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覺得公主有點問題。”吳越一錘定音般地說出這句話,轉著椅子,“難道你們以前能看得出來他喜歡男的嗎?”

“看不出來,那是因為我們在一起住的時候根本就沒談論過各自的感情經曆,而且你也沒什麽愛得死去活來的對象,別想了。”蘇睿形對著鏡子補妝,一邊拿著眉筆一邊對吳越說,“你確定要在這種時候談這個話題?公主就在外麵的場地拍攝呢,你確定讓他聽到你在這裏討論他他不會發作?”

“這不是公主主動找我們傾訴感情煩惱的嗎?有什麽好怕的?”吳越鄙夷地看著坐在鏡前的蘇睿形,“蘇呆子你膽子未免也太小了吧。”

“你膽子大。”蘇睿形的目光從鏡麵轉移到吳越臉上,譏諷道,“那你拉群的時候怎麽不把公主也給拉進來呢?”

“我……”吳越支支吾吾起來,“這種事怎麽能在當事人麵前講的嘛!”

吳越拉的那個臨時聊天群已經光速解散,原因是沈則琛當天晚上十一點多在群裏發的一條消息。

【沈則琛:@我是吳越我最帥,私聊。】

“說真的,隊長大人給我發消息的時候我都驚了,那時候都快半夜了,我還以為隊長大人早就睡了呢,結果他突然來找我私聊,弄得我緊張兮兮的。”吳越仿佛還心有餘悸地按著胸口,“就跟之前上學時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喝茶一樣,那叫一個痛苦啊!”

“然後呢?隊長跟你說了什麽?”蘇睿形問。

“就問我我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啊,我不是說公主性取向有問題嗎。”吳越叉了塊蘋果放在嘴裏,“我就把公主在飯桌上跟我們說的那些話全轉述了一遍給隊長大人聽,反正公主也沒說要保密。”

一直坐在旁邊興趣缺缺沒參加談話的高櫟星忽然開口:“則琛哥說什麽了?”

“唔,也沒說什麽,我把事情的大致經過都說了一遍後,我以為隊長大人要發表什麽高見,我就等啊等,”吳越回想起來就一副難以言喻的表情,“……然後終於等來了隊長大人的一句回複。”

蘇睿形對吳越這種賣關子的說話方式很不滿,連忙追問他:“回你什麽了?”

“他回我,”吳越有點艱難地開口,複述著沈則琛的回答,“‘快十二點了,睡覺。’”

蘇睿形:“……”

“所以隊長壓根就沒回複你,你這一通操作下來什麽有效信息都沒得到,又不敢當著公主的麵去問。”蘇睿形將定妝噴霧輕輕噴在化妝刷上,“你是想跟我們談論什麽?”

“呃,”吳越被他說得無言以對,“我確實沒得到什麽信息,但這不代表我一無所獲好吧!我覺得公主這個問題我們還是得解決……”

“公主這個問題你解決得了?”蘇睿形打斷他,“你那麽神通廣大,能改變得了別人的性取向?”

“別啊,或許公主隻是青春期的心理問題呢。沒那麽嚴重吧!”吳越大驚。

“性取向跟心理問題沒什麽關係。”坐在椅子上的高櫟星忽然站起身來,他的神情還似往日那麽溫和,但那溫和裏卻又透著說不出的冰涼,看得人心生寒意。

“小星星,你怎麽啦?”吳越察覺出他的不對勁,仰頭看他,“你要去哪兒?”

“去一趟盥洗室。”高櫟星臉上很罕見地沒有笑意,就這樣扔下一句話推開門走了出去。

被留在更衣室裏的吳越和蘇睿形麵麵相覷,都各自發愣,蘇睿形手搭在腿上,無奈地說:“看吧,誰叫你把氣氛弄得這麽糟。”

“我把氣氛弄得這麽糟?”吳越幾乎要跳起來,“剛才是誰跟我聊得一唱一和的?”

“而且我這不是關心公主嗎,”吳越也不坐著了,他沒好氣地在原地來回踱步,“結果你們一個兩個都沒給我好臉色看!”

蘇睿形想了想,說:“公主這事你就別管了,既然你告訴隊長了,隊長肯定會處理的,你別瞎操心了,以我對你的了解,你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會好心辦壞事。”

“好吧。”吳越也沒辦法打包票保證他能把事情辦妥,他尋思還是讓沈則琛來比較穩妥,畢竟在SYMPTOM成員們的心中,沈則琛就是可靠的代名詞。

——

此時的拍攝場地。

沈則琛平躺在鋪滿玫瑰花瓣的地麵上,他身著一件羊腿袖的歐根紗質白色襯衫,衣衫薄透,露出若隱若現的肌膚;而季傾羽也穿著跟他版型設計類似的上衣,隻不過季傾羽的顏色不同,是黑色,他正伏在沈則琛的身上,雙手甚至還放在沈則琛的胸膛前。

季傾羽:“……?”

