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秦霜魚跟沈舟然他們玩完回家後, 第一件事就是給鬱言璟打電話。
電話接通後他立馬道:“你今天跟然然都說了什麽?”
“然然?”鬱言璟重複這個稱呼。
秦霜魚一噎:“……”
聽杜啟白喊了一天的然然,連他都被傳染了。
聽他這樣喊學弟隻覺得怪惡心的,但自己喊……
秦霜魚摸了下耳尖, 拉回自己差點跑偏的思緒:“你別管我喊什麽,你今天是不是故意在樓底下等他的?你們都聊了什麽,你沒做什麽不好的事情吧?”
他想到沈舟然叮囑過他, 鬱言璟可能有潛在的反社會人格。那沈舟然是怎麽發現的呢?
說不定是鬱言璟對他做過什麽。
一想到這個猜測,秦霜魚握著手機的力道加重。
聽著那頭加重的呼吸聲, 鬱言璟拿著張報告單,一目十行掃過:“沒什麽, 隻是隨便說幾句。你喜歡他?”
最後一句有些困惑,是他少有的情緒波動。
秦霜魚深吸口氣:“鬱醫生, 舟然是我的朋友。當然, 你也是我的朋友,我希望大家能好好相處。”
他試圖說服鬱言璟不要做什麽奇怪的事情。
“所以,聞銘和沈舟然, 你覺得誰更重要?”
這是什麽狗屁問題?
聞銘這種跟別人同居還精神出軌的男人怎麽配跟學弟相提並論?
秦霜魚差點想罵人,良好的教養讓他忍住了, 可語氣還是不免帶出一絲激動:“他們當然沒有可比性,你在想什麽啊,放一起都不配!”
鬱言璟“嗯”了聲。
既然那麽厭惡第三者,不如讓沈舟然再也沒辦法在他們之間礙眼吧。
“舟然他對我很重要,我希望鬱醫生不要——”
“鬱醫生, 您怎麽這麽晚還不回去?”
秦霜魚的聲音被那頭的詢問聲蓋住。
鬱言璟掛斷電話:“有個病人術後狀況不穩定,需要多觀察。”
值班護士點頭:“好的鬱醫生, 您說的是哪位病人?我多留意下。您累了一天了, 回去休息吧。”
鬱言璟把今早上剛做完手術的病人姓名告訴護士, 看著她離開,這才將剛打印出的紙重新拿出來。
在最後的鑒定意見那一欄,明明白白寫著,
——支持唐霏是沈舟然的生物學母親。
他把這張紙對折,放入口袋。
看來,有必要去一趟派出所。
……
沈舟然盤腿坐在沙發上畫圖。
自從上次的文創產品收獲一波好評熱買到售空補貨後,他跟清韻一起打響了名頭。
現在,王院長正委托他完成第二批的文創設計。
“你還記得半年前發掘的那個墓葬群嗎?裏麵出土了不少珍貴文物。當地的博物館館長想跟我們合作推出一期文創。我給你發圖片,你看行不行。”
沈舟然特意去翻了下當時的新聞,看著考古負責人陷入深思:“這個名字,好熟悉。”
王院長沒好氣:“當然熟悉,你一個多月前剛拒絕人家拍紀錄片的要求,這麽快就忘了?”
沈舟然訕笑。
“他那紀錄片科普性強,不過對你們年輕人來說確實挺無聊的。我打聽說文旅局想趁著咱們這次炒起的熱度推一檔綜藝,請一些年輕明星,宣傳宣傳咱們老祖宗的東西,這可比那些唱歌跳舞的無聊節目有意思多了。我估摸著到時候可能還會請你,你這次考慮下?”
