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好了,我捋好了!”季傾羽將牌在手中展開,不知為何他的情緒也莫名高昂起來,宣布道,“現在就開始!”

“公主你是地主,要你先出牌!”吳越大聲喊。

“等一下,我先看看。”季傾羽竟然還很認真地在研究該怎麽出牌,沈則琛懷疑他在練習室裏的時候都沒這麽認真。

“我出一對5。”季傾羽抽出兩張牌,放在茶幾上。

“一對6。”吳越出牌。

“一對7。”沈則琛出牌。

季傾羽:“……”

怎麽都跟著他像報數一樣?

季傾羽將信將疑地又將一對J放在桌上。

“一對Q!”吳越將牌扔出。

“K。”沈則琛簡略地說。

“A比K大是吧?”季傾羽問一旁的高櫟星。

高櫟星點點頭:“對,比K大,你可以壓牌。”

季傾羽出了一對A。

“呃,我不要。”吳越說。

“2。”沈則琛修長的手指推著牌移動到茶幾桌麵。

“?”季傾羽有點愣,“2不是比3小嗎?”

聽到這個問題,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禁笑出了聲。

“哎喲我的祖宗!2是除了大王小王以外最大的一張牌!”吳越被嚇得魂飛魄散,說,“公主你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你是真沒打過鬥地主?連看別人打都沒有?”

“又沒有人陪我打,我怎麽可能會打過牌。”季傾羽沉下臉說,不過他的語氣卻不是抱怨,而是在說事實。

他隻是無心無意的一句話,卻讓在場的其他人不禁沉默了下來。

季傾羽的童年跟他們這些人都不一樣,應該說,這完全就不是平常人會擁有的童年。

即使窺探僅僅來源於隻言片語,可從那些隻言片語裏,能拚湊出不完整的過往碎片。

很難以想象,季傾羽的童年究竟是什麽樣的。

暖色調的燈光下,每個人的臉都顯得格外沉重。

氣氛不對勁到連季傾羽都意識到了什麽,他有點窘迫,但為了掩飾這份窘迫又有點蠻橫地說:“能不能繼續打牌啊你們!別都用這種目光看著我行嗎!”

“繼續吧。”沈則琛率先開口說,“這局還沒結束。”

隻是沈則琛說是這麽說,目光還是緊緊的纏繞在季傾羽的臉上,就像健碩細長的海草。

那是一種深沉冷靜的目光,裏麵蘊含著的感情不能賦予名字,甚至沒有定義。

之前季傾羽也覺得,沈則琛的眼神太過具有穿透力,這不好,因為在這種眼神麵前容易無處遁形,太容易手足無措,太容易變得隻能做自己。

季傾羽非常不自然地移開目光,沈則琛才終於收回視線,兩人都心照不宣地結束一場無言的對視。

旁人渾然不覺,吳越大嗓門地喊:“繼續繼續啊!輪到公主出牌了吧?隊長大人一對2,公主你有牌壓不?”

除了大小王之外,2就是最大的牌,而季傾羽身為地主,一張大小王都沒有,算是比較悲慘的那種。

沒牌可壓,季傾羽隻能非常不爽地說:“不要。”

其他人都要不起,輪到沈則琛出牌,沈則琛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後抽出兩張牌。

吳越慘叫:“不是吧,你們全都是對子啊?”

沈則琛出了一對6。

看來吳越手上是沒多少對子的,對子全在沈則琛和季傾羽手上,他們兩人你來我往,把能出的對子全都出了個精光,而同樣身在戰局吳越隻能圍觀,壓根無法介入。

吳越心累地說:“下一局我要寫個規則禁止你們出對子……”

輪到沈則琛的回合,沈則琛捏了兩張牌,說:“一對10……”

季傾羽心說太好了,就這麽出,這樣他的一對K就有用武之地了!

一對K壓出去後,剩下的就隻有三張牌了!

“……一個2。”沈則琛忽然改了口,將一張桃心2放在桌上。

季傾羽:“……”

“沈則琛!”季傾羽拍案而起,質問他,“你是不是偷看我牌了?!”

“我坐在你的正對麵,請問我要怎麽看到你的牌?”沈則琛冷靜地反擊他,“我是有透視眼嗎?”

“那你為什麽突然換牌?”季傾羽不依不饒地繼續問。

“因為你的表情實在是太明顯了。”沈則琛微笑了一下,涼涼道,“你滿臉寫著’就這麽出’ ,誰能看不出來?”

