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不好直接上樓,愣是裝的不認識溫硯沉,乖順的坐在老沈身邊,老沈給她認真介紹:“這是我,老朋友的孫子,溫硯沉。”

他連名字都沒說,沈迢迢猜他可能不好意思了,一個年紀,人家的是孫子,他的是女兒,錯輩了。

她裝模作樣伸手和他清淺的握了下手。

沈嚴翁給他兩介紹說:“這是我小女兒,叫沈迢迢。”

他覺得有趣,這名字一聽,嘴裏一咂巴,乍一聽滿是溫柔,細品,咂一砸,全是俠氣。和她這個人倒是很配。

他先拋橄欖枝:“很高興認識。”

沈迢迢心裏吐槽臉上笑笑,坐在一邊並不多嘴,一會兒起身去添了一壺茶。

她們家就有一個會做飯的佩林阿姨,她在家的話,剩下的這些活兒都得她做。因為武茹女士拒絕幹家務,大掃除都是叫的鍾點工做。

她端著茶壺出來也沒把溫硯沉當成外人,招呼說:“你們別喝茶了,飯準備好了,快過來吃飯了。”

飯桌上,武茹女士突然就變成了一個標準的豪門貴婦,說話含蓄,措辭講究,說話隱晦又意有所指,句句都能讓人聽出來一些不一樣的意思。

沈迢迢深感驚訝,她竟然如此深藏不漏。

很顯然,溫硯沉的交際手段練的是童子功。

應付武女士這種含沙射影的打聽,非常拿手,兩個人你來我往的繞了幾圈,高下立見。沈迢迢隻當作聽不懂,低著頭隻管吃飯。倒是沈嚴翁聽不下去了,插話說:“你爺爺之前打電話說打發你過來盯著建築公司,之前一直在地產上發展的嗎?”

沈迢迢心裏暗罵,你聽他的鬼話,我認識他的時候,明明是個科技公司新貴。

果不其然,他毫不猶豫撒謊說:“一直在地產行業學習,之前在京郊的度假村那邊。”

沈迢迢含著菜,乜了他一眼,意思很明白。他突然就笑起來,沒出聲,但是表情燦爛。

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飯後溫硯沉告辭,沈嚴翁出門相送,見不得她清淨的武茹女士將她推出去說:“讓迢迢送你出去吧。”

她心裏是真的罵娘了,臉上卻笑著和老沈說:“那,我出去送一下,你們去午休吧。”

非常爽利的兩手揣在風衣的口袋裏,扭頭走在了前麵,絲毫沒等身後的溫硯沉,讓老沈懷疑她是否真的明白了武茹的意思。

七十幾歲的老沈扭頭進去和武茹抱怨:“窈窈沒那麽著急,你別這麽催,她也是個要麵子的孩子。”

武茹滿不在乎說:“那就惡人我來當啊,壞事我來做啊,她就當好被我這個後娘逼著結婚的小可憐,就好了啊,什麽都不用她出麵。”

沈嚴翁一時覺得她很有道理,等上樓梯走到一半,又覺得邏輯不對,站著想了一下,回頭和客廳的武茹說:“你這個說法不對,她要是有個做事說話非常不得體媽媽,那對她來說更糟糕。”

武茹嗤笑:“難得你腦子今天轉的這麽快,行了,上樓睡你的午覺去吧。加油保養,下次還能反應的更快。”說著擺擺手,不想和他多說了。

沈迢迢走在前麵,她腿長步伐大,速度毫不遜色於男人,溫硯沉跟在身後,見她走路帶風,瀟灑的很,就賤賤說:“我老婆沒有邀請我住在家裏,我很失望啊。”

沈迢迢回頭似笑非笑的說:“我們家孩子多,沒有空房間了。再說了,騙我結婚的人渣,我離婚都找不到人。今天好不容易見到了,我聯係了律師,正在著手準備起訴的事。”

他毫不在意的說:“是嗎?那真遺憾,我的美國戶口上已經證據齊全了,那就祝你請個好點的美國律師。哦,我覺得你可以請教你媽媽關於我們的問題,我覺得她的想法比較積極,對我的評價比較公正。”

沈迢迢停下腳步,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容忍了他的不要臉。回頭看著他問:“到底什麽條件你才肯離婚?說吧。”

溫硯沉不怕死的說:“自然是夫妻肌膚相親,兒女組個好字,那樣人生就圓滿了,離婚也沒有遺憾。”

沈迢迢惱羞成怒,罵他:“還真是個龜兒子!那麽想生龜孫子?”

溫硯沉沉吟了一下,燦爛的笑了,幾步趕上她,伸手將胳膊搭在她肩上,像個兄弟一樣叉著她問:“那要不然呢?你以為的結婚是什麽樣子?不生孩子嗎?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沈迢迢真沒見過男人能沒皮沒臉到這個程度,怒目的瞪著他,瞪著瞪著,又笑起來,覺得無聊,問:“你到底有什麽難處?非結婚不可?”