王院長打定了主意,就算不邀請小沈,自己也得要個名額過來。
內幕消息,這檔綜藝到時候可是要在央視播出的。
小沈去了,百利無一害呀。
參加過唱歌跳舞無聊綜藝的沈舟然:“……好,我會認真考慮的。”
結束通話後,王院長就發過來一個文件,裏麵全是剛出土的那些文物,沈舟然下載後就開始忙工作。
隻是盤腿坐在沙發上真的不舒服。
他捏捏脖子,時間久了頭低的疼。
沈駱洲看在眼裏:“讓鄧磊搬把椅子過來。”
“不用了。”沈舟然把平板放在沙發扶手上,整個人窩進柔軟的靠背裏,攏了攏身上的毯子。
“我坐你旁邊的話,心會靜不下來。”他說。
此時,他正在沈駱洲的辦公室裏。
沈駱洲簽字的筆一頓,留下個黑點後迅速抬手,看他:“為什麽這樣說?”
“嗯?沒有為什麽,就是靜不下來呀,”沈舟然托腮看他,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姿勢慵懶,在外麵他都是脊背挺直,一言一行從不出格,也隻有麵對沈駱洲時才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我要是坐大哥旁邊,肯定會一直盯著你看啊,那多影響工作。”
之前就是那樣,看著看著就開始給大哥畫肖像,畫漫畫,結果正事一件沒幹。
他輕聲抱怨,卻不知這種話落在別人耳中有多讓人浮想聯翩。
沈駱洲沉默片刻,簽完自己的名字把文件放到一邊:“那在旁邊多安一張書桌,下午讓他們買來。”
沈舟然認為這方法不錯,點點頭應下,想到什麽又搖搖頭。
沈駱洲疑惑:“嗯?”
最近幾天沈舟然來得勤,前台小姐們看到他跟沈駱洲一起上班已經見怪不怪了。說來好笑,因為自己生日派對要大辦的消息放了出去,他上次在茶水間還聽到有人猜測自己是不是要入主沈氏跟哥哥分權了。
他說:“我在這是不是也會影響大哥?如果大哥介意的話,那我明天還是不來了。”
沈駱洲並不清楚他最近為什麽變得這麽黏自己,不是周末去看比賽就是工作日一起來上班,這一切的變化還是在自己說了那句“說開後你還會喊我大哥嗎”之後發生的。
沈舟然的變化讓他拿不準,索性順其自然:“不會有影響。如果可以,你以後入職沈氏當我的秘書,我去哪就把你帶去哪。”
他看似隨意地又試探了下沈舟然的態度。
沈舟然明顯想歪了,眼睛一亮:“那你出國我是不是也能跟著?”
他從小到大還沒出國過,最遠的距離就是上次去h市了。
沈駱洲:“……不行。”
他拒絕的果斷。
還真是油鹽不進。
看著沈舟然瞬間黯下來的眼神,補了句:“等你身體養好些或許可以考慮,不然光暈機就夠你受的。”
“……哦。”沈舟然悶悶地應了聲,把毯子又往身上拉了拉,整個人包在裏麵。
沈駱洲把空調溫度往上調了調。
前幾天一場寒潮讓溫度斷崖式下降,沈舟然早早換上了羽絨服,除了上課和來公司,基本不去戶外。
沈駱洲把鄧磊喊進來,吩咐一番,讓他選個桌椅,下午就要,鄧磊應下,回自己工位上聯係家具城。
有人看了,說:“沈總生氣了嗎?你怎麽出了這麽多汗?”
鄧磊擦擦額上的汗:“那倒沒有,不過沈總辦公室的溫度實在太高了,又熱又悶。”
他進去的時候沈總隻穿著一件襯衫,衣袖挽在肘部。反倒是沙發上那位,快把自己裹成球了,一看就知道為什麽空調溫度那麽高。
那人聽了,壓低聲小聲問:“小沈先生也在裏麵?”
