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冷血

這艘華麗的畫舫二樓, 是最適合吹風賞景之處,江絮清吹了片刻的微風,忽的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似乎要朝她邁近。

本以為是盛嫣來了, 她笑了笑, 正想轉身,眼角餘光這時卻掃到一抹素白色的衣袍下擺。

這衣服……

江絮清目光倏然凝固,心裏一沉。

她極快地讓自己冷靜下來, 故作自然地轉身下樓。

衣裙迎風曳動, 看似輕盈的背影, 實則腳步略微慌亂。

男人在她走後,並未追上去, 反而心情愉悅地去她方才站的地方, 賞了許久的美景。

江絮清急匆匆從二樓下來,幾度回首, 見身後沒人追上來,這才心裏鬆了一口氣。

裴幽真是陰魂不散, 出來遊湖這件事本都不在她的計劃內,竟也能碰見他。

這下弄得她欣賞景色的心情都沒了。

盛嫣在一樓畫舫跟盛芸坐在一起, 看到江絮清麵色慌亂下來,起身走過去問道:“世子夫人怎麽了?”

江絮清搖了搖頭, “我沒事。”

盛嫣眼神朝她身後看去,沒看見一個人,心中略微疑惑, 本還想問點什麽。

江絮清已是提前開口了:“盛姑娘, 我忽然想起還有點急事, 得先回侯府了。”

盛芸聽到江絮清要回侯府,覺得大為可惜, 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她自然想跟鎮北侯府多攀點交情,於是走過來說道:“世子夫人再留下來玩玩吧,你看這畫舫內還有不少人呢。”

今天天氣好,到了下午來遊湖的貴人也不少,這艘畫舫不知何時已三三兩兩聚集了不少人。

江絮清眼角餘光一掃,在最裏邊忽然暼到一個有些眼熟的背影。

那男人正擁著一名身形纖柔,弱柳扶風的女子正坐在最裏邊小聲談話,二人相依相偎,狀態十分親密。

盛芸也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待看到角落的那對男女後,不由嘖了一聲,嫌棄道:“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人家的姑娘,穿得那樣**,指定是專門勾搭男人的。”

江絮清蹙了蹙眉,在腦海裏不斷地回想,這個背影的男人是誰,卻怎麽都記不起來。

盛芸的聲音太大,擔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盛嫣特地好心製止她,“妹妹,莫要在背後說人長短。”

盛芸不滿地努了努唇,看在江絮清的麵子上,便沒有頂嘴回去。

若是這時在承恩侯府,哪裏還有盛嫣可以教訓她的機會。

“世子夫人在想什麽,這麽出神?”盛芸坐過來,一副很是親昵地問。

既然想不起來,索性不想了。

江絮清將眼神收回來,搖了搖頭便直接起身,說道:“侯府的馬車已經等許久了,我該回去了。”

都主動提了兩次,還是執意要走,盛芸也不好挽留,隻能不滿地嘟了嘟唇。

但盛芸還舍不得這次遊湖的機會,並不打算一同離去,盛嫣斟酌了一番,還是留下照看妹妹。

江絮清隻好自己先回去了。

告別二人後,她剛走出畫舫,正到了岸上,便迎麵撞上了來此的裴靈萱。

裴靈萱看到江絮清也驚訝了會兒,“慕慕,你怎麽也在這兒?”

江絮清疑惑道:“萱姐姐也是來遊湖的?”

今日來遊湖的人,倒是比她想的還要多。

裴靈萱搖了搖頭,“是懷徵讓我來這的,但他也沒說是什麽事,不過正巧遇到慕慕了,不如我們一起進去?”

裴扶墨?他今日也在曲碧湖?

江絮清本提不起勁的精神頓時活躍起來,麵上浮起喜悅,靈動的眼神左顧右盼想要尋裴扶墨的身影,但掃了一圈,附近並無他的出現。

江絮清焦急地問:“萱姐姐,那他人呢?”

“懷徵啊,沒瞧見他人影,他興許晚點要來的。”

好吧……江絮清笑了笑,便拉著裴靈萱站在碼頭上談話。

二人說了幾句,正要往畫舫內進去,裴靈萱走在前頭,嫣然說道:“慕慕也覺得今日遊湖的人多?我聽說今日天氣大好的緣故,曲碧湖能看到難得一見的美景,所以有不少人早幾天前便已經定好了畫舫來此一聚。”

江絮清恍然大悟:“原是如此,我還說為何今日格外的人多呢。”

裴靈萱麵露可惜,說道:“我本前兩日便說想讓敬元今日陪我來此遊湖,但他說近日被公務纏身,實在騰不出空。他不在的話導致我也沒什麽興致了,今日我一人過來,這樣的美景沒能同敬元一起看,倒是可惜了。”

江絮清的手被裴靈萱牽著,望著她麵上那沒能與自己夫君一同遊湖而沮喪的神情,有些心疼。

興許林敬元不是沒空,而是……

前方忽然走出兩道人影,因進畫舫的位置就這麽點大,裴靈萱便體貼地讓出道路,想要前麵的人能過去。

她剛往邊上挪開幾步,抬眸對上來人的視線,嫣然淺笑的臉龐,便霎時間褪去了血色。

裴靈萱整個人僵滯了一般,晚兩步跟上來的江絮清走過來,問:“萱姐姐,你怎麽了?”

