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送走章城後,整個宿舍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不是我說,這可比高中的時候班主任查宿舍還嚇人啊。”吳越趕緊拍拍心驚肉跳的胸口,“怎麽現在進社會了還要被查崗啊?”

“你這種樣子,人家不放心你來看看情況也不奇怪。”蘇睿形冷嘲熱諷道,“這世上就沒幾個比你還不靠譜的人。”

“我怎麽不靠譜啦?!”吳越不滿地大喊大叫起來,“蘇呆子你怎麽說話呢你!那你倒是說說咱們團除了我還有誰能唱rap啊!我在舞台上也是很認真的好嗎!”

“人品跟實力有什麽關係?”

“蘇睿形!我人品到底哪裏不好了你說你說啊!”

“停!”高櫟星製止道,“你們倆能不能別吵了?則琛哥還在外麵跟章城哥說話呢。”

多虧了章城突然而來的查崗到訪,先前季傾羽和沈則琛兩人一觸即發的態勢被打斷,沈則琛送章城到電梯門口,季傾羽神色不虞地坐回沙發上,重新開始低頭玩手機。

客廳裏的緊張氛圍頓時煙消雲散,吳越和蘇睿形一如既往地拌嘴,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日常,就好像剛才的對峙從未存在過。

“算了蘇呆子,我大人有大量,懶得跟你吵了。”吳越把頭一扭,看著茶幾上散落的紙牌,“咱們還打牌嗎?”

蘇睿形:“……打個鬼的牌啊,你注意一下場合和氛圍行不行,情商低也要有個限度。”

高櫟星咳嗽一聲,無言地開始收拾整理桌麵上的撲克牌。

被季傾羽甩在地板上的那張紙牌由沈則琛拾起又由沈則琛再度扔掉,不過在送章城出門之前,沈則琛就蹲下身重新撿起了牌,端端正正地放回到茶幾上。

在無人發現的角落裏,那張記賬的草稿紙也被高櫟星仔細地疊好,然後悄悄夾進了他的筆記本裏。

吳越飛速地瞥一眼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的季傾羽,立馬閉嘴,不再提打牌的事情。

“哎我來看看小章魚到底給我們帶的什麽宵夜……”吳越邊說邊把堆在茶幾上的塑料袋掀開。

小章魚,吳越給經紀人章城取的外號。

如果章城在場,肯定又會一臉正經地喊他別給自己瞎取外號,不過章城此時正在門外跟沈則琛談話,既然當事人聽不見,吳越也就無所顧慮。

“哎喲我去,燒烤啊!”吳越驚呼,“小章魚真上道!”

吳越就像餓死鬼投胎,欣喜若狂地拿出一串烤苕皮就抱著開始啃。

“我靠,好吃,好吃!”吳越吃得狼吞虎咽,“你們快吃快吃!”

“你晚飯也不是沒有吃吧?火鍋的湯底都快被你舔幹淨了,還沒飽?”蘇睿形有點恨鐵不成鋼,“身材管理!”

“你又不是女明星還說什麽身材管理,哦雖然我覺得女明星身材管理也不需要那麽卷,保持正常身材就好了……”吳越咬一口苕皮,話題越扯越遠,“你們不吃啊?你們不吃那我可就全都吃光了啊!”

“我沒說我不吃,把另一串烤苕皮給我。”蘇睿形朝離茶幾最近的吳越伸手。

高櫟星笑盈盈地說:“我要一串烤牛筋。”

“我成傳菜的了?你們自己拿可以嗎!”吳越嘴上這樣說,手裏還是將烤串依次遞給他們。

這時候,宿舍門口傳來輕微的關門聲,沈則琛將門關在身後,然後快步走進了客廳。

“則琛哥,章城哥人走了嗎?”高櫟星問。

“嗯,下電梯了。”沈則琛說。

“這就走啦?哎呀我忘記問他到底是在哪家店買的燒烤了!”吳越猛地想起來,“算了算了,等會兒在微信上我再問他吧。”

沈則琛沒答話,隻是走到沙發邊緣,接著徑直坐在了季傾羽身邊。

“你幹什麽?!”埋頭於手機裏的季傾羽應激地立馬抬起臉來,整個人又開始炸毛。

季傾羽下意識跟坐在自己身邊的沈則琛拉開距離,身子往沙發右邊挪了挪。

誰知沈則琛置若罔聞,像沒聽到季傾羽的話般又跟著往右邊坐下,兩人再次挨在一起。

季傾羽皺眉道:“我說……”