鄧磊點頭。
“你說,咱們公司不會跟其他公司一樣,也來個什麽爭權奪利的戲碼吧。”員工很憂心。
上層動**勢必影響整個公司,而且沒聽說過小沈先生學過金融經濟方麵,要真進公司當個吉祥物還好,就怕手上有實權還喜歡一意孤行。
鄧磊並不表態,不點頭也不搖頭,嘴巴死緊。
他作為沈駱洲的私人助理兼保鏢,可謂是全能型,嘴巴特別嚴,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不然沈駱洲也不可能留他到現在,還把很多重要的事交給他來辦而不是秘書處。
當然,他一個人的工資就頂半個秘書處了。
跟他搭訕的員工也知道他的性格,自討沒趣回了工位。
鄧磊繼續看桌椅,心底卻想,小沈先生要是真對沈氏動了心思,估計沈總不僅不忌憚,還會手把手教,恨不得嚼碎了全喂給他。
沈舟然今天沒課,午飯也是在公司吃的。
當然不是食堂,食堂的菜不適合他的腸胃,而是定了一家專門做藥膳的餐廳,包月。
沈駱洲沒那麽多講究,吃什麽都行,本來是吃食堂的,但訂一個人的跟兩個人的沒區別,也開始吃藥膳。
沈舟然很喜歡那道乳鴿湯,多喝了一碗,下肚後整個身體都暖了。
吃飽了就忍不住犯困,尤其是在這麽冷的天,渾身懶洋洋的,一直想睡覺。
“困了?去裏麵睡。”
沈駱洲的辦公室是套間,裏麵連著個休息室,有時忙起來實在脫不開身,也會睡在休息室。
不過這幾天被鳩占鵲巢了,都是沈舟然在睡。他沒有大哥那麽旺盛的精力,可以早上六點起床晨跑,工作一天還不累,都不用午休。他是必須午休星人,提不起勁兒的時候能一覺睡到下午四點。
沈舟然揉著眼睛進了休息室。
最近幾年沈駱洲不怎麽用這間休息室了,但之前沈爸爸出事那段時間他天天住在這裏,很多常用物品都有,衣架旁還掛著幾件大衣和沈舟然的羽絨服。
沈舟然脫掉鞋子上了床,把自己裹進柔軟厚實的被子裏。
淡淡的木質香包圍了他,無論是枕頭還是被子上都是沈駱洲身上的氣息。幹燥、冷冽,後調是佛手柑的微苦,像極了中午藥膳的味道,苦澀又好聞。
像是整個人被大哥抱住了一樣。
他迷迷糊糊想了些有的沒有的,漸漸睡了過去。
鄧磊敲門進來時他也沒醒。
“沈總,這是選出來的書桌圖片,您看選哪一個合適?”
沈駱洲選了個黑白相間極有設計感的,桌上書架線條並不是死板的橫平豎直,而是做成了流暢的弧度,像跳躍的鋼琴鍵。
小乖應該會喜歡。
“把書架先挪到我爸那屋去,騰個空。”
反正老頭基本也不來公司了,房間空著也是空著,廢物再利用下。
“好的,裝修工人三點上門送貨。”
沈駱洲說:“現在別弄,等他醒了再約時間。”
鄧磊立馬壓低聲音:“好的沈總。”
沈舟然一覺差點又睡到下午四五點。
是接連不斷的消息提示音把他吵醒。
他這才想起自己手機忘了調靜音,迷迷糊糊伸出手,半睜著眼解鎖手機,被屏幕亮度刺了下,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房間的窗戶被拉上了。
他坐起來,揉揉眼調低亮度,看那些接連不斷發來的短信。
然後愣住三秒。
所有的短信都是【工商銀行】發來的。
“聞銘於20xx年10月18日13時04分20秒向您尾號為0763的賬戶發起1,540,000.00元的轉賬……”
“聞銘於20xx年10月18日13時05分48秒向您尾號為0763的賬戶發起2,680,000.00元的轉賬……”
“聞銘於……發起1,688,000.00元的轉賬……”
叮叮咚咚又響了一段時間後,消息終於停止。
沈舟然不明所以,手指上下劃著屏幕看這些轉賬記錄。
所有的數額加起來,一共四千兩百多萬。
被盜號了?
不會是故意整他,一會兒報警說他詐騙吧?
沈舟然趕緊開燈,在自己的黑名單裏找了很久,才終於找到聞銘的電話,打了過去。
一接通就問:“你銀行卡被盜了?”
那頭沉默很久:“不是,這些都是你的錢。”
“我的……?”