男人詫異的聲音響起:“萱娘,你……”

江絮清心裏一跳,順聲看了過去。

對麵的男人正是裴靈萱的夫君,建安伯長子林敬元。

他這身月白色的衣服……這不正是她方才在畫舫內看到的男人?!

江絮清朝他身後看過,果不其然見到一個纖柔的女子渾身顫抖地縮在他的身側。

那女子堪堪露出半邊顫巍巍的腦袋,幾人離得近了,竟還能聽見她低弱的聲音喚了聲:“元郎……”

“敬元……”

這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林敬元猶猶豫豫,看了看麵前的發妻裴靈萱,又看了看身後那個纖柔的女子,實在難以抉擇,不知該先回應誰。

他這個遲疑的舉動,瞬間使裴靈萱心若死灰,已目睹於此,她還究竟在抱有什麽期待?奢望得到什麽回答?

裴靈萱將藏在寬袖內的拳頭緩緩鬆開,盡可能的維持著笑容,微紅的眼眶正在竭力的克製,她輕聲問:“告訴我,你為何在這,她又是誰。”

一個前幾日說今天沒空帶她來遊湖的人,一個每日被公事纏到脫不開身的人,一個性情正直從不撒謊的人,為何會瞞著她,跟另外一個女人來此遊玩!

成親多年,林敬元知道,此刻越是保持冷靜的妻子,心裏得有多大的震怒。

他不由慌亂了神,上前幾步要牽裴靈萱的手,小聲說:“萱娘,有什麽事我們回去再說。”

此處是曲碧湖的碼頭,今日來遊湖的貴人也不少,若是讓其他人看見了,他的臉該往哪擺?同僚們知道了又該如何笑話他。

裴靈萱用力甩開他的手,眼眸含淚:“你還害怕讓其他人看見了?你帶著另外一個女人來遊湖,怎麽不擔心有其他人看見後,丟了我的臉麵?”

她的嗓音不知覺拔高,險些將不遠處的路人都引了過來。

林敬元急得滿頭大汗,正在想辦法將她帶走,身後的女子款款地走了出來,她低垂著臉,柔聲說道:“姐姐,請你莫要怪元郎,實在是今日是家父家母的忌日,我心裏難受,便央求元郎帶我出來遊湖緩和一下心情……”

裴靈萱擰著眉心,愈發覺得這女人的聲音耳熟,但從她來了至此,她都一直低著臉,戴著帷帽實在看不清楚麵容。

她忽然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冷聲質問:“你究竟是誰?”

林敬元麵色慌亂一閃而過,將那女子擋在自己身後,急忙拉她的手,“萱娘,我們先回去,有什麽話回去再說。”

裴靈萱用力推開了林敬元,忍著淚意道:“你不要碰我!”

林敬元被她推得踉蹌幾步,還是身旁那個纖弱的女子上前拉了他一把這才沒有掉進湖中,可即便如此,林敬元還是狼狽不已。

那女子抱著林敬元的一隻臂膀,心疼地嗚咽哭出了聲:“姐姐莫要這樣對元郎,元郎是有多好的人,想必姐姐比任何人都清楚,姐姐怎麽忍心呢……”

林敬元站穩了後,漲紅了臉將那女子推開,幾步奔到裴靈萱麵前,想要將她拉走,“萱娘,我們回去,好嗎?”

這一出鬧劇實在是夠了!

裴靈萱還是沒忍住流下了淚水,她抬起濕潤的眸,憤恨地看向林敬元,嗓音冰冷地問:“她是許施,對嗎?”

如果一開始覺得聲音耳熟,暫時沒聽出來,方才那個哭泣聲,若是她還認不出來此人是誰,那她就是真的糊塗了。

江絮清在聽到許施的名字後,麵上詫異一閃而過。

若是她沒記錯,許施是建安伯夫人嚴氏的外甥女,是林敬元最親近的表妹。

嚴氏一直想讓許施嫁進建安伯府,奈何在婚事談妥之前,林敬元意外對裴靈萱一見傾心,二人很快便私定終身,看在鎮北侯府的權勢份上,嚴氏明麵上對這樁婚事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沒料到這個許施竟一直沒有出嫁,林敬元和裴靈萱成親有六年了,她竟還一直在等林敬元?

