是白色的小方盒,方盒上延展出四條“翅膀”,每個“翅膀”上是兩片螺旋槳。

夏莓愣了愣:“這是什麽?”

“無人機。”

夏莓對無人機算是有過了解,她喜歡五月天,五月天演唱會應援的時候看到粉絲用這玩意兒拉橫幅,聽說價格還挺貴的。

“你買這個幹嘛?”

“做的。”

“?”

他語氣自然到好像是在說“吃了”。

兄弟,你這逼裝得就有點太過了吧?

就這上千上萬的東西你隨隨便便就做出來了???

“這不算難,跟竹蜻蜓差不多,就多了個平衡和飛控。”程清焰輕描淡寫解釋,把手裏的遙控遞給她,“你要玩麽?”

“……我不會。”

“很簡單。”

程清焰把無人機放到陽台前,而後將遙控開關上推到“ON”的標誌。

那無人機便緩緩上升,停在半空中,而後他推動搖杆,無人機便穩穩地朝夏莓的方向飛過來,懸在她頭頂。

程清焰把遙控給她。

夏莓試探性地將搖杆往前推了下,無人機便往外穩穩飛出一截。

“哇。”她眼睛一亮。

又握著搖杆轉了個圈,無人機也跟著轉了個圈,非常聽話。

2012年,機器人還沒怎麽普及,聽得最多的也就是掃地機器人,夏莓第一次親手操控無人機,這感覺很異樣,好像在探索新大陸。

“有些無人機是不是還能航拍啊?”夏莓問。

“這個也可以,按左下角那個紅色的鍵就可以。”

“能拍照嗎?”

“可以。”

“怎麽拍?”

程清焰忽然將手伸過來,輕輕握住夏莓正抓著搖杆的手。

夏莓甚至都不記得他是怎麽操作的,隻是在那一刻仿佛渾身都被他身上的氣味裹挾,帶著夏日暑氣的清冽煙草味。

程清焰的手溫熱而幹燥。

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這樣。”她聽到程清焰在她耳邊低聲說。

夏莓抬頭,看到無人機底部的攝像頭緩緩抬起來,對上他們的臉。

“再按一下就會拍照。”

夏莓下意識地就按下去。

“哢嚓”一聲。

她回過神,舔了舔唇,問,“這不是膠片機吧?”

“不是,你手機連個藍牙,導出就可以。”

夏莓連了藍牙,果然接收到一張照片。

她點開看。

照片裏,兩人隔著中間的鐵欄杆,距離卻很近,程清焰一隻手包在她手背外,他微仰著頭看向鏡頭,臉上帶著些漫不經心的笑意,漆黑的眼睛也因此聚起一些光芒。

而她沒有看鏡頭,視線向下,停在兩人握住的手上,血氣剛剛上湧到脖子,還沒到臉,畫麵就定格在這一刻。

夏莓“啪”一下,將手機摁滅倒扣。

“這是你為了比賽做的嗎?”夏莓迅速換了個話題。

“不是,比賽要對抗型機器人,還在設計草圖,沒那麽快。”

“對抗型?”

“就是機器人打架。”

“那挺適合你。”

程清焰笑了聲。

已經晚上十點多,本來也該各自回去睡覺了,但他們沒有人開這個口。

過了會兒,夏莓問:“那你未來,就是要做這些嗎?”

“也許吧。”他漫不經心,又摸出一支煙,一手攏著風點燃,吸一口,側頭,“你呢?”

“我不知道,我沒什麽特別喜歡的事,就想開開心心的。”

他笑:“那就開開心心的。”

“但是我下個月就開心不了了。”

“為什麽?”

夏莓歎口氣:“下個月有五月天的演唱會,2012年的演唱會,世界末日的演唱會,巡回演唱會的最後一場!那主題曲還是《諾亞方舟》呢,我沒搶到票,黃牛票都沒搶到,要是世界末日是真的,我就連阿信最後一場演唱會都看不到了。”

程清焰是知道夏莓喜歡五月天的。

他聽到過幾次從隔壁房間傳來的五月天的音樂聲。

“你還信世界末日?”