“……你果然不記得,”聞銘垂下眼,所以自己在他眼中真的很不重要,“第一筆錢是我代言Ciles時你的花銷。第二筆是你給我介紹的珠寶資源,那是代言費,我當時還沒名氣,隻拿了那些。第三筆是……”
“等等,”沈舟然終於反應過來,“所以,你把我之前花的錢全還回來了?”
肉包子打狗還有收回來的一天,真是奇聞。
而且……戀愛腦怎麽出手那麽大方?!
四千兩百萬!
全是爸爸媽媽和哥哥辛苦賺來的錢!
在不知道具體花銷之前,沈舟然想的是無所謂了就當花錢買教訓。
現在知道具體數字了,恨不得把消失的戀愛腦抓出來扇一巴掌。
戀愛腦認識聞銘的時候要早於梁思硯,那個時候他還是很富裕的,沈家對他的花銷從不設限,所以才搞到那麽多錢。
沈舟然下床穿鞋,氣得捂著胸口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好半天才平複下心情,真情實感道:“聞銘,你人挺不錯的。”
起碼知道欠債還錢這個道理,勝過全國八百萬的老賴。
“沈舟然,我把錢全都還你了,就當我們兩清,”隻有聞銘自己知道他看似輕鬆的語氣下,聲音有多僵硬,慢慢道,“……我們重新開始,你就當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行嗎?”
“……我收回剛才那句話。”
沈舟然拿下手機看看聯係人,沒打錯,聞銘今天很奇怪,“你喝酒了?”
不然怎麽說出這種醉話。
聞銘看著眼前一茶幾的啤酒瓶:“沒有。”
“那我有些搞不懂你。”他直言。
說實在的,沈舟然跟聞銘之間沒有什麽深仇大恨,所有的問題不過是曆史遺留。但隻要一回憶起記憶中聞銘對頂著他臉的戀愛腦做的那些事,自己會下意識反感。
你已經見到了這個人最冷漠利己的樣子,就不會再對他抱有任何好感濾鏡。
“……沈舟然,真的不可以嗎?我承認我當時對你的態度很差,但我其實——”
“聞銘,”沈舟然打斷他的話,問了他一個問題,“你為什麽沒有在我們斷了關係時還錢,說出兩清這種話呢?”
他好像認真地在疑惑。
聞銘卻像遭受了當頭一棒。
……
手機還在持續不斷發出電話掛斷後的嘟嘟聲,而聞銘卻沒了任何反應。
是啊,為什麽現在才想到兩清,之前不是心安理得接受沈舟然的資源嗎?金錢也好,人脈也罷,他看著沈舟然討好地捧在自己麵前,自己卻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
因為不在乎,因為想要報複。
甚至看著他搖尾乞憐的模樣還覺得好笑。
看,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不也是個人人刷得團團轉的可憐蟲嗎?
卻在知道愧疚後才想要彌補,想要補償。
……可是不該是這樣的。
他們明明有那麽美好的初遇,全世界有80億人口,他們卻能相遇。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呢?
聞銘重新打開一罐啤酒,灌進嘴裏。
因為喝得太急,酒液流入衣領,沾濕了大片前襟,狼狽不堪。
他隨手把易拉罐捏扁,扔在已經滿到溢出的垃圾桶裏,打量著這個客廳。
這是沈舟然跟他同居過的那個房子。
也是沈舟然自殺的地方。
當然,沈駱洲已經在事出後退租,並給了房東相應補償。
他又重新買了下來。
房東當時聽說他要買,立馬從外地坐飛機趕來簽合同,生怕晚一秒這房子都沒法脫手。
他看著聞銘,還說了句:“是你啊,你男朋友現在好點了麽?哎,年紀輕輕有什麽想不開的。聽說流了一浴室的血,多遭罪啊……”
聞銘聽著房東的話。他應該反駁沈舟然不是他男朋友,但他卻沒有。
他想起來,兩人同居的那段時間,沈舟然什麽都不算,沒名沒分。
但相應的,他也沒名沒分。
在沈舟然那裏,也是排不上號的。
他推開臥室的門。
之前他從未他踏足過這個房間,現在進來,卻已經空空如也,主人什麽都沒有留下。
他往裏走。
因為喝了酒,腳步踉蹌了下,磕到了床腳。
“嘶。”他斷眉緊皺,倒吸一口氣,彎腰捏了下腳踝。
就是這一彎腰,讓他看到床頭跟床板鏈接的地方,好像有什麽東西。
是一張薄薄的紙。
紙張塞在了夾縫裏,很難拿出,不注意根本看不到,一看就是故意藏裏麵的,所以保潔跟房東從未留意過。
聞銘廢了半天勁抽出來。他倒不是覺得這是沈舟然留下的東西,隻是因為這件房間多了陌生的東西讓他不爽,像領地被別人侵占。
他隨意展開,飛快瀏覽。
卻越看越難以置信,麵露驚愕。
寫字的人筆跡非常潦草,一看就是在情緒起伏很大時寫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得趕緊記下來,感覺記憶在消失!太可怕了!”
