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兩人四目相對,誰都沒有說話。

氛圍曖昧得快要達到臨界點,季傾羽感覺自己的心跳已經亂套,身體不聽使喚,放在側身的手一直在微微顫抖。

這是從未體會過的新奇感受,身體仿佛都不屬於自己,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喜歡,眼睛像一座攝像機,想把眼前這個人所有的表情收入眼底,所有的言語記錄心底,哪怕是些微的細節也不想錯過。

就是有這麽喜歡。

就是有這麽喜歡他。

季傾羽想去抓住沈則琛的手,盡管他的手指還在顫抖,他還是想緊緊抓住沈則琛的手,然而就當季傾羽即將觸碰到沈則琛掌心的那一刻,黑暗降臨了。

被伸手不見五指的暗色籠罩,季傾羽的眼前一片漆黑,他看不見黑暗中沈則琛的表情,唯有模糊的人影佇立在他眼前,似乎微微朝上仰起了頭。

季傾羽下意識也跟著一起抬頭,練習室天花板的燈熄滅了,但燈的開關在門口附近的牆壁上,他們現在坐著的沙發的這個位置,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碰到開關的。

“……難道是,跳閘了?”季傾羽有點茫然無措地問沈則琛。

“有可能。”沈則琛的聲音聽起來很冷靜,“別擔心,我去外麵看一下。”

說完,沈則琛就準備站起身來,季傾羽連忙按住他,說:“你別去。”

緊接著,季傾羽就用身體力行製止了沈則琛的動作——他直接將沈則琛壓倒在了沙發上。

沈則琛被季傾羽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他的表情凝固在臉上,看著趴在自己胸前的季傾羽,問:“怎麽了?”

季傾羽整個人趴在沈則琛身上,他一直低著頭,過了半晌,才緩緩地抬起臉,望著沈則琛,臉上滿是無辜的神情,聲音也委屈得變了調:“……我怕。”

沈則琛:“……”

“你怕什麽?”沈則琛反問道,“怕黑嗎?”

“嗯。”季傾羽努力讓自己的神情看上去萬分驚慌失措,點點頭,“特別怕。”

“你怕的東西是不是有點多?”沈則琛說,“你既怕打雷,又怕黑?”

“是人當然有怕的東西啊。”季傾羽撇嘴反駁道,“我是人,又不是神,肯定會怕。”

“那之前怎麽沒見你怕過?”沈則琛明知故問,不急不忙地說道,“之前睡覺的時候沒見你開燈睡,之前打雷的時候也沒見你喊過,你不要告訴我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裏你就多了這麽多怕的東西。”

季傾羽被沈則琛的一連串反問給弄得啞口無言,他破綻百出,而沈則琛把他的每個破綻都抓準了,字字在理,邏輯在線。

就在季傾羽還在絞盡腦汁地想該怎麽繼續糊弄一下的時候,沈則琛又補了一句:“哦,你還怕蟑螂。”

季傾羽:“……”

這個是真怕。

沈則琛剛搬來他們宿舍的那幾天,宿舍裏就上演了一場異常激烈的圍剿蟑螂大戰,契機是高度近視的蘇睿形把掉在地上的棒棒糖錯認成了蟑螂,結果戲劇性的是,屋子裏還真有蟑螂,季傾羽甚至怕得躲到了沈則琛的身後,嚇得有點魂飛魄散。

“那些陳年舊事能不能別再提了?”季傾羽臉色有點不大好看,“我的麵子就不是麵子嗎?”

言下之意是太丟臉了,丟臉到季傾羽都不願意去回想。

更不準沈則琛提。

“真的怕黑?”明知道季傾羽是在說謊,沈則琛還是盯著他的眼睛問,又確認了一遍,“真的?”

季傾羽非常鄭重、用力地點頭,回答得一絲不苟:“很怕,非常怕。”

“那把眼睛閉上。”沈則琛無奈地說,“看不見的話就不會怕了。”

沈則琛順勢將季傾羽攬進懷裏,攬著他肩膀的手抱得更緊了點,仿佛是一種無聲的安慰。

而突然被沈則琛抱住的季傾羽:“?”