質問沈則琛為什麽坐在他身邊應該不行,沈則琛肯定又會反問回答說“難道有哪條規定我不能坐在你旁邊嗎”或者“你身邊不能坐人?”,所以問了也沒什麽意義。

通過長時間的相處,季傾羽已經充分了解到自己在說話這一點上是說不過沈則琛的,該說沈則琛不愧是理科生嗎,思維冷靜邏輯齊全,跟他吵架完全找不到一點漏洞可以反擊。

“我想坐在你身邊,就這樣。”沈則琛簡短地說,語氣還是慣有的冷淡。

季傾羽:“……”

沈則琛怎麽比他還霸道。

“但是我不想讓你坐我旁邊,你懂嗎?!”季傾羽惡狠狠地瞪著他道。

“為什麽?難不成你還在生氣嗎?”沈則琛看起來似乎真的有點意外,眼神和語氣都染上無辜的迷茫,就好像真的不明白季傾羽不爽的理由。

“沈則琛我說你這個人真的……”季傾羽一時語塞,無所適從地尋找著合理的發火方式,但最終還是泄了氣,“……算了。”

“如果剛才的事讓你不愉快,那我很抱歉。”沈則琛的語調總是那麽公事公辦,讓人很容易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有感情,“不過我隻是想告訴你應該輸得起放得下,扔牌確實是個不好的行為,你明白嗎?”

“……我明白啊。”季傾羽低聲嘟囔道。

隻是,你能不能對我再溫柔一些呢?

季傾羽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理,如果換作是其他人對他這樣進行說教,他壓根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但對象一旦變成沈則琛,季傾羽就會發自內心地感到抗拒。

可這份抗拒似乎也不是來源於對沈則琛的討厭,不如說季傾羽現在已經不怎麽討厭沈則琛了,雖然也稱不上有多喜歡。

沈則琛確實不會無緣無故地針對誰,除非那個人的行為越過他的底線,不然沈則琛甚至可能沒心思去管。

換句話說,沈則琛會那麽無時無刻不管著自己,純粹是因為自己太作。

對於自己很作這一點,季傾羽其實心中有數。

說季傾羽病入膏肓,這很對,唯一可以稱讚的地方是他還對自己的病情有些許自知之明,不過從另外一種角度來看,他明明對自己的公主病心知肚明卻還病得越來越重,某種意義上似乎更恐怖了。

在知道沈則琛對他其實沒什麽偏見後,季傾羽也沒以前那樣厭惡沈則琛了,因為沈則琛這個隊長無論怎麽說當得還是挺稱職的,不過他也沒有要跟沈則琛進一步搞好關係的意思。

“你說什麽?”沈則琛問。

“沒什麽。”季傾羽撇開話題。

“……”沈則琛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抿起嘴,似乎是準備說些什麽,卻遲遲沒有開口。

就在他們兩人互相對視的空檔,高櫟星突然插話進來:“則琛哥,剛剛章城哥跟你說什麽了?”

沈則琛結束對視,朝著另一邊的方向轉過頭,回答高櫟星的問題:“沒什麽,就是聊了一下關於隊伍的事情。”

“章城希望我把你們召集起來,開一個簡單的總結會。”沈則琛對他們說,“類似於年終總結。”

“啊?我們是什麽大型公司嗎?還需要開年終晚會?”吳越懵了。

“隊長都說了是年終總結不是年終晚會,你懂這兩者的區別嗎。”蘇睿形扶額。

“如果你說的是表演節目的那種娛樂晚會的話,很抱歉今年我們公司好像沒有舉辦,你可以試試給黃總提議,看看他會不會采納你的意見。”沈則琛抱起雙臂看向吳越。

“呃……不用了,我就是說著玩的。”吳越立刻認慫。

“總之,本來就算沒有經紀人的意見,我也是準備要進行一個總結的,現在既然經紀人已經明確提出了這個要求,那我們就開始舉行一個簡單的總結會吧。”沈則琛掃視一圈隊友們,“沒有意見吧?”

通常沈則琛問他們“沒有意見吧”的時候,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有意見我也不會采納”,至少隊友們一直是這樣認為的,所以一般都沒有人敢出聲。

“首先,我想請你們每個人發表一下對未來,也就是明年的展望,”沈則琛說,“不用太長,簡單說幾句就可以。”

“展望?呃怎麽突然搞得這麽正式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吳越撓著頭。

沈則琛宣布道:“先從吳越開始。”

吳越:“……”

是不是故意的。

“咳,咳咳咳。”吳越裝模作樣地清了下嗓子,“好吧我先說,關於明年的展望,呃這個,大概就是願望這樣的東西吧?那我希望明年我們回歸能拿到一位,嗯,也許可以實現吧……”

“我希望明年SYMPTOM的專輯銷量可以突破記錄,翻倍越多越好。”蘇睿形很務實地說。

“啊,那我希望明年我們團體的資源能越來越多,”高櫟星笑著說,“也希望能有越來越多的粉絲喜歡上我們。”

輪到季傾羽,所有人的視線又齊刷刷地投向那位坐在沙發角落裏的公主。

“我?我希望明年這個時候我就不在這個團了。”季傾羽冷冷地說,“這個展望夠可以嗎?”

