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牙疼

第二天是周末,夏莓終於可以舒舒服服睡到自然醒,隻有中飯下樓一趟,吃完又窩回**。

程清焰似乎今早就出去了,中飯也沒回來吃。

嘖,大忙人。

群裏有人喊她出來玩,夏莓說腿疼,拒了。

腳踝其實傷得並不重,冰敷後再抹藥的步驟也是對的,昨天把淤血全發出來後今天就明顯好多了。

一直躺到傍晚夏莓才下樓,正好程清焰開門進屋。

夏莓腳步一頓,張了張嘴,又閉回去。

她和程清焰現在的關係有點微妙。

其實在沒旁人時,他們關係挺好的,但一旦有其他人存在,兩人就很自覺地處在“不熟”的關係裏。

就像現在,夏莓連打聲招呼都猶豫。

而在這時,樓上傳來響聲,盧蓉拉著個行李箱,看到兩人:“都在呢,莓莓,剛才你爸爸給我打電話,說去工地檢查時被高處的磚塊砸了下,我要過去幾天。”

夏莓愣了下:“嚴重嗎?”

“不嚴重,帶了安全帽的,就是有點輕微腦震**,他身邊沒個能細心照顧的,所以我去一趟。”

話雖這麽說,盧蓉樣子卻很急。

程清焰幾步跨上樓,替她把行李箱拎下樓。

盧蓉:“我給張姨給打過電話了,明天她就能來了,不過今天晚飯你們要自己解決一下,點外賣或者去外麵吃。”

程清焰:“行。”

“那我先走了,怕趕不上飛機。”盧蓉匆匆換鞋,“阿焰,你照顧好莓莓。”

“莓莓”兩個字尾音有些飄,聽著像“妹妹”。

夏莓一頓,餘光去找程清焰。

他麵色不變,隻喉結滑動了下:“嗯。”

司機已經在外麵,盧蓉很快走了,屋裏隻剩下兩人。

夏莓從冰箱裏拿出一瓶飲料,開了電視坐進沙發。

夏振寧有許多房地產業,做事又仔細,常去工地檢查,夏莓隱約記得小時候他去工地時也受傷過一次。

媽媽接到電話,隻問夏振寧需不需要派律師去處理。

和盧阿姨完全不一樣的反應。

她媽媽是個真正的女強人,就連自己生病受傷都不當回事,更不用說拋下工作去外地看丈夫。

其實早就能從這些細節看到未來的蛛絲馬跡。

她腦中胡思亂想,過去的畫麵像舊電影回放,也在這時,她指尖突然一涼。

程清焰不知什麽時候走到她身邊,拎起她捏著的飲料瓶,擰開。

夏莓剛才發呆,他以為她是擰不開瓶蓋。

她看著茶幾上開了蓋的飲料,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瓶身上水珠連成串往下墜,她忽然覺得喉嚨有點癢。

夏莓嘟囔:“渣男。”

“什麽?”

“渣男。”

“……”

半晌,程清焰輕笑一聲:“怎麽看出來的?”

夏莓指了指飲料瓶。

程清焰挑眉:“大小姐嬌生慣養擰不開瓶蓋,我幫大小姐開了還要挨罵?”

“重點是這個嗎?”夏莓沒好氣,“重點是到處給女生開瓶蓋!現在暖男是個貶義詞知道嗎?”

“我還給誰開瓶蓋了?”程清焰問了個質樸的問題。

夏莓愣住了。

好像……還真沒有。

程清焰在學校裏那群女生眼中簡直是高冷的代名詞,要是說他是暖男恐怕沒人會信。

夏莓捧起飲料喝了口,冰冰涼涼地澆滅餘下的熱,不說話了。

程清焰不跟她一般見識,看了眼時間,問:“晚飯去外麵還是點外賣。”

“外賣。”

“吃什麽?”他點開APP。

夏莓現在渾身不自在:“分開點吧。”

程清焰點點頭,也不堅持。

電視上正在回放某檔歌手選秀節目的總決賽,夏莓點開外賣APP,挑了半天,買了一份日式燒肉飯。

等她的外賣送到時,程清焰都已經吃完了,順手幫她把外賣拿進來。

“在哪吃?”程清焰問。

夏莓懶得動:“這。”

於是程清焰把外賣拿到茶幾,而後在她旁邊坐下了。

隨著這動作,沙發往下陷了陷。

夏莓忍不住側頭看他一眼。

外麵天已經半暗,房間裏卻沒開燈,隻有電視機發出的光,程清焰往後靠著,懶散輕慢,視線很輕地落在電視屏幕上,也不知到底有沒有在看。

和他平時的樣子不太像。

少見他這樣放鬆。

注意到夏莓的視線,他看過來,眼睛黑漆漆的:“怎麽?”