“已知:1.身份名叫沈舟然,跟我看的那本萬人迷小說主角的名字一模一樣,肯定會穿成主角了!
2.沈家養子,有錢有顏,命不長,車禍死很慘。”
最後一句話被圈了很多遍,批注寫“短命鬼!真就強行be?得想辦法避開車禍,或者在車禍前穿回去?”
“再不濟享受下有錢人的人生也行,白賺兩年半的壽命。”
聞銘看到這瞳孔放大,心底升起不好的預感,趕緊往下看。
“3.惡毒炮灰秦霜魚,聽說有一樣的胎記?什麽鬼劇情,跟我搶主角人設?
4.梁思硯,季淮,聞銘,鬱言璟。四人的情況分別為……………………”
後麵是詳細的四人資料。聞銘不知道別人的,但他的……
除了一些微小的出入外,幾乎都對得上。
這已經不是震驚了,而是毛骨悚然,像被人從裏到外扒了個幹淨,用x光照進最深層。
“5.沈駱洲太敏銳,少接觸。後期反派,不喜沈舟然跟其他人糾
纏排擠出沈家權利圈。沈家其他人可利用。”
這話旁邊也有批注,在沈駱洲名字旁寫了“可攻略”三字又打了個問號。
卻在不久之後畫了很大的叉,看來不是同一時期寫的,換了更粗的筆尖,字跡很深,看得出來寫字的人很用力,紙背麵留下了印子。
“控製狂!神經病!油鹽不進的資本家!就該被掛路燈上吊死!”
“差點讓他看出破綻,下次得小心,演得再像點,反正隻要循序漸進,不會有人往這方麵猜。”
“不不不,還是趕緊搬出沈家,找個借口跟他斷絕關係好了!”
接下來都是些瑣碎的記錄,包主要是沈舟然什麽時候跟聞銘他們相遇,具體會發生什麽事情,時間節點一類的記錄。
聞銘喝醉的大腦終於清醒了,他發現前麵的時間節點跟自己與沈舟然見麵那刻起,都對得上。
但一切從沈舟然割腕後就不正常了。
因為這個人,不,不能叫做人,是個靈魂?聞銘幾乎不看小說,但娛樂圈也不乏穿越重生一類的偶像劇,他或多或少了解一點。
這個東西,完全沒有提及自己割腕的事情,也就是說,這是個意外。
而在這之後……
他腦子裏驀然浮現出那天慶功宴,他追下樓時沈舟然的話,還有黯淡的表情。
“你就當我那段時間不正常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現在回想起來荒唐又愚蠢,簡直可笑極了。”
“誰都有段黑曆史,對吧?就像青春期一樣。”
聞銘當時想,他一定是遇到了很不好的事情,才讓他從兩人初識時的溫柔,變成了另一副嘴臉。
但卻從未想過,原來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他。
自己從一開始,就找錯了人。
聞銘看著穿衣鏡前自己的,有些想笑,他也真的笑了出來:“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他用力捏住那張紙,捏出褶皺,笑得雙肩直抖,頭一次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
拳頭落在鏡麵上,平滑鏡麵上出現細微龜裂的紋路,將鏡中聞銘的臉切割扭曲。
錯了,都錯了。
那個人不是沈舟然,沈舟然也不是因為自己割腕。
他其實不想死的,隻是被掌控了身體,隻能用刀劃開自己的手腕。
認識到這一點的聞銘一陣恍惚。
多可笑,他以為沈舟然,真的是為了自己……
聞銘看著自己的模樣,低低出聲,不知道在問誰:“如果我一開始遇到的是你……”
他們會怎麽樣?會好嗎?