“不太信。”

“那就等末日後再去。”

“到那時候我可能也搶不到票,五月天的票太難搶了。”夏莓突然想到什麽,“對了,你會不會寫那種程序,就自動搶票的那種?”

程清焰笑了笑,也不答會不會,隻說:“下回我給你搶。”

他將那無人機收回來,停在夏莓腳邊,又把遙控遞回給她:“要麽?”

夏莓愣了下。

她不是在收不收禮物方麵很計較的人,但她覺得接受得太快又不太對。

“為什麽?”她問。

“禮尚往來。”程清焰笑著說,“公主哄我這麽多回,微臣也該哄一下公主。”

夏莓終於笑起來,“哦”了一聲。

在盧蓉的要求下,夏振寧沒再繼續忙工作,而是在家裏暫時休息下來。

和一個幾乎不熟悉的親生父親,以及他現在的另一半生活在同個屋簷下,總有種說不出來的別扭。

頭天夏莓正常時間回家,跟夏振寧和盧阿姨一起吃了頓飯,吃得差點消化不良,後麵放學後就找借口在外麵吃了飯再回去,一回去就躲進自己房間裏不出來。

有時候跟陳以年他們一塊兒出去吃,有時候就去唐青雲家粥店裏解決晚飯。

到九月下旬,運動會陸續開始報名。

除了田賽徑賽外,這次把籃球賽也放了進來,算團體分。

於是陳以年一群人傍晚常留在學校籃球館裏打球,夏莓沒處可去,就去看他們打球,當個裁判,日子過得無所事事。

程清焰依舊忙著機甲大師賽的事。

不回家吃飯是常態。

課上,夏莓趴在桌上,越想越氣,直接伸腿朝程清焰那踢了腳:“叛徒!”

他正寫試卷,筆劃破試卷,垂眼看向她:“什麽?”

“不能同甘共苦的叛徒。”

程清焰能察覺自從夏振寧回來後她心情就不好,笑了下,很隨意地說:“那你放學跟我走。”

“才不要。”夏莓很有骨氣,“我又不是拖油瓶,還到處跟人。”

“那就在教室學英語,等我結束了跟你一起回。”程清焰說,“你是不是忘了之前答應英語老師的了?”

“……”

還真忘了。

下回月考英語不考前二就要家訪。

國慶假期後就是月考,還有十幾天。

她立馬坐起來,打開英語書翻開,看了還沒一分鍾,又重新趴了回去:“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聽說可以租個家長冒充演戲。”

“你覺得這樣能糊弄過去?”

“……”

好吧,肯定不行。

不然夏莓也不能這麽怕被叫家長。

夏莓重新坐起來,繼續看英語書,這回看了三分鍾,然後又被打斷了。

一個男生急匆匆地衝進教室:“誒,你們聽說沒,最近學校外麵好像有變態!”

眾人的好奇心立馬被勾起:“什麽變態什麽變態?”

“暴露狂!我剛才在辦公室,看到有警察在和老師說讓提醒一下大家呢!聽說還沒有抓到!”

“暴露狂?!就是不穿衣服在街上裸|奔的那種?”

“不止!聽說就在那些黑乎乎的小巷子裏,碰到落單的人就對著人脫褲子。”

“我靠這麽變態!這要是碰到得嚇死了吧?”

其中一個男生回:“男生有什麽好怕的,大不了跟他比一比,說不定那變態也要有陰影了。”

黃色笑話,一群人哈哈大笑,罵他不要臉。

很快班主任就進來了,表情嚴肅,讓大家安靜,說的正是這件事。

讓大家以後放學不要在學校附近逗留,盡快回家,讓父母接送或者結伴同行,實在無法協調的可以申請暫時住宿舍。

因為這件事,學校為了督促大家盡早回家,放學後連籃球館也不開放了。

陳以年他們便去學校外的一家露天籃球場。

夏末的夕陽依舊很曬,夏莓不想被曬,也沒跟著去籃球場了,就找了附近一家咖啡店,點了杯果茶和豆乳抹茶蛋糕。

閑著沒事,又想起程清焰的話,認命地拿出了一張英語卷子。

這試卷難度挺大,很多複雜語法。

以前夏莓做英語卷子都是靠語感,大概是有些語言天賦,語感很準,但多多少少總會有不對的時候,要是想坐穩第二名靠語感就不穩了。

她一邊回憶自己記得的零星語法,一邊眉頭越皺越緊。

這都什麽玩意兒!