林敬元心頭一顫,已是愧疚得不敢再看裴靈萱,她性子一向溫柔,成婚多年都極少用過這般冷漠的嗓音同他說話,“萱娘,你聽我解釋,許施她今日是因為……因為……”

裴靈萱用力地閉了閉眼,心裏疼得流血似的,就連林敬元這張臉都不想看到了,她搖了搖頭,“你不必解釋了。”

說完,她紅著眼轉身對江絮清說道:“慕慕,我先失陪了。”

江絮清上前扶住她,“萱姐姐,你跟我回侯府吧。”

若是現在跟林敬元回了建安伯府,這男人若是說了什麽話使裴靈萱心軟了怎麽辦?前世她不知道萱姐姐發生了什麽事,隻知她的孩子是懷孕三個多月時意外小產的。

自那之後她便再也無法懷有子嗣,導致整個人自卑怯懦了許多,裴家出事後,這林敬元一點也不念著多年的夫妻之情,以她多年沒子之由將她休棄。

這個可恨的男人,現在做出這幅痛苦的樣子,回去之後為了哄好萱姐姐,指不定會無所不用其極。

裴靈萱搖了搖頭,無力地一笑:“不了慕慕,我還是回建安伯府吧。”

有些事她總該麵對,逃避無法解決。

許施聽完這句話,姣好的麵容忽然閃過一抹恨意。

林敬元聽到欣喜不已,連忙上前幾步,要去攙扶裴靈萱,小心翼翼地說:“萱娘,你懷了身子不方便,我扶你回去。”

裴靈萱看也不想看他一眼,避開了他伸過來的手,“不必了。”

林敬元麵色尷尬一瞬。

恰逢這時,許施在湖畔旁捂著肚子蹲了下來,有氣無力地痛喊:“元郎……”

林敬元回首,看到她那麽危險的蹲在湖邊,心口都跳了一下急忙過去要扶她起來,冷聲道:“你蹲這裏做什麽?不怕摔下去了?”

許施眼眸含淚,嗓音帶著哽咽可憐地道:“那是元郎送我的帕子,掉入了湖裏,我舍不得呀。”

林敬元臉色稍緩,看著已隨著湖麵飄遠的帕子,輕聲道:“一方帕子罷了,你先起來。”

許施擦了擦淚,順勢伏在林敬元的懷裏,想借靠他的力量站起身,林敬元這時才忽然想起裴靈萱還在身後,下意識將她鬆開。

許施用力一咬牙,右腳順勢一崴,整個人朝湖麵倒了去。

好好的人忽然掉進了湖裏,江絮清和裴靈萱都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後,林敬元已大驚失色連忙跳下去救人。

裴靈萱垂下的手緊緊攥成拳頭,眼睜睜看著麵前這場戲劇的發生。

等林敬元將許施救上來後,她哭著無助地喊:“元郎,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會不會出事了……”

孩子?裴靈萱忽然感到自己的腦子裏被人拿一記重錘,用力敲打了一下。

林敬元臉上的水還在不斷滴落,有驚無險道:“沒事沒事,孩子還好好著。”

許施臉色煞白捂住肚子,“元郎,我的肚子好疼……”

林敬元朝她下身看去,待見到一點殷紅的血跡流出來後,嚇得瞳仁顫動,他連忙打橫抱起許施,安撫道:“別怕,我帶你去找大夫。”

許施在他懷裏哭得不停,疼得不斷地叫喚著孩子。

悲戚的哭聲和熱鬧已經引了不少的路人在遠處觀看了起來,林敬元打橫抱著許施,現在隻有一個念頭,那便是趕快尋個大夫,她肚子裏的孩子可不能有事。

裴靈萱一直站在碼頭道路的中央,如雕像一般,無法動彈。

當林敬元抱著許施過來時,看到麵前杵著的障礙物,下意識撞了一下,“讓開!”

江絮清出神的功夫,裴靈萱已經被林敬元撞得往邊上一倒,她腳步不穩,連連往外邊後退了幾步,在即將掉入湖水之前,江絮清及時拉住了她。

“萱姐姐!”

這聲時林敬元方才混亂的思緒一下便拉了回來。

他抱著許施回頭看,這才發現方才撞的人竟然是裴靈萱,見她靠在江絮清懷裏,整個人魂不守舍,他很想上前去看看,可懷裏的許施哭聲又忽然加重。

他一咬牙,還是打算抱著許施離開。

“慢著。”

這道聲音阻擋了林敬元的去路。

他朝前方看去,麵前這個身形頎長,渾身透著寒意的男人,正是他的妻弟。

長安城鼎鼎有名的鎮北侯世子,如今的左軍少都督,裴扶墨。

周嚴上前一步攔下林敬元,“大姑爺,請留步。”

林敬元看向裴扶墨,“不知裴大人這是想做什麽?”

裴扶墨目無情緒,跟看死人似的看他,“周嚴,東西拿出來,讓林公子畫個押再放他走。”

周嚴應是,很快從懷中取出一紙信封,紙張抽出,攤開在林敬元麵前的赫然是「放妻書」。

林敬元臉色霎變,難以置信地看向裴扶墨,嗓音顫抖:“裴大人這是何意?”