但沒有答案。
手機瘋狂響了起來。
聞銘不想管,但鈴聲鍥而不舍。
他拿起:“喂?”
王洋津在那頭說:“聞銘,你還記得你讓我去查的那個鬱言璟嗎?”
“記得,他怎麽了?”聞銘對鬱言璟的印象僅是他曾經跟沈舟然一起經曆過人口販賣案,現實中兩人的交集隻是他常去那家醫院的醫生。
王洋津看著自己通過特殊手段要來的打印資料,咽了下口水:“我覺得,他可能要對沈少爺不利。”
“你說什麽!”聞銘的聲音立馬提了上去,語帶慍怒,“說清楚,別跟我打啞謎。”
“……他查出了沈少爺的親生母親。是一名女囚犯,現在已經找過去了,”王洋津作為圈裏人,最清楚這種消息能被有心人拿來做什麽文章,尤其還是犯人這麽敏感的身份,“你說我們是不是要通知下沈少爺?”
如果是之前,他肯定不會問這種話,因為聞銘根本不會管沈舟然的死活。
但他最近的態度,王洋津是越來越看不懂了,才有此一問。
聞銘出門:“把看守所的地址給我。”
南山看守所。
鬱言璟跟唐霏相對而坐,靜默無言。
唐霏看完手裏的資料,扔到一邊,嗤笑:“你在開什麽玩笑,兒子?真不好意思,我單身多年,未婚未孕,不接受造謠。”
“造謠?”鬱言璟仔細觀察她,自然沒錯過唐霏微顫的手和眼底的慌亂,“唐霏,你出生w省偏遠山區,16歲來b市謀生,有過一個男友,對方賭博欠債想拿你抵押,你防衛過當失手殺|人,畏罪潛逃。那個時候你應該已經懷孕了,我說的對嗎?”
從那以後,唐霏的生活徹底拐向了不可預知的方向,無止境往下墮落。
出獄後她連生存都做不到,沒有人會要她。但她知道自己長得好看,學會了以色騙人,或是交易,或是仙人跳,或是包養。
被人唾棄?無所謂,能活一天是一天。
“你想激怒我?手段也太稚嫩了,”唐霏沒有生氣,而是含笑看著鬱言璟,那雙丹鳳眼中的情緒深不見底,微微一彎卻透出股柔媚,“這段經曆我聽人說了不下百遍,耳朵都要起繭了。”
鬱言璟好像沒聽到她的話,徑直往下說:“但你沒想到,自己生在廁所丟棄的早產兒會被收養,長大成人。你知道他被誰收養了嗎?”
他看著唐霏,一字一頓:“沈氏集團,沈家,現任總裁沈駱洲。你一定聽過他的名字。”
唐霏瞳孔一縮。
隻要稍微了解下國內福布斯排行榜,沒有人會不知道沈氏集團的存在。
“看來你知道,不用我多費口舌,”鬱言璟把那張鑒定報告拿回來,邊緣對齊,重新折好,破天荒說了很多話,“以沈家對你兒子的疼愛,一定不會讓外界知道你的存在。但現在主動權在你手裏,你可以提出任何條件,比如一筆可觀的財富。”
他掃了眼簡陋的房間和唐霏腕上的手銬,“再比如,一個新的開始。”
以沈家的勢力可以將唐霏弄出來,端看會不會那樣做。
唐霏看懂了他的暗示,舔了舔唇:“你讓我去打秋風?”
鬱言璟冷靜地看她。
“真有意思,我能問問,那誰……”唐霏想了下才想起那個陌生的名字,“沈舟……然?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恨嗎?”