想了想,她拍了張照發給程清焰。

[夏日草莓:兄弟,英語試卷做完了嗎?]

過了十分鍾他才回複,大概在忙。

[程清焰:?]

[程清焰:沒有。]

夏莓覺得那個問號應該是回她那聲“兄弟”的。

又過了會兒,程清焰回:[第28題錯了。]

是她剛才隨手拍的那張照片上有的一題。

現做的啊……

[夏日草莓:那是B?]

[程清焰:嗯。]

[夏日草莓:為什麽?]

程清焰發來一條語音,聲音清冽,講得很細致,先給她分了主謂賓從,而後是語法,再是排除其他選項的理由。

不愧是學神,夏莓醍醐灌頂。

後麵夏莓把不確定的題都發給程清焰,十來題,終於做完這張卷子,夏莓發了個“抱拳”的表情給他。

[程清焰:你還在外麵?]

夏莓給他發了咖啡廳的定位。

[程清焰:一個人?]

[夏莓:嗯。]

自從上回遇到程誌遠後,每回放學程清焰都會問她怎麽回去,不過程誌遠都沒有再出現過,看來是沒打聽到他們的學校。

柯北不像南錫,程誌遠打聽人不方便。

所以程清焰後來也沒天天問,知道她會和朋友一起,她朋友多,總不會落單。

[程清焰:什麽時候回去?]

夏莓算算他們打完籃球的時間:[八點半吧。]

[程清焰:嗯。]

最近程清焰跟的那個教授接了一個新的科研項目,知道他要忙競賽,所以沒把活分給他。

於是這些活便全部分到了教授底下的學生手裏。

偏偏這回的項目還特別難,很新穎,全得靠摸索著過河,光前期的數據整理就讓人束手無策。

那頭一個學姐正在慫恿旁邊的男生:“你幫我把這些數據處理好,我請你吃飯。”

“這生意虧本,不幹,熬完這些數據眼睛都要瞎了。”

學姐痛苦哀嚎:“那怎麽辦啊,我昨天看我眼下都長細紋了!”

“咱們這行業,細紋算什麽,能留住頭發就不錯了,知足吧你。”

“我不管,這數據我處理不了,俞哥,你幫我這個忙,條件隨你提!我都答應!”

“我可處理不了,這天天待研究所裏我女朋友都跟我鬧了,忙完這些就要去陪她了。”

“對了,我這邊有兩張演唱會門票,五月天,國慶假期的,你幫我做數據,我把票送你,你跟你女朋友去看唄,順便聯絡聯絡感情,多好。”

“我們都訂好國慶旅遊的機票了,去海南,哪有空去上海聽演唱會。”

程清焰一頓,抬頭,問:“要處理的是什麽數據?”

那學姐立馬轉頭看他,眼睛都亮了。

他們都清楚程清焰的能力,這行業從來不嫌人年輕,隻會嫌人老,資曆可打不過年輕鮮活的創造力。

“你可以嗎!”學姐抱著筆記本跑到他旁邊,給他看要處理的內容。

程清焰掃了一眼:“可以。”

學姐激動得差點抱住他,成了說“謝謝”的複讀機。

一個學長扭頭說:“阿焰,你看清楚沒啊,別被她騙了,這麽多數據不熬幾個通宵肯定是幹不完的。”

學姐生怕他反悔,打了那人一拳:“你要什麽條件都可以,隻要你幫我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

處理這些數據難度是一回事,主要是量實在太大,還容不得一個細節出錯。

萬一出錯重新校對才是最頭大的事。

程清焰:“你剛才說的那兩張演唱會門票,賣給我吧。”

“這話就見外了,賣什麽賣,本來就該給你。”學姐立馬從包裏摸出那兩張剛郵到的門票,片刻後,眯了眯眼,看著眼前這個長相出眾的弟弟,低聲問,“你這是要送人?”

