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說這些了，叔，麻煩你給我們來兩碗大份的羊肉粉。”沈則琛掩去所有的不平靜，平靜地笑了笑，“都放辣椒。”
“哦，忘了說，其中一碗不要放蔥薑蒜。”沈則琛補充道，“香菜可以放。”
季傾羽：“……”
“好嘞！你倆坐後麵等著，我馬上給你們煮！”老板抓起米粉，放進粉籬下鍋去煮，整個動作行雲流水，熟練得不帶一絲遲疑。
沈則琛掃碼付好錢，就帶著季傾羽走到攤後的桌子板凳旁，攤位並沒有緊靠在馬路邊，而是離馬路邊有一段距離，在被空出來的地方，商家們就擺上低矮的木桌和塑料凳子，方便讓顧客坐下吃飯，同時招攬更多的生意。
季傾羽和沈則琛兩人各自在空桌子的旁邊坐下，季傾羽順手將天藍色的塑料凳子扯過來，凳腿劃過地麵發出呲啦的聲音，他不禁開始懷疑起這東西的牢固性。
沈則琛用紙巾擦過一遍桌麵，擦得細致認真，季傾羽才終於看這簡陋窄小的桌子沒那麽不順眼了，雖然還是非常嫌棄，不肯將胳膊直接置於桌麵。
季傾羽還是覺得很魔幻，他沒想到他會有和沈則琛單獨出來吃飯的一天，也沒想到他會和沈則琛坐在街邊的小吃攤等羊肉粉。
是第一次吧？第一次和什麽人一起來這種地方，第一次和什麽人一起坐在馬路邊，就像搬個板凳就能坐一起嘮家常的大爺大媽們一樣隨意輕鬆，盡管他和沈則琛之間並沒有什麽家常可聊。
他隻是怎麽也沒想到，第一次的對象竟然會是沈則琛。
涼風習習，季傾羽望向對麵的沈則琛，發現沈則琛正垂著眼睛，心不在焉地看著桌麵，顯然情緒不對。
是還在想剛才的問題？或許那個老板都沒意識到，他那一個無心的猶如一粒小石子的問題讓沈則琛這口幽深的古井掀起了多大的波瀾。
季傾羽忍不住伸手用指節敲了敲桌子。
沈則琛被他敲桌子的聲音吸引，應聲抬起頭，和季傾羽對視。
“你們剛才提到的那個人，是誰？”季傾羽直盯著沈則琛的眼睛。
沈則琛有一秒鍾的愣住，像是沒料到季傾羽會問這樣的問題，一時間答不上來。
事實上季傾羽根本沒那麽多心思去管別人的私事，也懶得管，可麵對沈則琛，不知為何，他的心裏突然湧上想要詢問的衝動。
接連不斷的飛馳車燈照亮了沈則琛的側臉，一明一暗，仿佛坐在光明和陰影的分界線裏。
“一個你不認識的人。”他說。
“廢話，如果我認識我還問什麽？”
沈則琛不說話了，隻是轉過臉去，再度望向對麵的街道，盛夏的傍晚空氣裏有股好聞的味道，那是不同於食物的香氣，是獨屬於夏天的氣息，帶著令人舒適的安心感。
路燈和霓虹招牌流光溢彩，對街的商鋪星星點點，倒映在沈則琛專注的瞳孔裏，像絢爛的花火盛開在其中。
沈則琛的眉毛是純黑色，瞳孔也是純黑，夜色朦朧，映得他英俊的眉眼柔和溫暖，看起來就像一個年輕的鄰家哥哥，而不是威嚴的隊長。
季傾羽被他避重就輕的回答弄得有點煩，雖然早就看出沈則琛壓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可公主脾氣上來了誰都拉不住，他不依不饒地繼續逼問道：“到底是誰？你如果不說的話我可以直接去問……”
話還沒說完，突如其來的女聲就打斷了他的後半句：“我靠，你看你看，那個人是不是季傾羽啊！”
季傾羽循聲望去，聲音的來源是隔壁桌，有兩個陌生的女生站在桌旁，正朝他和沈則琛這邊投來興奮的視線。
“我天，好像還真是季傾羽，他那眼睛太有特點了我跟你說我絕對不會認錯……呃等等，坐他對麵的好像是沈則琛？？！”穿牛仔短裙的女生瞪大了眼睛。
“沈則琛？你確定你沒看錯？！”白色長裙的女生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沈則琛怎麽會在這裏，還是和季傾羽在一起？我在做夢嗎？！”
“噓，你能不能小聲點！你沒看到季傾羽都朝我們這裏看過來了，啊啊啊啊啊，他真的看過來了！”
“救命！怎麽辦怎麽辦！”長裙女生壓低聲音，掐著閨蜜的胳膊激動起來，“怎麽辦啊！”
季傾羽：“……”
事實上以她們剛剛說話時的音量，不想注意到她們還真的有點難度。
季傾羽茫然地想，戴著口罩隻露出眼睛還能被認出來的？以前有過這種事嗎？
“什麽怎麽辦，走啊，去要簽名！”牛仔短裙女孩大著膽子，豪氣衝天地拉著長裙女孩走近幾步，“這種偶遇的機會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你知不知道值得燒香拜佛一輩子，怎麽能不把握！”