“你摸牌的時候也是,一摸到好牌就高興得不得了,牌差了臉色就比誰都要難看,你把什麽都寫在臉上,誰贏不了你?”沈則琛繼續說。

“我哪裏有高興得不得了!”季傾羽很不服氣,“我明明沒說話好嗎!”

“你都兩眼放光了,你還不高興?”

季傾羽:“……”

“能不能學著控製下你的表情?”沈則琛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季傾羽小朋友。”

季傾羽果然對這個稱呼反應特別激烈:“誰是小朋友?!”

“比我小八歲,不是小朋友是什麽?”沈則琛冷靜地說出了殘酷的事實,“雖然我不會說要你這個小朋友聽大人的話,但比我小這件事還是坦率地承認吧。”

季傾羽氣得倒吸一口氣,但年齡是擺在那裏怎麽也改變不了的東西,就算他再怎麽生氣,他還是比沈則琛小八歲,這是無可撼動的事實。

所以季傾羽隻好冷著臉,不再說話。

“一個2是吧!”像是終於找到上場的機會,吳越激動地大喊道,隨即拍出一張牌,“好,我出小王!”

“謝謝你的小王?”沈則琛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然後翻出他的那張“大王”。

“啊——!!!”吳越慘叫道,“不行,我收回,我不出小王了!我以為大王在公主手裏啊!!”

麵對大王,季傾羽也實在沒牌可壓,隻能冷眼看著沈則琛出牌。

不可能就出完了吧,還有四張牌呢,大牌都出出去了,沈則琛手裏剩下的肯定都是幾張小牌……

“3個4帶8。”沈則琛在一瞬間出完了他手上所有的牌。

季傾羽:“……”

有沒有搞錯,直接三帶一啊?!

“呃,隊長大人,你這個牌,實在是好啊,哈哈。”連吳越笑得都有點勉強。

但是托沈則琛的福,吳越也跟著贏了這一局,他開始殷勤地朝沈則琛致謝:“這盤純純靠隊長大人帶飛,謝謝隊長,謝謝我的好隊長,聽我說,因為有你,溫暖了四季……”

而唯獨輸掉這局的季傾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臉色陰沉地盯著桌麵上散落的紙牌,一言不發。

“公主別泄氣,你是新人,第一局而已,輸了很正常!”吳越大大咧咧地安慰道。

“公主名字那欄後麵寫上+10。”蘇睿形對記賬的高櫟星說,又轉頭去問吳越,“是10吧?”

吳越聳聳肩:“這局沒炸,當然是10,一人五塊。”

第一局就痛失十塊錢的季傾羽臉色越來越難看。

“傾羽,吳越說得對,新手初出茅廬而已,不要太在意了。”高櫟星也開始去安慰季傾羽,“打牌本來就是娛樂而已,賭錢什麽的隻是個添頭。”

說是這麽說,可季傾羽是什麽人,是心氣高到不能再高的公主,也不知道他那股沒處使的勝負欲究竟是哪兒來的,總之這樣的安慰對季傾羽基本沒起到效果。

“再來。”季傾羽冷著臉放下牌,硬邦邦地開口說。

“好!我洗牌!”吳越開始積極地洗牌。

第二局季傾羽的捋牌速度明顯加快了不少,他在沒有高櫟星指導的情況下獨自一人捋好了牌,學習能力頗為可觀。

但當季傾羽再次摸到被翻開的那張牌時,他的眼皮還是跳動了一下。

“呃,公主,你這個運氣也太……”吳越欲言又止道,“能不能把地主讓給我當啊!!”

“公主不要地主牌的話不就輪到你了嗎?急什麽?”蘇睿形插嘴道。

“我要。”季傾羽一本正經地對所有人說,“我要當地主。”

他手上摸牌,眼睛卻一直盯著對麵的沈則琛看,那種挑釁般的眼神已經充分展現了他絕對不會輸的決心。

輸給任何人都可以,唯獨輸給沈則琛不行。

這一局倒是沒有延續上一局的“對子大戰”,取而代之反而變成了“順子大戰”,季傾羽從5出到9,沈則琛就有本事從10出到A。

季傾羽內心很不服氣,憑什麽沈則琛平時唱跳實力壓他一頭也就算了,就連打撲克他的運氣都比自己要好?!

