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一頓飯吃到了晚上九點,眾人盡興而歸,吳越更是喝得酩酊大醉,回宿舍的路上,他整個人東倒西歪,全掛蘇睿形身上了。

其實吳越沒喝多少酒,但吳越這人酒量不好,還逞著麵子喝,結果自然是醉得不省人事,反而淪為了飯桌間的笑柄,當然,是開玩笑的性質。

“……我沒醉!誰說我醉了啊!誰說的!”吳越靠在蘇睿形身上,閉著眼睛自言自語,“我特別……特別能喝!三杯酒而已,算什麽!別小瞧我啊!”

到後麵,自言自語好像逐步有了胡言亂語的趨勢,吳越開始大喊大叫,還配上誇張的肢體動作,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那就算、就算我是不怎麽能喝,但我也比公主強點吧!公主可是、可是一滴酒都不能沾啊!真的……我跟你們講,公主那才是……不能喝!對!不能喝!”

在一旁的季傾羽:“……”

季傾羽原本插兜慢慢走在街道邊上,聽到吳越的這番“胡言亂語”後他驀地停了下來,側頭看向爛醉如泥的吳越,雙拳握緊,像是忍無可忍,即將火山爆發。

隊友們見形勢不妙,都提心吊膽起來,生怕季傾羽在馬路邊上突然爆發,給當街的所有路人表演一個現象級的“舊病複發”。

然而,季傾羽隻是沉著臉色看了吳越很久,最後鬆開捏緊的拳頭,看來最終還是忍住了,忍住沒罵吳越,隻是轉頭對沈則琛冷冷地說:“下次別喊他喝酒,有病……不會喝酒就別裝。”

沈則琛也忍住笑,問他:“怎麽?害怕他耍酒瘋?”

“他耍就耍吧,扯我幹什麽?給他自己兩個耳光不行嗎?”季傾羽說話依舊不給麵子,他咄咄逼人道,“我看被人打幾下他就清醒了。”

季傾羽話糙理不糙,如果放在以前,按他那個脾氣來看,可能早就衝上去跟吳越起爭執了,現在竟然還能“心平氣和”地講些大道理,盡管這份心平氣和純粹是季傾羽式的心平氣和。

吳越一直往蘇睿形身上歪,蘇睿形的頭都要大了,非常嫌棄地把吳越推開,然而每次推開,吳越總是能精準地回到蘇睿形身邊,就像一塊被磁鐵吸引的鐵石。

蘇睿形實在沒轍,最後也許是那點可憐的同情心作祟,念在他跟吳越相識多年的情分上,蘇睿形任由吳越靠在了他的身上,並且不動聲色地扶住了吳越的胳膊,以防他再次摔倒。

季傾羽看見蘇睿形這樣做,於是也學著有模有樣地摸上了沈則琛的胳膊,不過跟蘇睿形那種強勢的拉拽方式不同,他是挽住了沈則琛的手臂,看起來依偎在沈則琛懷裏,給人一種他很乖巧的錯覺。

沈則琛看了他一眼,沒作聲,但意思就是默許,而且默許得很縱容。

高櫟星和章城走在隊伍的最後麵,兩人似乎在談些什麽。

夜風習習,在這樣一個尋常的夏日夜晚,他們帶著滿身的火鍋味走在喧鬧的街道上,平凡得像是每一天都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卻又特別得永遠不會忘記,或許多年後,季傾羽還會記得十九歲生日的那個夜晚,他們肩並肩走在回宿舍路上的這一幕。

這條路漫長得似乎永遠看不見盡頭,不擁擠,卻很熱鬧,但又短暫得仿佛被偷走了時間。

可季傾羽知道,以後的成千上萬個日子裏,他們都還有很多這樣的路要走。

——

回到宿舍,蘇睿形先攙扶著吳越進房間裏睡覺,季傾羽從兜裏抽出手,困倦地打了個哈欠,正準備也回房間的時候,高櫟星突然叫住了他。

“傾羽。”高櫟星喊他的名字,“能等一下嗎,我有東西想給你。”

季傾羽抬眼看他,見高櫟星從房間裏轉身出來,手裏捧著一個精致的長方形禮盒,禮盒表麵係著黑色的綢帶,光看包裝就足以可見送禮人的用心程度。

季傾羽掃了眼那個禮盒,又抬頭問他,語氣像是有點不太置信:“給我的?”

“嗯,生日禮物。”高櫟星柔和地笑起來,輕聲細語道,“不是什麽很貴重的東西,你別介意。”

季傾羽覺得高櫟星嘴上雖然這麽說,可買的一定是很貴的東西,不過也沒拆穿,接過禮盒,說了句“謝謝”。

“其實不用這麽客氣。”季傾羽忽然又說。

高櫟星很短暫地愣了一下。

“不過既然收到禮物,我肯定也不會拒絕,謝了。”季傾羽握緊禮盒,朝他揮了揮,“我回房間了。”

說完,季傾羽就打開房間門,身影消失在門口。

高櫟星站在客廳燈光照不到的那塊角落裏,站了很久,然後才緩慢地抬起步子,回了房間。

沈則琛看見季傾羽手裏拿著的禮物盒,隨口問:“誰送的?”

“高櫟星。”季傾羽把禮物盒拿給他看,“剛剛在房間門口給我的。”

沈則琛仔細打量了那個盒子幾眼,笑了一下。

“你笑什麽?”季傾羽很奇怪。

“沒什麽。”沈則琛語焉不詳地說,把禮物盒重新塞回季傾羽的手裏,“既然是人家送的禮物,就好好收著。”

季傾羽沒拆,直接把盒子放進自己的抽屜裏,關上抽屜。

沈則琛問:“不拆嗎?”