“與你無關。”
“那我又為什麽配合你呢?”
“這對你而言百利無一害。”鬱言璟少見地有了情緒波動,極快皺了皺眉。
他發現事情不在自己的預料之中,唐霏看上去並不動心。
“可我覺得這裏麵沒什麽不好,”唐霏輕輕一笑,沒骨頭似的靠在椅背上,媚骨天成,“知道我這次為什麽進來嗎?因為我把一個大老板的子孫根踩斷了,為了躲災故意進來的。我要是出去,他們一定會讓我生不如死,把肉割了按斤賣。”
這是他委托的私家偵探沒有查到的。
對方隻告訴他,唐霏這次是因為賭|博進來的。
鬱言璟漸漸不耐煩,快要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他知道自己失控會變成什麽樣,伸進大衣口袋的手指捏住了一枚圖釘,狠狠刺進指尖。
疼痛讓他沉醉,也讓他清醒。
“我隻是想聽個故事而已,也算是了解下我那一麵之緣的兒子。”唐霏喊著兒子,眼中卻並無溫情。
“想要我幫你,也得付出一點點代價吧。”
鬱言璟打量著她,像在評估這句話的真偽。
唐霏微笑坐在那裏,任憑他打量。
終於。
“可以。”
接下來的十分鍾,唐霏知道了鬱言璟這樣做的原因,笑出聲:“所以,你是為了你喜歡的那個人,才決定毀了沈舟然,讓他沒辦法再接近那個明星?我還是第一次見這種腦回路。”
她頓了頓,對上鬱言璟的眼睛:“不過放在你身上,就不是那麽奇怪的。”
孤僻,離群索居。
唐霏目光向下,看到大衣一角洇出的血。
還有自|虐傾向,能從疼痛中獲得快感。
這種人她見太多了,他們無一例外都被打碎了三觀,有一套跟別人完全不同的行為邏輯,並奉為圭臬。
“我倒是很好奇,你怎麽知道那個人就是當年那個孩子,萬一認錯人了,那該多尷尬。”她剛一說完,鬱言璟臉色立馬變了。
那種眼神簡直就像在看一具無法反抗、隻能被手術刀寸寸切割的屍體。
猙獰的猛獸隻顯露了一瞬間,馬上披上了人皮。鬱言璟指甲狠狠掐進傷口,聲音冰冷:“不可能。”
“那你說說,你怎麽認出他來的,你是記住他姓名了,還是記得他長相?”
鬱言璟沉默。
他在瀕臨死亡獲救後的記憶很模糊,印象中他落入了當初的漏網之魚手中,對方不甘心竹籃打水一場空,想將他賣給土葬的大戶人家,好歹也算一筆錢,卻意外發現他還有一口氣。
隻是不知道中途出了什麽差錯,那人出去後再沒回來,導致他在一個地窖中被困了很長時間。
他不知道具體是多久。
在往後的許多年中,他都沒有時間這一概念。
鬱言璟隻知道,有人管他叫小乖,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會很溫柔的學著大人的模樣輕撫他腦袋安慰他。
在那混亂不見天日的時間中,一度以為自己要高燒死去時,是為數不多關於他的溫暖記憶支撐自己走了過來。
仿佛為了證明自己絕對不可能認錯人,鬱言璟強勢道:“他的鎖骨處有硬幣大小的胎記,右上缺了個口凹陷,我不可能認錯。”
這種特殊的胎記,絕不可能有第二個。
唐霏一怔。
半晌,笑了,笑得彎下了腰,眼淚都出來了。她無視鬱言璟冰冷僵硬的臉色,揩去眼角的淚:“那還真是……太巧了。你想讓我幹什麽?說一說,我配合。”
鬱言璟審視她:“你不是不想做?”
“現在想了,”唐霏俯身,拉進兩人的距離,豐滿紅唇上翹,笑得蠱惑人心,“因為我現在很想很想,看到你後悔到痛哭流涕的模樣。”
“我最喜歡看男人哭了,你不會不知道吧?”