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冥想了半個時辰,辛珊思睜眼,身上黏黏的,有些不舒服。她下床點燈,叫了水。浴桶裝了大半溫熱水,她泡在其中。晚飯市才過,外頭猶紛雜,她聽著聲,享著煙火氣息,不多會心神回到了昨夜。

男子情熱時眼尾都暈紅了,眸子裏裹挾著媚,勾魂奪魄。他抓著她的手,送到嘴邊。她看著他親吻她的掌心,跟著沉淪…

天啊!

她怎麽可以跟個快要成親的男…突來一聲嘶叫,辛珊思猛然轉頭,目光定在後窗。隨意搓了兩下,伸手向一旁的凳子拿布巾。剛那嘶叫幾乎是貼著她的後窗,像人聲又似動物,樓下沒異動。

她快手穿上衣服,沒往後窗那去。白日幹了什麽,她還是清楚的。走趟當鋪而已,不會這就叫誰惦記上了吧?來到門口,細聽了聽,有三四腳步入店。她開門走出看向樓下:“小哥,幫我把水倒了。”

堂中在擦桌的店夥計,忙應:“好嘞,您稍等,小的就來。”

站在櫃台那的三男一女,聞聲看了眼樓上,沒多在意。倒是扒在女子背上的獼猴,衝著辛珊思嗤了兩嗓子。

“老實點。”女子一把將獼猴從背上拉下,威脅:“再敢放肆,我就給你個破碗出去討飯。”

帶猴子的女子…辛珊思返身回房。文裏是有這麽個人,名頭還不小,也是她很喜歡的一位。一界樓的小掌櫃,聞明月。此人年紀雖不及雙十,但輕功承自峨眉的封因師太,十分了得。她與一界樓大掌櫃聞明亮,一母同胞,兄妹都很得樓主花非然的信任。

隻在花非然傾心女主談思瑜後不久,聞明月就離開了一界樓,上了峨眉山。鴻鷹山武林大會時,遭蒙曜設計,與花非然歡好一夜,被談思瑜撞破。因此,叫花非然厭惡。

聞明月是心悅花非然,但也有傲骨,回了蛾眉便剃了發。在談思瑜與蒙曜成親後,花非然上峨眉山尋她,她沒見,隻讓坐下弟子送一紙簽予花非然。

紙簽上僅兩字:緣盡。

她來這,是代一界樓賀單紅宜大婚?

想到懷山穀上的那頂大紅轎子,辛珊思心情更鬱悶,虔誠地祈禱,被她白占便宜的那位千萬千萬別是單紅宜的人。

也不知出了那糟事,他還成不成親?

當時她神思不夠清醒,且是真以為自個死定了,所以才…才動手又動嘴。而那位也挺不是人的,一點也不反抗,還很遷就。然後…一發不可收拾了。

就行為,辛珊思已經給自己蓋了章,世紀壞女人。等店夥計將水搬了出去,她往**一攤,接受道德的譴責。

兩刻後,肚子咕嚕叫,她拗起身,今天還是上午吃了碗麵。提上陶罐,帶上貴重物品,下樓看看。聞明月一行正坐在大堂用飯,四人沒說話,但旁邊幾個喝酒的聲不小。

“若非應酬你們,哥現在懷山穀呢。”

“單紅宜這回丟人是丟大發了,花重金請三義鏢局送小郎君到紅黛山,不想小郎君都杵她眼皮子底下了,卻讓人劫了?”

“什麽眼皮子底下?懷山穀離紅黛山還有百裏路呢。”

“人家三義鏢局才是虧大了,不但沒掙著鏢銀,鏢頭還死在懷山穀。”

“聽說這趟鏢值兩百金!”

“兩百金是多,但也得有那能耐掙,不然嗬…”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辛珊思胃口都沒了,將陶罐放在桌上,要了碗素麵,又問:“小哥,能請廚房幫我做些米糕嗎?我這罐米都濕了,有三四斤,放著肯定要壞。”

店夥計揭開陶罐的蓋子,瞅了瞅:“得泡點粘米一道磨粉。”

“能做?”

