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公主,是季傾羽粉絲給季傾羽起的外號,相當於愛稱。

季傾羽憑借自己那張美得慘絕人寰的臉(粉絲評價,雖然也算不上誇張),成功地吸到粉,雖說其中大多數粉絲都爬牆去了別家,但還是留下了一小群死忠粉。

這群死忠粉對季傾羽的稱呼非常統一,當別家愛豆的粉絲還在亂叫“老公”“老婆”“兒子”“女兒”“寶貝”的時候,季傾羽為數不多的粉絲已經整齊劃一地開始喊“公主”了。

季傾羽的微博評論區下麵,也能見到這群人的身影:

“公主今天好好吃飯了嗎?”

“公主什麽時候開直播呀?想你了!”

“求公主發幾張自拍啊啊啊!!!”

“公主晚安,親親!”

“等下次回歸哦,公主加油!”

粉圈再自嗨,季傾羽的風評還是差,人還是糊。

當然,有時候路人也會用“公主”這個外號來稱呼季傾羽,不過通常都是反諷的意思居多。

他們簡直歎為觀止:像季傾羽這樣提著燈籠都難找的公主病,竟然還有粉絲,粉絲還都喊他“公主”!

……這個看臉的世界真是完了。

不止路過的網友疑惑,其實就連季傾羽的隊友們也很奇怪,季傾羽是怎麽吸到粉的?

說來說去還是臉。

其實吳越、蘇睿形和高櫟星的顏值都很出眾,但可惜他們隊裏有個季傾羽,站在季傾羽旁邊,自然就相形失色,被比下去的很徹底。

他們和季傾羽的顏值,簡而言之就是有不可逾越之壁。

而現在又來了個帥得一塌糊塗,同樣與之有壁的沈則琛,隊友們表示很心累。

隻不過沈則琛實在是太勇了,見麵第一天就敢正麵懟他們隊裏的這個公主病,勇氣可嘉,讓隊友們不禁心生敬仰。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見季傾羽被人懟,而且被懟得毫無還手之力。

季傾羽的神情已經不能用恐怖這個詞來形容了,他的臉色讓人懷疑,如果現在他手裏有把刀,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砍在沈則琛身上。

“我會怕你?”季傾羽冷笑一聲。

……怎麽感覺季傾羽是在故作鎮定?強撐著呢?

沈則琛並不理他,轉而看向其他三人,神色依舊從容不迫:

“我猜黃總之前也已經跟你們說過,他把SYMPTOM隊長的位置和頭銜給了我,任命我當隊長。既然如此,在這裏我再做一次認真的自我介紹。”

他神情嚴肅,語氣同樣認真:“沈則琛,26歲,定位是主唱和隊長。從今天開始,也是SYMPTOM的一員。”

他環視了一周眼前的隊友們:“既然我是SYMPTOM的隊長,我希望你們能夠按照我的要求,合力進步,共同努力,一起完成目標。”

“我的目標很簡單,就是帶領SYMPTOM幹出成績。”沈則琛沉聲說,“而且不是普通的成績,是可以引以為傲,站在頂峰的成績。”

——

“我靠,查到了,我查到了!”

吳越像中獎了一樣,語氣興奮地打開房間門,像一陣旋風衝進客廳。

“你查到什麽了?”蘇睿形放下手裏的電視遙控器,問他。

“沈則琛的身世啊!”吳越麵露驚訝,“難道你們都不感興趣?”

蘇睿形看了看獨自坐在客廳沙發角落裏的季傾羽,沒說話。

季傾羽單手撐在沙發扶手上,平視前方,臉色陰沉得可怕,心思顯然沒放在電視上。

高櫟星從廚房走出來,給他們每個人都倒了杯水,將四個杯子放在客廳中央的玻璃茶幾上。

然後他又再度轉身回到廚房,將一個新杯子同樣放在了茶幾上,就挨著他們的杯子。

很明顯,那個新杯子以及杯子裏的水,是給沈則琛準備的。

門邊的地上還放著一個墨綠色的行李箱,很大。

也是沈則琛的。

沈則琛還沒徹底搬進來,他的物品就已經占據了這個宿舍的每個地方,季傾羽受不了這種感覺,一種自己的領地被他人侵占的感覺,令人窒息。

離開練習室後,沈則琛就不知道去哪裏了,據說是跟助理去附近的超市采購缺少的生活用品,還沒到宿舍裏來。

高櫟星順勢坐在蘇睿形身旁,問吳越:

“所以我們的隊長是個什麽來頭?”