裴扶墨笑了聲:“跟我裝傻?你若再這樣耗下去,當心那女人肚子裏的孩子。”

周嚴從懷中取出印泥,冷言道:“林公子,畫押吧。”

林敬元氣紅了臉,怒喊一聲:“我不同意!裴大人這是想以權勢壓人,逼迫我跟萱娘和離?你問過萱娘的意見了?憑什麽給她做決定?”

裴扶墨不耐煩地扯了扯唇:“林敬元,本官沒那閑情逸致聽你在這鬼吼鬼叫,周嚴給我按著他畫押。”

他一擺頭,周嚴心領神會,上前幾步就強行要捉著林敬元的手來畫押,這一拉扯,林敬元懷中的許施不得不放落地。

許施方才本就落水,加之下.身流血,痛得死去活來,在碼頭上滾來滾去毫無形象可言,口中還在不斷地痛苦哭喊。

林敬元和周嚴起了爭執,將手藏在身後,看向還伏在江絮清懷裏的裴靈萱,急忙喊道:“萱娘,你快製止你弟弟啊!”

裴靈萱充耳不聞,靠在江絮清的懷裏,臉龐神情如木,垂著眸一滴淚也流不下來,似靈魂出竅了一般。

江絮清攬著裴靈萱,將臉側過去,對上了裴扶墨冷無情緒的眼神。

那瞬間,她覺得自己的心口好似被針紮了下,意味不明的難受縈繞心頭。

裴小九為何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這邊林敬元實在抵不住周嚴的力氣,眼睜睜看著自己在放妻書上壓下了印記,如死寂般,被衝擊地魂不附體。

裴扶墨掃了一眼放妻書,睥睨著已僵到無法動彈的林敬元,冷聲道:“回去收拾一下,晚點侯府的人會將我長姐的東西取走,若是少了任何一樣,我定拆了你建安伯府。”

林敬元氣得臉一陣白一陣紅,當即憤怒破口大罵:“裴懷徵!你信不信我告到陛下跟前去?你簡直目無王法,以權壓人,你逼迫我和萱娘和離這事,若是傳揚出去,你看外人會如何看待你?”

裴扶墨不屑地笑:“不如你看看那女人的孩子還在不在?”

林敬元大驚,目光尋著許施看去,隻見方才還在痛苦嚎叫的許施已徹底痛暈了過去,他嚇得踉蹌上前,顫聲喊:“施兒!”

林敬元狼狽地抱著已經昏迷的許施匆忙離去。

裴扶墨緩緩走上前,目光落在江絮清惴惴不安的神情上,淡聲道:“跟我回去。”

江絮清抿了抿唇,“那萱姐姐呢

。”

裴扶墨看向周嚴。

周嚴頷首,吹了口哨,很快便從另一搜畫舫內湧出了幾名侍女,侍女上前接過已昏睡過去的裴靈萱。

裴扶墨麵無表情,伸手攥住江絮清的手腕往前走。

身後幾名侍女驚嚇的聲音響起:“不好,這位娘子身.下流血了!”

**

鎮北侯府。

朱大夫重點吩咐了幾句重要的注意事項,便提著醫藥箱出了華雅院。

裴靈萱麵色蒼白虛弱無力地靠在引枕上,神思遊**,捂住自己的小腹許久沒有說話。

方才朱大夫的話又縈繞在她的耳邊,她默淚不止,最終抑製不住,痛哭出聲。

屋內響起她悲痛欲絕的哭聲,讓人聞之動容,江絮清也不由跟著紅了眼眶。

雲氏心下大痛,上前抱住虛弱的裴靈萱,安撫道:“萱兒,你方才……才小產了,身子正是虛弱的時候,可不能再這樣哭了。”

聞得風聲火速趕回鎮北侯府的裴靈夢剛到華雅院,便聽到這痛徹心扉的哭聲,氣得她幾步上前,大聲叫喚:“阿姐,你別難過,我定會替你報仇的!”

那個林敬元,她定不會讓他有好日子過!

裴靈萱伏在雲氏的懷裏,抽噎幾聲,尚在發抖的身子因為這句話輕微動彈。

她抬著濕潤的眼睫看向一臉怒意的妹妹,良久,還是搖了搖頭,“不必了,阿夢,你莫要插手。”

裴靈夢怒不可遏,急躁地問:“阿姐,你這話是何意?什麽叫不必了?我可都聽說了,那對狗男女當著你的麵這樣欺辱你,這次小產指不定還是那林敬元推了你那下的緣故而引起,憑什麽要這樣放過他們?”

她急忙拉著江絮清過來,說道:“當時慕慕也在場不是嗎,她都親眼看到林敬元是怎麽對你的,阿姐你怎麽還能這樣放過他?慕慕你也說句話啊,阿姐就是太心善了,才被這樣欺辱!”

江絮清動了動唇,望向裴靈萱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嗓子猶如堵住了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沒辦法替當事人下決定。

裴靈夢的態度極其暴躁,從進了華雅院起便一直在發泄怒火,大聲說話。

雲氏臉色難看,冷聲斥道:“夢兒!你長姐本就身子不好,你是想氣死她?”