這是在做夢嗎?

“你、你腦子壞掉了嗎?”季傾羽語無倫次起來,“你可是正在抱、抱我啊?”

“我知道。”沈則琛很淡定地回答,環住他的手臂,“我就是在抱你。”

“不是怕嗎?”沈則琛低聲說,他的聲音近在咫尺,落在季傾羽的耳畔邊,像是大提琴拉動的琴弦奏出的樂曲,“我抱著你,有沒有好一點?”

如果現在練習室裏的燈光突然明亮起來,季傾羽知道一定能在鏡子裏看見自己麵紅耳赤的模樣,因為他能感覺到臉頰的熱意已經攀升,灼熱似火。

季傾羽的大腦有點宕機,但他還是拚盡全力保持著說話時的清醒:“好、好多了。”

沈則琛明明知道季傾羽在說謊,卻還是大方配合著季傾羽,不拆穿,也不逼問,而且季傾羽覺得沈則琛的這個擁抱溫暖得不像虛情假意。

仿佛是為了確認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一般,季傾羽把腦袋又往沈則琛懷裏靠了一點距離,沈則琛上衣外套的牛仔麵料摩挲著他的臉,麵料很輕柔,還帶著沈則琛的溫度,因此酥酥麻麻的,季傾羽覺得很愜意。

“你……”季傾羽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抬眼看向沈則琛,問出口,“你是不是有點太縱容我了?”

“喊我多溺愛你一點的人不是你嗎?”沈則琛望著季傾羽的眼神略含笑意,不太明顯,“自己說的話這麽快就忘記了?”

“我隨口一說的。”季傾羽答,“……我也沒想到你真能這樣做。”

“還好,在隊友懼怕的時候給予安慰,很正常。”沈則琛說,“不算太縱容。”

“又是隊友?”季傾羽不滿起來,“沈則琛,你對我能有隊友以外的身份嗎?”

“以隊友為借口的話我已經品鑒得太多了。”季傾羽道出了他不爽的原因。

“有。”沈則琛忽然說,“我的安慰是我作為隊長的指責,但我的擁抱,僅僅是作為沈則琛給你的。”

“抱一下。”沈則琛緊緊攬過季傾羽的後背,在他耳邊輕聲說,“別生氣了,好不好?”

“這是我第一次這麽認真地哄人。”沈則琛的聲音低低的,他的語氣聽上去確實很鄭重其事,還帶點歉意,“哄得可能不是太好,見諒。”

——

暈頭轉向中,季傾羽被沈則琛扶著走出了練習室的門,又暈頭轉向地走下樓梯。

出了練習室的門才發現整個公司都是一片漆黑,早就過了下班時間,公司裏靜悄悄的,沒有發現其他員工的身影,氛圍顯得有種詭異的陰森。

電梯自然是無法運行的,隻能從樓梯下去。

沈則琛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借著光線看清台階,他握著季傾羽的手慢慢地走下樓,生怕季傾羽一個不小心踏空摔下去,因為季傾羽有這樣的前科可太多了。

黑暗中,由沈則琛的手機照出的那一束光線就像沙漠中的綠洲,是暗夜中唯一的燈,給人莫名的安心感,如同沈則琛給他的那個擁抱。

沈則琛的手不再像平日那麽涼,他的掌心幹燥又帶著點暖意,季傾羽想,也許是自己把溫度傳給了他的緣故。

現在的季傾羽還是覺得有點頭昏腦漲,他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實,在黑暗的環境下更是如此,他和沈則琛好像單獨處於一個不同的世界,而此刻,這個特別的世界還在延續。

什麽都是虛幻的,唯獨沈則琛掌心的溫度是真的。

季傾羽依舊記得自己被沈則琛攬在懷裏的感覺,那是一種極大的滿足,是最不被定義的純粹的幸福,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高興。