她們一鼓作氣來到季傾羽和沈則琛坐著的桌前，眼神裏滿是抑製不住的興奮，又有些緊張，正在心裏編織著話語想著該如何開口，卻突然見季傾羽冷冷的目光朝她們的臉上掃了過來。
“我和這個人——”他伸手指向坐在桌對麵的沈則琛，不緊不慢地說，“不認識，我倆就是陌生人，什麽關係都沒有，懂嗎？”
“還有，上次的公主抱也是，是他莫名其妙一定要抱我起來的，跟我什麽關係都沒有，明白了嗎！再造謠小心我告你們上法院！”
沈則琛：“……”
兩個女生：“……”
“懂了，這是欲擒故縱，刻意避嫌呢。”兩位女生互相對望一眼，眼神都很意味深長，“哎呀，我們都懂的！”
季傾羽完全不知道她們的思緒已經發散到了外太空，這是身為同人女的必備技能之一，他忽然又站起身來，表情不爽，涼涼地剜了麵前的女生們一眼，隨即快步離開原地。
沈則琛見狀也站起來，急匆匆地拍了下正端著粉走過來的老板肩膀：“叔，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們不吃了，先走一步，有機會再見麵。”
說完沈則琛就匆忙追上前去，身影消失在朦朧的夜色裏。
他追到街頭的十字路口，季傾羽正站在斑馬線前，頭頂的紅燈閃爍不定，夜風將他的黑發吹得淩亂，臉上的精致卻不減分毫。
看來季傾羽還沒有任性到亂闖紅綠燈的地步，起碼還知道要遵守交通規則，做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隻是一見到沈則琛，他立刻把臉別過去，顯然不想跟沈則琛說話。
“為什麽突然走人了？”沈則琛的語氣稱不上有多嚴厲，甚至可以說很平和，可就是有種長輩般的不怒自威感，季傾羽很討厭這一點。
季傾羽沒開口。
“說話。”
“不想吃了。”過了好一會兒，季傾羽才低聲嘟噥道。
“這不是你真正的理由。”沈則琛說。
“我就說不要來人這麽多的地方！到處都是人，就算戴了口罩還是被其他人認出來了！明明以前都不會這樣的！”季傾羽的公主病果然說發作就發作，不耐煩起來，“而且還被路人看見我和你待在一起，我怎麽可能受得了！”
“你現在會在街頭被路人認出來，是因為你的知名度提高了，明白嗎？”沈則琛說，“人們越來越關注你，無論你走到哪裏在做什麽，都會被他們注意到，這是當藝人無法避免的事實。”
“更何況我覺得以你的資質，到現在才獲得這樣的關注度其實都算晚了。”沈則琛看著季傾羽的眼睛，說得很認真，“其實你不覺得嗎？你獲得的知名度可以更高。”
季傾羽被沈則琛認真的神色給震懾住，陷入略微的茫然不解之中，一時間接不上話。
他覺得沈則琛說的話可真夠奇怪的，因為迄今為止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在季傾羽的認知裏，周圍的人都對他敬而遠之，他們不是真的發自內心地尊敬他，而是因為自己的家世背景才對他敢怒不敢言。
有幾次季傾羽的房間門其實掩著沒有關緊，他坐在房間裏都能聽到外麵客廳裏隊友們關於他的竊竊私語，隱約能聽見“富二代”“家裏有錢”“他爸是老總” 之類的詞。
季傾羽不清楚沈則琛對他的身世知道多少，也不清楚沈則琛是不是也是由於這個原因才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但在季傾羽的印象裏，沈則琛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討好或奉承都太刻意，就算季傾羽再怎麽看不慣沈則琛，也不得不承認沈則琛不會幹出這種事。
沈則琛從來都就事論事，公私分明，如果他真的畏懼季傾羽的家世輿論的話，那麽他從一開始就不會以那麽嚴厲的態度對待季傾羽。
“你這是……誇獎我的意思嗎？”季傾羽半信半疑地問。
“比起誇獎，更算是勉勵吧。”沈則琛淡淡地說，“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做得更好。”
季傾羽冷哼了一聲：“我就知道你不可能誇我。”
“今天是我把話說得太重了，抱歉。”沈則琛站在路燈的正下方，昏黃的燈光照得他半邊側臉柔和起來，“但那個時候我不得不那麽說，因為我覺得你不應該就僅僅局限在這裏，難道你想唱一輩子的語氣詞嗎？”
季傾羽差點踉蹌了一下，因為他實在沒想到沈則琛的道歉會來得如此突然。
“哈？開什麽玩笑！”季傾羽沉下臉色，“我肯定不想啊！”
