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直到進了宿舍樓的電梯間,沈則琛才把季傾羽放下來。

季傾羽還有些如在夢裏,恍神地進入宿舍,連腿上的傷口都忘記了。

他呆呆愣愣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聽見沈則琛關門的聲音,下意識地去望正在門口蹲身換鞋的沈則琛。

季傾羽這才後知後覺地臉紅耳熱起來。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啊!

他竟然被一個成年男性給公主抱了?!

而且抱他的那個人還是沈則琛?!

沈則琛一在他旁邊坐下,季傾羽就立刻別過臉去,隻是耳尖還是有點紅。

“傷口還疼嗎?”沈則琛問他。

“呃……還好。”季傾羽隻能這樣說。

季傾羽說的也是實話,他現在感覺傷口已經不那麽疼了,沈則琛將傷口處理得很仔細,而且動作很輕,除了一開始消毒的時候確實很疼,後麵幾乎感覺不到很強烈的疼痛。

“晚上洗澡的時候注意別讓水碰到傷口,等過幾天傷口自然結痂就好了,不會留疤的。”沈則琛邊說邊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有事給我發消息。”

“你要去哪?”季傾羽看他站起來,脫口而出。

話出口季傾羽就後悔了,沈則琛去哪裏到底又關他什麽事了,自己幹嘛要問這個。

“回練習室。”沈則琛望他一眼,“留他們在那裏練習我不放心,而且日程表針對的是整個團,我自然也是要參與練習的。”

“哦。”季傾羽也沒挽留,隻是悶悶不樂地道,“那你去吧。”

“午飯我會讓小陳幫你點外賣,我們中午應該不回宿舍。”沈則琛繼續叮囑他,“待在這裏好好休息,別亂動,也不要逞強。”

“我知道了啊,你怎麽這麽囉嗦。”沈則琛絮絮叨叨的樣子讓季傾羽又有點不耐煩。

沈則琛囑咐完畢,季傾羽以為他要走人,便身子後仰靠在沙發上,想閉眼睡一會。

眼睛還沒閉上,餘光就瞥見沈則琛的身影像一座拱起的橋,很快地躬身又很快起身,像是從地板上拾起了什麽東西。

季傾羽在看清沈則琛手裏握著的那件東西的瞬間,才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手腕處空落落的。

他的大腦一下子清醒過來,伸手一把搶過沈則琛手裏的物件:“還給我!”

直到摸到實物,依舊是那份熟悉的帶著涼意的觸覺,季傾羽才放下心來,仿佛失而複得般,心裏的石頭也落了地。

沈則琛剛剛拾起的,是一條手鏈。

燙淉

手鏈是銀製的,做工精致,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細細的銀光,就像粼粼波光的長河。

沈則琛並非不熟悉這條手鏈,因為他第一次見到季傾羽那天就注意到了他左腕戴著的銀鏈,與白皙的皮膚相映生輝。

季傾羽很寶貝這條手鏈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他幾乎每時每刻都戴著,除了洗澡的時候。

可能是先前手鏈的搭扣鬆動,不知不覺中掉在了沙發底下,連季傾羽都還停留在剛才被沈則琛公主抱的震驚裏沒意識到這件事,卻被沈則琛發現,還替他拾起了手鏈。

……他是不是該感謝下沈則琛?

不止是為了拾項鏈,還有之前的處理傷口打圓場等等……

“Trésor?”沈則琛忽然說出這樣一個單詞,語氣就像是在跟季傾羽確認。

季傾羽怔住。

銀手鏈不隻是一條單純的銀鏈,旁邊還攜掛著一個精美的小圓牌,走路時會隨之晃動,發出輕微的聲響。

而圓牌上刻著的幾個字母,就是沈則琛剛剛說出口的那個單詞。

Trésor。

法語單詞,意為“寶物”。

“你知道這個單詞?”季傾羽表情有點複雜。

“知道。”沈則琛望著他的眼睛,不知為何語氣有點鄭重,“Trésor,法語裏的’寶物’ 。”

沈則琛說“寶物”這兩個字的時候,咬字清晰,帶了種憐惜珍重的感覺,好像真的在說某個人是他的寶物一樣。

而且沈則琛的法語發音很標準,每一個音節都有種沉穩的浪漫,聽起來悅耳動人。

季傾羽:……為什麽自己竟然會覺得沈則琛的聲音該死的好聽?

“因為有人曾經告訴過我這個單詞。”沈則琛竟然笑了笑,笑容裏滿是懷念的味道。

有人?是誰啊?季傾羽在心裏好奇道。

“是誰送給你的嗎?”沈則琛完全不知道季傾羽內心的波濤洶湧,表情很平靜地問,“這條手鏈。”

季傾羽完全沒想到沈則琛會問這個問題,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季傾羽忽然垂下眼眸,眼神裏有些落寞,又有些寂寥,這還是沈則琛第一次在季傾羽的眼睛裏看到這種感情。

就仿佛平日裏那個總是頤指氣使驕縱任性的公主變成了一個普通人,也像普通人一樣,有自己的難過與傷心。

“……是我媽媽送給我的。”一句平常的話,季傾羽卻說得有點艱難,“生日禮物。”

“這樣啊,所以你才那麽珍惜這條手鏈是嗎?”沈則琛的語氣也不自覺放輕下來。

季傾羽沒回答,隻是默默地看著沈則琛的臉。

沈則琛正專注地望著自己,表情居然稱得上有幾分柔和,沒有先前那種咄咄逼人的冷淡感。

被沈則琛這樣盯著,季傾羽的心裏平白無故地生出了幾分異樣的感覺。

季傾羽突然覺得沈則琛這人,似乎也沒那麽討厭。

沈則琛雖然要求嚴苛,還總是針對自己,可他時不時的舉動又透露著對自己的關心。

可能沈則琛並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麽冷酷無情。

“還行。”季傾羽含糊不清地回答道,“也就一條手鏈,沒什麽大不了的。”

也就一條手鏈。

如果是“也就”的話,那又為什麽日夜不離地戴著它,甚至方才手鏈不見了被沈則琛拾起的時候,季傾羽的臉上也都滿是慌張的神色。

沈則琛明顯知道他說的不是真話,卻也沒有戳穿他:“嗯,好好戴上,別再弄掉了。”

結束了這個話題之後,沈則琛轉過身去,說:“我先走了。”

季傾羽沒回應。

宿舍門被沈則琛輕輕地關緊,季傾羽仍然坐在沙發上,低頭看著躺在手心裏的那條銀鏈,以及刻在圓牌的那個單詞。

雋永深刻的字母排列組合,在窗外明亮的光線照射下鍍上嶄新的色彩。

季傾羽還在回想著剛才沈則琛念出那個單詞時咬字的力度,發音的方式,就像無法被抹去的細節,一遍遍在眼前重演。

是特別也不算特別的單詞,但經由沈則琛說出口,就變成了特殊的詞匯。

季傾羽難以描繪這種感覺。

他將銀鏈搭在自己的手背上,“哢嗒”一聲,如同那些關在盒子裏早已蒙塵的回憶,都被上了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