“沒怎麽。”夏莓收回視線,夾了一塊蝦仁放進嘴裏。

忽然,她嘶一下,捂住側臉。

“又牙疼?”

“嗯。”夏莓忍不住罵了句髒話,“這破牙齒動不動就疼一下。”

她摸出手機,想買個止疼藥。

“等會兒。”程清焰忽然說,“我看看。”

“什麽……”

話音未落,程清焰忽然托住她下巴往上抬,微涼的拇指扣在夏莓臉頰。

她睫毛飛快扇動了兩下,看著程清焰微微低下頸,她好像呼吸不了,又好像周遭都被程清焰身上的味道充斥,心跳像打鼓。

就當夏莓覺得自己要窒息時,程清焰終於鬆開她。

“阻生智齒。”他說。

夏莓覺得臉上發燙:“什麽?”

程清焰換了個簡單明了的表達方式:“要拔。”

“……”

拔牙。

夏莓腦海中立馬浮現出《電鋸驚魂》拿著鋸子砍人的畫麵。

她腳一縮,想要拒絕,程清焰已經迅速給她在網上預約好了拔牙,叮咚一聲,提示預約成功。

夏莓睜大眼:“我不去!”

“發炎了。”

“要去你自己去。”

“會打麻藥。”

夏莓:“我才不是怕疼。”

程清焰笑了聲,嘲諷意味十足,明顯不信。

夏莓又拋出個理由:“而且我聽人說,長智齒是遇見真愛的標誌,你現在要拔我智齒,這不就是要毀我真愛嗎!”

“你還信這個?”他挑了下眉,又笑了聲,漫不經心問,“那你長智齒時遇到誰了?”

夏莓被他幾句話弄得炸毛,猛地抬眼去瞪他。

卻又在四目相觸時忽然啞了火。

房間內光線昏暗又柔和,電視裏正在唱一首溫柔繾綣的音樂,也許是因為這些背景,此刻的程清焰那雙總黑沉沉的眸子也透著些光亮,折射出一種溫柔又曖昧的光。

夏莓靜下來了,大腦後知後覺地過了遍他剛才的話。

那你長智齒時遇到誰了?

遇到你了。

要命。

夏莓含混著回:“沒遇到誰。”

像是為了自證什麽,她起身,“算了,拔就拔,走吧。”

變卦太突然,程清焰愣了下,忽然意識到些什麽,摸了下鼻子,輕咳一聲,跟著夏莓出去。

一般的醫院牙科晚上都不開門,程清焰預定的是一家私立牙科醫院。

因為剛才那些,兩人之間又**開一點別扭的氣氛。

夏莓腳還沒好全,就在休息區坐著,看著程清焰過去給她去掛號。

那窗口的小姐姐原本工作一天累得很,木著張臉走流程,到程清焰,小姐姐抬眼看他兩秒,人坐正了,連帶聲音也放溫柔許多。

夏莓眯了下眼。

不愧是渣男,這勾人勁兒。

程清焰掛了號,拿著單子走回到夏莓旁邊:“走吧。”

夏莓當作剛才什麽都沒看見,起身,又聽到他問:“要背麽。”

“……”

渣男!

“不用,不怎麽疼了。”

這麽晚了,這家醫院裏人卻很多,要在診室外等會兒。

夏莓摸出手機,先刷了遍朋友圈,又掃了遍群裏99+的聊天記錄,還沒輪到她,於是百無聊賴地點開搜索引擎。

——拔智齒會錯過真愛嗎?

她點進其中一條。

“智齒又叫愛情齒,因為拔智齒很疼,就像戀人分手時的感覺。當然你也可以把智齒送給你男朋友,作為你身體的一部分,代表著能夠廝守終身。”

噫。

送牙齒。

聽著有點變態。

夏莓關了手機,滿腦子都是那句“因為拔智齒很疼”,越等越怕,就要想辦法溜走時,護士走出來,喊了一聲:“下一位,夏莓!”

她腳一縮,做了個逃跑的預備動作。

旁邊程清焰就已經抬了下手:“這裏。”

“……”

不過拔牙的過程跟夏莓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牙醫很專業,做了局部的浸潤麻醉,拔得也很快,夏莓沒感覺到一點痛就結束了。

“好了,你這顆牙拔得早,牙根還不深,出血也不多,等麻藥退了後會稍微疼一下,不會很疼,放心。”牙醫說。

夏莓點頭,看到一旁盒子裏帶著血絲的智齒。

她頓了頓,忽然問:“這個我能拿回去嗎?”