“能做,您要是喜甜口,廚房還有棗幹。棗幹比較貴,十八文一兩。”

“可以,那就麻煩了。”

“您客道,小的這就把米拿去廚房。”

辛珊思笑眯眯地目送人,這小哥還挺會來事。人進了廚房,她轉過頭,兩手托著腮,一臉生無可戀。書裏都沒搶親這事,卻叫她碰上了。她想說自己沒搶,但…又確實睡了。

“沒了新郎官,單紅宜不會隨便抓一個拜天地吧?”

“能隨便嗎?了一方丈和鳳玉真人都在,有他們見證,單紅宜豈會胡來?”

聽著話,辛珊思確定那人在她離開後也跑了,不然不會沒有新郎官。由此可見,其與單紅宜並非兩情相悅。這叫她安慰了些微。說一死百了,真在理。活人,煩心事多。

要她現在埋土裏,哪還用計較陽間道德?

有人扭過頭,衝正專心吃飯的四人問:“小掌櫃,您說那小郎君被誰劫走了?”

挨著聞明月坐的猴子,手裏抓著隻梨,同它主人一樣,不理會問話。

辛珊思想提醒那大哥,問一界樓事要先掏銀子。麵來了,她抱碗喝了口湯,才吃幾口,聞明月四人就用好起身上樓。

看不見人了,剛問話的八字胡歪了歪嘴,低罵:“切,高貴什麽,在花非然跟前還不是像狗一樣?”

“好了,你問的也不對。懷山穀的事將發生多大會,一界樓未必清楚。”

說得對,辛珊思嗦了口麵。懷山穀的事,就連她這個在場的人都沒瞧明白,到此刻還糊塗著。一界樓又沒諦聽坐鎮,怎可能事事了然?一碗麵吃得連湯都沒剩,她飽飽地上樓了。

一夜無夢,睡到天大亮。整個人都充盈了,洗漱後把東西都收進背簍,背起去開門。一腳跨出房,見聞明月從左邊來。不知是不是錯覺,聞明月瞅著她時眼神有一亮。

摘下房牌,將門帶上。辛珊思下樓退房。

掌櫃正等她:“您的米糕已經做好了…”說著便從櫃下抱出陶罐,又拿出隻捆好的紙包,“添了一斤二兩粘米,放了三兩棗幹,三兩糖,五兩豬油。您嚐嚐可合口?”

辛珊思先看陶罐子。店家心思好,米糕切成小塊小塊,用油紙墊著,碼在罐中。棗香味濃,聞著都甜絲絲的。她拿了一塊,嚐了嚐,糯嘰嘰的,一嚼就知米粉打過,不然沒這勁道。

“太謝謝了,多少錢?”

“這包也是,罐子沒能全裝下。”掌櫃拿出算盤,一樣一樣算:“粘米九文,棗幹三兩是…”一通算完,算盤上顯得明明白白,“您再給我二十六文。”

沒錯,辛珊思把手裏的一點米糕放進嘴裏,痛快付錢。今天早飯不打算在客棧用,她要去尋尋食攤。將米糕裝進背簍,跟店家告辭。

聞明月看著那個背背簍的姑娘離開,走到櫃台前,屈指敲了敲:“掌櫃的,給我來碗羊肉湯,兩隻饃。”

“好,您是要送去房裏,還是就在大堂用?”

“就在大堂。”聞明月淺笑:“那姑娘昨日拿來的米,泡過湖水了?”

掌櫃看了眼外頭,笑著道:“聞小掌櫃,您就別為難在下了,一界樓有規矩,咱客棧也有客棧的規矩。您問的,在下答不了。”他也不怕一界樓怪罪,悅和客棧背後站的是通升錢行。

“是我冒昧。”聞明月出客棧,望著那姑娘離開的方向。用一粒小瓦礫,打穿花癡袖口,震住方盛勵的人,會是她嗎?她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