事情是怎麽演變成現在這樣的?

季傾羽回想起事情的經過:SYMPTOM受邀參加雜誌內頁的拍攝,這家名為《時尚風線》的雜誌是業界有名的時尚刊物之一,經常會邀請娛樂圈的知名人士拍攝封麵或內頁,合作過的明星數不勝數。

本來五人的團體拍攝順利結束後就可以離開,誰知攝影總監突然把季傾羽和沈則琛給攔下來,說還有一場單獨的拍攝,是合作讚助商要求的,類似於宣傳廣告的性質,到時候也會跟著一起放進雜誌的內頁,而指定的拍攝對象就是季傾羽跟沈則琛兩個人。

就這樣,被迫加班的兩人單獨進更衣室換衣服,妝容也進行了一定程度上的修改,變成更加符合拍攝主題的風格,明麗但不媚俗,清新但不寡淡。

廣告讚助商據說是一個香水品牌,不知道是不是品牌方的要求,還是雜誌方為了契合香水理念而特意準備設計的——白色幕布前的空地被鋪滿了酒紅色的玫瑰花瓣,花瓣片片鮮豔欲滴,湊近甚至能看出來足足鋪了好幾層,手筆非常豪氣。

可惜季傾羽絲毫也沒從這種布置之中體會到一點美感,無他,隻因為深紅的玫瑰花這樣鋪滿一地,實在太像血流成河。

這樣大麵積的血季傾羽見過一次,在下著瓢潑大雨的那天。

踩在柔軟的玫瑰花瓣上,季傾羽幾欲聞到雨後空氣裏那股鐵鏽般的血腥味,反胃的感覺湧了上來,他有點想吐。

“怎麽了?”沈則琛看出他神色不對,在旁邊問道。

“沒什麽,”季傾羽低聲說,“就是這個裝飾看得我反胃。”

沈則琛微不可察地皺起眉,也往鋪滿花瓣的地麵看了一眼,然後瞬間明白了季傾羽話裏的意思,又轉過頭看著他。

“沒事的。”沈則琛輕輕握緊了季傾羽的手,“我在。”

“……”季傾羽感覺臉頰又開始發熱,指尖也很熱。

隻是因為沈則琛的一句話,自己躁動不安的心竟然能變得如此平靜,有他在,自己就能安心。

“對,沈則琛先躺在地上,然後季傾羽你再趴在他身上,對對對,就是這樣……”攝像總監站在旁邊指導著動作,“你們兩人要有一個眼神的交流,碰撞,火花!”

季傾羽趴在沈則琛胸口上的時候,其實腦袋還有點懵。

怎麽回事,不是拍雜誌嗎?……怎麽挨得這麽親密?

好吧,其實親密點也挺好的,不如說季傾羽求之不得。

隻是這距離,似乎有點過於近了。

季傾羽的心髒砰砰直跳,從他的角度能清晰看見沈則琛臉上的所有形狀,包括每一根睫毛的弧度。

他也能聞到沈則琛身上散發著玫瑰香氣的味道,這是讚助商準備的玫瑰係列產品,化妝助理特意在他們兩人身上都噴了這種香水。

因為是從沈則琛身上散發出來的,所以他一點都不覺得這種味道甜膩,反而覺得淡雅清新。

背後是強烈的打光,映在強光下的沈則琛的臉比往日蒼白,光亮與暗沉同時降落在他的臉上,顯得他的麵容沉闊寂寥,像一艘遠航的,不會為誰而停泊的船。

即使沈則琛此刻與他幾乎麵容相抵,即使沈則琛此刻正在望著他,他和沈則琛的關係也僅僅止步於隊友而已,再前一步,就什麽都不是。

而這樣的關係,並不足以成為牽引船艦的錨繩。

快門聲劈裏啪啦地響,依照攝影總監的指示,年輕的拍攝助理拿著道具走到季傾羽身邊——一盒清洗幹淨的玫瑰花瓣。

季傾羽低頭含住一片花瓣,然後就這樣對準沈則琛的嘴唇,更深地低下了頭。

如果可以,他想就這樣吻下去,可季傾羽想起這是拍攝現場,他不想做讓沈則琛不快的事情,於是硬生生地忍住想將花瓣往沈則琛嘴裏送的念頭。

最終,季傾羽的手從沈則琛的胸膛前拿開,他單手撐在那些鋪在地上的嬌嫩脆弱的玫瑰花瓣之間,粗暴地碾碎它們,指縫滲出汁液,卻如履薄冰般小心翼翼地對待含著的那片花瓣,這是他和沈則琛的雙唇之間唯一的聯係。

有個詞語叫一線之隔,但如果要準確描述現在他和沈則琛的距離,用一花之隔或許更加恰如其分。

唇和唇幾乎已經覆上,隻是一片輕薄的宛如紅色絲綢的玫瑰花瓣堵住了所有的去路。

如果說喝過同一杯飲料,叫間接接吻。

那麽親吻過同一片花瓣,也算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