“你不是SYMPTOM可有可無的一員，也不是不應該待在這裏的人。”沈則琛神情專注的時候，他的眉眼似乎更加英俊，他說得比任何人都要肯定，“你是SYMPTOM獨一無二的概念核心。”
“應該說，沒有你，SYMPTOM甚至不能被稱為SYMPTOM。”
“正因如此，我才對你抱有特別的期望，這份期望甚至可以說超過了吳越他們。” 沈則琛停頓了一下，“不僅是我對你抱有著這樣的期望，黃總也是。”
季傾羽的表情忽然變得一言難盡，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沈則琛依舊平靜地說下去：“從今天開始，我希望你能認真地對待練習，為十月份的回歸做準備。”
“這不是我對你的要求，是你應該為自己付出的努力，也是你對自己應該有的重視。”
“我希望你能夠，”沈則琛加強了語氣，重重地說，“重視你自己。”
季傾羽微微一怔。
“你怎麽知道……”他喃喃道。
……你怎麽知道我從來沒有重視過自己的？
沈則琛那雙注視著他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一切：“你要記住，你的終點永遠不在原地。”
——
當沈則琛和季傾羽一前一後拎著滿滿一袋子的小吃進入宿舍門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一是震驚於飄了滿室的香味，實在太誘人了怎麽辦怎麽才能從公主手中搶過來不是是求公主能分點吃的，二是震驚沈則琛和季傾羽竟然是一起回來的。
他！倆！單！獨！去！外！麵！吃！飯！了！
還是背著所有人！
“……他倆什麽時候關係這麽好了？都已經開始一起吃飯了？”先前一直對著手機屏幕哈哈大笑的吳越放下手機，在蘇睿形和高櫟星兩人之間小聲嘀咕。
“他們不是就出去吃了個飯？人家吃個飯你也要管？”蘇睿形懟他。
“蘇呆子你說什麽呢，你還不是眼睛一直往他們身上瞅，你還不是很好奇！裝什麽呢！”吳越很不屑，“跟我還在這裝樣子！”
他們**不安，可身為當事人的兩人卻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般淡定，甚至若無其事。
“吳越，你笑什麽呢？”沈則琛換好鞋，朝吳越走過來。
剛剛沈則琛一打開宿舍門，就聽見吳越坐在沙發上狂笑，他高舉著手機，笑容的詭異程度屬實有點驚心動魄。
“啊？隊長大人！我沒笑什麽啊！”吳越立馬收起手機，腰板挺直，“沒什麽！真沒什麽，我就看到個搞笑段子，實在太好笑了不小心笑得有點誇張……”
吳越嘴上說著“沒什麽”，眼神卻總是不經意間往季傾羽身上瞟，顯然已經出賣了一切。
沈則琛直接走到吳越身邊看他的手機，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然後竟然也輕輕地笑出了聲。
季傾羽：“……”
什麽意思啊！
季傾羽一下子從吳越手中奪過手機，他非要弄清楚沈則琛和吳越究竟在笑什麽東西。
屏幕上顯示的是季傾羽最新一條微博底下的評論區，季傾羽不常發微博，最新一條的發布時間已經是兩個月以前，因此評論區有很多之前的留言，但令人意外的是，一些新留言卻被頂到了最上方。
點讚數第一的留言：“姐妹們！今天我在雲樺路後麵那條小吃街上遇到公主了！啊啊啊啊啊啊真人真的比鏡頭裏的美一百倍！漂亮得我心跳都要停掉了……哦對了，他當時身邊還有沈則琛！！天哪！！！本來我和我閨蜜是想去要簽名的結果公主說他不認識沈則琛我真的笑死hhh家人們我跟你們說這就是避嫌好嗎哎呀這對不要太好磕……”
點讚數第二的留言：“公主你現在是真的火了，平時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不要讓人以為你是個多壞的女孩，你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著你看著你出錯，我知道你是很真性情的女孩，也希望你能保持這份直率，但你更要嚴格要求自己，謹言慎行，起到偶像的表率作用，這樣才能走得更遠！”
點讚數第三的留言：“公主你現在是真的火了後麵忘了，總之你要加油，麥麩的同時也不要忘了我們這群唯粉哦！”
季傾羽：“……”
季傾羽臉上的黑線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