裴靈萱低聲咳了幾下,整個人虛弱到好似隨時要暈倒了。

裴靈夢一肚子的怒火在看到長姐這般脆弱的樣子下,也不得不強行壓下去,可這並不代表她的內心認可長姐的做法。

長姐天性溫婉柔善,不管什麽時候發生什麽事,她都第一時間想要息事寧人,不願怪罪任何人,便是因為這樣的性子,她嫁到建安伯府後,即便背靠鎮北侯府,她也時常遭受到婆母嚴氏的打壓。

對於長姐的懦弱性子,裴靈夢實在是忍了太久。

“阿夢,我知曉你是擔心我,可……”裴靈萱有氣無力地動了動白皙的手指,垂眸道:“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再去計較也沒什麽必要了。”

她不願再這樣牽扯下去,鬧得難看。

“況且……”說到此處,裴靈萱頓了頓,淡淡笑了聲:“況且,懷徵已經幫我取得了一紙放妻書,從此,我與建安伯府,與他林敬元都沒有任何關係了。”

雲氏臉色驟變,訝異道:“放妻書?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從裴靈萱回了鎮北侯府後,這件事還沒有通知任何人,這句話剛說出來,不啻於平地一聲雷。

雲氏疑惑的眼神投向屋內錦繡屏風後的位置,但見這座屏風上正倒映出男人挺拔的身形。

裴扶墨斜倚在門框邊,不以為意地道:“就方才,讓他畫了押。”

雲氏麵色不悅,猛然站起身來,指責道:“裴懷徵,這是你長姐的婚姻大事,你個做弟弟的,豈能隨意插手?”

雖說她也同樣看不上建安伯府,但是事情剛發生不久,雙方家庭還未曾交涉。

他個晚輩竟敢這樣擅作主張私下處理了這件事,簡直不將長輩放在眼裏!

裴靈萱抬手拉住雲氏,輕輕說道:“母親,您不要怪懷徵……”

或許正是因為弟弟的果斷,才能讓她忽然一下想的這麽清楚明白。

否則恐怕此時她還在猶豫不決。

雲氏皺眉道:“這才畫押,應當還沒生效……”

裴扶墨輕描淡寫地說:“回來的路上,我已經讓周嚴送去府衙蓋章了。”

雲氏臉上的神情頓時變幻多姿,五彩斑斕,想說幾句話,話音到了唇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和離自然是歡喜的,隻是用這般粗暴的方式,多少還是會落人口實,況且他作為弟弟這樣插手,更是不合規矩。

裴靈夢滿意地哼哼一聲,笑嘻嘻道:“果然還是二哥聰明,對付林敬元那種小人,就該快刀斬亂麻!”

江絮清深深看了眼失魂落魄的裴靈萱。

裴靈萱藏在衾被內的左手雖然一直沒有露出來,但她能感覺得到,萱姐姐此時悲傷到要喘不過氣了。

江絮清緩緩走到屏風側邊,目光落在倚在門框上,看向庭院持久沒有動的裴扶墨身上。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所以才會在今日讓萱姐姐去了曲碧湖畔,才會在事發之前便準備好了放妻書。

江絮清忽然感到後背都冷得出汗了。

**

夜色濃稠,風起,寒淩居庭院樹影婆娑,今夜烏雲密布,寂靜得嚇人。

從華雅院出來後,裴扶墨便一直沉默不語,直到進了臥室,他反手直接將安夏等侍女擋在門外,留下“嘭”的一聲關門的聲響。

江絮清除了背影輕微動了點之外,並無其他的異樣,好似早就清楚一會兒將要麵對什麽。

裴扶墨死死地盯著她的背影,問:“你今日怎會在曲碧湖?”

江絮清轉過身來,認真看向他冰冷的神色,沉默了一息,說道:“今日承恩侯府的盛嫣盛芸姐妹二人邀我去臨淵閣相聚,我們幾人相談甚歡,便臨時決定去遊湖。”

裴扶墨嗤笑一聲,這些他自然都已調查清楚了,可他想聽的不是這個答案。

江絮清走上前幾步,盈盈水眸含著難以置信,問道:“裴小九,今日是你主動讓萱姐姐去了曲碧湖麽?”

她現在還無法消化這件事,倘若裴扶墨從別的渠道得知了林敬元已經背叛了萱姐姐,為何他偏偏要選擇這樣的方式去傷害萱姐姐,讓她親眼目睹這一切?

裴扶墨撩袍落坐,慵懶地掀起眼皮:“是,又如何?我手下有消息打探到林敬元早就在外頭養了女人,長姐這種性子若非讓她親眼目睹,她豈能輕易相信?又豈能這樣死心?”

真的是手下查到的消息嗎?