“小星星你很上道!”終於找到了聽眾,吳越信心倍增,清了清嗓子,故弄玄虛道,“不過等著啊,我先問你們一個問題。”

“你們知道GeeD這個團嗎?”

蘇睿形和高櫟星都搖了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就對了,因為我也不知道。”

吳越站在沙發前,繼續神秘地給他們科普,“這個GeeD呢,是去年出道的一個男團,有六個人,而沈則琛——”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過了五六秒才接著說:“沈則琛以前就是這個團的,而且他還是隊長。”

高櫟星有點驚訝:“原來沈則琛是二次出道?”

“沒錯。”吳越神秘兮兮地說,“因為沈則琛在今年三月份,也就是跟咱們出道時間差不多的時候,被原公司開除,並且退團了。”

聽到吳越的這番話,坐在沙發角落裏的季傾羽終於有了反應。

他徑直跨過茶幾走到吳越跟前,問:“沈則琛是被退團的?”

“是、是啊。”吳越不明所以地回答他,覺得季傾羽抓住的重點很怪。

季傾羽臉上露出嘲弄的表情,在心裏冷哼一聲。

這人比他想得還要精彩。

吳越又說:“說來也挺奇怪的,他們團好像都開始在上升期了,結果轉頭沈則琛就被踢出去了,然後成績似乎又開始下降,現在都跟咱們團差不多糊。”

跟SYMPTOM一樣糊是什麽概念,那就證明不是普通的糊,是很可怕的糊,基本上沒救。

“我怎麽覺得他不像關係戶呢?”高櫟星琢磨著說。

“確實不像。哪有關係戶跑去別人公司還被開除了的。”吳越胳膊枕在後腦勺上,“可能是黃總看他天賦異稟,好心把他撿過來了吧。”

蘇睿形的關注點更奇怪:“你那叫什麽身世?頂多算個履曆。”

“我怎麽調查得到沈則琛的身世啊!我又不是私家偵探!你想知道你當著所有人的麵去問他!”吳越大叫。

說曹操曹操到,沈則琛的身影驀然出現在門口,他就這樣站在門前鋪的地毯上,手裏還拎著超市的塑料袋,看樣子確實是去買東西了。

剛才還很熱鬧的屋子頓時安靜下來。

高櫟星見狀連忙走過去,從門口的鞋櫃裏拿出一雙黑色的拖鞋,說:

“則琛哥,這雙鞋是新的,你穿這雙就可以了。”

“謝謝。”沈則琛倒是很客氣。

他把裝滿東西的塑料袋放在地上,換好鞋,走到客廳。

客廳裏坐著或站著的幾個人都把視線移在沈則琛的身上,除了季傾羽。

季傾羽站在沙發旁,在沈則琛進門後就將頭轉向一邊,目光盯著地板,擺出一副很明顯不想見到沈則琛的樣子。

高櫟星將那個墨綠色的行李箱拖進來,問沈則琛:

“則琛哥,要我幫你整理行李嗎?我先幫忙把你的行李箱搬進房間……呃,哪間房間?”

聽到這話,其他人頓時坐不住了。

季傾羽率先開口,對高櫟星宣布說:“我不跟他住一間。”

語氣高調,囂張跋扈。

他們的宿舍是公司租下的房子,房內的可供休息的房間有三間,吳越和高櫟星同住在一起,蘇睿形單獨住一間,季傾羽什麽脾氣,自然也是一個人住一間。

就算季傾羽不說,沈則琛也不想跟季傾羽住一個房間,他聽完高櫟星介紹後考慮了一下,說:

“我跟蘇睿形住一間。”

說完,包括蘇睿形在內的其他人都麵露難色。

“呃……沈……不對,隊長大人,這恐怕不行。”吳越對沈則琛說,“蘇睿形隻能一個人睡。”

沈則琛:“為什麽?”