“嗯。”

其他人也立馬聽出端倪,問:“男的女的?”

他停頓了下,說:“女的。”

“交女朋友了啊!”

“不是女朋友。”

“你怎麽還瞞著咱們呢,咱們又不是學校老師,不抓早戀。”俞哥也說:“你急匆匆走的那回我就覺得不對勁了,也是找女朋友去了吧?”

“……”

程清焰笑了笑:“真不是。”而後換了話題,“學姐,你把數據包發給我。”

這項任務工程量巨大,時間還緊。

程清焰把自己本來在準備的東西擱置,先著手處理這一些。

到19點45分,鬧鍾響了。

程清焰收了東西起身。

“這麽早走啦?”

“嗯,有點事。”

程清焰坐上公交,那學姐給他發了條信息,是演唱會的信息。

10月4號,五月天2012諾亞方舟世界巡回演唱會最後一場,上海虹口足球場,兩張內場連票。

他想起那晚小姑娘耷拉著眉眼,不怎麽開心地說“要是世界末日是真的,我就連阿信最後一場演唱會都看不到了”。

程清焰很輕地提了下嘴角。

這回能看到了。

世界末日前,最後一場演唱會。

坐車到夏莓發給他的咖啡店地址。

程清焰下車,與此同時聽到街對麵傳來一陣笑聲。

他抬眼看去,腳步一頓。

夏莓手裏捧著飲料,旁邊四五好友,陳以年臂彎夾了個籃球,剛剛打完球,滿身是汗。

夏莓蹙著眉,躲得遠遠的,抽了張餐巾紙,提了一個角翹著蘭花指遞過去,一臉嫌棄。

陳以年故意朝她伸出汗津津的手,被她一巴掌拍掉了,一通怒罵。

程清焰抿了下唇,沒走上前。

夏莓沒想到他們能打這麽晚,剛才一個人在咖啡廳裏甚至還多做了四篇閱讀理解,接著就到了極限,再也看不進去,又玩了幾局遊戲。

她餓得不行,跟他們一塊兒去吃晚飯。

男生一碰到籃球賽就激起勝負欲,飯桌上還在聊到時的戰術,夏莓托著腮聽,一耳進一耳出,好一會兒才問了句:“你們能拿第幾啊?”

“膽子大點,直接問,能超第二名幾分。”

“……”

邊聊邊吃,等吃完已經九點半,把晚飯吃成了夜宵。

夏莓打了輛車回家。

到家時夏振寧不在樓下,估計已經睡覺了,她鬆了口氣,覺得今天運氣不錯。

然後便看到隔壁燈也亮著。

這人今天回來得挺早的嘛,夏莓心想。

她蹦蹦噠噠上樓,忽然,程清焰臥室房門拉開。

臥室內的燈光灑出來。

夏莓眨了眨眼,抬手跟他打了個招呼:“早啊。”

他耷拉著眼皮睨她:“不早。”

“……”

夏莓剛要吐槽,主臥發出響聲,盧阿姨走出來:“莓莓回來啦,吃晚飯了嗎?”

“吃過了。”她下意識後退一步,跟程清焰拉開距離,“我先回房了盧阿姨。”

她回了臥室,聽到外麵盧蓉跟程清焰說了幾句。

想了想,夏莓拿出手機給他發信息:[剛才有事嗎?]

[程清焰:陽台。]

夏莓彎了下唇,這回步子輕盈地就往陽台走過去。

程清焰應該剛洗過澡,白色T恤領口鬆垮,露出瘦削的鎖骨,風一吹就能聞到他身上和衣服上的清冽味道。

然後他從口袋裏摸出什麽。

“什麽東西?”她低頭。

——五月天世界巡回演唱會•上海站,兩張。

夏莓睜大眼,徹底愣住,“這……”

“演唱會。”程清焰依舊輕描淡寫的,“不是說想去?”