他個子高,手鬆鬆的搭在她肩膀上,還挺悠閑。麵色無波瀾,看著前麵的路,和她繼續的走,漫不經心說:“沒什麽難處,就是缺個伴。”

沈迢迢真是服氣了,甩開他的挾製,煩躁說:“你真是,我過幾天就出去集訓了,一年也見不著幾麵,再說了,當初立協議的時候我看你挺不想和我接觸的,我們彼此的意思都講得很清楚,雙方恨不得麻煩一解決就趕緊離婚。你要非不離婚,那我就隻能霍霍你的錢了。”

溫硯沉無所謂的說:“我說過了,我的錢你隨便花。”

沈迢迢都被氣笑了,問:“你可想好了?一年麵見不了幾次,錢可一點不少花。那你當初找我結婚幫你分財產圖什麽呢?”

溫硯沉看了眼前麵的樹,煞有介事說:“當初我也沒想到能一步到位,錢和媳婦兒都有了。”得,又繞回來了。

沈迢迢氣急敗壞說:“你車呢?司機呢?你一個人飛來的?”

溫硯沉老僧入定一般,和顏悅色說:“你爸沒和你說嗎?我司機回去了。”

沈迢迢氣的冒煙。

他扭頭看她的臉,笑起來,認真問:“為什麽那麽喜歡滑翔傘?”

沈迢迢不想和他說話。

他又問:“按照現在的積分排行榜,你至少要參加三次錦標賽取到靠前名次,才能拿到亞運會的參賽資格。和我聊聊這個吧?”

沈迢迢其實有點驚訝,看了他一眼,問:“還調查什麽了?這麽詳細?”

他不是很謙虛的說:“注意你的膝蓋傷和腰傷。這是我為數不多的忠告。”

沈迢迢麵色這才嚴肅了,冷冷說:“把你大嘴巴收起來,要是讓我爸知道我的傷,我就去告你□□。”

他不要臉的笑起來說:“這個建議,我聽著還挺感興趣的。”

嘴巴賤是他的毛病,等到了公路上,他也不講究,隨手攔了輛出租車,回頭和她很認真的交代:“回去吧,集訓出發的時候和我說一聲就行了。”

就好像剛才一路上他都在逗她,現在收起玩笑麵孔,要去認真做事了。

這種感覺太糟糕了,沈迢迢沒接觸過這種男人,不知道怎麽和他交流。

她有點無奈,用左手在眉骨上摸索,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麽。

他見她麵色躊躇,又說:“等我忙完了這陣子和你認真聊,回去吧。”說話間帶著股疲色。

沈迢迢懶得理他,扭頭就走了,一如既往的颯爽。

他看著她的背影,無奈的笑了下。司機問:“女朋友生氣了?”

他扭頭和司機炫耀:“我老婆。”

三天後她歸隊,這次的集訓地點在國外,國內十月以後的氣候和風向不適合訓練,南半球現在正是夏天好時候,出發那天,武茹見她收拾好行李箱放在沙發旁邊,有點不高興,也不在言語上攻擊她了,問:“衣服都帶好了嗎?”

沈迢迢失笑:“我出去混多少年了,你都已經習慣我像個野小子了,怎麽突然又多愁善感起來了?”

武茹淡淡說:“可你不是真的野小子。”

沈迢迢不怕她罵人,就怕她聲無波瀾的說話,那才是真傷心了。

老沈不在家,她求助佩林阿姨,佩林阿姨比武茹都難過,看著她幾乎要眼淚汪汪了。

她不得不老調重彈:“我就是去盯著隊友訓練,帶隊的。工作還出差呢。”

武茹知道她是個危險工種的運動員,她在家裏從來不提她的工作,因為沈嚴翁不喜歡。

忙成狗的溫硯沉在開會的空隙看了眼手機,收到信息幹脆利落兩個字:走了。

他嗤笑了聲,一個人出神。

跟著他來的經理將資料遞給他問:“什麽時候能去酒店那邊?她們說飯局那邊約好了。”

他回神,收起笑一秒變臉,喜厭分明。

意興闌珊說:“散會就走吧。”

他的工作繁瑣的很,主要是打交道的人都很難纏。家裏烏煙瘴氣的,老爺子任命了兒女管理公司,財務主管卻是他親自外聘。他誰都信不過,家裏誰有什麽小動作,都逃不開他眼睛。但是家裏兒女也沒人服他,互相攪著勁,真的沒意思。

可笑的是,一家子目前還隻有他持有股份,還是他費心思從老太太的遺囑中繼承來的,長孫的唯一福利。

整個下午他都靨靨的提不起興趣,到了酒店見了人,才喜眉悅目,人看著能說會道的很。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