吳越看向蘇睿形,欲言又止:“因為他有非常嚴重的……夢遊症。”

沈則琛:“……”

蘇睿形聞言點點頭:“這是真的。我有夢遊症,所以我都是一個人睡覺,而且必須關上房間門。”

比起吳越和季傾羽,蘇睿形還能算得上是個正常人,可是他卻有一個奇怪的地方。

那就是晚上睡覺會夢遊。

之前有一天的深夜,口幹舌燥的高櫟星半夜起床想喝水,沒開燈,走到一片漆黑的客廳裏,卻看見蘇睿形雙臂直直地伸向前方,像僵屍一樣從房間裏走出來,把高櫟星嚇得不輕,腿都軟了。

因此,蘇睿形隻能一個人睡,並且睡覺時必須鎖緊房間的門,以防走出去再嚇到隊友。

“所以,則琛哥。”高櫟星看著他,真誠地說,“你隻能跟傾羽住一個房間了。”

季傾羽:“……”

“開什麽玩笑?!要我跟他睡一間房?那我不如去死!”季傾羽立馬炸了,看向吳越和高櫟星,“他憑什麽不能跟你們睡一間?”

“我們那房間放兩張床就已經是極限了!怎麽可能再放一張床!”吳越叫苦不迭,擺手道,“不行不行!”

雖然不是季傾羽自己要求的,但隊友們把最大的一個房間留給了季傾羽,一開始也算是有討好的意味在裏麵,不過很快隊友們就後悔了。

因為討好季傾羽這種人,半分意義都沒有,季傾羽也不可能被討好。

季傾羽還想再繼續說些什麽,沈則琛就已經二話不說地打開最裏麵的房間門,直接把自己的行李箱拖進了季傾羽的房間。

“你等等!”季傾羽跟著他快步走到房間門口,提高音量喊,“我還沒同意你進這個房間!”

沈則琛反手把他關在門外,並扔下一句話:

“我要收東西,請你出去。”

季傾羽:“……”

——

晚飯後,搬家公司的人馬不停蹄地上門,將沈則琛的床搬進了房間,忙得不可開交。

沈則琛還在房間裏收拾東西,隻留下幾個隊友在客廳裏看電視。

而季傾羽則一直黑著臉坐在沙發上,沒踏進過自己的房間一步。

他膝上放著一盒抽紙,正不斷地從盒裏抽出紙巾,然後再一張張地撕個粉碎。

季傾羽手上用力,惡狠狠地將紙撕成細條,他把手中被踐踏的紙巾想象成沈則琛,恨不得撕得再碎一點,讓他四五分裂,連殘渣都不剩。

白色的細條不斷地從季傾羽手裏落在地板上,就像飛舞的雪花在空中飄**。

季傾羽的周圍仿佛有一個看不見的黑色漩渦,正在散發著可怖的低氣壓。

其他幾位隊友看著季傾羽這副模樣,都不敢招惹,隻好坐得遠遠的。

季傾羽發病的時候,不去打擾才是最好的對策。

就這樣一直坐到晚上十點多,隊友們都陸續洗漱完畢各自進了房間,季傾羽還坐在客廳的沙發裏。

電視上的無聊對白和老掉牙的台詞一句都沒傳進他的耳裏,季傾羽隻是單純盯著液晶顯示屏,腦子裏還在想沈則琛。

沈則琛為什麽老是針對他?

仿佛心靈感應般,沈則琛忽然從房間裏走出來,看見客廳裏隻剩下季傾羽一個人,便走到他麵前,聽不出語氣地說了句:

“去洗澡。”

“哈?”季傾羽皺著眉看他,表情萬分不爽,“你讓我去洗我就得洗?你以為你是誰啊?”

“隨你。”沈則琛也不跟他爭執,轉頭自己進浴室,去洗澡了。

季傾羽趁沈則琛洗澡的時候回了房間,看到重新經過整理後的屋子模樣,內心極度複雜。

房間裏同時靠牆放置著兩張床,季傾羽的床靠門邊,沈則琛的床挨著左邊的牆。

兩張床之間的牆上有道窗戶,掛著薄荷綠的窗簾,打開窗就能望見對麵燈火通明的公司大樓,窗下還有張木質書桌和座椅。

桌子仿佛被劃了楚河漢界,左邊放著的都是季傾羽的東西,都隨便堆在一起,右邊則放著沈則琛的物品,全部擺放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

一個白色筆筒,一個A4大小的記事本,還有排列成行的書本靠在牆頭。

沈則琛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得很幹淨整潔,季傾羽倒是沒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就算想故意挑刺都挑不出來什麽毛病。