“你怎麽弄到票的?!”夏莓眼睛瞬間亮了,亮晶晶地看著他,“我問了好多人都說買不到了!”

“正好有個朋友去不了,給我了。”

夏莓開心得人都要蹦起來:“啊啊啊啊我太愛你了!”

下一秒,夏莓愣住了,程清焰也愣住了。

夏莓臉瞬間漲紅,磕磕絆絆想要解釋,卻覺得怎麽說都不對勁。

“我說了要給你嗎?”程清焰忽然說。

“啊?”

你難不成是特地拿來跟我炫耀的嗎???

不能這樣吧???

“給你也不是不行。”他模樣輕慢,懶洋洋地倚在一邊,眼尾下垂時顯出一點戲謔和風流,“叫聲好聽的。”

“……”

好、好你這個畜生……

你這不是耍賴皮嗎?!

但是門票還在他手裏,夏莓不能輕舉妄動。

好聽的。

對於男生來說的,好聽的。

夏莓代入了一下,如果是陳以年,他想聽到什麽。

然後她眨了眨眼,試探性的:“爹?”

“……”

因為這張門票,程清焰先是成了學姐的再生父母,現在又成了夏莓的爹。

“你再大聲點,猜猜一會兒你爸聽到了是你被揍還是我被揍。”

“……”

的確,他們這個關係叫“爹”是不妥的。

夏莓又想了想,然後不知是想到什麽,緋紅從脖子開始慢慢往上蔓延開來。

她盯著程清焰手裏的兩張門票,心裏默念三遍“成大事者能屈能伸!”。

然後——

“哥。”

她聲音又快又輕,轉瞬即逝,甚至都讓人懷疑剛才那一聲到底是幻覺還是真實。

但程清焰聽清楚了。

跟上回遇到龐屏時的那聲脆生生的“哥”不一樣,現在小姑娘臉頰通紅,看上去像豁出去了,睫毛也顫個不停,鮮活生動,每一個細節都讓人移不開眼。

程清焰後悔了。

他說那句“叫聲好聽的”隻是為了緩解夏莓當下口不擇言的尷尬,卻沒想到最後遭殃的是自己。

夏莓叫完那聲“哥”,程清焰許久沒反應,於是又抬起眼看他,卻驚奇地發現他耳朵尖兒紅了,淡淡的粉。

他皮膚白,那一點粉就格外明顯,不多,就一塊,像是被撓出來的。

但夏莓很清楚,剛才沒有的。

發現了這一點,她那點難堪立馬煙消雲散,甚至還想得寸進尺。

所以,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是至理名言。

夏莓雙手背在身後,笑眯眯的,上身朝他傾靠過去,因為身高差距,她說話時熱氣剛好打在他下巴和喉結。

“哥哥。”她還伸出兩根手指,扯起他的衣擺,左右晃了晃,“你送給我嘛哥哥。”

程清焰皺眉,喉結滑動,咬了下牙:“閉嘴。”

夏莓靠在牆上笑得停不下來。

這種事,有過一次就習慣了。

夏莓笑著問:“夠好聽嗎哥哥?”

程清焰被她這一聲接一聲弄得太陽穴直跳,不耐煩,直接將門票遞過去:“拿了滾。”

夏莓隻抽了一張,又非常慷慨地一句:“謝謝哥哥。”

“哥”還不夠,她現在要叫“哥哥”。

“一張夠了?”程清焰揚眉,“不跟你朋友一起去?”

他想起剛才在咖啡廳外的場景。

夏莓最不缺的就是朋友,好像和什麽人都能成為朋友,性格熱烈又張揚。

跟他不一樣。

那些過往都塑成堅硬的銅牆鐵壁,將他包圍,阻斷周遭的人。

夏莓愣了下,問:“你不跟我一起嗎?”

程清焰一頓,抬眼看她,沒說話。

夏莓眨了眨眼:“可是我想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