江絮清心裏極其不安,可因他後麵那句冷血無情的話,整顆心又被重重提起。

她上前幾步,紅著眼眶神色激動道:“讓萱姐姐知道真相的方式有許多,你為何偏偏要選擇這樣最殘忍,最傷害她的方式?她是你的長姐,難道你不知道萱姐姐有多愛林敬元麽?你一點心理準備都不給她,讓她抱著滿懷的期望去看到這樣狠心的一幕……”

若是可以,為何不選擇一種柔和的方式,減少一些對萱姐姐的傷害,讓她少點痛苦。

也不至於讓她如今這般痛苦地心如死灰,甚至還在自己夫君的推搡下,孩子都這樣意外流掉了。

雖然事發後,萱姐姐什麽都沒說,可江絮清看的出來,她難過得心都死了。

在半個時辰內,她親眼目睹了恩愛多年的丈夫背叛了她,她期盼了許久的孩兒也無辜死去,這雙重事情,對她來說是多麽殘忍痛苦的打擊啊。

可裴扶墨竟這樣輕飄飄殘忍地,將這件事攤開在自己長姐麵前,像是活生生剝開了他長姐的血肉。

安靜的室內,響起裴扶墨輕輕的嘲意,他涼薄地道:“這樣不好麽?徹底斷的幹淨。”

總歸那肚子裏的孩子,前世一樣流掉了,今生流掉也不過是那個孩子本該有的宿命罷了。

江絮清第一次覺得自己根本沒有真正的認識過裴扶墨。

從前的他,即便性子再霸道冷漠,心性也不會殘忍到這個地步,那是他的長姐,發生了這樣的事,他竟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便讓她這樣麵對殘忍的事實。

江絮清眼眸濕潤,含著悲痛看他,驀然對上他陰冷的眼神,她嚇得連連後退幾步。

裴扶墨站起身朝她走去,幾步將她逼到了屏風處,直到退無可退。

“你覺得我殘忍,我冷血,對麽?”

江絮清動了動紅唇,望向他眼尾開始蔓延的那抹赤紅,心緒萬般複雜,淚水沒控製住模糊了眼眶。

裴扶墨抬手掐上她的下頜,逼迫她揚起臉頰,他俯下臉,陰惻惻地道:“嬌嬌,你能這樣想我便是對了。”

他從不是什麽大善人,幼時她便不止一次說過討厭他霸道無理的性子,因他總是想霸占她身旁的每一個位置,打跑她身邊的每一個試圖覬覦她的男人。

他從來不光明磊落,前世她嫁給了兄長,他甚至想將她奪來,每個夜裏,他都在惡毒地想,兄長什麽時候死了就好。

所以這樣的他,她才會這麽討厭,不是嗎?

她上輩子就喜歡裴幽那種虛偽男人。

欣賞裴幽裝出來的溫潤如玉,翩翩君子,最是厭惡他這般的霸道偏執。

說罷,裴扶墨凝望看了眼江絮清眼角被逼出的淚水,眸色一沉,緊接著用力地將唇覆下。

他狠戾地將她即將說出口的話給堵了回去,隻因他胸腔內的惡劣波動正在不斷地翻湧。

他心知,根本無法承受她接下來的話了。

她又要說哭著說她最討厭他這種人了,不是嗎?

**

悄寂深夜間,月亮緩緩移出層疊的烏雲,露出了半邊皎月。

裴扶墨隨意披了件衣衫赤足下榻,離開之前特地將纏花帷帳鉤緊,不讓有一分鬆下來的可能,透過朦朧的帷帳,他的目光落在江絮清那累得昏睡過去的小臉上。

她已筋疲力盡,昏到不省人事了。

深深看了許久,他眼神更冷,遂直接轉身離去。

門外周嚴侯了許久,見到裴扶墨出來,謹慎地問道:“世子,當真要出手嗎?”

廊下的燭光落在裴扶墨冷峻的臉龐上,他乜向周嚴:“折了三皇子半邊翅膀,你說他還能蹦躂多久?”

周嚴心思一轉,便悟了。

上回廣寒樓下毒粉一事被世子提前截胡,想必已經把三殿下氣得不輕了,這次世子這樣做,是徹底想要了大公子的命。

“是,屬下立即去辦。”

周嚴轉眼消失在夜色中。

裴扶墨疲憊地揉了揉眉骨,轉身朝屋內行去,此時屋子裏的氣息還未曾消散,寧靜且詭異。

——————

翌日天亮,江絮清動了動發酸的腰身睜眼,卻見榻上並無一人,這段日子以來,她幾乎每天醒來睜開眼睛便能看見裴扶墨,今日卻沒了他,使她莫名心慌。

江絮清慌亂地爬起身,匆忙掀開帷帳正要下榻,不遠處的書案後傳來一道冷無情緒的嗓音:“急什麽,先將衣裳穿好。”

江絮清低頭一看,她今日竟又未著寸縷!

登時羞得她狼狽地鑽回榻間,慌亂下隨便套上了一旁裴扶墨換下的寢服。

裴扶墨斜倚在書案後,單手執書,神態懶倦地垂眸,唇角微微勾起笑意。

片刻後,江絮清穿好了衣衫,看著長出一大截的衣袖,無可奈何,氣得她赤足直接朝書案後奔來,“裴小九!你怎麽又,又……”

他又將她剝得一幹二淨,還不給她穿好衣裳!