季傾羽在床邊坐下,朝房間四處打量,還是無法接受自己要跟沈則琛這個人同住的事實。

就在這時,沈則琛穿著睡衣走進房間,與坐在床邊的季傾羽不經意間對上目光。

沈則琛的深灰色睡衣沒有花紋也沒有圖案,是最簡單的純色,很符合他本人的氣質。

但在季傾羽看來,沈則琛這個人簡直是老氣橫秋,連他的衣服都是。

季傾羽很快轉過視線,冷哼一聲,與沈則琛擦肩而過,繞過他去浴室。

等到季傾羽洗完澡回來後,卻發現沈則琛正坐在桌前,手裏還握著一支黑色中性筆,不知道在寫什麽。

沈則琛即使坐著,背也挺得很直,他握著筆的手沉穩有力,神情專注。

從側麵看過去,沈則琛的側臉略顯瘦削,英挺的五官在柔和的台燈光下顯得有幾分溫和,幾乎沒有白天在練習室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

甚至會讓人有種“沈則琛很溫柔”的錯覺。

季傾羽站在他身後望了半天才突然回過神來:

……自己為什麽要看沈則琛在幹什麽!

可沈則琛已經感知到他的存在,隻不過手裏的筆不停,頭也不回地問季傾羽:“有事?”

“沒什麽事。”季傾羽立馬收回目光,語氣很不自然地答道。

“有事就說,沒事就趕快去睡覺。”沈則琛繼續寫著字。

……又來了。

這種雖然平靜但總是帶著點命令式的語氣,讓季傾羽覺得非常不快。

既然沈則琛讓他不爽,他也一定要讓沈則琛不爽才行。

季傾羽忽然想起了什麽,勾起嘴角一笑,笑容有點惡劣:

“原來你是被退團的?”

沈則琛正在寫字的手一頓。

季傾羽心想,嗬,果然被我說中傷心事了吧。

沈則琛終於轉過身來,回頭看向站在身後的季傾羽,盯著他的臉。

“你還特意調查了我的過去?”

季傾羽:“?”

怎麽說得好像他很在意沈則琛一樣?

“別搞笑了,又不是我調查的。”季傾羽連忙板起臉解釋道,免得他誤會什麽,語氣很僵硬,“是吳越講的,我順便聽到了而已。”

“哦。”沈則琛很淡然地說,“感謝你們這麽關注我。”

“你想要跟我講的話就是這些嗎?”沈則琛表情平靜,繼續寫著字,沒有再看季傾羽,“既然講完了就去睡覺。”

沈則琛的反應比季傾羽想得還沒意思。

什麽啊,還以為他起碼會破防一下的,結果竟然這麽淡定?

季傾羽頓感無趣,但還是不服輸般地說:“你把台燈開著,我怎麽睡覺?”

“我馬上就會關燈。”沈則琛命令他,“睡覺。”

季傾羽徹底沒話講了,身子後仰躺在**,睡覺了。

房間瞬間沉寂下來,沈則琛隱約能聽見窗外的雨聲,雨剛開始下,落在屋簷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夏夜空氣裏獨有的氣息從窗戶的縫隙裏飄進,沈則琛剛剛被牽動起的心緒已經變得平和。

已經變成過去的事情,再多想也無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季傾羽在的緣故,沈則琛第一次在入睡前沒有回憶起那個畫麵。

眼前的是桌麵,窗戶,僅此而已。

一個人的夜晚很舒服,兩個人的夜晚不孤獨。

空調的溫度調得很低,即使是在夏天,房間裏也明顯有點過於冷了。

沈則琛起身關掉台燈,拿起放在窗台上的遙控器,將空調溫度調高幾度,又定好時,將遙控器放回原處。

他走到床邊,目光不經意瞥向正背對著自己睡覺的季傾羽。

穿著海綿寶寶卡通睡衣的季傾羽側身躺在牆邊那一側,失去攻擊性的麵容在浮動的月光裏顯出少年人的稚氣,很安靜,也很漂亮。

季傾羽睡著的時候呼吸平穩,臉上卻時不時會露出皺眉的表情,手也緊緊地抓住了藍色條紋格的床單,就好像畏懼噩夢的孩子懷裏通常都會死命抱著自己的玩偶。

完全就像個孩子。

沈則琛垂下視線,眸色在夜色裏加深,盯著季傾羽睡顏的眼睛裏忽然多出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感情。

最後他微微歎了口氣,伸手將季傾羽身上滑到腿部的薄毯重新拉上來,替他掖好被角。

“晚安。”沈則琛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