季傾羽想,也許這是自己前半段人生中,最為缺少,也最為渴求的感受。

同樣的,季傾羽也知道了一件事。

他把目光投向一旁牽著自己的沈則琛,依舊是那麽沉穩英俊的側臉,在電筒光照不到的暗處也顯得奪目非凡,是無可比擬的存在。

那就是,原來沈則琛是真的在真心實意地哄他。

不是因為別的什麽。

僅僅是因為他是季傾羽。

一路摸索著回到宿舍,進門就撞見剩下的那三名隊友圍坐在客廳的茶幾旁,茶幾桌麵擺放著一個開著燈的手電筒,除去這點光源以外,整個屋內都是黑漆漆的。

“你們在幹什麽?”沈則琛走過去問,“開故事會?”

“媽呀!”背對著沈則琛的吳越聽到聲音猛然轉過頭來,跟沈則琛打了個照麵。

沈則琛的麵容被手電筒的燈光驟然照亮,在光影的作用下,他的臉被照得慘白,乍一看像具陰森森的假人。

“有鬼啊啊啊啊啊!”吳越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

沈則琛:“……”

“吳越你清醒點,是隊長!”蘇睿形按住他的肩膀,使勁晃了晃,喊道,“不是鬼!咱們宿舍不會有鬼的!因為我在我房間門上貼了驅邪符!”

季傾羽:“……”

大哥你學的唯物主義思想早就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嗎?

“哦哦,原來是隊長大人,”吳越鬆了口氣,撫摸著自己劇烈起伏的胸口,“那沒事了,真是嚇死我了。”

“怎麽不開燈?”季傾羽問。

“停電了,停電了啊!都停一個多小時了!”吳越那熟悉的大嗓門又回來了,他很大聲地抱怨道,“哎我真服了不知道是怎麽搞的,一開始還以為是跳閘了呢,結果去檢查發現又沒有,幸虧小星星抽屜裏還有個手電筒,不然真的什麽也看不見了!”

“好像聽說咱們這片區都停電了。”高櫟星解釋道,又問,“你們從練習室回來的吧,公司也停電了嗎?”

“公司確實停電了。”沈則琛回答,“但宿舍應該沒停電吧?電梯還能正常運行,我剛剛和季傾羽是坐電梯上來的。”

“我作證沈則琛說的話是真的。”季傾羽懶洋洋道。

隊友們:“?”

蘇睿形和高櫟星同時望向吳越,吳越被他們看得發毛,應激道:“都看我幹嘛?我、我可什麽都沒做啊!”

吳越說完就連忙起身跑到客廳開關的牆壁旁邊,按下開關,一聲輕響,燈亮了。

吳越:“臥槽,原來我把客廳的燈給關了!什麽時候來的電!”

所有人:“……”

有吳越在,還真沒意外。

“把手電筒關了,燈光晃得刺眼睛。”季傾羽的語氣是高高在上的命令式,他打個哈欠,“你們隨意,我要去洗澡了。”

“公主你好像心情很好啊?”吳越大著膽子調侃,“平常你回來都是對我們劈頭蓋臉一頓罵的。”

“是嗎?”季傾羽微微扯著嘴角冷笑起來,“想再被我罵一次?”

吳越連忙道:“不用了,公主你快去洗澡,快去快去,我可以幫你放水。”

“你想都別想。”季傾羽懟了吳越一句,隨即哼著小調,慢悠悠地走進房間去拿衣服了。

留下幾名隊友在原地麵麵相覷,他們都看向沈則琛,而沈則琛自然是不會說出在練習室裏發生了什麽事。

其實被吳越說對了,季傾羽的心情確實很好,這種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了睡覺之前,季傾羽躺在**,抱著枕頭來回滾了三趟,然後深呼吸平複情緒,告誡自己不要那麽激動。

但在入睡之際,季傾羽突然收到了來自章城的微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