裴扶墨鬆開手中的書冊,緩緩抬眸掃了眼她氣得通紅的一張臉,眼神下移,十分滿意她穿上了他的衣服,旋即便上手點了點她的側腰。

下瞬間,江絮清便酸軟到沒了半分力氣,直接倒在他的懷裏,他輕鬆一提,便將她攬入懷中,一麵看著手中的書冊,一麵淡淡地道:“嬌嬌又不是沒看過我沒穿衣裳的模樣,就這麽生氣麽?”

江絮清揉了揉酸脹的腰,氣得她上嘴直接咬了一口裴扶墨的衣襟,哼聲道:“那能一樣麽?我把你扒光了,每天早晨不穿衣服醒來,你會高興?”

她扒光他?裴扶墨眉梢一動,顯然來了興致,伸出手指探入她咬住他衣襟的口,耐人尋味道:“也好,不如我們今晚便試試?如何?”

他聲音愈發的低緩,目光看向書案最下邊的屜子,曖昧不清地**:“我若沒記錯,嬌嬌的那本閨中秘典,便是有一套類似的課程。”

這大清早的,他又開始神誌不清了!

江絮清不滿地伸舌將他的手指推了出去,他的手指在她口裏來回折騰了半晌,弄得她臉都紅了,氣息紊亂,這才放過了她。

江絮清氣喘籲籲伏在他懷裏,心裏懊惱不止,裴扶墨最近不知怎地,愈發的縱.欲,昨晚分明還在爭吵,他都能歇戰做那種事。

搞得她滿腔的思緒一下被他打亂了。

裴扶墨指腹從她泛紅的臉頰劃過去,懶懶散散地說:“嬌嬌又在裝聽不見。”

江絮清背脊一縮,心道,竟是讓他看出來了。

她的腰實在酸到直不起來了,幹脆窩在他懷裏耍賴。

沒多久,安夏進來傳膳,江絮清才趁機從他懷裏溜了出去。

用了早膳後,裴扶墨便出府去了衙署。

臨走之前雖沒有特地說什麽,但看向她的眼神,莫名讓江絮清害怕。

裴扶墨這在不知不覺地隱隱轉變,就連安夏都察覺出來了,“夫人,您和世子是又鬧了什麽不愉快麽?”

江絮清歪頭想了想,“昨晚是吵了一架。”

但是她捫心自問,後來發生的事應當算是和好了罷?雖說她還是不太讚同裴扶墨對萱姐姐的事,選擇那般殘暴冷血的處理方式……

安夏時刻擔心著世子和世子夫人感情不和睦,見這二人三天兩頭讓人這般操心,很是憂心。

——————

晌午時分,朱雀大街的街道人流湧動,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西邊的一條街道的路邊客棧內,裴幽上了二樓推開房門。

窗外的陽光傾斜投入客房,落在那坐在最裏邊,端的一臉肅容的姑娘身上,裴幽唇角銜著溫和的笑意,喚了聲:“盛姑娘。”

盛嫣起身請他入座,麵色情緒始終淡淡的。

裴幽詫異地挑眉,大概明白了今日她邀他來,此究竟所為何事。

裴幽剛落坐,伸手取過桌上的茶壺,親自為盛嫣斟茶。

盛嫣困惑的眸色落在他白皙的手指骨上,靜默了片刻,問道:“裴公子,我想問清楚一件事,還請裴公子務必老實回答我。”

裴幽將茶盞推到盛嫣麵前,優雅地笑:“盛姑娘請問。”

望著這樣光風霽月,溫柔和善的人,盛嫣實在不好將那些惡劣的揣測按在他身上,可是,裴公子要如何解釋呢。

盛嫣緊張地按住茶盞,茶水在她的動作下輕輕溢了出來,打濕了桌麵。

裴幽靜靜看著她這番舉動,心裏冷意更升,看來這顆棋子是沒用了。

“我想問裴公子,是否因為知曉那曲碧湖是裴世子和世子夫人擁有美好回憶之處,裴公子才在信中拜托我邀請世子夫人去那碰麵?還要我帶世子夫人去遊湖。”

裴幽答非所問,道:“近日慕慕心情不虞,她在府裏整日悶悶不樂,我作為她的兄長,想讓自己的妹妹能出來散散心,有何不可?但因我與她關係的緣故,不便親自相邀,這才委托了盛姑娘幫忙,盛姑娘若是不願意,在下下回便不會麻煩你了。”

他說完便起身打算走,盛嫣急忙站起來拉住他,求證地問:“難道不是裴公子知道昨日裴世子也會去曲碧湖?”

昨日下午那場鬧劇,路人看的都是建安伯府的事,可是她卻真真切切看到了裴幽隱匿在柳樹後觀看了一切,才滿意的離去。

他所作所為,難道不是有意破壞世子和世子夫人的關係麽?