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要求變態,但醫生沒露出奇怪神色,很多人都會這麽做,民間有各種關於拔掉的牙齒要放到哪裏的說法。

“可以啊。”

她把那枚智齒放到水裏衝幹淨,放進口袋,咬著止血棉花出去。

“好了?”程清焰站起身。

“嗯。”

一旁護士交代注意事項:“等麻醉過了後才能進食,不過一會兒要是疼得厲害的話可以吃點冰淇淋,有止疼效果的。”

這家醫院在舊城區,位置很偏。

夏莓吐掉止血棉,麻藥慢慢退去,開始疼了。

她皺了下眉:“我要吃冰淇淋。”

程清焰看了她一眼,拿出手機看最近的冷飲店。

距離八百米。

他垂眼看夏莓的腳。

她穿了條水藍色的牛仔短褲,細長的腿,腳踝處的淤青散了不少。

程清焰收回視線:“走吧。”

夏莓不認路,跟著他走。

再往前一片地方快拆遷了,周圍被黃色牌子攔起來,他們跟著導航從窄路進去,都是小路,終於到那家冷飲店。

店外一張紙上還寫著“即將關店,一律五折”。

夏莓買了個原味冰淇淋,冰冰涼涼,果然能緩急痛楚。

“你吃嗎?”夏莓偏頭問。

“不吃。”程清焰在叫車回去。

這一片地破得很,路麵凹凸不平,很多碎石子兒,路燈也忽明忽暗,夏莓腳還沒好全,走這種路不舒服。

程清焰把定位確定在這家奶茶店。

這時聽到旁邊的破小區裏傳來腳步聲,生了鏽的防盜門推開,吱嘎一聲,在僻巷中很突兀。

夏莓察覺到身側的程清焰脊背一僵,順著看去。

她愣住,是程清焰的父親。

穿了件白色的背心,嘴裏咬了支蔫巴巴的煙,融入這一片破舊中。

程誌遠也看到了他,同時,也看到他身側的女生,很漂亮。

程誌遠咬著煙走上前,看到程清焰將女孩拉到身後,用後背嚴實擋住,他笑了聲:“阿焰。”

隔著兩米距離,夏莓就已經聞到他身上難聞的酒味。

“這是你交的女朋友?”他側了側頭,看夏莓,“還挺漂亮,你媽媽知道你交女朋友了嗎?”

程清焰冷聲:“你發什麽酒瘋?”

程誌遠笑起來:“你說我這老子當的,兒子都能這麽跟我說話了。”

夏莓覺得程清焰身上那點亡命徒的氣息越燒越旺,整個人如黑雲壓城,晦暗的暑氣將他包裹,充斥戾氣,眼底陰鷙。

她想起木子豪說的。

程誌遠殺人,被判了9年牢獄,什麽都沒有了,他現在是光腳不怕穿鞋。

甚至越看程清焰難受越來勁。

他彈了彈煙:“阿焰,要不你告訴我你現在住哪裏,我去找你媽要錢,要不……”

他歪了下頭,看向夏莓身上衣服的名牌標,笑了:“要不,我以後找你女朋友要,也行。”

話音剛落,程清焰忽然衝上前,步子很快,一把扯住程誌遠的領子,死命拽著他,按著他臉狠狠朝後麵的危牆上撞。

咚、咚、咚。三聲。

石灰往下掉,程誌遠臉上一片白灰和碎石子兒,擦出血痕。

連帶夏莓的心也顫了顫,冰淇淋掉落在地。

程誌遠渾身都差點撞散架,滑下牆根,啐口血,笑:“看來你真是挺喜歡她的嘛。”

程清焰用力掐住他脖子,手臂青筋暴起,話都是從喉嚨裏一個字一個字咬牙切齒地磨出來的:

“你敢打她的主意試試。”

夏莓第一次看到程清焰這樣。

眼看著程誌遠漸漸喘不過氣。

“程清焰。”她喊。

沒反應。

“程清焰!”

他忽然鬆開手,如大夢初醒。

程誌遠邊咳嗽邊笑,像個瘋子:“我早說了,你身上流著的是我的血,你像我。”

程清焰手臂撐在地上,呼吸很重,一滴汗從額角滑下。

他重新起身,麵無表情,回頭看到夏莓,眼裏的瘋狂終於散去些,又看到地上掉落的冰淇淋。

他走回到冷飲店前:“麻煩再給我一個冰淇淋。”

店員剛剛目睹那一幕,心生恐懼,連忙迅速新做一個。

程清焰付了錢,把冰淇淋遞給夏莓,而後垂手扣住夏莓的手腕,帶著徹骨的涼意。

他將人從自己右邊帶到左邊,遠離那邊的程誌遠。

“車到了,走吧。”

他緊緊攥著她手腕,很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