算了,冷靜。

季傾羽握緊了最左邊的那一張牌——大王,這是他最大的武器。

其實如果還能摸到小王的話就完美了,手捏王炸,心思單純的季傾羽覺得怎麽都難輸。

小王要麽在吳越手裏,要麽就在沈則琛手裏,但無論在誰手裏,都是可以被他的大王壓得住的牌。

輪到沈則琛出牌,他出了一個2。

吳越猶豫了一秒,最後還是笑嘻嘻地抽出一張牌放在桌上:“抱歉啊隊長大人,我不是故意壓你的牌的,我們是一夥的嘛,但我的牌好,你就行行好讓我走完吧!”

果不其然,吳越出的那張牌是黑色的小王。

沈則琛對吳越壓自己牌的行為沒什麽異議,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從頭到尾都淡定得厲害。

季傾羽冷笑了一聲:“不就是小王嗎?有什麽可得意的?”

接著,他以一種非常做作的姿態慢慢地將自己手中最左邊的那張牌抽出來,生怕別人看不清他的動作,嘴角也在他人目光的注視下緩慢勾起,驕傲自得。

“大王。”季傾羽邊將這張牌輕輕放在桌上邊說,語調盡量平穩,可平穩背後是隱藏不住的炫耀之情。

“要不起。”沈則琛淡淡地回答。

“要不起!”吳越抱頭鼠竄。

太對了。季傾羽想聽到的就是這句話。

季傾羽上揚的嘴角是抑製不住的喜悅與得意,就像因為表現優異而得到糖果獎勵的小孩,完全不掩飾自己的沾沾自喜。

那麽接下來很明顯,勝負已分。

“一對2!”季傾羽不帶絲毫猶豫地出牌。

季傾羽得意地想:哼哼,大小王都沒了,這下沒人能壓住他的牌了吧。

自己手裏隻剩下一對A,而僅有的四張2都出完了,他贏定了!

“四個5。”沈則琛輕描淡寫地說,將手裏最後的四張牌扔在桌上。

季傾羽:“……”

……這合理嗎?!

季傾羽簡直有點想罵人了。

季傾羽的臉色瞬間沉下來,他把自己手上剩餘的牌全都甩在茶幾上麵,舉手投足間都寫著他很不爽,仿佛是被他的不滿震懾到一般,甚至還有一張紙牌不小心掉在了地板上,正好落在沈則琛腳邊。

隊友們一見這個場麵,都暗道完了。

全完了。

別人口中的“完了”或許還有挽回的餘地,可他們口中的“完了”卻不是。

怎麽說,那可完得太徹底了。

因為公主又發病了。

唯獨一個敢正麵直視公主的人隻有沈則琛,他靜靜地看著季傾羽看了一會兒,然後起身,將季傾羽甩在地板上的那張紙牌撿起來,隨即又坐回原位,抬頭望著對麵的季傾羽,手裏攥著那張牌。

“你贏牌時就歡天喜地,輸了就甩臉色給別人看還扔牌,你這樣以後誰還願意跟你一起打牌?”沈則琛冷淡地說,“哦,我說錯了,你還沒贏過。”

季傾羽:“……”

下一秒,沈則琛將手裏攥著的那張牌重新扔在季傾羽的腳邊,說:“撿起來。”

所有人:“……”

隊友們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真敢,太敢了!

“我不撿。”季傾羽冷冷地與他對視。

沈則琛一字一句,語調鏗鏘:“願賭服輸,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是輸了,即使輸了也要輸得起。”

季傾羽依舊沒回應,隻是冷冷地和沈則琛無言對峙。

眼看他們兩人又要吵起來,氣氛一觸即發之際,宿舍門突然被人推開了。

緊接著,門後露出一張臉,經紀人章城問:“你們在幹什麽?黃總來讓我看看你們的情況,順便給你們帶了點慰問的宵夜,上不了跨年節目你們是不是很難過?但黃總的意思嘛,是休息最重要……”

隨後章城的話語戛然而止,臉上浮現出錯愕的神情,與屋內的五人大眼瞪小眼。

“嗯?”章城發出了疑問的聲音。

茶幾桌麵散落著的紙牌和零食,滿地的包裝袋與碎屑,怎麽看怎麽像狂歡的派對現場,總覺得與他來之前設想的“SYMPTOM成員因登不上跨年舞台而鬱鬱寡歡”的場麵大相徑庭。

“你們這是在……在打鬥地主?”章城有點艱難地開口問道。

“我們確實在打鬥地主。”沈則琛一點不艱難地點頭答道,神色鎮靜得好像他是來陪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