“現在暫時不想拆。”季傾羽撇了撇嘴角。

“說起來,我也有個禮物要給你。”沈則琛望著他說。

“啊?”季傾羽是真沒想到,“等、等等,幹嘛突然都給我送禮物啊?你的禮物不是已經送了嗎?那首歌不是嗎?”

“我又沒說我隻會送一樣禮物。”沈則琛邊說邊從抽屜裏取出一個正方形的盒子,遞給季傾羽。

藍色絨麵,看起來像寶石盒。

“不想拆的話你就收起來吧。”沈則琛靜靜地說,“或者我幫你放進抽屜裏保管也可以。”

“我要拆的!誰說我不拆了?”季傾羽伸手奪過盒子,不滿道,“既然是給我的禮物怎麽也應該讓我自己拆吧?”

“那高櫟星送你的禮物你為什麽不拆?”沈則琛說。

“我……”季傾羽被他問住,隨即很不服輸地喊起來,“他是他,你是你啊,他送我的禮物跟你送我的禮物怎麽能一樣?”

“沒說他不好的意思,我很感謝他給我送禮物,”季傾羽側過頭,自顧自地解釋道,“但確實對我來說意義不同。”

沈則琛歎口氣:“這話別在他麵前說,明白嗎?”

“哈?我情商也不至於這麽低吧?”季傾羽有點生氣,急忙辯解道,“我怎麽可能會把這話放在他麵前說?我又不是沒情商!”

沈則琛卻沒再說什麽,隻是笑了笑:“拆開看看吧。”

季傾羽拆開寶石盒,天鵝絨裏躺著一枚精致的戒指,正閃著銀白色的光澤。

與普通的戒指不同的是,這枚戒指還掛著條長長的銀鏈,季傾羽還沒弄懂那條銀鏈是用來幹什麽的,沈則琛就輕輕取出戒指,抬起季傾羽戴著手鏈的那隻手,把戒指慢慢地套進去。

直到中指徹底被套上戒指,季傾羽聽見手鏈吊牌晃動的聲音,才反應過來銀鏈的真正作用。

沈則琛又把那條銀鏈扣在手鏈的鏈圈裏,就這樣,戒指和手鏈終於連接在了一起。

銀鏈覆在季傾羽的手背上,連接著上方的戒指和腕處的手鏈,設計巧妙至極又精致無比,襯得季傾羽骨節分明的手更加好看。

“之前一直考慮了很久要送你什麽禮物,最後還是覺得能夠天天戴在身上的東西比較實用。”沈則琛看向季傾羽腕上的手鏈,說,“這條手鏈,是你媽媽送給你的,我再送什麽應該都無法比過它,所以我送了你戒指,是我去飾品店專門找人為你定製的。”

沈則琛抬起那隻手,表情很憐惜地注視著在燈光下閃耀的銀鏈:“我知道這條手鏈在你心中的地位是無與倫比的,因為它代表著你的媽媽對你的愛,但我希望你也能知道,這枚戒指,同樣代表著我對你的愛。”

“我把戒指和手鏈用這條銀鏈連在一起,是想告訴你,你擁有著我們兩個人的愛,”沈則琛說得一字一句,“你是被我們愛著的公主。”

突然,沈則琛伸出左手,按在自己的右胸口上,與此同時,他微微彎腰頷首,對季傾羽行了一禮。

像一名恭敬有禮、英俊謙和的騎士。

他牽起季傾羽的手,輕輕卻鄭重地在那枚戒指上落下一吻。

他說:“小羽,哥哥愛你。”

輕微卻真實的感觸讓季傾羽的頭腦瞬間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凝結,四肢動彈不得,感覺身軀已然不屬於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季傾羽看見沈則琛漆黑的發頂,英氣的眉宇被碎發掩著,再往下,是那雙深邃的眼睛,仿佛能洞穿所有人的心事,接著是……接著是吻過戒指的嘴唇。

不是第一次接吻,此時此刻季傾羽卻無比想感受那雙嘴唇的溫度,這種欲望在他體內膨脹,甚至要衝**體,別的什麽他都不想要,別的什麽他都可以舍棄,除了這股衝動。

季傾羽拉起沈則琛的衣領,很粗暴地吻了上去,他的親吻一向沒什麽章法,任憑心意,肆意掠奪。

在雙唇相觸的那一刻,他終於確認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確實想要這個,但又不僅僅隻想要這個。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分開,沈則琛注視著季傾羽的眼睛,低喘著說:“你還想要什麽?”

還想要什麽。

答案是兩人心知肚明的結果,他們想從各自身上索取得太多,但這很好。

灼熱蔓延,在火勢一發不可收拾之前,季傾羽按住了沈則琛覆在他腰間的手,問:“真的行嗎?”

窗簾緊閉的屋內昏暗,季傾羽隻能看見沈則琛垂下的眼睫,纖細的,濃密的,像憂鬱的詠歎調。

然後他聽見沈則琛的聲音,低沉的,像大提琴發出的聲響:“為什麽不行。”

季傾羽明顯沒沈則琛那麽坦然,他用手臂擋住眼睛,臉紅耳熱的同時心跳過載,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快死了。

但就在下一秒,這個將死之人如同回光返照,翻了個身。

“……為什麽一定要我在下麵?”沈則琛問。

季傾羽小聲說:“……我怕疼。”

沈則琛:“……”

真行。

沈則琛很無奈地歎氣:“你還記得第一次表白的時候,你對我說的話嗎?”

“什麽?”季傾羽有點茫然,他是真的不知道沈則琛指的是哪句話,也難怪,那天他一股腦兒地將心裏所有想說的話都說出口,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沈則琛是怎麽想的,總之他說了,將自己的心剖給沈則琛看。

沈則琛躺平,直視著季傾羽。

“不是說想感受我嗎?”沈則琛說,“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