“雖然我知道你是在說氣話,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沈則琛的臉上沒什麽表情,“如果你要退團得先付違約金,最好從現在開始先攢攢,不然想退也退不了。”

“不過就算你攢夠了違約金,黃總應該也不會讓你退團。”沈則琛看著他,條理清晰地分析道,“你可是我們團的概念核心,如果概念核心都丟了,這個團還有什麽存在的必要?”

季傾羽:“……”

“說真的,沈則琛,我聽不出來你到底是在誇我還是在嘲諷我,你自己覺得呢?”季傾羽嘴角抽搐。

“是在誇你。”沈則琛認真地回答說。

季傾羽:“……”

“大家的展望我都了解了,那麽最後我來說一下我個人的想法。”沈則琛的神情嚴肅而淡然,“作為一個今年四月份才出道的男團,SYMPTOM的路還有很長,過去的爭議也好,收獲也好,都是過去,不能決定我們的未來。我們要做的隻是以過去為經驗,努力朝著更高的目標前進。”

“我說過的吧,我的目標是讓SYMPTOM登上頂峰,而且必須是所有人都能見證那一刻的風景。”沈則琛忽然笑了笑,“能做到嗎?”

回歸的首舞台前,在待機室裏,沈則琛也是這樣笑著伸出手去,那個時候的沈則琛問他們能不能以最佳的狀態完成舞台,就如同現在的沈則琛問他們能不能一起朝著最高處的位置努力,直至登上巔峰。

這樣狂妄的話,經由沈則琛說出口,卻變得不再是那麽遙不可及。

對於SYMPTOM來說,今年是足夠跌宕起伏的一年,也是足夠具有紀念意義的一年。

這一年他們懷抱著美好夢想在四月份出道,卻慘遭現實的殘酷打擊,飛天的惡評後糊得無聲無息,屬實是挨到了社會的毒打。

然而或許是時來運轉,或許是事在人為,十月底的第一次回歸後,一切似乎都有了新的轉機:初舞台大受好評,組合與成員人氣急劇上升,盡管仍和大勢男團有一定的差距,但從現在他們的狀況來看,說是逆風翻盤也不為過。

而捫心自問,SYMPTOM的成員們都無法拍著胸脯說這一切都是出自他們個人的努力。

雖然他們是在努力,可如果沒有沈則琛縝密的計劃,他們壓根不可能花出那麽多時間放在練習上麵;如果沒有沈則琛的嚴格要求,他們對待練習的態度也不會那麽認真,更不可能會進步得那麽迅速,實力大幅提升。

歸根結底,讓SYMPTOM的成績開始有起色的人,是他們的隊長沈則琛。

“我覺得,有隊長大人在的話,我們說不定能做到。”吳越突然說。

蘇睿形正色道:“如果是隊長的帶領,我認為可以。”

“努力總能看見曙光的吧?隻要再努點力,我們肯定能實現這個目標。”高櫟星溫和地說。

現在的SYMPTOM成員們已經是百分百信任沈則琛,如果說他們之中有可以讓SYMPTOM脫胎換骨的人存在,那這個人就是沈則琛。

就連一向看不慣沈則琛的季傾羽也不得不承認,沈則琛確實是個好隊長。

沈則琛再次伸出手背:“好的,既然你們都有信心,那麽再來一次給自己的應援吧。”

隊友們紛紛將手背疊在一起。

季傾羽嫌麻煩般地“嘖”了聲,但最後還是把自己的手放在最上麵。

“因為我們是?”沈則琛問。

全員整齊劃一地喊:“SYMPTOM!”

剛喊完,吳越就伸手指向窗外,興奮道:“哎你們看!下雪了!”

漆黑的夜空中,飛舞的雪花像點點熒光,照亮了濃重如墨的夜色。

“真的下雪了,奇怪,天氣預報有說今天有雪嗎?”蘇睿形掏出手機。

“好兆頭。”高櫟星眉眼彎彎地笑。

季傾羽也趴在窗邊看雪,對於南方人而言,下雪是一件稀奇的事。

忽然間,他的肩頭傳來鮮明的熱度,沈則琛肩並肩靠近他,也跟著一起望向窗外的雪景。

季傾羽忍不住側頭看他,飛雪漫天,那些輕盈的亮光全都落進了沈則琛的眼睛裏。

一切的遙不可及也變成了觸手可及。

耳側有人在說話,那是沈則琛溫熱的聲音:

“元旦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