裴幽一臉無辜:“昨日懷徵也去了?我倒是不知情呢。”

說完,裴幽便無情地將盛嫣拽住他衣袍的手扯下,“盛姑娘,還請自重。”

盛嫣看著自己垂落的手,這還不明顯嗎……

她心中苦澀翻湧,她究竟都做了些什麽事,竟主動幫了裴幽去做那個惡人。

世子夫人對她那麽好,她竟是利用了世子夫人的善意……

盛嫣悔得眼眶都紅了,正色道:“裴公子,今後我不會再幫你做任何事了,昔年的救命之恩,權當報答了。”

裴幽心裏嗤笑了幾聲,笑她的愚蠢,笑她的天真。

但麵上還是維持了一慣的溫潤,語氣憂傷道:“如今你既也看明白,那我也不必對你隱瞞下去了,的確,我喜歡慕慕。”

盛嫣猛地抬起頭,對上了裴幽悲傷的目光。

“喜歡一個人是沒辦法控製的事,我喜歡她時,她並沒有成親,但她嫁給了我弟弟後,我也一直克製著自己的情感,可……”

裴幽輕輕道:“盛姑娘應當比誰都要清楚,喜歡一個人是怎樣的心情,看著所愛之人成了自己弟弟的妻子,那種滋味,盛姑娘又怎會懂?”

盛嫣眸光閃爍,心裏幾番掙紮,還是道:“可是裴公子也不該做出這種事,況且,世子夫人的確很愛裴世子啊……”

連她這個外人都能感覺出來,裴公子又何必這般強求呢?

聽到盛嫣說出的最後一句話,裴幽心裏恨意更盛,他冷笑一聲背過身去,淡聲道:“如今我也明白了,感情的事我可以盡量控製住不再強求,但也拜托盛姑娘看在我曾經對你有過救命之恩的份上,幫我保守這個秘密。”

盛嫣望著他的背影,哪能不明白他這是最後拜托她一件事,他希望她不要將曲碧湖被裴幽算計的事告訴江絮清。

**

下午江絮清去了華雅院看望了裴靈萱後,見她還是整個人萎靡不振很是擔心,便留在屋裏陪了她許久。

直到快到傍晚時,忽降瓢潑大雨。

靈玉閣的人來了消息,安夏連忙來回稟:“夫人,靈玉閣的老板說,您訂做的玉佩完工了。”

長達二十來天,江絮清正等著不耐煩想要去催促,沒想到今日便來了消息。

江絮清從華雅院出來後便出了侯府,領著安夏直接去了靈玉閣,下午下了大雨,今日來的靈玉閣內的人不算多,冷掌櫃連忙笑意盈盈地迎上前,將江絮清領進了雅間內。

“小吳,快將玉佩取來,給世子夫人親自過目。”

小吳取了錦盒過來,將房門緊閉後,才恭敬地道:“世子夫人,請您過目。”

江絮清打開了錦盒,裏麵赫然裝了一枚雕刻精美的墨色玉佩,屋內的燭光照映在玉佩上,折射出點點光澤,流光溢彩。

冷掌櫃覷著江絮清麵上的神情,見她喜笑顏開,這才放心了笑著問:“世子夫人滿意嗎?”

江絮清又細細地看了一眼這枚玉佩,方頷首:“很滿意。”

江絮清取了這枚玉佩後,便直接回了侯府,剛到侯府還沒回到寒淩居,便從劉管事的口中得知府裏出了大事。

玉榮堂內,雲氏麵色不安地來回走動,待看到裴扶墨的身影進來時,急忙上前問道:“懷徵,找到你兄長的下落了嗎?”

裴扶墨淡聲道:“尚未。”

雲氏臉色“唰”的一下慘白,驚懼到搖搖欲墜,好在裴靈夢及時扶住了她,問道:“二哥,大哥怎麽會出事呢?就連你手下的人派出去了,也沒有找到他麽?”

“護國寺才修繕完,尚不算穩固,加上今日雷雨天來的突然,坍塌之事更是是始料未及,當場遇難的不是隻有兄長一人下落不明,母親還是莫要太過緊張了。”

長子忽然陷入困境,好端端生死不明,她本就已嚇得要心髒驟停,次子竟還能這樣冷靜地說出這冷漠的番話。

雲氏頓時覺得自己腦子都是嗡嗡嗡的一片響,淚聲俱下地道:“懷徵,你怎能變得如此冷血……”

昨日他強迫長姐和離,今日得知兄長生死不明後,他都能這樣淡然置之的態度。

她的次子是從什麽時候起,性子竟冷漠到這個地步了。

江絮清剛進入堂內,便聽到雲氏對裴扶墨的含著失望的泣聲指責。

心裏跟著一顫。

裴扶墨的背影不見絲毫的動容,她即便不去看,也知道他現在是什麽神情。

她上前幾步,想為裴扶墨說幾句話解釋一下。

這時裴靈夢扶著已經暈倒的雲氏慌張地喊了出來,“二哥,母親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